“少爷!”
一早,蝴蝶就笑吟吟地来到李卫房门前。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衫子,虽是荆钗布裙,却也见淡然雅致。
李卫才穿整好衣服,打开房门,一见到她笑得如初阳灿烂的模样,心情也为之一畅。“今天心情这么好?真好,终于笑了,前几日总是见你心事重重的,想问你又怕开口太冒昧了。”
他的眼神真挚温暖,看得出是真话,蝴蝶只是一个劲儿地盈盈浅笑着。
她哪能直接告诉他,说是为了他而揪心苦恼呢?
“少爷,我想过了,我是你买回来的丫头,专门要帮你打点杂事的,所以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只是窝在屋子里头混忙,一副无头苍蝇的样子。”她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从今日开始,我要跟着你,当小跟班。”
他吓了一跳,“咦?”
“帮你提提重的东西,帮你泡泡茶、跑跑腿儿,你要起身出门我就帮你拿大衣、拿帽子,天下雨了我帮你撑伞,你饿了我替你出去买饭。”她都想好了。李卫笑了,眸光一片温柔,“你当真这么想帮忙我?”
她重重地点头,“是。”不这样怎么有机会与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呢?
他微笑,温和却坚定地道:“这样不好,在生意场所,总有些女子不宜的场面,你跟在我身边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你就留在家里帮忙打点吧。我注意到了,自你来之后,家里舒适了不少,这是你的功劳,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底的。”
她眸底希望的火苗倏然黯淡了下来,几近苦涩地道:“少爷……你当真都记得吗?”
她为他熨得平整的衬衫,替他修好的床头灯,为他烘得暖暖的床褥……他是否记得有人在黑夜总是留一盏灯?无论多晚,厨房里总有着热烫、飘香的消夜?
只怕他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或者,根本就完全忽视过去。
唉……
她振作起来的精神又瞬间溃散了。
盯着她失落的神情,李卫心底竟不自觉地隐隐抽痛起来。“别这样,在家里是不是很闷?”
她没有说话,失望已经快将她的心撕扯成一片片的了。
“这样吧,今天我要到丽华轮上与人议事,带你一道去瞧瞧新鲜也好。”他低头微笑。
突来的惊喜令蝴蝶措手不及,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灿笑若花。
“谢谢少爷。”她双眸发光,满眼堆欢。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心也荡漾着柔软。“去换件暖点的衣裳,我今儿个顺道带你到铺子里买些冬衣,见你时常穿着那几套旧衣,只怕已经不能御寒了吧!”
她欢喜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是,谢谢少爷。”
当她奔回厨房帮李卫盛稀饭备点心时,脸上的笑容甜美得几可醉人,福伯夫妻在一旁也忍不住跟着笑,打探着。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呢?”
“少爷要带我去丽华轮,听说那是全上海最大、最豪华的客轮,里头载着好多、好多有钱有势的客人,到世界各处去游玩呢!”她掩不住喜悦。
福伯频频点头,也替她高兴,“太好了,你记着帮福伯多看点儿新鲜的菜式,回头我学着弄给你吃啊!”
福妈看着蝴蝶配红的双颊,那欢喜至极的模样……她眼底蓦地闪过了一抹忧心。
蝴蝶,你可别是喜欢上少爷了啊!
蝴蝶并没有注意到福妈的眼神,她顾着高兴,还拉起了福妈的手,道:“福妈,如果我在船上有见着了什么好玩、新奇的洋玩意儿,我一定回来告诉你。”
福妈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好哇!”
孩子啊,但愿你还是小女孩心性,这眼底的狂喜和颊边的春色,并不是为了少爷而起……
☆ ☆ ☆
整理就绪后,阿江驱车载送李卫与蝴蝶至江边,他们旋即登上丽华轮。
丽华轮是艘中英联合打造的豪华客轮,载客量可达到七百多人,据闻船上的设备豪华,足以媲美五星级的饭店,而且无论吃的、玩的、寝具设备,统统是最高级的享受。
单单是船上的美食菜肴,就有好几百种的花样。
上船的票价自然是天价,可是多得是有钱人花得起这个钱!因此在船上除了员工外,任何一个客人都是百万富翁的身价。
李卫和船长热,此趟相约就是要跟他谈一些合作问题。
蝴蝶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披着一条自绣的十段锦坎肩,清爽文雅地跟随在李卫身畔。
虽然衣着依旧淡雅无华,但是搭配得宜,雅致得任凭谁也挑不出一丝缺点。
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梳成了一个花髻盘在脑后,白皙的小脸雪嫩嫩,弯如柳叶的黛眉和被寒意冻得有些红红的俏鼻,以及小巧嫣红的唇……站在李卫身边的她,清雅得像个杨柳化成的仙灵。
李卫带着她上船,翩翩儒雅的他搭配着婉约清丽的她,简直就像一对天生璧人,在船上自是引起了不少注目倾慕的眼光。
美籍的中年船长看到他们时,更是对蝴蝶惊艳。
他操着一口美国西部腔调,满是胡须的脸上有着一抹对蝴蝶倾倒的神采,先是与李卫热情拥抱,最后才瞅向蝴蝶,“李,你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李卫微笑,并不愿多作解释,省得带来麻烦。“谢谢你。你好吗?此番自美国前来上海的航程,一路上辛苦了。”
“辛苦虽辛苦,但我们有一船完美宾客,我们玩得十分开心。”船长大笑。
他们用洋文交谈着,蝴蝶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感受得出他们言谈问的愉快气息。
两个男人聊着,她已经控制不住好奇的眼光,左溜溜、右瞟瞟地打量着道宽阔洁净的白色甲板。
这船身好大呵,她甚至还没进入到里间,单是在外头,就已经被这一张张洋伞、蓝椅分怖摆设而成的异国情调给吸引住了目光,几乎移不开视线。
一阵阵笑闹声和异国音乐轻扬,有许多衣着华丽优雅的男女执着水杯,在甲板边笑看着岸上的景物。
这是一个浑然不同的世界。
男的俊、女的娇,有喝不完的美酒,跳不完的舞……欢笑声时时可闻。
蝴蝶想起中国还有大部分的土地、大部分的人民沦为贫穷无依,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喝不到一口真正的美酒,一生之中还经历不了几次的欢畅大笑。
唉……她情不自禁地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卫注意到她的黯然。
她抬头微笑,轻轻地道:“没事,少爷,别让我打扰你们谈正事……对了,我可以四处走走吗?我保证不会惹麻烦。”
“不怕你惹麻烦,只怕你迷了路,我们要进去餐厅里坐下来谈,你不想和我们一道吗?”他低头凝视她。
蝴蝶望着他,“你希望我与你一道进去吗?”
他毫无心机地笑道:“那当然,你这个‘贴身’丫鬟当然得跟着我贴身行动了,这不就是你今天所希望的吗?”
她心头有些酸楚又有些甜蜜,轻轻地点头,“是。”
她只是希望他能够说得更有感情……她多希望他是出自于依恋她,舍不得她走开,所以才要她寸步不离的陪在身旁……
唉……别傻了。
蝴蝶振作起精神,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华丽的餐厅走去。
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她得把握才是。
☆ ☆ ☆
只不过呆呆地坐在一大堆洋人之中,耳朵听着叽哩咕噜的洋话,对蝴蝶而言就已是一大折磨。
尤其像个小呆子一样只能净对着人笑,却有口不能言,这一点更是严重地考验着地的耐心和嘴唇的毅力。
她笑得嘴都酸了,两颊还会隐隐抽搐,可是又不敢跟李卫说她想出去透透气… …他们一堆人抽着一种粗粗大大的烟,喷得满桌子的烟雾弥漫,害她有几次都快憋不住气而咳出来。
她不禁回想着之前李卫在家里招待洋人,她还在伤心不能进去相陪聊笑,唉,早知道窝在一堆洋人中间有这么苦,她当初实在应该庆幸,而不应白白为此掉眼泪的。
她坐在他们之中,听着他们的洋话咕噜来、咕噜去的,只能拼命想着自己的心事来打发时间!不过坐在她身畔的李卫好像也有一丝心不在焉,可是他依旧保持着很完美的礼仪。
真奇怪,她竟然能够敏感地感觉出他的感受和心情……对此,蝴蝶情不自禁地芳心窃喜。
或许,他们慢慢地就能心有灵犀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洋人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雅致、神秘的黑色绒盒。
蝴蝶察觉李卫精神陡然一扬,仿佛期待已久地起身迎向前去。
“罗勃,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李卫含笑与罗勃热切有力的交握双手, “坐,我们都等着你呢!”
“那位是?”罗勃看了蝴蝶一眼,疑惑地道。
“她是我的丫头,今日陪着我来的。”李卫以洋文解释。
罗勃欣羡地道:“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东方世子,家财万贯不说,还有着许多美丽的侍女服侍。”
“我只爱我妻子一人。”李卫认真地道,“你知道的。”
“嫂夫人还是那般温柔娴德吗?其实她大可跟在你身边,一道出来涉足社交圈。”
“她是典型的中国女人,对丈夫三从四德,甘心在家中照看一家老小,我更不忍心她跟着我受奔波之苦了。”提起乡间大宅的爱妻,李卫眼神温柔得像掐得出水来,“她真是个好妻子,没话说的。”
罗勃好生羡慕,“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李卫笑得心满意足,“多亏了她,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在外拚斗事业,而无后顾之忧。”
“我真羡慕你,不如这样吧,你身边的这个丫头看起来也很不错,你就将她拨给我做侍妾如何?我听说上海女子知书达礼、温柔婉约,我早已心仪很久了。”罗勃一脸想望。
“蝴蝶?不,她今年才十八岁,”李卫胸口没来由的一闷,“还是个小女孩,不适合你的。”
“年轻好,不会有太多的心机与城府,正是最可口稚嫩的时候。”罗勃咧嘴一笑。
李卫强忍着与老友反唇相讥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别说那些了,谈正经事,你帮我买到上好的珍珠项链了吗?”
罗勃将黑绒盒子往前一递,“幸不辱命,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的,这是最完美的珍珠项链了,据说大有来头,还有一个传说呢!”
“什么传说?”李卫打开了黑绒盒子,顿时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经商多年,家中所珍藏的珍珠宝贝也不少,可是这条静静躺在黑绒盒内的珍珠项链,却比他以往所见过的珠宝更加美丽珍贵。
数十颗雪白如云的圆滚珍珠,每一颗的大小尺寸都完美相符,静躺着时自然流动着柔和晶莹的光彩,如星片、如月光,闪耀着动人心魂的魅力,当他大手轻捞起那柔润的珠身时,却听得隐隐约的的玉石之声,轻轻敲击在空气中。
果然是完美无瑕的极品珍珠!李卫于心中深深赞叹。
罗勃见他的神态就知满意,他笑着道:“这串珠子据说是英国皇室之物,当年温莎公爵爱美人不爱江山,为心爱的女子添置了数种奇美的珠宝上顶条项链也是其中之物,传闻拥有此链之人,皆能够拥有一段刻骨铭心、海枯石烂的坚贞爱情,也听说它每成就一段良缘后,便会自动消失踪影,辗转流浪红尘,继续牵成下一对有情人……你听,这珠子的神话是否很美?”
李卫叹息着,“它的确美得不似凡间物,只不过这神话毕竟是神话,一串珠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神迹?”
“这是卖这串项链给我的吉普赛人说的,你知道他们的,是美国最有名的流浪民族,擅长以神话和传说倾倒世人。”罗勃笑道。
“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找到了这么美的珍珠。”李卫看了好友一眼,心中充满无限感激,反倒奇怪起方才为什么想对他反目了。
“咱们是多年老朋友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这串珠子是要送给嫂夫人的吧?”
“是的。”李卫笑得好深情,“我准备在我们结婚两周年的时候送给她,这是一个惊喜礼物。”
“你简直比我这个外国人还要浪漫啊!”
“中国人对情向来是嘴上沉默,但心底情意保重,有些事情会做但不见得会说,不像……”
“不像我们这些洋鬼子,成天嘴里嚷着情啊爱的,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不是?”罗勃眨眼。
李卫爽朗大笑,“罗勃兄,这我可没说。”
“得了,还不知道你老兄的脾气吗?外表温文却是精明聪颖,你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我岂会不知。”
“对了,我该开张票子给你,我知道对你这个知名珠宝商来说,这不算什么,可是亲兄弟明算帐,我是不该也不能占你便宜的。”
罗勃潇洒地挥挥手,爽快地道:“就当作是我送给嫂子的吧,我们是什么交情了,还要提钱?真俗气。”
李卫又好气又好笑,“老兄,这是两回事,若是你自己买来送给雪红的,我自是可大方收下,可是这珠子是我央你代为采买的,自然就得由我付帐。”
罗勃挤眉弄眼,开玩笑道:“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把那个俏丫鬓送给我吧!”
李卫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升起了,他正色道:“罗勃,我是和你说真的,蝴蝶不行,她像我的小妹妹。”
“那你更该把妹妹介绍给我认识了。”罗勃朗笑,不以为意地道:“我也是跟你说真的。”
李卫别过脸,有些忧郁,“再说吧,等我问过她本人的意见再看看。”
“那你这方面是没问题喽?”罗勃大喜。
李卫很疑惑地看着他,“你与蝴蝶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你为何这么执意跟我要她?”
罗勃望向蝴蝶的方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说过了,我想要一个像嫂夫人那么好的女子为伴,蝴蝶看来如此玲珑剔透,正是我心目中中国侍妾的对象,既然她又是你家的丫鬓,那就更好办了。”
“你不想正式迎娶她?”李卫脸色有些难看。
罗勃大笑,“我才三十,还不想被绑住呢!中国女子的好处是温婉柔顺,不会同我争东要西的,以后若我找到了真正的爱人,那么她也不会争风吃醋,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你倒比我这个中国人更懂得享齐人之福。”李卫心底越来越不舒服,无法忍受蝴蝶被他人视作可随手亵玩的女子。“只不过既然是我家里的丫颦,我就有这个责任令她们有幸福的归宿,你的论调不适合我家的丫头们,所以你还是改变心意吧!上海还有其他甘愿委身为妾的女子,你慢慢找去。”
罗勃看着好友有点脾气了,不禁愕然道:“李,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蝴蝶了?”
李卫悚然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罗勃盯着他,“要不然你怎么会不高兴?照说嫁我这个珠宝商为妾,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你为什么极力反对?”
李卫也摸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喜欢蝴蝶吗……不!他唯一爱的只有雪红,怎么可能再将心分给另外一个女子呢?
他不能如此自私,身为男人虽然有权娶三妻四妾,但是这么做却是一个严重的自私表现,何况伤害的将会是两个女人的一生……
一思及此,李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罗勃,有点君子风范。”李卫叹气,随即露出真心却忧伤的笑容,“这样吧,我帮你问问蝴蝶的意思,如果她同意的话,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太好了!”罗勃抓抓头发,愉快地笑了。
李卫胃里翻搅着,心头也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蝴蝶望着他们俩在另外一头低声交谈,心下有些慌乱。
那人是谁呢?他们又是在说些什么?有什么是不能在这儿讲的?她胡思乱想着,小手慌乱地绞扭。
在这一瞬间,她分外觉得与他们的世界相差得好远、好远,怎么都打不进去他们的圈子里……
是不是……她真的太过高攀了?
她悄悄地起了身,对着几个向她投注关切眼光的洋人微笑了下,小手往外头指了指。
餐厅外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隔着甲板与室内,从此处望去,就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象。
她迫不及待想出去透口气,好好地整理一下心绪,至于李卫……他已经顾着与朋友谈话,顾不得她了。
走出餐厅,外头正好飘起了淡淡、薄薄的雪花,外头的客人连声惊呼着,有的人忙着要进里间躲雪,有的则是仗着穿得暖和,在外头赏起雪来。
蝴蝶愣愣地望着自天空落下的轻雪,她缓缓地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两片、三片……雪花渐渐地沾染上她的黑发、她的肩。
冰清沁心……她不由自主地悸动着,方才在餐厅里所受到的冷落和孤立,像这雪花带给她的感觉一样,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后来却是漫天大雪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傲梅霜欺,不胜寒苦……
在这一刹那间,她觉得好累、好累……处处用心良苦,希望能够得到李卫的青睐,可是在她面前的是一大块千年顽石,单凭她自己的力气,怎么推也推不动。
只要他给她一点点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深情的眼神、鼓舞的微笑也好,她就有了更大的气力可以去斩开堆积在面前的一切荆棘,管他什么主仆之分,地位身分之分……
可是他没有,沉重的压力快把她整个人给压碎了,他却浑然未觉。
蝴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在这漫天的轻雪中,犹如两颗晶莹的珍珠,缓缓地滚落颊边。
而在餐厅里——
“你一定要把她给我,你看!”罗勃的低呼赞叹,让李卫本能地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你看她多美!”
李卫见状,心倏然一紧。
蝴蝶站在雪中落泪,那冰寒的雪花仿佛也在见证着她的悲伤,将她蓝色的杉子沾染成一点、一点触目惊心的白……
李卫再也忍受不住,大步冲出了餐厅,来到了蝴蝶的身畔紧紧地抓住她,“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下雪了吗?”
“少爷……”蝴蝶回眸,眼底的凄怆震得他心大大一痛。
他蓦然将她拥人怀中,用温热的身体去包围、温暖地冰凉的身子。“蝴蝶,你这是何苦?”
他突如其来的温情和低语,震动了蝴蝶的悲伤,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他,却见他英俊的脸庞上有着隐隐的不舍和怜惜。
她闭上眼睛,陡然觉得一阵晕眩。老天!你听到我的祈祷了吗?谢谢你、谢谢你!
李卫紧揽着她往餐厅内走,像是害怕她一转眼间就会消失在雪中;他这样的温柔教蝴蝶不由自主地心生悸动。
罗勃见着他们俩的模样,有几秒钟的呆滞,满脸皆是质疑之色。
李卫接触到他的眼光,骞然一颤,随即缓缓地将蝴蝶放开,冷静地道:“蝴蝶,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她还兀自陶醉在方才的柔情里,眸光美丽得醉人,“是,少爷请说。”
“你先来见过我的好友,罗勃。”李卫深吸一口气,低沉地道:“他会说些中文,你与他交谈没问题。”
蝴蝶惊喜地看着李卫,以为他已经预备将她纳人他的社交圈中。
“罗勃先生,你好。”她真挚地望着罗勃,微笑道。
罗勃眼中疑色净去,咧嘴笑着,“你好,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可人。”
蝴蝶被赞美得有些害羞,嫣然道:“你过奖了。”难道李卫曾经跟他的好友说过她吗?
李卫在一旁有些不是滋味,温文儒雅的脸庞有一抹不自然。“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我们到另外一桌坐吧!”
蝴蝶抱着欢天喜地的心情,跟着他到另外一张红木桌前坐下。
李卫却不忙着说话,招来侍者点了一杯黑咖啡。
“想再喝点什么?”他问。
蝴蝶深深地凝视着他,“咖啡,我也要咖啡。”
他点点头,吩咐侍者后,他再吸了一口长长的气,脸色凝重。
蝴蝶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怎么了?”
“你今年十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也该找个好归宿了。”他缓缓地开口。
她有些心慌意乱,“少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不看她,继续道:“其实做丫鬟并不是长久之计,你心底有没有过其他的打算呢?”
她咬着唇,难掩心头怦然,“有的,只是……不敢高攀。”
李卫像瞬间被敲了一记闷棍般,神色也复杂难辨起来,猛然一咬牙道:“如果,只是如果……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脱离丫头的身份,让你得到一个好归宿,你愿不愿意?”
她以为他在向自己表白,脸红了,眼神也迷离了,“我当然愿意,天知道…… 我盼望这一天盼多久了。”
他闻言,脸色越来越难看。
蝴蝶惊疑地凝视若他,心头更加乱纷纷了。“少爷,你怎么了?”
他强忍着心头怪异的戳痛,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那太好了,罗勃……罗勃很喜欢你,他跟我要了你回去当侍妾,他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可享尽荣华富贵,是比做丫鬟或卖花好得太多了。”
蝴蝶脸色瞬间刷白,像是陡然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李卫脸色也变了,急切中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蝴蝶,怎么了?你……你不舒服吗?”
蝴蝶强自支撑着不晕过去,她紧紧地盯着他,眼底盈泪,“少爷,你……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他只得硬着头皮重复,“罗勃喜欢你,希望娶你。”
她尖锐着声音道:“你漏说了侍妾两个字,他希望收我做侍妾,是不是?”
这一切都变得尖锐而清晰起来了,她仿佛走出美梦,却发现现实不过是一潭挤满鳄鱼的黑暗沼泽。
而她,竟然还以为身在天堂中。
李卫从未见过蝴蝶的表情变得如此可怕,她脸色惨白、神色凄厉,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
“那少爷的意思呢?”她低着头,冷冷地开口。
这会儿换李卫心慌意乱了,他苍白着脸,轻轻地道:“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你愿意,我立刻会……”
“会什么?把我丢给一个陌生人做侍妾?”她倏然抬头,眸光冷若冰箭,“没错,我是自愿成为你的丫鬟,也感激你伸出援手救我于贫困水火中,可是我韦蝴蝶人穷心不贱,还不至于要沦落到做人侍妾的境地。”
李卫闻言愣住了。
蝴蝶的眼眸照亮,像团燃烧着的火焰,“少爷,你以为做侍妾比当丫头风光吗?你错了,做丫头至少不偷不抢、不出卖灵魂,我做得心安理得,可是做侍妾……你真当我韦蝴蝶就是如此贫贱,反正已经做了卖花女,那就做人小妾又如何是不?”
李卫呆住了,盛怒中的蝴蝶像朵怒放的红玫瑰,狂野却美丽逼人。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蝴蝶倏然起身,强忍住正在滴血的心痛,沙哑、冷漠地道:“我现在马上回去收拾包袱,我也会把我所领到的工资统统还给你,我……”
她的话结束在一声哽咽中,李卫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掩口奔出了餐厅。
他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窈窕的蓝色背影消失在船头……
对不起!蝴蝶,对不起……
罗勃看着蝴蝶飞快离去,而李卫愣在当场,他忍不住快步来到桌边,急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谈不拢吗?还是她要什么额外的条件?”
李卫没有回答,只是径自沉浸在内心的悸动中。
半晌,李卫缓缓地抬头,受伤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好友,突然觉得他变得面容鄙恶不堪。
他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连手重伤了蝴蝶的心。
是啊,亏他平时还自朝是两性平等的拥护者,没想到……他枉自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还是跟五千年来的冬烘、丑恶的中国男人没两样,竟然允许“纳妾” 这种事在他的身边发生……而且还是他一手造成!
他突然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飞快起身,“罗勃,纳妾的事就当作你从来没说过,我也从来没有答允过你,现在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罗勃见李卫拿起黑绒盒子匆忙就走,讶异得嘴巴大张,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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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宝贝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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