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船一路北行,直至到了淮阴,于光磊才上了岸,准备等三日后的船继续北上。
自那日交上朋友后,由于二人目的地相同,许承便提议了一起旅行。他年方二十四,是个捕快,据说还小有名声。此番上京则是因为调职。于光磊一介书生,又带着不少银两,独自旅行总欠了照拂,便也同意了。
其间两人聊了不少。许承初时还有些紧张,后来熟了便也热络得多了。他虽然身为捕快却有些怕生,的确是个有趣的江湖人物。
「于兄,我瞧之前那船家对你很是照顾……你可知道咱们先前那船为何只开到淮阴?」
两人在旅店歇脚用膳时,许承突然这么出声问于光磊。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真的有疑问,而是有意要和自己解释,于光磊摇了摇头,笑道:「许兄请说。」
一路上两人虽然聊了不少,但于光磊却从未提过自己与擎云山庄的牵连。毕竟江湖险恶,他不希望自己对擎云山庄众人的熟识会令山庄不利。
而许承不知道这些,自然也不知道于光磊对江湖上的事其实知道的不少。这个性格极为爽快单纯的年轻捕快听他确实不知,因而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这件事一般百姓不大清楚。其实啊,江湖上有所谓四大势力。东庄擎云山庄掌控了长江始自洞庭的水运,淮河水段在淮阴以南也都是他们的。之前对于兄相当照顾的船家就是擎云山庄的人。而淮阴以北却是北谷流影谷的势力为主了!所以咱们才要在此换船。」
于光磊虽然瞒他,却不是有意欺骗,所以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那许承却是兴致更起,又道:「北谷流影谷时常替朝廷追捕犯人,咱们捕快里最受重用的,大多是流影谷之人啊……不过,我本身却不大喜欢他们。我出身平凡,如今能调职进京都是努力挣来的。可不少流影谷出身的捕快,却总是瞧不起我们此种努力拼来的……」
说到最后却已说到了些自身的经历。原先的得色有些转为无奈,许承微蹙着眉头的倒了杯酒喝下。
于光磊对流影谷自恃甚高一点自然清楚,当下拍了拍许承的肩:「许兄莫要介怀。只要持身以正,处事无愧于心的尽全力表现,纵然他人瞧不起你,明眼人也定然会赏识重用你的。就如今下,许兄不正是要上京述职?」
「于兄不愧是读圣贤书,还要上京应殿试的读书人……你说得不错,我只要努力表现,纵然他们瞧不起我又如何?昔年白毅杰不也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子?如今却成了擎云山庄之主……哈!我自然不敢妄想有那等成就,不过努力缉捕犯人,却是我必须努力完成之事。」
那许承性子直是爽朗,似乎全无心机,转眼间又是一派笑容了。于光磊瞧得有趣,却心知他这等话无论如何不该多说,轻轻一叹,压低声音道:「许兄能有此志气自然好。只是虽不用逢迎那流影谷,却也不好在他们面前过于称赞那什么擎云山庄的。」
「这倒也是……擎云山庄这些年似乎和流影谷暗斗得颇凶。于兄,我性子稍直,此下若非你提点,只怕得罪了人都不晓得。」
「不必客气。我一介儒生,此番上京还需许兄多多关照。所谓相逢自是有缘,而咱们目的地又是一致,自然得互相帮忙了。」
两人这般客套了一下,突然觉得好象太过于生疏了些,不禁有些尴尬。许承有些无措的喝了杯酒,然后才注意到于光磊杯中无酒。正要帮他倒,却见于光磊摇了摇手:「不了,我不喝酒。我极容易醉,酒气稍浓都能把我熏昏。」
「喔!没想到于兄那么易醉……」许承放下了酒壶,却是转为一叹:「唉,你先前所言极是。北方虽也有流影谷的势力,但强抢一般老百姓、杀人越货之徒也不是没有,所以才需要我们这群捕快啊!」
他这句话说得大声了些。那「捕快」二字方出,于光磊便见到他背后一桌坐着的两人脸色微变。那两人相貌瞧来确实没个正经样。于光磊心下暗觉不妥,目光移回许承,表面上继续和他闲扯些什么,右手却已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数字。
许承看了他的字,正待回头,却给于光磊捏了一把。只听他道:「许兄,我们好不容易下了船,趁着空闲去市集上逛逛如何?」
听他这么道,许承这才会意过来,当下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起身:
「好啊!便听你的。」
两人在桌上搁了饭钱,便朝店门口走去。先前那两人此刻更是低下了头猛吃。但许承目光一扫,登时知道了他们的身分。当下虽仍顾作轻松的和于光磊聊天,却在行过那二人身边之时,迅疾出手,快指点了那二人的穴。
他虽是心思单纯,性格直爽之人,但手底下的功夫却极硬,确实是捕快中的佼佼者。那二人根本不及响应便着了道儿,都是神色僵硬:「你、你做什么!」
「还问我作什么?你二人去年九月十七在洛家村干了什么好事?三月初五在郑州干了什么好事?还有前年的六月二十三、五月十日你们又在哪里?」
许承怒声质问,竟是将他们所犯案子的时间地点记得清清楚楚。那二人初时还勉强能装得凶恶,却每听他说一个日期,脸色便苍白一分。到了最后,几乎可说是面无血色了。
于光磊心下对此人的记性暗暗佩服。只见他突然瞧向于光磊,叹道:「多亏有你相助。这二人乃是一对恶名昭彰的采花贼,害得不少良家妇女……唉!请恕我暂时失陪,我要把他二人直接送到衙门去。」
「许兄不必介意。请!」
「请。」
许承语声初落,已然抓起那二人直接奔出了店门口。一旁的民众先是愣着,后来才鼓掌叫好,让留在原地的于光磊面色微红,颇觉尴尬,忙上了楼进厢房歇息。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白炽予那俊美的少年模样。偶尔他和白炽予一起出去,瞧见有人欺压弱小,白炽予总是会二话不说的出手整治。他虽说了要当小人,可是天性的那种侠义心肠却是不会改的。但父亲的教导及出身却让他在侠义心肠与豪气之外还多了缜密的思绪。否则,他又怎能精研机关之学?
只是,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毕竟还是未经世事,还是太过单纯,还是──
发觉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于光磊赶忙压下了思绪,却仍是忍不住一叹。
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 * *
「兰兄小心!」
蓦地一声惊喊自身后传来。白炽予早察觉到了敌人的暗袭,连刀带鞘熟练的一旋,连头都没回便接下了敌人突袭的一刀。敌方反被他这一挡逼得连退三步。方立稳身子,白炽予刀鞘已然击中他腹部要穴。那人登时昏死过去。
目光转回同样遭到袭击的弟兄们。陈飞星鬼影刀之名果然不虚。刀影飘渺,几名贼人连防都不及便成了刀下魂。而其余弟兄功夫也硬是了得,虽然有些人是稍嫌吃力,但都仍是顺利的击退了敌人。
白炽予才刚放下心,便见一旁的常乔为二人围攻,已然陷入苦战。他眼力高明,登时瞧出其中一人正是贼人中功夫最高者。当下身形一晃,迅疾移至他身后送出一掌。
那人没想到竟然凭空多出一人,心下大骇,忙后退几步出掌硬接,却是无暇再去围攻。怎料那掌力竟未能完全化解,还余下了四成,登时令他胸口气血翻腾,呕出一小口鲜血。
白炽予却不放过,趁着他闪避之间刀鞘疾点他身上多处要穴。贼人回避不及,已然动弹不得。
白炽予没有杀过人,加上对手实力又不高,出手自然是能克敌就好而不愿见血。只见那贼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好象在问「你是什么人」,但白炽予却不再理他,往常乔的方向去了:「常兄不碍事吧?」
「没问题。方才蒙你相帮,这才捡回一条命。」
少了一人围攻的常乔很快的就解决了余下的那名贼人。此时见白炽予来问,忙出言道谢。白炽予忙摇手要他不必介怀:「常兄刚才不也帮了我一把?咱们扯平啦!」
虽说自己其实早就料到,只是以不变应万变而已。但常乔的提醒毕竟还是出自一片善意的,是以白炽予仍是谢过。
方才的打斗一片混乱,自然也没人注意到白炽予过于高明的招式了。
刻下他们已出了擎云山庄的势力范围,来到岭南了。方由水路转为陆路,行经山道,便遇上了贼人拦路。不过这批山贼似乎不知道他们是擎云山庄的,手下工夫也弱,没几下便全军覆没了。
见危机解除,陈飞星赶忙开始整队。白炽予乘机走近箱子,检视箱子有无任何异状。待确定无误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却在此时,一阵细长的呼吸声自右后方树林内入耳。白炽予心下暗叫不好,状作无聊的自地上拾起几枚石子在掌心上拋呀拋的,指尖暗注真气巧劲,待石子再落回掌中时,已然少了数枚──原先的呼吸声转为一阵痛哼。
这时前头陈飞星正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话说到一半,却听着了那声痛哼,当下忙往声音来源处寻去。再回来之时,手中刀上已然沾血。
收了刀,他续道:「所以今后我们需要加倍小心。常乔,兰三,以后便由你二人负责守着箱子左右。」
「是。」
白炽予与常乔同声答应,上前接替原先守着的弟子站在箱子两侧。
* * *
当晚他们加紧脚步到路途上的一间旅店歇了,却是不敢怠慢,轮番守夜。白炽予守在箱旁就寝。他警觉性高,一察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便能立即做出反应。
如此情形持续了好几个昼夜。拦路山贼未在少数,却多不成气候。几日下来,众人不但有些疲惫了,警戒心也松懈了下来。
察觉到如此情形的白炽予心下暗叫不妙,一时却无计可施。当晚他们又入了个小镇,在镇上旅店小厅里歇了。白炽予依旧守在箱旁,却是难以入眠。
因为,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莫名的。
待到夜里,正是夜深人静之际,忽闻细微的脚步声入耳。紧接着一阵细微的香气传来,已心生警戒的白炽予心下一惊,忙闭气并摇醒四周众人要他们屏住气息,并点燃烛火。
只是时机仍嫌稍晚了些,当下有不少人已是四肢无力。此时破空之声传来,竟是数枚暗器直朝那无法动弹的弟子射去。已醒的人忙挡下暗器。然而对方似乎算准了,下一刻已是十二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上各持兵刃,出手便是杀招的直袭几名弟子。但也多亏了他们的破窗,那香气因而散了出去,无法动弹的弟子忙示意同伴如常呼吸。
转瞬间已是刀剑相交,厅中陷入一片混乱。白炽予知道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当下仍是固守箱边。果然,混乱间,一抹银光突地朝喉间直袭而来,还夹带着凌厉的剑气。白炽予双眸一亮,瞧准时机,爱刀九离挟着劲风出鞘。昏暗间,只见一抹红芒划过,那偷袭者的剑已然落地,握剑的左手腕已给划开一道口子。
那人却不含糊,忍着剧痛,右手竟已然拍出一掌。只是受伤之后真气也受了损伤,让白炽予轻易化解了开。
一旁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伤势严重,身形一抢亦上前攻击白炽予。白炽予心知这些人武功高明,似乎又颇擅合击之术,已不能再手下留情。当下脚步踏开,化守为攻,手中九离红芒晃动,借着刀身放出劲气。
这一下,不仅那二人吃惊,厅中高明者也发觉到了。那二人给他的劲气一逼,不但硬生生撤回招数,还各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诸位在江湖上打混只怕也非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还不懂得什么叫江湖礼数?面对无名之人,我等又何需报名?」
白炽予冷哼一声,唇角扬起笑意说了这么一番话,字字铿锵有声,豪气万千。此时他身上真气澎湃,衣袂鼓起,更是令众人吃惊。那已然为他的气势减消一半斗志的两人心下暗叫不妙,忙催动真气各使兵刃上前,欲以取得先机来挽回颓势。
那二人虽是有一人负伤,但合击之术硬是了得,狠辣杀招毫不留情的击向白炽予。他以一敌二,应敌经验又浅,还得顾着箱子,红芒撩动应敌,却只能勉强取了个五五之数。一旁陈飞星等人也忙着应敌没法帮他,白炽予纵然仗着气势仍是占着上风,但形势却不见得有多好。
另一方面,那二人却是为眼前这小伙子的功力而吃惊。他们二人的合击自出道以来少有敌手,即使有人负伤也不该让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子战成五五之数。心下惊异间,却又感觉那小子刀法越使越开,诸般细微变化处也掌握到了。原先的胜负之数这时已是此消彼长,那二人已然完全落了下风。
但见红芒一个疾闪,下一刻鲜血飞散,那二人已然双双殒命。
一旁的数名黑衣人见状,知道大事难成,正打算逃跑,却给陈飞星等人一一制服了。
一番恶斗罢,众人忙着替吓得脸色发白的店老板清清店内。待到一切完毕后,才在陈飞星的召集下群聚一起。
只是,众人的目光却全聚在白炽予身上。
知道此时已经瞒不了身分,白炽予当下取过水盆,洗去了脸上易容用的颜料,拿掉假鼻,露出了原先俊美的少年脸庞。
众弟子瞧了登时一阵惊呼:「三公子!」
常乔更是满脸的讶异与恍然大悟,理解了为何那个兰三会如此不凡。
白炽予面带歉然,先朝陈飞星点头示意后,才道:「抱歉隐瞒诸位大哥许久。我此番乃是奉了兄长之命随行,为的,就是要让那傲天堡之人无法用阴险的手段损害咱们山庄的名声。」
他年龄绝对是一行人中最小的,故称其它弟子为「诸位大哥」。
白炽予在山庄中的地位主要是因他的出身而来,故众弟子中有不少对这三少爷不服气之人。但经刚才那一仗,却是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当下齐声一应:「属下听凭三公子差遣。」
「众位无须如此客气。我今年也才一十三,江湖经验仍未足够,所以才须由经验老到的陈伯带领。只是我们离柳州还有四天的路程,在这之间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兰三,好掩人耳目,也能在遇上突袭时收出奇之效。」
虽然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但极有自知之明的白炽予仍是将主导权交还给了陈飞星。陈飞星见他处事得宜,接下话头道:「好了,今晚这一番恶战,大伙儿也都累了。待会便轮番去洗洗澡休息休息,咱们明日晚些启程。」
说完,便让众弟子自行休息去了。
之前的打斗让不少人都负了伤。白炽予替几个弟子解毒后,便去帮人疗伤了。等到一切都处理完,天色竟已微亮。
经过一番打斗又替人疗伤,他真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见一切已处理妥当,这才去洗澡休息,洗去身上沾染的鲜血。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虽然早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看着两个人命丧刀下的感觉,却总是不大好的。
但他一方面却又有些自豪,自豪着自己已又有了突破。「九离」之名,日后定然是能传遍天下的……回想起这九离之名乃是于光磊所命,心下暖意泛起,却又惦着于光磊,希望自己能和他说说话,和他说说自己此刻疲惫复杂的心境。
只是,那是没可能如愿的。
真气的消耗让他的身心俱感疲惫。当下不再多想,将身体整个浸在水中,放松身心让体内真气自然运行。
意识逐渐淡了去……待到白炽予猛然睁开双眼之际,体内真气已然尽复。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虽然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但精神极好。当下又换回了兰三的装扮,同众人一起上了路。
「唉,没想到你……唉……」
一旁的常乔才刚见到他,便这么欲言又止的对着他叹气。白炽予知他是因知道了自己的身分而有此反应,一把搭上他的肩,苦笑道:「只望常兄别怪我瞒你……喔!咱们差了十岁有,其实我还是该称你常大哥才是。」
「该改称呼的是我才对哩!我也不敢要求三公子那么喊,便照三公子的意就好了。」
「话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吧!生疏了,总是教人觉得难过。」
白炽予不希望两人的友谊便那么没了,故以着轻松的语调这么说了。
两人都是江湖中人,自然也没把什么尊卑礼教瞧得太重。常乔听他说一切如旧,心下也高兴,登时不再顾忌,又像往常那般和他嘻嘻哈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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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小人(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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