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匈奴西偏,有一乌孙国,向为匈奴役属。当时乌孙国王,叫作昆莫。昆莫父难兜
靡,为月氐所杀,昆莫尚幼,由遗臣布就翖侯窃负而逃,途次往寻食物,把昆莫藏匿草间,
狼为之乳,乌为之哺,布就知非凡人,乃抱奔匈奴。到了昆莫长成,匈奴已攻破月氐,斩月
氐王,月氐余众西走,据塞种地,作为行巢。昆莫乘间复仇,借得匈奴部众,再将月氐余众
击走。月氐徙往大夏,改建大月氐国。已见前文。所有塞种故土,却被昆莫占住,仍立号为
乌孙国,牧马招兵,渐渐强盛,不愿再事匈奴。匈奴方与汉连年交战,无暇西顾,及为卫霍
两军所败,匈奴更势不如前,非但乌孙生贰,就是西域一带,前时奉匈奴为共主,至此亦皆
懈体,各有异心。
武帝探闻此事,乃复欲通道西域,更起张骞为中郎将,令他西行。张骞入朝献议道:
“陛下欲遣臣西往,最好是先结乌孙;诚使厚赂乌孙王,招居前浑邪王故地,令断匈奴右
臂,且与结和亲,羁縻勿绝,将见乌孙以西,如大夏等国,亦必闻风归命。尽为外臣了。”
武帝专好虚名,但教夷人称臣,无论子女玉帛,俱所不惜。因此令骞率众三百人,马六百
匹,牛羊万头,金帛值数千巨万,赍往乌孙。乌孙王昆莫,出来接见,骞传达上意,赐给各
物。昆莫却仍然坐着,并不拜命。骞不禁怀惭,便向昆莫说道:“天子赐王厚仪,王若不拜
受,尽请还赐便了。”昆莫才起身离座,拜了两拜。骞复进词道:“王肯归附汉朝,汉当遣
嫁公主为王夫人,结为兄弟,同拒匈奴,岂不甚善!”昆莫听了,踌躇未决,乃留骞暂居帐
中,自召部众,商议可否。部众素未知汉朝强弱,且恐与汉联和,益令匈奴生忿,多招寇
患,所以聚议数日,仍无定论。
就中尚有一段隐情,更令昆莫左支右绌,不能有为。昆莫有十余子,太子早死,临终时
曾泣请昆莫,愿立己子岑陬为嗣,昆莫当然垂怜,面允所请。偏有中子官拜大禄,强健善
将,夙任边防,闻得太子病殁,自思继立,不意昆莫另立嗣孙,致失所望,于是招集亲属,
谋攻岑陬。昆莫得知此信,亟分万余骑与岑陬,使他出御中子,自集万余骑为卫,防备不
虞。国中分作三部,如何制治?且因昆莫年老,越觉颓靡不振,姑息偷安。夷狄无亲,可见
一斑,汉乃以和亲为长策,实属非计。
骞留待数日,并未得昆莫确报,乃别遣副使,分往大宛康居月氐大夏等国,传谕汉朝威
德。各副使去了多日,尚未复命,那乌孙却遣骞归国,特派使人相送,并遗良马数十匹,作
为酬仪。骞偕番使一同入朝,番使进谒武帝,却还致敬尽礼,并且所献良马,格外雄壮。武
帝见了,不觉喜慰,遂优待番使,特拜骞为大行。骞受任年余,竟致病逝。又阅一年,才由
骞所遣副使陆续还都,西域各国,也各派使人随来,于是西域始与汉交通,汉复再三遣使,
西出宣抚。各国只知博望侯张骞,不知他人。各使亦讳言骞死,但说是由骞所遣,后人因盛
传张骞凿空。凿空谓开凿孔道。且因骞尝探视河源,称为张骞乘槎入天河,其实黄河远源,
并不在当时西域中,以讹传讹,不足为信。惟西域一带,地形广袤,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
余里,东接玉门阳关,西限葱岭。葱岭以外,尚有数国。今据史传纪载,西域共三十六国,
后且分作五十余国,与汉朝往来通使,计有南北二道,南北二道的终点,就是葱岭。小子录
述国名如下:
婼羌国,楼兰国, 后名鄯兽。 且末国, 小宛国, 精绝国, 戎卢国, 扞弥
国, 渠勒国, 于阗国, 皮山国,乌秺国, 西夜国, 蒲犁国, 依耐国, 无雷
国, 难兜国, 以上为南道诸国。 乌孙国, 康居国, 大宛国, 桃槐国, 休循
国, 捐毒国。 与身毒不同,身毒不入西域传。 莎车国, 疏勒国, 尉头国, 姑墨
国, 温宿国, 龟兹国, 尉犁国, 危须国, 焉耆国, 车师国。 亦名姑师。 蒲
类国, 狐胡国, 郁立师国, 单桓国,以上为北道诸国。 大月氐国, 大夏国, 罽
宾国, 乌弋山离国, 犁靬国, 条支国, 安息国, 奄蔡国。 以上为葱岭外诸国。
以上数十国,前时多服属匈奴,至此与汉交通,为匈奴所闻知,屡次发兵邀截,汉乃复
就酒泉武威两郡外,增置张掖敦煌二郡,派吏设戍,严备匈奴。不意西北未平,东南忽又生
乱,累得汉廷上下,又要调兵征饷,出定东南。
先是南越王赵胡,曾遣太子婴齐,入都宿卫,一住数年。见前文。婴齐本有妻孥,惟未
曾挈领入都,不得不另娶一妇。适有邯郸人樛氏女子,留寓都中,高张艳帜,常与灞陵人安
国少季,私相往来。婴齐却一见倾情,不管她品性贞淫,便即浼人说合。好容易得娶樛女,
真是心满意足,快慰非常。未几生下一男,取名为兴。祸胎在此。后来赵胡病重,遣使至
京,请归婴齐,武帝准他归省,婴齐遂挈妻子南旋。不久胡死,婴齐当即嗣位,上书报闻,
且请令樛女为王后,兴为太子。武帝也即依议,但常遣使征他入朝。婴齐恐再被羁留,不肯
应命,只遣少子次公入侍,自与樛女镇日淫乐,竟致尫瘠不起,中年毕命。太子兴继立为
主,奉母樛氏为王太后。偏武帝得了此信,又要召他母子一同入朝。当下御殿择使,即有谏
大夫终军,自请效劳,且面奏道:“臣愿受长缨,羁南越王于阙下!”谈何容易!武帝见他
年少气豪,却也嘉许,便令与勇士魏臣等,出使南越。又查得安国少季,曾与樛太后相识,
也令同往。
终军表字子云,济南人氏,年未弱冠,即选为博士弟子,步行入关。关吏给与一繻,终
军问有何用?关吏指示道:“这是出入关门的证券,将来汝要出关,仍可用此为证。”繻系
裂帛为之,用代符节。终军慨然道:“大丈夫西游,何至无事出关!”一面说,一面弃繻自
去。果然不到两年,官拜谒者。出使郡国,建旄出关。关吏惊诧道:“这就是弃繻生,不料
他竟践前言!”终军也不与多说,待至事毕还都,奏对称旨,得超迁至谏大夫。至是复出使
南越,见了南越王兴,凭着那豪情辩口,劝兴内附,兴也自然畏服。偏是南越相吕嘉,历相
三朝,权高望重,独与汉使反对,阻兴附汉。兴不免怀疑,入白太后,请命定夺。太后樛
氏,也即出殿,召见汉使。两眼瞟去,早已瞧见那少年姘夫,当下引近座前,详问一番。安
国少季即将朝廷意旨,约略相告,樛太后毫不辩驳,立即乐从,嘱兴奉表汉廷,愿比内地诸
侯,三岁一朝。终军得表,遣从吏飞报长安。武帝复诏奖勉,且赐南越相吕嘉银印,及内史
中尉太傅等印,余听自置,所有终军等人,都留使镇抚。
吕嘉始终不服,且闻安国少季出入宫禁,更觉怀疑,遂托疾不出,阴蓄异图。安国少季
方与樛太后重续旧欢,非常狎昵,但恐吕嘉从中为变,不如劝樛太后带子入朝,自己好相偕
北上,一路绸缪。樛太后虽饬治行装,惟意中却欲先除吕嘉,然后启行,乃置酒宫中,款待
汉使。一面召入丞相以下诸官吏,共同入宴。吕嘉不得不往,惟嘉弟正为将军,在宫外领兵
环卫。樛太后见嘉已列席,行过了酒,便向嘉顾语道:“南越内属,利国利民,相君独以为
不便,究属何意?”吕嘉听着,料知太后激动汉使,与他反对,因此未敢发言。汉使也恐嘉
弟在外,不便发作,只好面面相觑,袖手旁观。樛太后不免着急,忽见吕嘉起身欲走,也即
离座取矛,向前刺嘉。还是南越王兴,防有他变,慌忙起阻太后,将嘉放脱。淫妇必悍,实
自取死。嘉回到府中,便思发难,转念王兴,并无歹意,倒也不忍起事。蹉跎蹉跎,又过数
月,蓦闻汉廷特派前济北相韩千秋,与樛太后弟樛乐,率兵二千人。驰入边疆,乃亟召弟计
议道:“汉兵远来,必是淫后串同汉使,召兵入境,来灭我家,我兄弟岂可束手就毙么?”
嘉弟系是武夫,一闻此言,当然大愤,便劝嘉速行大事。嘉至是也不遑多顾,便与弟引兵入
宫。宫中未曾防备,立被突入,樛太后与安国少季,并坐私谈,急切无从逃避,由嘉兄弟持
刀进来,一刀一个,劈死了事。死得亲昵。两人再去搜寻王兴,兴如何得免?也遭杀害。嘉
索性往攻使馆,戕杀汉使,可怜终军魏臣等,双手不敌四拳,同时殉难。终军不过二十多
岁,惨遭此祸,时人因称为终童。
嘉即下令国中道:“王年尚少,太后系中国人,与汉使淫乱,不顾赵氏社稷,故特起兵
除奸,另立嗣主,保我宗祧。”国人素属望吕嘉,统皆听命,无一异议,嘉乃迎立婴齐长子
术阳侯建德为王,系婴齐前妻所生之子。自己仍为相国,且遣人通知苍梧王赵光。苍梧为南
越大郡,光与嘉素有感谊,当然复书赞成。于是嘉壹意御汉,专待韩千秋到来,反令边境吏
卒,开道供食,诱令深入。千秋也是矜才使气,请愿南来,一入越境,即与樛乐并驱进兵,
攻破好几处城池,嗣见南越吏卒,殷勤接待,愿为向导,还道他震慑兵威,畅行无阻,谁知
行近越都,相去不过四十里,突见越兵四面杀到,重重裹住。千秋只有二千人马,前无去
路,后无救兵,眼见得同归于尽,无一生还。
嘉杀尽汉兵,遂函封汉使符节,使人赍送汉边,设词谢罪。边吏立即奏闻。武帝大怒,
颁诏发罪人从军,且调集舟师十万,会讨南越。命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湟
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义越侯两人,同出零陵,一名严,
为戈船将军,一名甲,为下濑将军;又使越人驰义侯遗,带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牁
江,同至番禺会齐。番禺就是南越郡城,北有寻陿石门诸险,都被杨仆捣破,直进番禺。路
博德部下多罪人,沿途逃散,只有千余人至石门,与仆相会。两军同路并进,到了番禺城
下,仆攻东南,博德攻西北,仆想夺首功,麾着部众,奋力猛扑,越相吕嘉,督兵死守,坚
拒不退。博德却从容不迫,但在西北角上,虚设旗鼓,遥张声势。一面遣人射书入城,劝令
出降。城中已是垂危,又闻博德立营西北,将要夹攻,急得守将仓皇失措,往往缒城夜出,
奔降博德。博德好言抚慰,各赐印绶,令他还城相招。适杨仆攻城不下,焦躁异常,督令部
兵纵火烧城,东南一带,烟焰冲霄,西北兵民,都已魂飞天外,闻得出降免死,并有封赏的
消息,自然踊跃出城,争向博德处投降。吕嘉及南越王建德,如何支持?也即乘夜逃出,窜
投海岛。及杨仆破城直入,那路博德早进西北门,安坐府中。斗力不如斗智。仆费了许多气
力,反让博德先入,很不甘心,便欲往捕南越君相,再图建功。博德却与仆笑语道:“君连
日攻城,劳疲已甚,尽可少休!南越君相,便可擒到,请君勿忧。”仆尚似信非信。过了一
两日,果由越司马苏弘,捕到建德,越郎都稽,捕到吕嘉。经博德讯验属实,立命处斩。当
即飞章奏捷,保举苏弘为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且奏章中亦备述杨仆功劳。仆始知博德善
抚降人,用夷制夷,智略高出一筹,也觉得自愧勿如了。不由杨仆不服。戈船下濑两将军,
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尚未赶到,南越已平。就是苍梧王赵光,不待往讨,已经闻风胆落,
慌忙投诚,后来得封为随桃侯。
自从南越事起,朝廷亟须筹饷,不得不催收租赋。倪宽正为左内史,待民宽厚,不加苛
迫,遂致负租甚多,势且获谴。百姓闻宽将免职,竞纳租税,大家牛车,小家担负,全数缴
齐,反得课最。宽仍然留任,且因此更结主知。还有输财助边的卜式,已由县令超任齐相,
自请父子从军,往死南越。何其热心乃尔。武帝虽未曾准遣,却也下诏褒美,封式关内侯,
赐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风示百官。那知除卜式外,竟无一人继起请效,遂致武帝
衔恨在心。巧值秋祭在迩,又行尝耐礼,秋祭曰尝美酒曰酎。列侯例应贡金助祭,武帝借此
泄恨,特嘱少府收验贡金,遇有成色不足,即以不敬论罪,夺去侯爵,百有六人。丞相赵
周,不先纠举,连坐下狱,愤急自尽。连毙四相,毋乃太酷!另升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召
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
已而车驾东巡,将往缑氏。行至左邑桐乡,正值南越捷报到来,甚是喜慰,便命桐乡为
闻喜县。再行至汲县中新乡,又闻得吕嘉捕诛,因在新中乡添置获嘉县。且传谕南军,析南
越地作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郡,诏路博德等班师
回朝。博德已受封符离侯,至此更增食采,杨仆得加封将梁侯,外此封赏有差。惟越驰义侯
遗,征兵赴越时,南夷且兰君抗命。杀毙使人,居然叛汉。遗奉诏回军,击死且兰君,乘胜
攻破邛莋,连毙二酋,冉駹等国,并皆震慑,奉表归命。当由遗奏报朝廷,旋接武帝复诏。
改且兰为牂牁郡,邛为越嶲郡,莋为沈藜郡,冉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两处为武都郡,嗣
是夜郎及滇,先后降附,蒙给王印,西南夷悉平。
说也奇怪,东越王余善,也甘就灭亡,造起反来。余善尝拟从征南越,上书自效,当即
发卒八千人,愿听楼船将军节制。楼船将军杨仆,到了番禺,并未见余善兵到,致书诘问,
只说是兵至揭阳,为海中风波所阻。及番禺已破,询诸降人,才知余善且通使南越,阴持两
端。仆乃请命朝廷,即欲移兵东讨。武帝因士卒过劳,决计罢兵,但令仆部下校尉,留屯豫
章,防备余善。余善恐不免讨伐,索性先行称兵,拒绝汉道,号将军驺力为吞汉将军,自称
武帝。汉帝死后称武,余善生前称武,也是奇闻。武帝乃再遣杨仆出兵,与横海将军韩说等
分道入东越境,余善尚负嵎称雄,据险不下。相持数月,由故越建成侯敖,及繇王居股,合
谋杀死余善,率众迎降,东越复平。武帝以闽地险阻,屡次反复,不如徙民内处,免得生
心。乃诏令杨仆以下诸将,把东越民徙居江淮。杨仆等依诏办理,闽峤乃虚无人迹了。两越
俱亡。同时又有先零羌人,零音怜。为唐虞时三苗后裔,散处湟中,阴通匈奴,合众十余
万,寇掠令居安故等县,进围枹罕。武帝起李息为将军,使偕郎中令徐自为,率兵十万,击
散诸羌,特置护羌校尉,就地镇治,总算荡平。
武帝见诸事顺手,自然欣慰,因记起渥洼水旁,曾有异马产出,即颁诏出去,嘱令送马
入都。这异马并非异产,不过由暴利长捏说出来,从中取巧。小子于前文中已经叙明。见六
十九回。此时暴利长奉命献马,到了都中,由武帝亲自验看,果觉肥壮得很,与乌孙国所献
良马,大略相同。武帝遂称为神马,或与乌孙马共称天马。《通鉴辑览》载此事于元狩三
年,《汉书》则在元鼎四年,本书两存其说,故前后分叙。武帝方营造柏梁台,高数十丈,
用香柏为梁,因以为名。这台系供奉长陵神君,神君为谁,查考起来,实是不值一辩。长陵
有一妇人,产男不育,悲郁而亡。后来妯娌宛若,供奉妇象,说是妇魂附身,能预知民间吉
凶。一班愚夫愚妇,共去拜祝,有求辄应,就是武帝外祖母臧儿,也曾往祷,果得子女贵
显,遂共称长陵妇为神君。武帝得自母传,遣使迎入神君像,供诸磃氏观中。嗣因磃氏观规
模狭隘,特筑柏梁台移供神像,且创作柏梁台诗体,与群臣互相唱和,谱入乐歌。复令司马
相如等编制歌诗,按叶宫商,合成声律,号为乐府。及得了神马后,也仿乐府体裁,亲制一
《天马》歌。歌云:
泰一况,泰一即天神,见后文。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傥,精权奇,薾音
蹑。浮云,晻上驰,驱容与,()音逝。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天马歌成,马入御厩,暴利长非但免罪,且得厚赏。忽又由河东太守,奏称汾阴后土祠
旁,有巫锦掘得大鼎,不敢藏匿,因特报闻。这汾阴地方的后土祠,本是元鼎四年新设,不
到数月,便有大鼎出现,明明由巫锦暗中作伪,哄动朝廷。也是暴利长一般伎俩。偏武帝积
迷生信,疑是后土神显示灵奇,将鼎报锡,当即派使迎鼎入甘泉宫,荐诸宗庙。武帝亲率群
臣,往视此鼎,鼎状甚大,上面只刻花纹,并无款识。大众不辨新旧,但模模糊糊的说是周
物,统向武帝称贺。独光禄大夫吾邱寿王,谓鼎系新式,怎得说是周鼎?语为武帝所闻,召
入诘问,吾邱寿王道:“从前周德日昌,上天报应,鼎为周出,故称周鼎。今汉自高祖继
周,德被六合,陛下又恢廓祖业,天瑞并至,宝鼎自出,这乃汉宝,并非周宝,臣所以谓非
周鼎呢!”武帝转怒为喜,连声称善,群臣亦喧呼万岁。吾邱寿王却得赐黄金十斤,武帝又
亲作宝鼎歌,纪述休祥。小子有诗叹道:
虚伪何曾不易知,君臣上下并相欺;
唐虞尚有夸张事,况是秦皇汉武时。
过了月余,又有齐人公孙卿,上书说鼎。欲知他如何说法,容待下回再详。
张骞之凿空西域,后人或力诋其过,或盛称其功。吾谓凿空可也。凿空西域,乃徒以厚
赂相邀,并未知殖民政策,是第耗中国之财,而未收拓土之效,宁非有损无益乎!惟断匈奴
之右臂,使胡人渐衰渐弱,不复为寇,亦未始非中国之利。然则骞有过,骞亦未尝无功,谓
其功过之相抵可耳。东南两越,自取灭亡,伏波楼船,侥天之幸,而武帝益因此骄侈矣。神
马也,宝鼎也,无一非作伪之举,武帝岂真愚蠢?任彼所欺?意者其亦欲借此欺人欤?上下
相欺,而汉道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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