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 第四章

  日本 东京
  月惊鸿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依了傅止静的指示,与秦天动两人一起到了日本,来到赵家。
  赵家位于东京郊区,是一栋古老的日式大宅,大门高耸,庭园中造景典雅,古松迎人,一入内就感到那份奇特的深沉与幽静。
  “欢迎欢迎,真高兴秦首领能不辞远途,亲自来为小女治病,我真是万分感谢。”
  赵允东年纪大概四十出头,长得体面潇洒,梳着整齐的油头,身着深灰蓝的和服亲自迎接,浑身充满了浓浓的东洋味,不明说,根本看不出他是中国人。
  他很有成熟男子的特殊魅力,称得上风流倜傥,只是眼神飘忽不定,稍微流于轻浮。
  “请别客气,这是主人的吩咐,理当尽职。”秦天动面无表情地回礼。
  “更让我感到荣幸的,是连美丽的六韬馆月首领也一起光临寒舍,让寒舍蓬华生辉啊……”赵允东口若悬河,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月惊鸿,毫不掩饰他的惊艳。
  月惊鸿见他准确地道出她的身分,一点也不意外,从上次的佣兵事件就能得知,这个姓赵的早就在暗地里把三大组织查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她不相信傅止静会不明白这一点,那个精明的丫头大概也在算计着什么吧?只是,她怎么想都认为那小丫头片子多少有点想藉机磨她的性子……
  哼,别想得太美,这趟任务从现在起完全得看她的心情,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她就把这里全捣毁,一走了之。
  “请进。”赵允东领着他们进入大屋,绕过天井,来到一间会客厅。
  会客厅宽大空旷,内部陈设也是完全的日式风格,简洁沉敛。
  一大片榻榻米上放置着低平的桧木桌,朝东方的拉门全都拉开,将屋外春樱纳入,里外融成一体,坐在室内,景中有人,人即是景,很有禅意美学。
  秦天动与月惊鸿分别入座,正品着仆人刚沏好的香茶,突然,拉门一开,一个红衣长发少女突然冲了进来。
  “爸,神医来了吗?”
  “梦子,你怎么又用跑的?天气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少……”赵允东脸色一变,急忙起身走向她,嘴里忍不住轻责。
  那少女笑着急喘着气,撒娇地偎进赵允东的怀里,边瞄着秦天动和月惊鸿边道:“人家又不冷,而且这几天也好多了嘛!”
  月惊鸿和秦天动都有点诧异,不只是因为赵允东的女儿一身怪异的艳红,还有她整个人给人的诡异感觉。
  一头垂到腰际的长发发色略带枯黄,脸色苍白得吓人,很瘦,也很娇小,但五官却相当漂亮,尤其那双大眼,镶在她小小的脸蛋上,让人第一眼就只看见她的眼睛,一双闪着奇异光芒,不寻常的眼睛。
  月惊鸿莫名地背脊一凛。
  “还是不能大意啊,你的病时好时坏……”赵允东疼爱地拥住女儿,还不停地搓着女儿冰冷的双手。
  “她就是你女儿吗?”月惊鸿直问,没忽略当赵允东碰触赵梦子时,她的肩膀微微僵硬。
  “是的,这就是小女梦子,今年十六岁。”赵允东连忙介绍。
  十六岁?瘦小的外表看起来还以为只有十二、三岁呢……月惊鸿暗忖。
  “哇,没想到神医竟然是个美若天仙的姊姊!”赵梦子瞪大双眼,目光定在月惊鸿脸上,声音很柔,也很嗲。
  这小女孩也和去机场接机的赵家手下一样,把她误认为长生部首领了。月惊鸿瞥了秦天动一眼,暗暗啐笑。
  这也难怪,任谁看见秦天动那孔武有力的样子,都会把他当成武术高手,谁会想得到他竟是个虚有其表的弱男。
  “不是的,梦子,月惊鸿小姐是六韬馆的武士首领,药师则是这位秦天动先生……”赵允东立刻向女儿解释。
  “真的吗?姊姊……是武士首领?好奇怪呀!姊姊明明看起来很柔弱……”赵梦子一脸大大的愕然.
  “她只是外表柔弱,实际上却很强悍冷酷。”秦天动淡淡地开了口。
  他的话立刻换来月惊鸿一记白眼。
  “是哦?那大叔你呢?你会很冷酷吗?”赵梦子直勾勾地望着秦天动,不停地打量着他那身奇异的藏族打扮,以及他灰白的头发。
  “呵……”听赵梦子叫秦天动大叔,月惊鸿忍不住乐笑。
  “梦子,秦先生才二十八岁,还很年轻……”赵允东尴尬地解释。
  “是吗?可是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赵梦子口无遮拦。
  “他那是用脑过多,加上胆小……”月惊鸿岂能不把握机会损损她的宿敌?
  “胆小?”赵梦子纳闷地眨眨眼。
  “是啊,他是很胆小,见了血就会头晕。”月惊鸿讥笑。
  “秦大……哥,你怕血啊?医生会怕血多奇怪。”赵梦子愣愣地睁大双眼。
  秦天动有点火了,回敬给月惊鸿一堆眼白。
  被人说他老他并不在意,但自己怕见血的毛病却有点丢脸,虽然心理障碍早就克服了,却不知为何会传进月惊鸿耳里,老是被她拿来讥讽。
  “梦子,不得无礼!”赵允东喝止女儿的东问西问,才向秦天动两人抱歉地道:“小女不懂事,请别介意。”
  “没关系,有人比令嫒更不懂事。”秦天动意有所指。
  月惊鸿怎会听不出他拐弯骂人?冷冷一哼,“没想到一个二十八岁大男人的心胸也这么狭小,容不得别人指出弱点……”
  “那你就容得了别人说你的弱点?”秦天动瞪她。
  “我可没有弱点可以让你嚼舌根。”她自负地道。
  “你没有吗?那说谎算不算?”秦天动冷笑。
  她美丽的脸顿时一僵,暗暗咬牙。这个该死的大块头……
  “你们好像对彼此都很了解。”赵允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斗嘴。
  “你别误会了,我从来不费力去了解任何人。”她立即森冷地反驳。
  “是啊,因为你连自己都不太了解。”秦天动可不会杵着挨打。
  “你……”
  “噗!你们两人好像一对冤家哦!吵吵闹闹的,到底感情好还是不好?”赵梦子陡地笑出声。
  月惊鸿眉心微拧,将目标转向了她。
  “赵小姐相当活泼啊,和我想象中的‘病人’不太一样。”月惊鸿微讽,美眸犀利地盯着赵梦子。
  这女孩看起来好像喘不过气,心跳却平稳得很。
  虽然纤瘦,但脚踝筋络可健实得很。
  小脸苍白像个鬼,打量人的眼睛倒是晶灿有神得很。。 所以,她几乎可以打包票,这位赵梦子根本就是装病!
  而且,明明十六岁了,却一副故作天真的模样,老是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和嗲音说话,着实令人反感。
  当然,她那一身红衣也同样碍眼。
  “小女天性开朗,平常看起来没事,可是一旦发病却非常可怕,经常痛到昏过去……”赵允东马上接口解释,还一副很心疼地揽住女儿。
  “怎么这情形好熟悉哪!简直就像是傅家的家传怪病似的……”月惊鸿戏谑地影射赵允东疑似抄袭。
  “没错,就是那种怪病,因为,我的妻子也是柳家的后裔,而且早早就已过世……”赵允东叹道。
  “什么?”秦天动和月惊鸿都惊愕地变了脸色。
  “柳氏一族在傅止静奶奶那一代明明是单传。”月惊鸿谨慎地道。
  “我妻子是柳氏同父异母的旁支,向来与我们赵家关系密切,我们很早就发现柳氏一族的族人多半早夭,而且都是得了怪病而死,但我们却从没想过这怪病竟是代代都会遗传……”赵允东伤感地说着。
  月惊鸿听得心惊,与秦天动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傅止静,尤其是秦天动,他第一次显露了不安的神色……
  “真的……代代都会遗傅?”月惊鸿半信半疑。
  “请问令嫒几岁发病?”秦天动蹙紧了浓眉急问。
  “八岁。”赵允东道。
  “发病前有何症状?”
  “毫无症状,甚至正常得没有任何异象。”
  “请容我为赵小姐把个脉。”秦天动立刻起身走向赵梦子,不由分说地执起她细瘦的手以指尖诊脉。
  “这样抓着手就能测得出病症吗?你又没带任何工具,是怎么听诊啊?还是你的指尖藏有探测器……”赵梦子脸微红,盯着他,好奇地问。
  “安静,别说话。”秦天动冷峻地命令。
  赵梦子被凶得一怔,有点委屈地咬着下唇,闭上嘴巴,可是仍不时偷瞄着他。
  秦天动专心地读着脉象,眉间浮上了忧色。
  月惊鸿盯着他的动作,蓦地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帮她把脉时的情景,突然有些失神……
  “如何?”赵允东关心地问。
  “请给我一段时间观察研究。”秦天动放开赵梦子的手,沉吟道。
  “当然,两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已准备好房间,两位可以先回房好好休息。”赵允东相当有礼客气。
  “谢谢,那我先回房间了。”秦天动点头致意,随即背起自己的行囊。
  “你的行李请交由仆人提送……”赵允东忙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秦天动从不让人碰他的背包。
  “那月小姐的……”赵允东看着月惊鸿。
  月惊鸿还没开口,秦天动已帮她说了。
  “不必麻烦了,她什,么,都,没,带。”他刻意用逗点来加强他的吐槽。
  哪有人出门什么行李、皮包或是衣物都不带的?有,就她大小姐一个,两袖空空地从黄山晃到台湾,再两袖空空地从台湾飞到日本,身上除了护照、钱和信用卡,大概只有她那件好像可以千年不换洗的白衣。
  “呃?”赵允东一怔,这才发现,此刻日本天气仍然春寒料峭,月惊鸿却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衣,而且,就如秦天动所说,身无冗物。
  “出门还带行李,多麻烦,需要什么再买就行啦!”月惊鸿才懒得提大包小包出门。
  “那……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赵允东体贴地道。
  “我会的,谢谢。”月惊鸿淡淡一笑,再狠狠瞪了秦天动一眼。
  “她可能会要求一大堆,如果太费事,可以拒绝她。”秦天动已经可以预见这里的仆佣们会有多累了。
  “秦天动……”月惊鸿的忍耐已达极限。
  “不会的,月小姐的要求再费事我都会竭尽所能办到。”赵允东立刻热心道。
  “赵先生人真好……”月惊鸿转怒为笑,朝秦天动挑了挑眉,意思是,瞧,人家可比你强多了.
  秦天动冷蔑地别开脸,他用膝盖想也知道,赵允东大概也沦陷在月惊鸿的美色里了。
  “请先回房休息,仆人们会为两位带路。”赵允东送他们至会客厅门口。
  他们于是随着仆人,沿着木质长廊走向主屋后侧的建筑,一路上沉默了半晌,月惊鸿突然以藏语问话。
  “你真的觉得赵梦子有病?”
  “还不确定。”秦天动也以藏语回答。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一次失灵了?”她讽刺道。
  “赵家父女都有点奇怪,我不这么说能留下来调查他们吗?”他正色道。
  “哼,还算有脑袋……”
  “而且这件事还牵涉到主人家传的怪病,我非得弄个清楚不可。”他皱眉。
  “是吗?那就请你专心在治病上,可别被赵梦子的嗲声给吸掉了魂。”她好心提醒。
  “管好你自己吧!别被一个老男人灌了迷汤就迷晕了。”他反讥。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搞不好别人还认为他比你还年轻呢,‘大——叔’……哈啾!”她刻意笑着称呼,但话刚出口,就陡地打了个喷嚏。
  “天气这么寒冷,偏偏连一件外套也不带……啧!”他转头看她一眼,边摇头责备,边解下身上的羊毛短褂,丢给她。
  “干嘛?”她蹙眉。
  “穿上!”
  “不要,都是你身上的臭味……”她捏着鼻子把短褂丢回去。
  “再臭你也要给我乖乖穿着,免得感冒了又要来烦我,浪费我的时间。”他索性转向她,用力将短褂披按在她肩上,转身就走。
  她愣了愣,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强势举动有点手足无措,竟忘了要回嘴,也忘了反应,只是呆望着他的背影,任由他残留在短褂内的体热余温煨烫着她冰冷的身子。
  “真是啰唆,我又没说会冷……”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微恼地嘀咕着,但是……但是说也奇怪,她却始终没有把那件“臭臭”的短褂脱下来……
  秦天动为了诊治赵梦子,几乎每天都与她形影不离,天天为她脉诊,注意她的生活作息,但十天来,她的精神却很好,也没发过病。
  或者该说,趟梦子根本没病。
  这是月惊鸿的结论。
  观察了十天,她几乎可以肯定赵家父女在耍诈!
  可是,偏偏秦天动那个呆子看不出来,依然认真地想为赵梦子治病……
  “喂,你还真的认为赵梦子病情严重吗?”她好不容易趁着秦天动独自一人在他的房间时,到房里找他谈话。
  平常赵梦子缠他缠得紧,还经常窝在他的房间里不走,黏得像个橡皮糖似的,要找他落单的机会还真困难。
  “是满严重的。”秦天动翻着老师父传给他的药典,埋头钻研。
  “哼,我看她最严重的症状是撒娇和依赖吧?”她坐在窗台上冷啐。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
  “还用问吗?看看她,整天赖在你身边,连她父亲也不理了……”
  “那是因为她父亲忙着照顾某个人,没空理她。”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什么?”她眉一掀。
  “又要一床白色丝质新被,又要十件材质和样式一模一样的白衣,又要特殊香味的沐浴用品,又要吃道地的家乡菜……赵先生哪有空理女儿?忙都忙死了。”他嘲讽道。
  赵允东整天就陪着月惊鸿采购用品,打点她的需求,简直把她奉为女神似的,百依百顺得委实令人看不下去。
  “那又如何?我买东西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钱。”她美眸一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扰人,是赵允东自己叫她需要什么尽量说,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就算如此,你也该节制一点,别忘了你到这里来的任务不是享乐,而是好好调查赵允东的真正目的。”他正色道。
  “他的目的还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为了英雄令。”她从一开始就洞悉了赵家父女的企图。
  “就算如此,但梦子的身体情况却真的有些特异……”他锁眉沉吟。
  “‘梦子’?叫得可真亲切哪,看来,短短十天,你们感情增进了不少……”她挑眉冷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团火气。
  “只叫名字,是医生拉近与病人之间距离最简单的方法,这样病人才不会对医生产生戒惧和排斥。”他淡淡解释。
  “‘病人’?她像是个病人吗?你真的相信她得了和傅攘之一样的怪病?”她嗤之以鼻。
  “她的脉象的确和师父在药典里写得极为类似。”他又低头看着书里注明的重点,那是桑老药师治疗傅攘之之后特地记录下来的。
  “什么脉象?桑老药师有写下来吗?在哪里?”她好奇地走过去,弯身探看。
  原本,他不以为意,但随着她靠近,他忽然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她的长发如黑瀑般垂落,带着一抹淡淡的清香,轻柔地拂过他的右耳,搔痒着他:而她浅浅的气息就吐在他的头顶,醺麻了他的脑门……
  他心中一紧,防卫地闪开,并重重将药典合上,急道:“我师父写的都是古藏文,你又看不懂。”
  她眉一挑,被他那种嫌恶的动作和小觑的口气惹得非常不悦。
  “谁说我看不懂?我好歹也学过一些藏文,给我!”她冷着脸向他伸手。
  “不行,这是师父给的重要典籍,外人不能任意翻阅。”他后退一步,不但不给,反而想将药典收进皮包。
  “哼!你不给看,我偏要看。”她执拗地轻斥,闪到他身前,出手抢夺。
  “喂,你这是干什么?”他急忙以双手护住药典。
  “我非看不可。”她冷冷地说着,纤手陡地窜向他的胸口,一把将药典抄了过去。
  他大惊,压根看不清她是怎么弄的,药典就落入她手中。
  “我来看看里头写些什么……”她冷冷一笑,翻开书页。
  “还给我。”他生气地瞪着她,猛地扑上前。
  她兀自翻看着内容,头也不抬,却滴溜溜地转个圈,轻松避开他。
  “月惊鸿,别闹了,把药典还我。”他怒暍着,再次想揪住她,不料手才探出去,她就已绕到他身后,行动之敏捷,简直如鬼魅。
  “不还。”他愈急,她愈是不想还他。
  “你……”他忍无可忍,反身抓向她的手臂,但她灵活地飞来闪去,无论他怎么扑抓,就是沾不到她的边。
  “嘻……你拿得到我就还你。”她玩兴大起,像在逗一只大熊般乐得很。
  “月惊鸿!”他气得大吼一声,追得更紧。
  “干嘛?这样就生气啦?真奇怪,听说你对待病患时是超亲切又超有耐性的,怎么现在看来却好凶狠哪……”她脚步轻盈旋闪,笑得像个白衣魔女。
  “那本药典很重要,是长生部珍藏的文件,要是你敢损伤一丝一毫……”他咬牙,冲过去。
  “听起来好像很重要,那我更应该好好拜读……”她蔑笑着,向后跃开,不料他这次早有准备,卖力伸长手臂,竟揪住她的衣袖。
  她大吃一惊,急忙想甩开,但他抡紧不放,两相使劲,她一个不留神,陡地失去平衡,反而跌撞向他。
  他反射性搂住她的细腰,她浑身一颤,自卫地出手急点他的穴道。
  “啊!”他壮硕的身子倏地一僵,动弹不得,向后倒下,而她被他的手臂环钳住,一时挣脱不开,就这样被迫跟着跌仆,俯压在他身上。
  这一瞬,两人都呆住了。
  长久以来,他们之间最近的接触,就是她六岁时他帮她把脉的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像敌人一样,各执一方,远远地互相仇视着,从不想,也没意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但现在,两人却像阴阳两极的磁铁般紧密地交叠在一起,仿佛一下子突破了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高墙,四目相对,气息交汇,他记得她的幽柔芬芳,她记得他的阳刚威武,那种莫名的熟悉,使得他们既错愕又慌乱……
  “你们……在干什么?”赵梦子尖锐的声音剌破了这短暂的迷茫。
  月惊鸿猛地惊醒,纤指拍开了秦天动的穴道,一跃而起,转开身,整理着微乱的头发,表面镇定,心跳却失了序,乱了节奏。
  秦天动的四肢恢复了自由,随即起身站直,很快抚平胸口那抹怪异的波动,皱着浓眉,“闹够了,可以把药典还给我了吧?”
  “哼,谁希罕?拿去!”她把书丢还给他。
  他接住药典,喃喃叹道:“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还老是喜欢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她怒瞪着他。
  赵梦子不甘自己被晾在一旁,立刻冲向秦天动,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问道:“秦大哥,你们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会抱在一起……”
  “只是不小心跌倒……”秦天动轻描淡写地带过。
  “跌倒?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倒?发生了什么事吗?”赵梦子一副打破沙锅非问到底不可的样子。
  “奇怪,这关你什么事?我喜欢跌倒,更喜欢跌在秦天动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你未免管太多了吧?”月惊鸿冷笑。
  赵梦子被她问得小脸一阵青绿,然后又很快地装无辜,“人家只是……只是随口问问……”
  “有时候随口问问也是很不礼貌的事,不只如此,进别人的房间之前也应该先敲门,不是吗?”
  “我……”赵梦子被她一阵责备吓得眼眶一红,更偎向秦天动。“秦大哥,月姊姊好凶哦……”
  “好了,你何必摆个凶脸吓她?她不过是个孩子……”秦天动忍不住开口护着赵梦子,不过在提到“孩子”这两个字时,却深深地看了赵梦子一眼。
  “孩子?她好歹十六岁了,总不能一直假装天真无邪吧?”月惊鸿冷讥,赵梦子那双早熟的眼睛可不像个孩子,只有秦天动这个蠢蛋才看不出来。
  “我又没有假装……”赵梦子噘着嘴抗议。
  “没有吗?我倒觉得你装得很辛苦呢!”月惊鸿不等她说完就直接道。
  “什么?”赵梦子睁着大眼。
  “装病要装得像,可不容易,尤其又要模仿傅家的那种怪病,也真难为你了……”月惊鸿最懒得和人绕圈子。
  “月惊鸿,你少说几句,她的身体禁不起刺激……”秦天动急斥。
  “真的啊?你有那么脆弱吗?赵小姐。”月惊鸿挑眉揶揄。
  “你好过分……我……我……”赵梦子气得发抖,脸色倏地惨白,呼吸急促,身子晃了一下。
  “梦子!”秦天动立刻扶住她。
  “啊……”赵梦子小脸扭曲变形,纤瘦的身躯整个蜷了起来,卧倒在地而且不断地抽搐颤抖。
  “梦子!”秦天动惊呼。
  “哼,演得可真像.”月惊鸿双手环在胸口,冷眼盯着。
  “她不是在演戏,她的呼吸停止了!”秦天动抱住赵梦子,拧眉大喊。
  “什么?”月惊鸿吓了一跳,冲上前探她的鼻息,果然已停止了呼吸,不由得傻眼。“怎么会……”
  秦天动迅速从一个旧木盒中抽出细针,往赵梦子的百会穴扎下,再以另一支细针猛刺她的指尖放血。
  “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月惊鸿喃喃低问。
  他没有回答,持续精准地下针,不到十秒,赵梦子突然一阵猛咳,恢复了呼吸,活转过来。
  这是月惊鸿第一次亲眼目睹秦天动惊人的神技,她愣杵着发呆,久久回不了神。
  秦天动暗吁了一口气,随即抬起脸瞪着她,低声斥责。“你想害死她吗?明明警告你她禁不起刺激,你还冷言冷语……”
  “她真的有病?”她依然觉得可疑。
  “对,而且病得不轻。”他正色道。
  “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低头想仔细观察。
  “秦……大哥……”赵梦子气若游丝地唤着。
  “梦子,你醒了?”秦天动推开月惊鸿,弯身看着她。
  “我……好累……”
  “我知道,你必须休息,我送你回房间。”秦天动轻轻地横抱起她,并推开正好挡在他身前的月惊鸿,不客气地道:“让开!”
  月惊鸿脸色微变。
  秦天动这是什么口气?他竟然把她推开?竟然……把,她,推,开?
  心里已有了火气,再加上看着赵梦子小鸟依人般枕在他的臂膀中,看着他不曾在她面前展现的温柔模样,她的胸口突然像被什么塞住,又沉又闷……
  “喂,你还不走?待在我房里想做什么?”他瞥了她一眼,冷冷地下逐客令。
  这个混蛋!她柳眉一耸,一股气陡地飙上眉梢。
  “我当然要走,谁喜欢待在你这间臭窝?”她怒哼,白了他一眼,大步走出他的卧房,只是边走仍忿忿地边在心里赌气冷啐——
  你就好好去呵护你的小猫吧!你这只西藏臭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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