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小屋内,一切都很整齐,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本该躺在床上静静休养,可如今,却如鸟入丛林般无影无踪。
独孤傲的拳头握了起来,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转向独孤漱玉:“你,你不是说你给他下的麻药足够让他三天下不了床吗?说让我不用浪费任何守卫,为什么他会在两天还不到的时候就可以逃走?”他咬牙切齿的问着。
独孤漱玉瑟缩了一下,陪笑道:“我承认这是我的失算,我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捕头也可以像我们那时代的飞龙特警一样对麻药有免疫力,想想我真是太糊涂了,捕头和警察明明就是一回事嘛。”
独孤傲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听他胡扯,沉吟了一下,忽然一笑道:“苏雪衣,看来我到底还是低估你了,不过没关系,你终究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咱们走着瞧好了。”
***
荆棘丛生的灌木间,苏雪衣疾步行走着,虽然脚和腿被划的伤痕累累,但他丝毫不敢怠慢,一日不出林子,他就还是在那个人的势力范围内。虽然亲眼看到了那些非人力能及的手段,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人真的是妖王。
“苏大哥。”一声惊呼自身后响起,苏雪衣的神经立即绷紧,旋即放松下来,是慕容临。
他始终处于高度的紧张中,完全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到现在,此时见到了自己人,立刻感到身心俱疲,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慕容临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接到自己怀里,狂喜呼到:“苏大哥,真的是你。你这些日子哪里去了?我找的好辛苦。”
苏雪衣见他像是要哭了出来,只好强颜一笑道:“我没事,快带我出林子,回到客栈,我再和你说详细的事情。”
慕容临见他力尽,忙背起他一路急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林子,待回到客栈,那些武林人士已等的心焦不已。见他们两个俱都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待屋中只剩下他二人,慕容临便迫不及待的问苏雪衣:“苏大哥,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雪衣怎能告诉他自己被人强暴,险险丧命等等诸多事情,只淡淡的道:“哦,没什么,只是几个强盗放了迷烟,你走后,我也着了道儿,被他们抓了去,想换赎金,还未等换,迷药过效了,我便自己逃了出来。”
慕容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苏雪衣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况且他本就在说谎,难免有些心虚,因此移开了目光,不去正视慕容临,良久,却听他说出一句晴天霹雳般的话:“苏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真的被那妖王夺去了清白之身吗?”
苏雪衣险些从床上跌下来,他脸色大变,愕然瞪着慕容临,忘记了所有的反应,直到一刻钟后,才大声责问道:“你,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说的后果?”他语气虽是强硬,却不知为何,自己竟觉得这话软弱无比。
慕容临却忽然惭愧的低下头去,低声道:“苏大哥,其实……其实我……我还记得当时我失常的情形,后来我……我找到水源,清醒了以后,就生怕你……你会中了……他们的道儿,我回去找你又找不到……我真的很担心。刚才你说你确实被他们抓了起来,我就在怀疑……以我失常时的行为来看,他们未必没对你……没对你存了那猥亵心思。后来我注意到你的腿上全是淤青……所以我知道……”
“不要说了,你给我住嘴。住口,住口……”苏雪衣感觉自己胸膛里的空气宛如被抽空了一般,他像是着魔般的反复念着同样的话,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慕容临见他如此,忙上前将他一把抱住,哽咽道:“苏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弄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他本比苏雪衣小上许多,此时拍抚安慰着对方,倒像是一个长兄一般。
苏雪衣一把推开他:“我叫你不准说了,你还……”话未说完,慕容临已连忙道:“苏大哥,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忘记这件事情,当它从来没发生过好不好?永远也不提起。”
苏雪衣无力的倒在了床上,目光移向墙壁,挥了挥手,对慕容临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慕容临欲言又止,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关上了房门,一瞬间,苏雪衣的泪水也无声的落了下来。
***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月下的屋檐上,苏雪衣正在静坐,募闻身后传来一阵漫吟浅唱,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定是慕容临无疑。
“苏大哥,你有心上人吗?”慕容临来到他身边坐下,嘻嘻笑着问道。
苏雪衣没好气的道:“我老了,哪还有你们少年人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慕容临摇摇头:“非也非也,自古英雄爱美人,像苏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又生的如此人物,不知是多少女儿的梦中佳偶,苏大哥又何必自谦呢?”
苏雪衣叹了一声道:“什么英雄?我身在公门,随时随地都可能丢了性命,何苦害了人家女儿。就这样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倒也好,一旦哪天横尸荒野,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慕容临一笑:“苏大哥,一直觉得你是浊世佳公子那种类型,如今一听这话,倒觉得有那么几分江湖草莽的味道来,别说,还真是有点奇异的相合感。”
苏雪衣白了他一眼:“又在这里油嘴滑舌了。我算什么浊世佳公子,你慕容公子配这个称号才当之无愧呢。说说,到底有多少女孩儿为你魂牵梦绕。不肯嫁人呢?”
慕容临看着他,忽然认真的道:“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见苏雪衣变了脸色,他忙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态:“嘿嘿,我开玩笑的。”
苏雪衣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说完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慕容临看了他半晌,忽然叹了一声道:“不过说真的苏大哥,成日里我只觉得苏雪衣这个名字一提起来,真是威风八面,谁能想到里头竟是这许多心酸苦楚为代价呢?”
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明月清风,无声伴着一对各怀心思的男子。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慕容临见苏雪衣仍没有要走的意思,站起身道:“我离开一下。”说完转身而去。
苏雪衣不由失笑,暗道:“到底是少年人心性,缺不得觉。”这里也觉得凉气袭身,咳嗽了一阵,不由又想起那古庙里的遭遇,暗道:“我痨病已到晚期,那日吐血吐的那般厉害,自忖必死无疑,究竟是何人能将我救活?难道真是神力所为不成?”思及此,连带想起自己的遭遇,心情不由低落下来。
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还未回头,一股暖意便包围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慕容临将那件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
感激看了这少年一眼,心中也佩服他心思细密,暗道:“难怪慕容公子惜花之名,传遍天下,难得的是这份体贴心思。若我是女子,怕一颗心也要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了。”
当下二人直坐到四更天,方回房歇息。第二日,两人起床梳洗完毕,苏雪衣便召集了一众武林人士,言道:“这两日因被敌人引去,在密林里转了两天方才出来,所幸大家都平安无事,耽误了这许多功夫,我们今日便要向洛阳而去。传说绝世宫总部便在那里。只是此行凶险重重,还望各位仔细考虑。”
他话一说完,立刻群情激涌,并无人退缩,苏雪衣心中感动,一抱拳,豪气干云的道:“既如此,苏雪衣多谢大家了。从此以后患难与共。绝不背弃。好,我们这就出发。”
一行人昼夜急行,不日已到达洛阳,慕容临象是鱼儿游回了大海一般,笑着对苏雪衣道:“苏大哥,这里就是古都洛阳了,我在这里有一所宅子,每年都会到来住上一段时间,我看大家就在那儿落脚吧,照顾的也方便周到些。”
他如此盛情相邀,众人自然答应,来到这座名为‘秋水别院'的宅子,不禁都为其清幽别致而心喜。苏雪衣冷眼看去,暗道:“慕容世家竟如此财雄势大,这座庄院虽不富丽,但单凭这架上的古董,已是价值连城。况且这只是客厅,书房与卧室里的珍藏,自然更是珍贵。”
慕容临拿出主人的架势,指挥人安排打扫房间,预备酒饭为大家洗尘,又到苏雪衣身边,悄声道:“苏大哥,我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我那里,嘻嘻,房间有限,你又是我们的头领,自然要体恤下属,所以就不得不委屈你和我同床共枕了。”
苏雪衣哭笑不得,这阵子慕容临总喜欢用些暧昧的词来显示他和自己的关系很厚密,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孩子心思还是说他用词不当。一阵忙碌过后,众人方吃了饭,因为在路上大家都很小心防范,又急着赶路,因此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次到了自己人家里,全都放下心来,所以还未到初更,便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苏雪衣也感觉乏了,回到房里,早有几个粗壮丫头放好了洗澡水,请他入浴,然后便嘻笑着退了出去。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大木桶,苏雪衣心中忽然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生活着该有多好,不用再去应付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不用在江湖上餐风露宿的奔波。只在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时惬意的饮一杯茶,作几首诗,岂不逍遥自在。
轻轻叹了一声,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幻想罢了,滑进温度稍稍嫌烫的热水里,他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仿佛一直被冰冻着的身子总算有了一丝暖气。闭着眼睛,尽情享受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擦拭起身子。
正擦的起劲,就听慕容临在门外敲了几下门,然后径自进来:“呀,苏大哥,你已经开始洗澡了。正好,洗完了来吃夜宵。”
苏雪衣听他的脚步声直往屏风后而来,不由又急又窘,大声道:“你知道我在洗澡,还不回避,怎的倒进来了?”
慕容临来到他身后,嘻嘻笑道:“苏大哥别说笑了,我们都是男人,回避什么?我曾跟人学过按摩,来,这回让我伺候你一次,包你舒服到家,把一路上的疲劳全都扫空。”
苏雪衣道:“胡说,你是世家公子,怎的会去学这些东西?不怕被人笑话。”
慕容临挽起袖子:“苏大哥,是真的,我小时候有个师傅,每次我练完武都替我按摩,那个滋味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我就学来替我父亲舒筋活骨,偶尔报复一下他管教我太严的小仇了。”说完便“上下其手“的替苏雪衣“按摩“起来。
反正也只是个孩子,况且真的很舒服,苏雪衣乐得让他施为,一边感伤道:“你有父亲真好,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的样子,母亲说我还没出生,他就被一个武林败类的暗箭射死了。如果能让他抱我哪怕一天,这一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慕容临听他谈起自己的身世,立刻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苏大哥,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些事情呢,令堂如今还健在吗?”
苏雪衣苦笑了一下:“早就不在了,她是苗疆的圣女,我五岁的时候,她被族人找到,擒了回去。后来我艺成后去找她,她却已经病逝。天道无情,竟至如此。”说完重重叹了一声。
慕容临也暗叹道:“没想到他这么坚强的人,身世竟如此可怜。”
两人都不再说话,随着慕容临的手越发往下,苏雪衣的小腹忽然升起一股奇特的热气,粉红色的玉茎竟一下子挺立了起来。
他大为羞耻,忙用腿夹住,慌张对慕容临道:“哦,我有些不舒服,看来你这按摩不适合我,快,快出去。”
慕容临自然不服,却听苏雪衣忽然疾言厉色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出去。”
他一赌气:“出去就出去。”说完气鼓鼓的走了。
这里苏雪衣方松了口气,心中又悲哀起来:难道自己的身子竟已经变的这么淫荡了吗?被男人碰一下都会有感觉。而且部位并非那里,这样也会忍不住。清高如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正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门忽然又开了,虽然声音很轻,但苏雪衣还是察觉到了,不悦道:“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低笑:“你很盼望着他回来是吗?”
苏雪衣刹时惊的手脚都凉了,这声音,这声音……他僵硬的转过头去,忽觉眼前一阵发黑,竟……竟然真的……真的……会是……会是他。
独孤傲看着入浴中的苏雪衣,雪白的皮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别有一番诱人滋味,他心中喜欢,却又冷笑一声道:“苏雪衣,你以为你能逃得了本王的手掌心吗?”
苏雪衣渐渐平静下来,因为深知此时若慌张失措无疑是给对方制造更好的机会,他颤抖的身体逐渐放松,心里虽然难以掩去上次受辱的阴影,但表面上却已相当的镇定,反唇相讥道:“明明是人,却又非要装神弄鬼,阁下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须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可没有受制于你。”话音未落,人已长身而起,独孤傲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冲天而上,在空中盘旋几下,再细看时,苏雪衣已穿好雪白外衣,面带煞气,挺立于地面之上,和自己平行以对。
他不禁脱口赞道:“好,好轻功。苏雪衣果然不简单。”旋即又故作可惜道:“可惜啊,血翼名剑不在你的手里,否则当更有气势。”
苏雪衣目光闪了一闪,方启齿一笑,缓缓道:“学武之人,当知武学最高境界不在于利器。以心作剑,想必我也可与阁下一战。”说完眼中冷冽之色渐浓,慢慢的转变为一股强大的杀气。
独孤傲此时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暗道:“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难得了,他竟不受上次之辱的影响,这般厉害的人物,我确是头一次碰到。”当下不敢怠慢,也凝神备战。
苏雪衣一看他的眼神转变,忽然又是一笑,朗声道:“枉你装神弄鬼,如今到底露出了马脚,你若真的是魔王,怎会放下身价,学习人间武功,就像现在,你大可以法力取胜,何必还要这样认真备战?”
独孤傲被他说的一怔,就在这一刹那,苏雪衣的漫天掌影已罩了过来。失去先机的情况不由让他有些慌乱,更何况这些掌影虽然有虚有实,却着实难以分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退了一步。
他武功盖世,成名后从未被人逼退过,如今竟在一招之间就这样狼狈,不禁觉得是极大的耻辱,神色一凛,当下再不想着手下留情。
苏雪衣因深知他武功诡异难测,自己又处于不利地位,因此一上来便施出极少施展的绝学,但也仅将独孤傲逼退了一小步,心中也是大惊,不敢再犹豫,“琼花弄影”掌法连绵不绝,招招相连,式式相通,苦苦保留着这份好不容易占得的先机。
独孤傲也惊于这套掌法的绮丽与凌厉,他倒不急着破解,只为引苏雪衣将这套掌法悉数使用出来。不过半刻功夫,便觉察出苏雪衣招式用尽,已开始重复使出了前面用过的招数。
他得意一笑,这才不慌不忙的见招拆招。又过一遍之后,他脑中已有了破解的方法。冷冷道:“苏雪衣,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
苏雪衣见他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将这套掌法尽数破解,不由大惊,招式登时乱了起来,一个失神,已被独孤傲擒住了手腕,随即一个转身,牢牢的被他固定在怀里。
“嘿嘿,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逃?”虽然惊诧于苏雪衣怎会这样容易被擒,但转念一想,他久病之身,又无血翼在手,单凭这套掌法,就好比没牙的老虎,被自己抓到也是意料中的事。
正自得意,忽觉颈边寒气大盛,心中大叫不好,却哪里还来得及,早已结结实实的挨了苏雪衣一记。只觉伤处奇痛无比,立刻一泻千里般向后退了几步。
“这招才是‘琼花弄影’最后一招。我嫌它原来的名字太过浮华,因此改了另一个名字,叫做‘心剑’,以心作剑,则无物不可为剑,不知您认为我改的是否贴切呢?假妖王大人。”
独孤傲又是气恼又是惭愧,颈间更加疼痛,恨恨的道:“好,苏雪衣,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绝不会对你留情,你自己小心了。”说完一纵身,越窗而去。
苏雪衣确定他走远了,这才身子一软,瘫到在地,刚才强行运转体内两股真气使出那一式,虽退了敌人,自己受害却是更大。狠狠咳嗽了起来,直到觉得连两片肺都要咳出了似的,这才渐渐止住。睁眼向地下一瞧,斑斑点点,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本以为那一招最少可以将对方打昏,谁想到不但没有如愿,对方竟尚能开口说话,还能轻松施展轻功。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暗思道:此人武功匪夷所思,却又不是独孤傲,究竟世间还能有谁会有这般恐怖的武功呢?
环顾了房间四周,他心中更是奇怪,按道理讲,他和这人打斗说话,早应有人前来察看,因何这许久,竟无人反应。而那人说话用招,丝毫不惧,好像早已知道不会有人前来。若说这房间隔音良好,他又怎么会了解的如此清楚呢?
他心中无数疑点转来转去,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不由大惊失色,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的便向门外奔去。
院子里月朗星稀,微风徐徐吹来,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梅花香气,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苏雪衣的心却提的更紧了,来到一间房前,他记得这是点苍二子的房间,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连忙推门进去一看,只见两人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他这才放下心来,暗想看来只是普通的迷药,没有性命之忧。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若那人是敌非友,为何不趁此机会除去自己友人,若是友非敌,又为何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来?忽然又想到了慕容临,他负气而去,随后那人便进了来,不知是否遇上,如果遇上了,他上回遭了毒手,这次又将如何?一想到这里,竟不敢再想下去,向来平静无波的心也不由纷乱起来。
他不知道慕容临负气去了哪里,只好在偌大的院子里找寻,好半天,终于遇到了两个守夜的下人,方从他们口中得知慕容临今夜宿在“镜波轩”。
他稍微放下了点心,这么说,看来慕容临并未和那人遇上,强撑着来到“镜波轩”,觉得自己必须确定了他没有事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敲了敲门,他柔声唤道:“慕容,你睡下了吗?”
良久,屋内传来一声闷哼,听得出来屋里的人还在生气:“我已经睡下了,苏捕头有什么事吗?”
苏雪衣不觉宛尔,真是个孩子般的脾气,心中对他也不觉有些内疚,遂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既然你睡了,那就算了。”
慕容临也不开门,闷声道:“既如此,苏捕头就请回吧。”说完竟真的再不出声,将苏雪衣一个人晾在了门外。
苏雪衣也没想到他竟然生这么大的气,但见他安全,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独自回来,刚挨到床边,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软倒下去,他病弱之躯,刚才又受了内伤,再加上出去这一阵被风露所侵,只觉浑身冷汗涔涔,面上却如火烧一般,拿过床头桌上的镜子一照,只见两团红晕布在两腮,说不出的绝艳,叹了一口气,将镜子放下,眼前一片眩晕,头刚挨上了枕头,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边听得有人着急的呼唤自己的名字,听起来便像是慕容临的声音,还隐隐带了一丝哭音。
虽然还想继续睡下去,却哪里忍心让慕容临这样为自己担心,没奈何,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他虚弱一笑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慕容临一见他醒了,险些欣喜的跳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苏大哥,你醒了?你醒了?你……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做。”
苏雪衣看着他眼里盛满了的担心与喜悦,心中也不知是种什么滋味,想了半天,才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慕容临连连摆手:“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苏大哥,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要好好的保护你。让你再也不受到任何伤害。”
苏雪衣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挣扎着爬起身,一把拽住慕容临的衣襟:“你,你知道了什么?”
慕容临忙扶着他躺下,诧异道:“苏大哥,怎么了?我说以后要保护好你,再也不受伤害,不让你生这么重的病,还要治好你的肺痨,这样说有问题吗?”
苏雪衣这才放下心来,强颜一笑:“没,没什么,我,我只是很感动。”思及自己这许多年来,孑然一身闯荡江湖,因性格淡漠,并没有多少朋友,虽和蓝挺肝胆相照,两人却都是以国事为重,何尝体会过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滋味。看着慕容临,心中竟也泛起了一丝不知名的异样感觉。
慕容临听他这么说,不由欣喜起来,端起旁边的粥碗:“来,苏大哥,你先喝点粥,这可是我让厨子们精心熬出来的呢。”
苏雪衣倚在床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甜美的滋味在口中甫一化开,他便愣住了。
慕容临看见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的不自然起来,也是奇怪,忙问道:“怎么了?苏大哥,不合口味吗?”
苏雪衣看着他,良久,方呵呵一笑:“我逗你的,看把你吓的,这粥的味道很好,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厨师能调制出来。”
慕容临这才放下心来,嘘出一口长气:“苏大哥,你吓死我了,真是的,称赞粥好喝也要用这么特别的方式,是不是你们捕头都这样啊。”说完又喂了他一勺:“来,既然好喝,就把这碗粥全喝了吧。”
苏雪衣也不推辞,慕容临见他这次吃的比以往还要多,心中高兴,命人打赏了厨子,见苏雪衣打了个呵欠,他忙识趣的道:“苏大哥,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苏雪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方低下头去,喃喃道:“应该是我想多了,他是慕容临,只是个有些单纯的少年,对,一定是我想的太多。”他闭上眼睛,努力不让那个荒唐的想法占据自己的思维,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渐渐平静下来,摊开手掌,早已是冷汗涔涔。
***
第二日,觉得身子又清爽了一些,慕容临所贡献出来的那些珍贵补品果然没有白费,苏雪衣披衣下床,打开窗子,正是清晨时分,一片冷冽梅香,他不由来了兴致,想起自失去血翼,已是多日不曾练剑,遂走出屋外,来到梅园之中。
他手中无剑,便依着剑理使了一遍招数,尽兴后,举目满园盛放的梅花,衬着那些已落光了叶子的老树,想起家国前途堪虞,小人当道,朝政风雨飘摇,虽有蓝挺这样的清明官员,毕竟势单力孤,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思及此,不由忧虑满腹,漫步来到园子当中的“赏花亭”里,只见石桌上干干净净的放着笔墨纸砚,可见主人也是风雅之人,他一时情难自禁,提起笔,一挥而就。
“落叶舞残红,又是一年秋风。叹年华似水,光阴如此匆匆。恍然间,已在故园树下,依稀花正红。举目青山碧水,杳无狼踪。忽一阵,凉风吹得酒醒,原来却在,南柯梦中。”
正苦思下阙,忽闻慕容临唤道:“苏大哥,你在这儿呢,倒让我好找。幸亏下人们看见你往这边来了。”一边说,一边从默林中现出身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道:“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这才好了一点,就不正经吃饭了。”说完来到亭中,看到纸上有词,他忙放下食盒,饶有兴趣的欣赏起来。
苏雪衣面上一红,自谦道:“我一时感慨,让你见笑了。”
慕容临看完词,目光一闪,随即恢复常态,笑道:“此词虽好,可惜稍嫌柔弱忧郁了些,大违苏大哥仗剑江湖的性格。况且你忧心国事,想着能有一天‘举目青山碧水,杳无狼踪。’可现实又怎么样呢?朝政腐败,江山易主只在朝夕之间。苏大哥,你自己也知晓,这番理想,怕也只是南柯一梦罢了。依我说,倒不如放下一切,快意江湖,反而能潇洒自如一些。苏大哥,我来给你续这阙词的下阙,可以吗?”
苏雪衣注目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求之不得,也让我见识一下诗剑风流的慕容公子的文采。”
慕容临一点头,兴致勃勃的挥笔,不到半刻,词的下阙已跃然纸上,只见他续道:
“明月映寒钟,听得余韵声声。看衣袂纷飞,跨下青骢如风。弹指间,踏遍神州大地,谁与吾争锋。经历千山万水,何惧死生。豪情起,一剑天地纵横,笑问世间,谁是英雄。”
苏雪衣就看着这张纸,这阙词,很久以后,他才赞道:“果然是豪气干云,好词,好词,慕容,从今后我当对你刮目相看了。”
慕容临听他赞许,几乎就要得意忘形,正想打开食盒让他进餐,下人来报有贵客到,让他过去一下。虽然遗憾,但正事要紧,只好和苏雪衣道别,无奈而去。
这里苏雪衣看着他消失在默林深处,忽然狠狠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拿起那张纸,看了良久,方低声叹道:“词确是上品,但慕容,你不该是能写出这般气势的词的人,也不该是一心只想逍遥江湖之辈,如果你对朝政如此失望,又为何要与我一起与绝世宫为敌,慕容,你……你……你当真会令我失望吗?”
***
明亮的房间里,苏雪衣倚在床上整理凌乱的思绪,慕容临推门进来,后面丫头们跟着端进来几样特色小菜和一壶上等的女儿红,慕容临嘻嘻笑道:“苏大哥,这些日子,事情一桩接一桩,也没好好的放松一下,来,我们今天暂且忘掉那些烦恼忧虑,来个不醉不归。”
苏雪衣咳嗽了几声,望向慕容临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孔,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强笑道:“好,难得你有雅兴。”
慕容临此时一心都放在别的事情上,哪还有心思去注意苏雪衣的些许不同寻常之处,兴致勃勃的为他布菜,斟酒,举杯道:“我向来敬服苏大哥的为人武功,来,这一杯我先干为敬,预祝苏大哥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苏雪衣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深藏着一份难言的痛楚,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苦笑道:“心想事成。好,借你吉言,希望老天爷真的能让我心想事成。”
酒入愁肠愁更愁,两人各怀心思,慕容临不停的劝着酒,或许神志受了酒精的影响,苏雪衣也不似以往那般警戒了,半个时辰下来,面上便发起烧来,慕容临这才令人将残席撤下,和苏雪衣相依着来到床边,双双倒了下去。
“很热啊,慕容,为什么房间里这么热?”苏雪衣喃喃念着,连脖颈都红了起来。
“我也是啊,苏大哥,我也很热,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衣服穿的太多了。”慕容临也佯装醉态,附和着苏雪衣,一边动手解开扣子,将外面长袍随手扔在地上。
苏雪衣看的一怔,却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衣襟:“不,不是衣服的事。”虽然这样说着,身体却像置身一个大火盆里一般,热汗淋漓而下。
慕容临扑上前去,一把将他衣服撕下,呵呵笑道:“就是衣服的事啊,我脱了……衣服,就不那么热了呢。”说完又把自己的里衣统统除下,一个精壮的身子就那样赤裸裸的暴露在苏雪衣面前。
脑海里转过了一些不愿回想起来的往事,苏雪衣即使在醉酒当中,仍然觉得自己的心似是忽然被人揪了起来。但这点清醒的神志很快就无影无踪,他毫无抵抗的任慕容临帮他宽衣解带,衣服眼看就要脱尽了,一个身子却是越来越热。
“苏大哥,你好美哦。”慕容临凝视着他一片桃红的容颜,情不自禁的喃喃念道。忽然凑上唇去,与苏雪衣的两片薄唇纠缠起来,双手也尽着最大的努力与那件最后的衣服做着斗争。
“唔……唔,慕容……慕容……不能这样。”苏雪衣意识不清的低喃着,可是肌肤上被那双手走过的地方却是一阵冰凉,无比舒服的感觉,因此他思想上虽然想拒绝,一个身子却是情不自禁的迎合了上去。
慕容临一见在药物下楚楚动人的苏雪衣,匀称的身体紧紧挨着自己,就像是无声的邀请,哪里还忍得住,舌头划过优美的下巴,细腻的脖颈,雪白的胸膛,还有那两颗早已高高挺立的樱桃,游走过的肌肤上留下一片濡湿的粘腻。
苏雪衣下意识的想拒绝,但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反复回响着:“是慕容,在自己身旁的是那个给了自己被爱,被关心,被怜惜的感觉的慕容,而不是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妖王。”
“难道因为是你,即便是这种羞耻的事情,我也不在乎吗?”他口齿不清的低念着,慕容临却没有听清楚。
“慕容,你别令我失望,你不能,也不应该令我失望。”一行泪流了下来,心中交缠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他隐隐知道那是什么,却不想去相信,他知道自己害怕,害怕真的陷进去后,却又与他走到无法收拾的敌对立场。
他的思想清醒一时糊涂一时,在慕容临将两人身子交叠的一瞬间,他彻底的放弃了抵抗,脑海里有个声音:“是慕容啊,不管日后两人会怎么样,但这一刻,他是那个关心自己,爱护着自己的慕容临,就放纵这一次,彻底的随他沉沦下去吧。”
慕容临心知自己在酒中下的药极为厉害,也难怪苏雪衣会有这等反应。但他却存了另一番心思,只盼着这次用自己的温柔来消除身下人儿对情欲之事的恐惧,因此施展出浑身解数,轻怜蜜爱,只把苏雪衣弄的欲仙欲死。
两人这一番缠绵直到四更,苏雪衣体内的药力才全部消退,只是那时他早已瘫软的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了,身子甫一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这里慕容临打了水,替他清洗善后,好一会儿才弄妥当,他竟醒不过来。慕容临一笑,暗道自己下次可不能这般造次,将他折腾到这个地步了。这边自己也洗净了身子,重新上床拥着苏雪衣躺下,不一会儿,呼吸已均匀起来。
苏雪衣因为职业关系,向来浅眠,此次实是因为累了,美美的睡了一觉,及至五更天,不觉又醒了过来,身体虽然是又酸又软,但神志已完全恢复了清明。只是身子不敢做太大活动,否则着实疼痛的厉害。
他望着慕容临仍在沉睡的俊脸,心中百味杂陈,自己和他,竟终究走到了这一步,且先抛开这一晚的不合情理之处不谈,他们日后将何去何从?他们的身份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慕容临对自己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忠诚吗?一念及此,他眼中立时显出一种深刻的哀伤以及另一种……决然之色。
再看了一会儿那张睡颜,苏雪衣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慕容临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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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君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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