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困在脑海中回旋不去的疑惑,杨逸一夜辗转难眠。
从昨日袁念祖离开小梅的寝室后,杨逸便一直静静观察著袁念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发现,在他眼中的袁念慈是一个标准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知书达礼进退得体,实在是一点都不像外传的一般,是个粗暴无礼的刁蛮千金,为此,杨逸失眠了,除了解不开为何眼前人会与传闻大不相同之外,在杨逸的脑海中,还会不时被袁念祖一张可爱的笑脸和画中人的丽容所盘踞。
既然睡也睡不著,加上天色也已泛白,杨逸索性离开滚了一夜的床,慢步来到会有伊人出现的花园。
当杨逸才正在心中如此热烈的想像著,一望眼,便看到袁念祖伫立在花园的凉亭里,尽管距离有些远,杨逸直觉还是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人,于是,杨逸加快脚步向前飞奔而去。
「念慈,早。」
「逸,早。嗯,怎么你满头大汗呢?我这儿有手巾,你拿去用吧!」
经过之前的一段相处,袁念祖已经不再向之前那么害怕杨逸了,甚至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好感指数上升数格。
「谢谢,嗯……什么味道?从哪来的?」接过手巾,杨逸忽闻一阵芳香,疑惑的问。
「怎么?你不喜欢手巾上的香味吗?」袁念祖一听杨逸提出疑惑,主动解惑。
「是手巾?!」杨逸拿起手巾嗅了嗅,说:「不对,这味道更淡雅、更馨香,是从……你身上传来的。」
语毕,杨逸将眼光投向袁念祖。
「我?」这下子不解的人换成了袁念祖。
「是呀!」说著,杨逸主动凑上前去,在袁念祖的颈脖处嗅闻著,「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这么自然的花香味?」
「只有花香味而已吗?」袁念祖打趣的问。
「嗯……还有一点点、一点点的……药草味!对不对?」杨逸像是在玩猜谜一般,欣喜的将谜底揭晓。
「答对了,你更聪明!」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味道?」
「想知道吗?」
「什么意思?」杨逸不解的问。
「有空再聊吧,我要先帮花儿们洒水。」
「我来帮忙!」杨逸主动献殷勤。
「好呀!」
等两人洒完水之后,杨逸这才发现一件事。
「小梅人呢?」杨逸问。
「应该起床了吧!」
「她还在睡呀?」杨逸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
「这丫头,我非要好好骂骂她不可!」
「别骂她,是我让她多睡一会儿的。」
「那怎么行?主人都醒了,她怎么可以还在睡。」
「不急,她大概就快来了。」
面对杨逸的微怒,袁念祖不自觉的以甜美的笑容将之化解。小梅就说人人到的打断杨逸得之不易的两人世界。
「少夫人,可以吃早点了!咦?大少爷,你怎么又来了?」小梅很不客气的对杨逸质问。
「不能来吗?」
「不……没有……」糟了,我晚起的事被发现了!
自知理亏的小梅,看著杨逸那充满威严的眼神,立刻捂住双颊,深怕之前的惨事再度重演。
「好了,一起走吧!」
犹不知觉杨逸与小梅之间的暗斗,袁念祖好心情的提议,只见小梅一听,马上躲到袁念祖的右手边,想避开杨逸的魔爪,而杨逸也不打算在这里和小梅算帐,他很自然的牵起袁念祖的左手,把袁念祖拉离开小梅,见状,小梅一惊,立马紧紧拉住袁念祖的右手,死也不放。
于是,三个人就行成你拉我扯的一副怪异模样,向著餐厅的方向前进。
****
这日,一过正午,杨逸便暂时停下尚未处理完的资料,迫不及待的往袁念祖的房间跑,可是一进房,却不见伊人踪影。
「不在?」
「当然不在。」
转过头去,杨逸在身后的门口看见了小梅,立刻开心的问:
「小梅!你在这,太好了,快告诉我念慈人在哪里?」
「为什么我一定要告诉你?」小梅口气很差的回答。
一向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很快的又要杠上了。
「你不告诉我是吗……?」
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小梅身上的杨逸,马上做出一副要掐人的动作来威吓小梅。
「啊!好啦、好啦!我说、我说!不要捏人家的脸……」一想起之前的惨状,小梅的气势顿时被削弱一半。
「说,人在哪?」
「在荷花池啦!」扁著嘴,小梅很不甘心的答出正解。
****
独自一人靠坐在荷花池畔的一棵大树下阅读诗书,袁念祖享受徐徐微风所带来的清凉,眼前是满池盛开著色泽不一的清丽荷花,感觉十分舒爽惬意。
「看书啊?」
忽然,一阵好听的嗓声打破了和谐的宁静。
「嗯?逸,你怎么会来这里?一起坐下吧!」袁念祖亲切笑道。
「好。」顺势坐下来,杨逸看著袁念祖手上的书,问:「好看吗?」
「啊……是旧书,最近有点记不得内容,所以又拿出来重新温习。」
「是吗?」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吗?」说著,杨逸将身体向前一倾,在袁念祖的颈脖间嗅著,「你说过有空要告诉我,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混著药草的花香味?」
「耶?」
杨逸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紧紧盯著袁念祖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直盯得袁念祖不觉双颊飞红,闪躲起杨逸的涵义不明的眼神,心慌慌的说:
「我、我以为你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是啊,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原因吗?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快说吧!」没有发现自己语气上的异样,杨逸兴奋的追问。
「瞧你,说得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大事似的,太夸张了吧!」
杨逸不自觉的真情流露,在袁念祖的眼里看起来很是孩子气,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原来杨逸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那你还不快说?」
顺势而为,杨逸事当真用撒娇的语气说起话来,一边还不忘用手轻轻去扯袁念祖的衣袖,十足的讨好模样。
「好好好,我说、我说。」
虽然觉得孩子气的杨逸很可爱,但是,袁念祖还是希望杨逸继续保持正常的样子,要不然,他觉得他的心脏,很有可能会因为心跳太快而产生休克,至于心跳为什么会变快这一点,袁念祖倒是没有去深思。
「等一下,小梅我也要插一脚!」
这时,煞风景的小梅竟无预警的,从气氛正好的两人面前出现,换来了杨逸不满的一瞪和袁念祖不知为何的松了一口气,当然,小梅自然不会忘记要回敬一个白眼给杨逸。
「你来做什么?」杨逸没好气的问小梅。
「人家我可是来献供品的,看,绿豆粉圆凉汤!」
小梅献宝似的将三碗绿豆粉圆凉汤往前一推,杨逸一看怎么有三碗,便责怪的说:
「我们两个主子吃还有话说,为什么你一个丫鬟也有一份?」
「哼,谁说这三碗有你的份了?」小梅不客气的回答。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杨逸不解的问。
「大少爷,既然你都不耻下问了,小梅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三碗里面呢,有一碗是少夫人的,至于另外两碗嘛……都是我的!没你的份!」
语毕,小梅还免费送给杨逸一个鬼脸。
「小梅,你……」
杨逸的话都还没说完,小梅立刻就装出极度委屈的声音对著袁念祖说:
「少夫人……你看,大少爷又要虐待下人了……」
「这……」袁念祖看看装委屈的小梅,再瞧瞧被小梅激得脸色不太好看的杨逸,尴尬的干笑著打圆场,「小梅是说笑的,一人一碗,人人有份!」
「哼!」杨逸不屑的一甩头。
「咧……」小梅做出你能耐我何的鬼脸。
好不容易平息战火,袁念祖忽然觉得,原来有两个孩子的娘都是这么累啊!瞬间,猛的升起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双亲的念头。
****
原来,袁念祖打小身子就比双胞妹妹袁念慈来得较弱,幼儿时期常常生病,虽然都不是什么会致命的大病,但是抵抗力明显比其他同龄的小孩子差很多,再加上一起成长的妹妹袁念慈简直健康得不像话,鲜少生病就算了,还常常将同年龄甚至是比她大的小孩打成重伤,相信任谁看见袁家妹妹这么生龙活虎、精神奕奕,自然都会觉袁家哥哥实在是太过体弱多病、弱不经风。
于是,袁家夫妇便请教了一些资深、权威的大夫,请他们帮帮忙,看有无什么良方妙药可以根治袁念祖的体质。
不久,在一位名医的指点之下,袁家得到了一张难得的处方笺,那处方笺内的配方全是稀有的罕见药材,只要将各种药草一起放入煮沸的热水缸中浸泡,等过些时候,药水的温度不那么热了,再入缸泡上半个时辰即可,长期浸泡药澡的结果,果然让袁念祖的体质大大改善,不再容易染上疾病。
之后,本来天天必泡的药澡,随著袁念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健康,自然而然的改为定期或是偶尔泡之即可。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少夫人,为什么你的身上还会有那么香的花香味呢?」小梅装可爱的偏头问道。
「喔,那是因为娘亲觉得药草味太过呛鼻,而且,一个小孩子身上有这么浓的药草味残留,不就是摆明告诉别人这个孩子体弱多病,所以就叫我连同一大篮刚摘采下的新鲜花瓣一起浸泡,好让浓郁的花香味可以遮盖住太重的药草味。」
「哇,好羡慕唷!不用洒香露就能有好闻的花香味!」小梅双手互握,做出像发花痴似的模样说话。
「是吗?可是我很困扰耶,这个味道让我觉得自己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此话一出,袁念祖立刻发现眼前的一男一女都在用很诡异的眼神看著他,心中暗叫不好。
「念慈,你刚刚说……」
语未毕,杨逸的话尾忽然被小梅给劫走。
「哎呀,少夫人,你是千金之躯,要什么男子气概?更何况,就算是生而为男人,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男子气概啊!」
小梅的话虽然是对著袁念祖在讲,可是眼神却是死死瞄著杨逸,明显意指杨逸没有男子气概,殊不知,她这句话同时也很无心的刺伤了没什么男子气概的袁念祖,害他暗自伤神。
呜呜……反正我就是一个没男子气概的男人……
「不过,念慈,今天早上你身上的香味很浓烈喔!」不理会小梅的挑衅,杨逸兀自将目标放在袁念祖身上。
「嗯……听大少爷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一直都有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香味呢!」小梅恍然大悟道。
「那是因为我昨晚又泡过药澡的关系,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这味道就会自然淡掉了。」
袁念祖忽然心有愧疚的说道,结果,杨逸和小梅又同时露出不解的眼神。
「为什么我们需要担心呢?」杨逸问。
「是啊!」小梅附和杨逸。
「你们不是很介意我身上的味道吗?」这下子换袁念祖不解的提问。
「怎么会?少夫人,我羡慕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对不对?大少爷。」
小梅将话转丢给杨逸,而杨逸也很有默契的将话接下去,说:
「没错,相反的,我还很中意你这一身香味,感觉上更能衬托出你大家闺秀的气质。」杨逸望著袁念祖不知在看著谁,满眼陶醉。
是吗?你很中意?大家闺秀?
从小因为和念慈长得一模一样,一副秀气可爱、标准的女娃儿脸蛋,偏偏自己的身体又不争气,老是病魔缠身,之后更加悲惨的,就是身上这一股怎么洗也去不掉的花香味,害得我变得一点也不喜欢外出游玩,每次和念慈走在一起,不认识的人都说我们是姊妹……
天哪,我身上穿的可是道地的男装啊!更可恶的是,某天家里来了一位不知哪来的男孩,竟当著所有大人的面问我,我为什么女扮男装?真是可恶、太令人生气了!越想越气!
看著袁念祖兀自陷入难忘的不幸沉思当中,神色越发凝重,表情越发可怕,惹得杨逸和小梅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都犹豫著该不该开口点醒他……
过了几分钟……
「耶?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表情都这么严肃的看著我?」
袁念祖回过神后,只见面前有两双惊异的眼睛正在盯著他看,看得他满脑子问号。
「啊……没、没有啊……是吧?大少爷!」小梅用手肘撞了一下杨逸。
「是啊……没事、没事!」
原来一向笑脸迎人的少夫人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原来一向温和有礼的念慈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啊!
杨逸和小梅在心中不约而同的,第一次有了共识。
****
杨家老爷安坐在大厅之上,一脸严肃,站在他面前的是杨逸的贴身仆人阿风,此刻,阿风正胆战心惊的在一旁「震抖抖」杨老爷问话。
片刻,杨老爷终于开尊口说话了。
「阿风。」
「是,老爷。」
「咳!」杨老爷似有难言之隐,顿了一下才又续言:「我问你,大少爷和少夫人……还是分房睡吗?」
「回老爷,是的。」
一听,杨老爷不禁双眉皱紧。
「那你说说看,大少爷和少夫人……感情好吗?」杨老爷的问话里充满了难掩的期待和兴奋。
「呃……」
阿风先是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后又像是在思考著什么厉害得失,支吾其词的说:
「这个……这个……」
「阿风!」
杨老爷不耐烦的大喝一声,吓得阿风立刻将吐出话来,很正经的说:
「还不错!」
「那……依你看,老爷我……抱孙的希望,高吗?」杨老爷又用写满期待的眼神看著阿风问。
「呃……」
阿风先是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后又像是在思考著什么厉害得失,支吾其词的说:
「这个……这个……」
「阿风!」
杨老爷又不耐烦的大喝一声,吓得阿风立刻将吐出话来,很认真的说:
「高、高!很高!」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
问完、听完自己想听的话,杨老爷随即开怀大笑著离去,徒留下冷汗流满背的可怜阿风。
刚刚杨老爷所问的话,无疑是在玩阿风的命,他要是一不小心回错了话,只怕杨逸就算不辞了他,也会让他的日子很难过,所以,阿风是宁愿欺骗杨老爷,也绝对不愿得罪杨逸一分一毫。
某日午后——
这日,杨老爷将杨逸和袁念祖一起叫到大厅来,说是要办家庭下午茶,联络联络家人之间的感情。
「念慈啊,近来与逸儿相处得可好?他要是什么地方亏待了你,尽管跟爹说,爹一定帮你出气!」
杨老爷一开口就是直探年轻小俩口之间的互动,害得袁念祖平静已久的神经过敏再度发作,心底霎时惶惶不安起来,却兀自强做镇定。
「很、很好,逸待我很好、很好……」
冷静、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被看穿!
「那就好,既然如此,念慈啊……」坐在袁念祖左手边的杨夫人,边说边牵起他的手,说:「你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让逸儿搬回去和你同住啊?」
这虽然是一句问话,可杨夫人的眼中却有著是让人拒绝不了的企盼,害袁念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做答。
「我……我……」我生不出来啊!
于是,袁念祖开始讨救兵,抬头看去,只见小梅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桌子上的美食,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馋样,根本就已经神游九天之外,最后,袁念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杨逸身上,岂知他一转头,只见杨逸正在用一种很……难形容的怪异眼神看著他,唇边还挂著一抹爱昧的笑容,直看得他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跳陡然加速!
「爹,你的意思孩儿明白,孩儿今晚就搬回去和念慈一起住。」
杨逸的笑容在杨家二老眼中看起来宛如一道曙光,可对袁念祖来说,却刺眼得不得了,而乍听杨逸要搬回去住,小梅也回过神来。
「大少爷要搬回来啊!」小梅大叫道。
「是啊,小梅,你也替我们双老开心,对吧?」
平常对小梅好比女儿一般疼爱的杨老爷,笑得一脸灿烂,害得小梅一时语塞,一双灵活的眼睛,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才挤出一句:
「老爷、夫人开心就好……」
哎唷,人家一点都不想『顺便』服侍大少爷啦!哼!
「哪,念慈,你可要争气一点,帮我们杨家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男丁,我们杨家男丁少,现在,就指望你了!」
用自己的手覆住袁念祖的,杨夫人说得是语重心长,可袁念祖却听得头昏眼花、方寸大乱,怎料,杨逸竟也来凑上一脚。
「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和念慈生很多孙子,让你抱到手软。」
杨逸此话一出,杨家二老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与袁念祖的担忧脸色、小梅的不爽表情,还有杨逸不知在计划什么的得意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奇特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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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情深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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