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青死里逃生,远远看着任听雨一行人连背影都消失了,仍然觉得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宋尘蹙着眉头在他怀里,就算睡了都不安心。
寒青解开他的穴道,宋尘迷糊着睁开眼睛,等他看清楚寒青之后,抱紧了寒青,一句话也不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
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回答,你做的一切,我都明白是为了什么。
宋尘看累了,才合上眼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寒青抱着他,听清风吹过竹林。
心意相通的爱人,崭新的生命,明媚的春光,还有什么比现在更惬意!
***
出来游玩是宋尘的提议,寒青本来还担心他耽误皇帝的交代,勉强答应。现在有了这番奇遇,两个人都彷佛重获新生,纵情山水,逍遥度日。直到最后两天,才和大队会齐。
寒青扮作宋尘的私人随从,看宋尘礼数周到琐碎地接这位安平公主。公主温和有礼,小小年纪已经气度雍容,难怪皇帝这样看重。
宋尘心有所属,公主再好也觉得和他无关。
寒青听他提了皇帝的意思,那时还想路上劝他答应,只是迟迟没有开口。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自然再也不会把宋尘让给别人。
他与宋尘两心相印,毫无怀疑猜忌,两个人都大方赞美公主出色。
回程因为要护送公主,比来时还要漫长。好在两个人都心头无事一身轻,也不介意多花费些时日。
宋尘路上和寒青商量在西域的生活,怎么与陈之联系和姑姑通消息报平安等等。彷佛两个人已经一起坐在戈壁上看大漠孤烟。
公主虽然年幼,却极聪慧,看兄长派了这个年轻俊俏的官员来迎接她,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对宋尘亦十分满意,常常召宋尘来帐中休息闲聊。然而这个年青人的心思并不在驸马的位子上,对公主的绝色容貌也没有格外注意。
安平公主着意在他面前展露才华,虽然能得到宋尘的衷心称赞,却始终得不到宋尘的倾慕。抛却公主的尊贵身分,少女的好胜心也受到了伤害。
转眼离京城只有三日路,公主说天气渐渐热了不舒服,把三日改成七日,大队人马在京城外的行宫驻扎下来。
这一日,安平公主邀宋尘一起去赏莲,寒青独自去行宫外游玩去了。
莲叶碧绿,莲花白中微粉,露珠在荷叶间滚来荡去,的确是美景。莲花池中有一朵罕见的并蒂莲,依依而开。宋尘想起寒青,露出笑意。
安平公主柔声道:「宋大人真是个温柔的人,肯为草木动容。」
宋尘恭敬回话:「公主兰心蕙质,微臣不过附庸风雅。」
安平公主微叹:「宋大人,不知为什么你总对安平这样客气。我虽是当朝的公主,心底却只期盼作个平常人。你我年龄相近,何必定要如此生疏。」
宋尘怕她喜欢自己,表情更加严肃。「公主金尊玉贵,如此说法,真让微臣惶恐。」
安平公主怅然,「宋尘,你总是不肯和我好好说话,也罢,那你就告诉我说为什么看见这并蒂莲便开怀一笑。平时人家想看你笑,可真是难上加难。」
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小女儿气了。
宋尘心中一凛,面上平淡答道:「臣是感慨造物的鬼斧神工。」
安平公主悠然开口:「天上比翼鸟,人间并蒂莲。人生在世,若能寻到自己心爱之人,相伴相守,实在是再幸运也没有的事情。所以上天开出这样的花来提醒世人。」
宋尘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看中了自己,装作不懂。「公主睿智,微臣难所能及。」
安平公主长叹了口气:「宋尘,你在和我装胡涂。」
宋尘忐忑。「臣愚鲁,有负公主厚望。」
安平公主挥手,「罢了,你退下吧,我也有些累了。」
宋尘礼数周到地送公主回住处,等独自一人了,才露出欢快的神色。
他毕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纵然这一年里学会官场的客套与应酬,终究压抑不了少年的天性。
好不容易等到寒青回来,拉着寒青去了莲池。宦官和宫女们都去侍候公主,其它人不敢乱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宋尘和寒青坐在池边。
宋尘伸手去触摸莲花。「寒青,你说这两朵莲花多幸福。它们相伴着出生,相伴着成长,相伴着展露风华,将来还会相伴着在世间消失。」
寒青点头。「它们永远都不寂寞。」
寒青站起来抱住宋尘,在莲池上方飞掠了过去。这莲池十分开阔,从这边走到那边,也需要两盏茶的工夫。寒青带着宋尘在莲叶上轻踏而行。
宋尘不会轻功,却和他有默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寒青身上,轻轻踏住脚下轻飘的荷叶,远远望去,彷佛两个人在荷叶上漫步。
微风吹拂得宋尘与寒青的衣带轻扬,周身全是莲花的香气。
***
公主的鸾驾终于在七日后进京。皇帝为这个心爱的妹妹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对护送公主的宋尘也大加褒奖。
即使无心的人,也看得出皇帝对这个年轻的礼部侍郎是怎样地厚待,甚至以他是本朝探花为原因,安排他出席皇室的家宴。
众人是羡慕的,宋尘是惶恐的,他还没有机会向皇上说明自己根本对公主无意。拘谨的行礼,恭敬地陪在末席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还好,在座的王爷俱是皇帝的亲兄弟,年纪也都颇轻,太后又向来对宋尘另眼相待,也不算十分难熬。
几位王爷文采风流,拉着宋尘一起作诗联句。安平公主才思敏捷,加之宋尘等人肯让着她,常常获胜,她本来就生得绝色,脸上添了开心的光彩,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席间只有靖王默默饮酒,始终没有参与其中。宋尘对这位手持兵权的王爷一向敬重,只是平素没有机会见到。
今日拜见了,觉得这位王爷相貌不是如何出众,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锐利,风采完全压过了养尊处优的同座诸人。
酒过三旬,皇帝笑道:「宋尘,朕这小妹怎么样?今日朕就降旨,点了你做驸马。朕去年点你做探花,今年点你做驸马。宋尘,朕对你的爱才之心,你可明白啊。」
皇上已有三分醉了,这话却说得不胡涂,隐隐更有挟恩威胁之意。
宋尘知道这种事情答应了就绝没有回头之路,狠狠心咬牙跪下去,「皇上隆恩,臣无以为报,甘愿在西域一生守我天朝门户。纵然老死关外,也难报圣上于万一。」
年轻的帝王大怒,「宋尘,你是存心让朕不痛快!你是嫌朕给你的官小,还是嫌公主不美!」
宋尘屏息无语,等皇帝说完后,跪伏在地上,「皇上,臣自知学问浅薄,配不上公主,还请皇上息怒。」
皇帝拿起茶杯,重重地摔在宋尘面前,「好啊宋尘,你是觉得公主配不上吧。朕说你配得上公主,你就配得上!如果这是你的理由,那朕就颁旨了。」
宋尘大惊,痛心道:「皇上!」
宋尘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与寒青这条路走得太难,怎么肯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热闹的场面顷刻变得冰冷。
宋尘道:「皇上爱惜臣,肯将公主下嫁,本是臣盼也盼不来的好事,更不知羡煞天下多少才子,臣怎么会有半点嫌弃之心。」
皇帝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宋尘道:「只是臣有隐疾在身,不能人道。公主嫁我便等于守活寡,万万不敢奉旨。」
这于男子是极羞耻之事,众人都听的呆了。
性子和顺的敏王爷打圆场:「原来如此,皇兄,宋尘这也是一番忠君之心,着实难得。」
靖王的眼光带着琢磨的神色在宋尘的身上逡巡了两圈,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皇帝已开始踌躇。
安平公主见状咬牙,「皇兄,臣妹爱的是他的才华,臣妹甘愿陪他。」
靖王道:「宋大人年纪幼小,又颇瘦弱,未必便是不能人道,也许是从前还未长成。我府里有几个好郎中,虽然不如御医,却极擅长医治这些暗疾,不如宋大人去我那里看看。」
靖王打仗是一员猛将,平素却以好色闻名,俊男美女养了一府。他的几个兄弟听了这话,无不暗笑,又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皇帝提高声音:「宋尘,你听见靖王与安平的话了。让御医好好查看,或者并非顽疾。」
宋尘见搪塞不了,咬牙道:「皇上当日亲口答应臣,只要臣接了公主回来仍然不愿做驸马,就放臣去西域。圣明天子,岂可出尔反尔?」
皇帝勃然大怒,走到宋尘面前,重重在他胸口踢了一脚。宋尘本就文弱,在地上滚了两滚,嘴角已流出血来。
皇帝这晚接连被这小小的侍郎所拒,早已怒起心头,发狠心又踢了他两脚。
几位王爷连忙拉住了皇帝,「皇兄息怒,何必为了他动气。」
皇帝发狠,「宋尘,你听着,你若是……」
他想说杀了宋尘全家,想起宋家亲眷师友在朝廷中的官员众多,这句话就不大说得出口,然则心里怒气更胜。「把他给朕拖下去,杖责二十,再让他来回话。」
所谓的拖下去,也拖不了多远,不过不在眼前罢了。听着板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几个刚才还与宋尘饮酒赋诗的王爷都有些不舒服。
宋尘是才子文臣,这样的人在本朝一向地位超然,不轻易加刑。可他如此顶撞帝王,借口百出,也实在太过失仪,换了别人只怕头也掉了。
可是除了那不断传来的杖责之声,丝毫也听不见宋尘的动静。好不容易等这二十下打完,宦官将宋尘拖了回来。
他身上穿着暗红的官服,看不出伤得如何,一双眼睛仍然清澈,并没有如别人料想的那样昏迷过去了。
皇帝也有些后悔,却是骑虎难下。「宋尘,朕再问你,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宋尘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紧牙关,想说话,试了几次,竟然张不了口。伸手在皇帝脚下白石铺就的地面上,缓慢地划了一个字「不」。
他方才被打时竭力忍痛,一双手不知抓到了御花园的哪里,蹭得破了,全是血迹。
皇帝看了这鲜血写成的不字,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四下里静悄悄,谁也不敢发出些声音来。
靖王笑道:「恭喜陛下!自古有明君才能有直言的大臣,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样做,圣上有一颗爱才之心,都不会真正为难他。
「臣弟看他定有十分难言的苦衷,这样的殊荣都肯抛弃,想必是另有相爱之人,又怕说了出来,惹得皇兄降罪于那人。若说就凭这点,皇兄打他也不冤,当今的圣上岂是那样心胸偏狭,不能体察人心的天子。」
皇帝面色仍旧不睦。「依你说该当如何?」
靖王答道:「今日不如就由臣弟送他回去,此事也就此作罢。安平天姿国色,日后与驸马幸福和美,让这小子背地里后悔得哭到找不到调,不是更好?」
他说话不如其它王爷文雅,却有调节气氛之效。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皇帝叹息,「也罢,文人难得有这样的硬骨头,抗旨不遵,朕却偏偏舍不得杀他。就按靖王说的办吧。」
***
宋尘伏在靖王宽大的马车里,车身微微一颠,他轻轻呻吟了一声。
靖王给他把头发拨到身后,「宋大人可否愿意去我那里,先将伤势处理一下?」
宋尘身上的血已将所经之处染得红了,人也昏沉起来。勉强想了想这句话,只觉断然不能让寒青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靖王一路将他带回府中,下车时亲自将他抱下来,放在他卧室的软榻上。他先把宋尘的官服解了,又为宋尘脱了上面的中衣。雪白的肩背慢慢露出来,解到腰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杖痕。
宋尘在药粉撒上身体的时候被疼痛惊醒,微弱道:「给我纸笔。」
「你的手不能写字。」靖王拿起宋尘的手查看,「你一定是抓到了御花园的荆树,才会将手伤成这个样子。何苦一声不出,为难自己,真是个痴人。」
宋尘没有答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我纸笔。」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小了。
靖王亲自磨了墨,取了纸笔送在他面前。
宋尘勉力写道:「圣上隆恩,留我在宫中作诗歌咏盛世,不日即归,勿念。忽然想起从前那只兔子,责令这几日去捉只相同模样的给我,如若不然……」
宋尘写到这里,发现最后几个字写得软弱无力,宣纸边缘更沾到了他手上的血迹。吃力道:「换一张。」
接连换了两张,前面几个字还好,写到后来仍然笔力涣散。
靖王看他已支持不下去,劝他:「别换了,就这样吧。」
宋尘摇了摇头,奋力又写了一张,总算看不出来什么差错。后面没有写字,画了一只张开三瓣嘴有长牙齿的小兔子,那是威胁要咬寒青的意思了。
靖王接过来给他封在信封里。「我会教你的下人如何说,你不用担心。」
宋尘勉力答道:「多谢王爷。」秀气的眼睛轻轻合上,像是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放下心来而消失了。
靖王出去吩咐明白,又在自己府里拨了些精致的点心让宋尘的下人一起带回去,就说是宫中的赏赐。
他再回来时,宋尘已经昏了过去。
靖王想起那封信的内容,轻声道:「宋尘,你生了好一副玲珑心肝。你怕那人几天不见你生疑,所以才说要找什么相同模样的兔子。谁让你这样惦记,可真令人妒忌。」
他生在皇家,自幼见识的就是权势的重要与权臣们的心机城府。宋尘在信笺上画只想咬人的兔子做威胁,实在是他平生从未见过的童真与谐趣。
宋尘伤得不轻,靖王带他回来本不存着什么好心,此刻竟不忍伤他。仔细给宋尘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宋尘肌肤细腻,靖王伸手在他腿上来回抚摸。
宋尘迷糊着道:「寒青,别闹。」
靖王瞇了下细长的眼眸,将宋尘抱起来轻轻放在他的床上,伸手拉下床帐的细绳,抱住这秀气俊美的当朝探花。
宋尘夜里不住呻吟,听得靖王几乎按捺不住,几次想有所动作。
宋尘低低地唤:「寒青、寒青、寒青……」
靖王看他身上伤势,想起他的倔强脾气,终究没有用强。
第二日午时,宋尘才醒过来。
靖王久经沙场,他自己便是名医。摸宋尘身上的热度下去了,知道他没什么大事。
靖王笑道:「你不用动,我命人煮了粥,喂给你吃。」
宋尘打量这间富丽堂皇的卧室,迟疑:「这是?」
靖王点头。「是我的王府。」
宋尘竭力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身上的痛楚很快提醒了他。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和身体,脸色已经红了。
靖王亲自端了粥来喂他。
宋尘推辞:「王爷不要折煞下官,宋尘万万不敢如此逾越。」
靖王笑道:「你的伤也是我亲自包扎的,何须客气。」
他坐在宋尘旁边,将碗碟都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上,一只手却搁在了宋尘的肩头。
宋尘的脸色越发地红,心里更多了一层惶恐。他生就如此容貌,又未成亲订婚,这一年来自然也有人来试探不休。吃力道:「多谢王爷,下官这便要回去了。改日定会登门拜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虽然竭力使声音平稳,仍然可听出颤抖,显然是担心畏惧至极!
靖王轻抚他的头发,「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王爷,你叫我齐靖远好了。」
宋尘低声肃穆。「下官不敢。」
靖王笑了笑,「我一直最讨厌读书人,文人无行,千古如此。可是文人也有不怕丢官的硬骨头,宋尘,你算是一个了。」
宋尘的气息微弱,「请王爷送我回去。」
靖王挑眉,「假如我强留你呢?」
宋尘没有说话,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多了刻骨的痛楚。他不能怎么样,假如离开寒青,他会永远痛苦。
靖王把他抱在怀里,宋尘挣扎着推他,不能遏止地露出愤怒的表情。
靖王笑问:「假如本王要了你,你会以死明志么?」
宋尘摇头。「我不会自杀,我要留着性命。」
靖王伸手沿他的腰身向下抚摸,「既然是这样,跟本王又有什么不同?」
宋尘勉力推开他,「王爷有没有听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连做神仙也不如。王爷昨夜出手相救,宋尘感激万分,定会一生铭记心头,不敢稍忘。」
他伤后无力,说完这些话,已出了一层的汗。
靖王冷道:「就是话说得动听!本王救了你的命,你哪里像是真心感激了。本王倒想知道,假如我杀了你梦里呼唤之人,你会怎么样?」
宋尘咬牙,「我会杀了你!」
宋尘不过是一个文人,靖王却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宋尘若想杀他,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百折不回。靖王久经战阵,见惯生死,也觉得心中微凛。
靖王放下他,「我知道你想把身上的伤瞒住那人,可你现在回去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尽管在这里住,我绝不留难你。」
宋尘一口回绝:「下官现在就想回去。」
靖王冷道:「本王说出的话从不收回。你若再多说一字,本王就要了你。」
靖王另叫了人来照顾宋尘,真的再也没有进来过。等到第三天,宋尘已可站起来。他看镜子里的他外表似乎与从前无异,只是疲惫了些。
他本也没指望瞒住寒青,只是怕寒青乍见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皇宫高手如云,一人之力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如今自信能劝得住寒青,收拾整齐后向靖王辞行。
靖王亲自送他出门,「宋尘,你是本王第一个这样喜欢,却又得不到的人。本王只肯放过你这一次,好自为之。」
寒青的确已等得生疑了,无奈那日在场的皆是王爷贵胄,王府戒备森严,很难轻易接近。他不愿坐等,决定去权势最小的贺王府探消息。
宋尘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寒青在摆弄随身的暗器细链,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只精致的竹笼子,一只小小的白兔子在开心地啃青草。
宋尘笑着对寒青道:「你在干什么?」
寒青过去抱住他,「皇帝真是荒唐,竟然留外臣在宫中住了三日。」
宋尘轻轻摇头笑了笑,「寒青,你爹让人打你的时候,你觉得疼不疼?」
寒青无所谓。「一点疼而已,没什么的。怎么想起说这个?」
宋尘依偎在他怀里,「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没回来,你别发脾气。」
寒青微微皱了下眉,没等他开口,亲自把宋尘按在腿上,去解开他的衣服。伤口都缠着药布,因为瘀血,肌肤许多处都已青了。
寒青心痛地给他穿好衣服,手已经气得发抖。
宋尘抱住他的腰,「皇上不会再让我去当驸马了,寒青,我们可以一起去塞外了。」
寒青轻抚他的背,勉强点了点头。
宋尘柔声道:「寒青,别生气。我抗旨不遵,皇上已经是额外开恩了,想想我们以后的日子。」
寒青抱紧他,亲吻宋尘的唇,一滴泪悄悄落在宋尘的眼睛上。
***
十五天后,宋尘接到了吏部的文书,正式调他去关外任西域督护。
宋尘欢欣鼓舞,和寒青庆祝了一番。他的行李很少,这宅子本是太后的赏赐,也上报呈交回去。
太后爱惜他的才华,命人仍旧给他照看着,等将来他回京再住。
宋尘与其它官员来往不多,向几位家族亲友告辞后,便和寒青离开京城。
路上遇到宋谨派来送信给他的家人。措词严厉,将他一顿责骂,暴怒之情态,已可从纸上得见。宋尘早已料到,并不吃惊。
此时天已盛夏,宋尘和寒青最初相处,也是这样的景色,两个人逍遥南下。宋尘打算依足礼数拜别父亲,就与寒青去西域督护府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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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归舟(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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