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白从下午起就再也没有看见小阎王,他既已有了灵体,前世的仙术也渐渐通晓。人坐在书案后,元神悄悄出窍,看看小阎王去了哪里。
妲己正拉着小阎王的手恳求。
小阎王很是同情:“鬼魂的确不能留在我这里太久,你不要害怕,我会为你选一个好人家。”
妲己红着双眼凝视着小阎王:“我看判官大人对您很在意,千万再帮我求求情。”
小阎王疑惑:“不会。我去过他那里,他拉我头发,赶我出去,我害怕。”但看着妲己哭红的眼睛,终还是不忍:“那我去找他试试。”
楚江白元神回到身体,冷哼了一声。
妲己擅长魅惑世人,想不到连小阎王也要迷。她明知她留在地府便是阎王的失职,却还眷恋不走,未免太自私了。
更何况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过小阎王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在意,可是想起小阎王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在意,觉得小阎王的语气更加可恨。
他心里烦闷,觉得在意也可恨,不在意也可恨,但总之绝不想再看见妲己一眼。
等到了晚上,小阎王也没有过来。楚江白要睡觉的时候大觉意外。
小阎王应该不是答应了别人不办事的人,为什么还没有来找自己?过了今晚,妲己便要被送去投胎了。
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着小阎王的到来时,他略微有些恼怒的吹熄了灯。
门外有很轻微的动静,接着门被悄悄的推开了。
楚江白饶有兴趣的看着朦胧光线下打开的门,先伸进来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把一个精致的绣球放在地上。
楚江白的好心情立刻因为这颗绣球烟消云散。
接着小阎王犹豫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一步步挪了进来,轻轻敲了敲楚江白的门。
楚江白冷道:“你这是什么礼数,人都进来了才敲门。”
小阎王小声的说:“我来还你绣球。”
楚江白看着他又小心翼翼的把绣球捡了起来。显然小阎王非常害怕自己,在放下绣球就走和答应了妲己来求情之间犹豫不决。
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进来了。
小阎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楚江白想起小阎王和妲己说自己拉他头发,狠狠的皱了下眉。小阎王看他的神色,像是随时都在准备夺门而逃,说不出的可怜。
楚江白犹豫了一下,对他笑了笑。自己的确因为心情不好拉过他的头发,不算诬告。
小阎王被这个微笑鼓励,把绣球递到他手里:“让妲己多住几天吧,她不愿意投胎。”
“地府是不能留过客的,若是该鬼有错就会被送去其他阎王那里,我们这里没有这种羁留的职权。”
“我知道,可是……”
“莫非你看妲己生的美,喜欢她?”
“喜欢?”小阎王清澈的眼睛带着疑惑望过来。
“无论怎样,她必须走。”楚江白的语气斩钉截铁。
小阎王答应了一声:“嗯。”
“她不走,万一被上面知道,便是你的错了。何况妲己虽然罪过不大,也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小阎王叹了口气:“世人活着真辛苦。”
楚江白原以为他从生下来就幽居在地府,一定很觉凄凉,没有想到他同情人世上的众生,于是放柔了声:“也有些好处的,阳光明媚,风景万千。”
小阎王仰起头看他,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
楚江白有心留他住下,不知该怎么开口,看见那个小绣球,问他:“这绣球谁修好的?”
小阎王笑道:“是我修好的。”带着孩子的得意。
楚江白把绣球拿了回去。
小阎王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珠子给楚江白:“绣球里面的,咦,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楚江白脸色微变,吓的小阎王往后退了一步。
“你把这珠子放在哪了?”
“放在袖子里。”
“一直都放在身上么?”
小阎王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没有啊。”小阎王看楚江白不像是生气了,讨好道:“改天我赔你一颗更大的。”
“不用,这珠子离开身体单独放着,就会复原了。你今晚住在我这吧。”
小阎王先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看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欢呼一声抱住他。楚江白看他不再挂记妲己的事情,也觉得微微开心。
这颗珠子是青姬送给楚江白的,来自被她表哥收服的一只鹿精。
鹿精性淫,此珠有催情之用。佩戴身上,片刻便可由白转红,让人动情。小阎王揣在怀里一天,人却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楚江白慢慢放下心来,小阎王看形貌虽已是少年,但久居地府,应该不识情事。何况生就仙体,应该无碍。
小阎王的肌肤微凉,贴在楚江白的身上。长长的睫毛上下并拢,浓重的漆黑。
楚江白把那珠子远远的放在窗台上,把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将小阎王的头发拨到枕后去。躺下时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这样对待青姬。
青姬——那个美丽的女人,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最终是一场彻底的骗局。
楚江白心里燃起一腔的火,烧的他睡不着。
小阎王翻身抱住他,身上的凉意渐渐熄灭了楚江白的怒火。
楚江白叹息一声,抚摸了一下小阎王柔顺的头发,合上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个想起青姬后还能正常入梦的夜,睡的很香,以至于夜里小阎王爬到他的身上来,才惊醒了他。
小阎王脸色绯红,肌肤也变得火热,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清澈,有些斜飞的眼角里流露出纯真的诱惑和风情。
楚江白明白过来,把被子掀开,束缚住小阎王的手道:“醒醒。”
小阎王喜欢温暖,现在终于明白热的苦恼了。
他的里衣已经被自己拽的松开,露出雪白的肩,敞开的领口隐约可以看见裸露的肌肤,两点微微的嫣红。
像楚江白家乡一种细小的,酸甜多汁的莓果。
小阎王挣扎着反抗楚江白的压制,修长的手指发出寒气。楚江白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如堕冰窟,才知道小阎王的本领的确不凡,以他恢复后的仙术也只不过能占两、三成上风。
小阎王眼睛都急得红了,拼命的往楚江白身上贴。楚江白抱住他,小阎王不安的挣扎,雪白的肌肤隐约泛着粉红,可即便靠近了楚江白,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阎王抬起头,眼角全是泪痕,充满恳求的望着楚江白。他不知道该怎么抒解从来没有过的痛楚,在楚江白的怀抱里翻来覆去承受欲望的折磨。
楚江白紧紧的压住他,柔声安慰:“忍一忍,明天就没事了。”
鹿珠并不是药,若是忍得过动情这一时三刻,自然会和平常一样。
小阎王挣扎中发出的寒气越来越弱,眉心的朱砂痣殷红,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楚江白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身体,比之前还要热的多。
小阎王合上眼睛,握紧楚江白的手指也逐渐松开,脸色渐渐转为雪白,气息也有些微弱。楚江白暗自心惊,这哪里是忍过去的模样,看起来竟像是气力衰微欲绝。
楚江白把小阎王抱了起来,担心的唤着他:“醒醒。”
小阎王睁开眼睛,又重新合上,身体不断的发软。持续施放的寒气,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的力量。
楚江白柔声问:“你还难受么?”
小阎王伸手去抱他的脖子,举到一半就因为没有力气落了下来。
楚江白把他托高,小阎王的眼睛微微睁开,眼泪不断的落下来,微弱道:“母后、母后。”
楚江白扶着他的头吻下去,小阎王立刻张开唇接受他的热情。
楚江白为他擦去眼泪:“别哭了,这种时候不应该叫母亲。”
小阎王贴在他身上,楚江白解开他的衣服,温柔的伸手抚摸他的身体,轻轻揉捻细小的乳尖。小阎王低声喘息,雪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红意……疲倦的小阎王被楚江白抱回他的卧室。
小阎王的床是墨玉的,被褥都由极为少有的黑色软丝织成。
楚江白把小阎王放在柔软的被褥之中,雪白美丽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楚江白给他盖好被,小阎王的眼睛紧紧的合着。
楚江白忽然觉得这黑色的被褥、宽敞的床榻有种异样诱惑,于是赶紧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夜已过半,却没有什么困倦。
小阎王孩子一样的哭泣还在耳边,细腻的肌肤,迎合的热情。楚江白方才担心他有事,现在却感到一阵久违的燥热。
他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瞠目结舌的。
小阎王,怎么可能?他比不上青姬,他是个男孩子,即使他比青姬还要美丽。
***
吃早饭的时候,小阎王很晚才过来,趴在桌子上拿勺子搅碗里的粥,半天也不往嘴里咽一口。
楚江白担心的看着他:“怎么了?”
牛头、马面一起看向他,小阎王无奈的喝了一口下去。
楚江白给他夹了点菜,小阎王对他笑了笑。
又吃了一会,大家都发现小阎王很明显的胃口欠佳,精神不济。
“是不是生病了,去请地府神医回来看看。”牛头关心的问。
小阎王只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很累。”
马面皱眉:“做什么耗费力气的事情了么?”
小阎王趴在桌子上,低声:“别请神医来,母后会担心。”他伸过手握住楚江白:“楚……”这句话没有说完,便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楚江白吓了一跳,忙拉过他的手察看。
牛头、马面过来看了看小阎王的脸色,楚江白没有感觉到小阎王的脉象异常,对他们两个摇了摇头。
“看起来像是用了太多仙气,消耗过度,所以用睡眠来补了。”牛头将自己的观察说了出来。
“他做过什么?昨天还是好好的。”马面很是疑惑。
楚江白昨晚几乎被小阎王挣扎时发出的寒气冻死,当然知道小阎王做过了什么,听他们两个这样说便放下心来。牛头、马面都早已熟悉了小阎王的沉睡,自然不会看错。
刚才不知小阎王开口要和自己说什么,鹿珠是楚江白带到地府的,纵然这件事怨不得自己,也难免有些心虚。
“他会睡多久?”楚江白问向牛头、马面。
马面平静的回答:“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一、两百年。”
楚江白看小阎王紧紧合在一起的眼睛,叹了口气。
“阎妃再过十几天就要来看他了,偏偏这个时候睡了,醒来恐怕要哭一段日子才肯甘休。”牛头有些疼惜的望着他。
最后为求放心,还是找了地府的神医过来看,最终的结论和牛头、马面说的一样。
众人将小阎王放在床上,议论了一会,就各自散去了。小阎王的昏睡对地府的人来说,已经再平常不过了。
沉眠的小阎王不需要照顾,隔几日来看看就可以。
楚江白忙完了公事,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小阎王修好的绣球摆在书案上,楚江白想起昨夜,犹豫了一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宽敞的大床上躺着熟睡的小阎王。雪白的手臂露出来,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楚江白坐在床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和小阎王过夜。小阎王欢呼着往自己的身上贴,当时还觉得他很烦,现在他不说话了,反而有些想念。
小阎王躺在松软的黑色被褥里,露出来的脸与脖颈雪白。微微嘟起的唇像是要撒娇,可他其实是不撒娇的。
楚江白俯身轻轻的吻了下去,柔软的唇微微带些凉意。楚江白托高小阎王,温柔漫长的亲吻他。心灵受到诱惑,甚至不经过思考就开始命令身体行动了。楚江白直到结束这个吻,才悚然一惊。
***
十几天后阎妃的到来并没有在地府引起轰动,楚江白也是在小阎王的侍卫通报后才知道。阎妃招他去小阎王的房间,楚江白第一次看到了小阎王的母亲。
阎妃有和小阎王一样的美丽眼睛,衣袍上的绫带无风轻飘,一头漆黑的长发直披下来。即使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也没有这样绝色的容貌。
阎妃抱着她的儿子,对楚江白柔声道:“楚判官,请坐。”
楚江白行了礼坐下。
“楚判官是天上的星辰,在地府实在委屈了。”阎妃转头看着小阎王:“漫儿有楚判官帮助,我的心也可以稍微放下来点了。”
楚江白谦逊的回道:“阎妃过誉了。”
“地府终年阴冷,群仙皆不愿来此司职。漫儿生下来就注定要留在地府的,他虽继承了我寒凉的体质,却不喜欢地府的阴寒之气。”阎妃心疼的看着她的儿子。
楚江白点了点头。
“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他年幼不懂事,幸好还有你们帮他。也幸好分到他这里的不过是妖物的简单案子。”她轻轻抚摸儿子的脸,柔声道:“若是有鹿精、狐妖到此,楚判官就代为判决了吧,别让漫儿与那些妖物接触。”
楚江白心中一动,脸上几乎露出红色来。狐妖、鹿精性淫,阎妃这样说,恐怕心里已经知道小阎王为什么昏睡了,只是冤枉了妖精,那颗鹿珠本是他带到地府来的。
阎妃悠悠一叹:“在楚判官来之前,没人想过要在这大殿里生火,我这做母亲的,实在不周到。我不能常常陪在他身边,还要请楚判官多加照料。”
楚江白郑重道:“请阎妃放心。”
阎妃在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楚江白:“这是我在九天之上瑶池拿来的暖玉,漫儿醒来的时候,请判官帮我转交给他。”
楚江白接过那块温润的玉佩。
“漫儿的卧室后面是地府的往日大殿,可以看到人的前生今世,楚判官若有什么悬而未决之事,或遇到什么难解之事,都可以前去。以你的修为,可以看见绝大多数的轮回。”
“前世今生?”
“是的。”阎妃将小阎王脖颈上系的墨玉挂件解下来,也递给了楚江白。“这便是进入大殿的钥匙。”
“多谢阎妃赐告。”
“这本是漫儿的职责,我该感谢判官肯代劳才是。我只能留在这里两个时辰,现下便要走了。判官,你与漫儿有宿世之缘,还望你好好照顾他。”
她低头亲了亲小阎王的额头。屋内云气缭绕,阎妃身上的清冷之香还在室内,她的人却已不见了。
楚江白过去坐在小阎王的身边,看着他雪白的脸。他们母子三百年才有一次相见,却因为自己连一句话也说不上,对小阎王实在是愧疚至极。可自己与小阎王,有什么宿世之缘?
书案上放着阎妃留给小阎王的信,笔迹秀逸,用一只小小的镇纸压着。信旁还有几滴未干的思子之泪。
楚江白叹息一声,对小阎王柔声道:“对不起,睡足三百年再醒来吧,你的母后就会再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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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阎王与判官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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