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秋末冬初的时节,霜风乍起,一处处碧瓦红栏金顶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都掩映在火红的枫林之中。孔雀,丹顶鹤,麋鹿等奇珍异兽时而出没林间,这方圆二百五十里的琼霖宫苑,真是趣味无穷。
今日是靖国皇帝郢仁十七岁的寿诞,文武百宫及外国使节齐聚这里,笙乐不断,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少主子会回来的吧?」通往宫苑主殿的朱红栈桥上,一位三十来岁,盛装打扮,手捧着青漆食盒的宫女,对身旁同样衣着光鲜的老太监道。
「当然了,他是出生在琼霖殿的,等少主子找到了要找的人,自然会回家来。」老太监眯眼笑道。
「还能看见少主子,奴婢真是高兴啊,想当初奴婢陪他玩的时候,才膝盖这么点高。」宫女不觉乐呵呵地道。
「你们又在想念小王爷了吗?」欧阳子鑫缓步踏上栈桥,他一身浅黄色的薄锦衣,容颜清俊,发丝如墨,衬着这枫叶正红的美景,竟让人移不开眼光。
「欧阳大人。」宫女和太监齐齐施礼,非常恭敬。
「不必多礼,说实话……我也很想他。」欧阳子鑫感叹道,凭栏看着桥下的波光粼粼,自从天沣知道谢凌毅平安无事后,就坚信雪无垠也一定活着,在某个地方,他当即收拾行囊,留下一封书信,便匆忙地离开了皇宫。
「一定能找到的吧。」欧阳子鑫虽然不能原谅雪无垠的所作所为,但也体会到了他的悲哀,爱一个人,是那么辛苦的事……
欧阳子鑫正出神的时候,宫女和太监突然弯下了腰,必恭必敬地退至两边。
「哎?」正觉纳闷,忽然肩头一暖,一件金红色的,缀着雪白貂毛的锦绣长袍,盖住了他单薄的身子,还有人在他耳后责怪道:「不陪朕饮酒,在这吹什么风?」
「谢皇上关心,」欧阳子鑫淡然一笑,转过身来,「臣不过是想去翰元殿取琴来。」
「子鑫,你还真是朕说什么,你就立刻去做什么,才穿两件单衣就出来,就不怕感染风寒吗?真是的!」郢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甚为不悦。
「哎……」
皇上这段日子有些奇怪,不是盯着他看个没完,就是不耐烦地支开他,还有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欧阳子鑫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眨巴着眼睛。
「皇上……您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见郢仁拧着眉头,憋着气的样子,欧阳子鑫真的担心起来。
「才没有,朕只是一想到和亲就火大!」郢仁忍不住低吼。
「和亲?是我朝哪位公主?」欧阳子鑫更加弄不明白了,疑惑的问:「臣怎么没有听说?」
但是郢仁涨红着脸,好像快气爆的样子,吼道:「可恶!真不甘心!」便拂袖回大殿去了。
「怎么回事?」欧阳子鑫一脸困惑,喃喃道:「皇上好像喝多了。」
拉拢华丽锦袍的领口后,欧阳子鑫朝翰元殿走去。
翰元殿是存放历代皇帝收集来的古乐器和古书卷之宝库,地处僻静的琼霖宫苑北隅,若非皇上需要,平时鲜少人会来。
欧阳子鑫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碰见宫女和太监,放眼望去,回廊两边,尽是随风舞动的红叶。
「凌毅……」只要在独处的时候,欧阳子鑫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从皇帝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关于夏国的消息,谢凌毅自从登基以来,颁布了一系列富国强民的政策,减免了前任国王为享受奢靡生活,而设的苛捐杂税,加强贸易,更废除了只准第一王子继承王位的惯例。
而且王族犯事不再受律例的庇佑,而是罪加一等,这深受百姓们的追捧。
「夏国的秋天也是满坡的红叶吗?」欧阳子鑫出神地想着、伸手轻拈下一片枫叶。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我……好想你。」念到此处,心头悸恸,几乎无法呼吸,欧阳子鑫琥珀色的眸子里,泪光闪闪。
一只黄色的蝴蝶悄然飞来,轻拍着美丽的翅膀,歇落在廊栏上,欧阳子鑫蓦然注意到它,怔了一怔。
「真稀罕啊,在这样的深秋里,还能见到蝴蝶。」他觉得吃惊,但很快又为能见到这样美丽的生灵而心喜。
才想要轻触它,蝴蝶倏然飘飞起来,朝枫林而去,原来那里也翩翩飞舞着一只同样颜色的彩蝶。
「有同伴在呢。」欧阳子鑫莞尔一笑的同时,不免也有些失落,他看着它们追逐着飞向一片空阔的草地。
「这里是……?」看着熟悉的景致,欧阳子鑫认出来,这宫墙下的草地,正是儿时他和武程常常来游戏的地方。
回忆如潮水。那个时候的武程还是一个私塾里人见人怕的小霸王,仗着父亲是大将军,经常无端欺负一些怯弱的小少爷们。
欧阳子鑫记得冬季里的一日,他又在抽打一个陌生的少年,自己真的很生气,好多天都没有理睬武程,不过经历过那次以后,武程还真收敛了,不再胡乱打人。
「……你真是无情啊,我都站了这么久了,你还视而不见。」低沉的扣人心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欧阳子鑫怔住了,手中的叶片也飘落在地上。
——他急急地转身。
「既然那么想我,好歹也回封信给我啊,我可是挖空了心思,才能写出这么多诉说爱慕的诗句给你。」来人一身绛紫色华服,衣袖和下摆盘着金龙,他弯腰捡起地上火红的枫叶,拈动着。
「谢凌……毅……?」欧阳子鑫瞪大着眼睛,气息越发的急促,光润的嘴唇亦颤抖着。
「是我。」不再调侃他,谢凌毅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就把他拉进怀中。
「真的……是你吗?」欧阳子鑫闻着那熟悉的麝香气息,感受着那温暖而有力的拥抱,潸然泪下。
「是我,子鑫,我终于抓到你了!」谢凌毅埋首在欧阳子鑫锦缎般柔滑的黑发中,深深的思念快让他发疯了:「子鑫,我爱你……好想你。」
『如果能和欧阳子鑫在一起,哪怕只有几天,我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他是这么对靖国皇帝说的。
两国的君主为了欧阳子鑫的事情,已经秘密地通信很久了。
『哼,放弃一切?你打算让朕的爱臣跟着你喝西北风吗?』郢仁每次回信都是凶巴巴地:『只要你给他幸福,朕也就认了这门亲事,别再写情信来了,朕的臣子可不吃这一套,想见他的话,就快点来吧,免得朕后悔……』
「放开我!!」突然,欧阳子鑫低吼着挣扎起来,他猛地推开谢凌毅,抬手就揍了他一拳。
「呜!」坚挺的鼻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谢凌毅痛得哀鸣,可他更心痛欧阳子鑫在哭。
「混蛋!我是那么担心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呢?!我以为你死了,差点也去死!」欧阳子鑫眼睛通红,泪流满面,肩头颤抖不止。
「子鑫!」谢凌毅心疼地想抱他,可是欧阳子鑫横眉怒目,不让他碰。
「是我不好。」谢凌毅不气馁地追过去,慌忙中还差点一头撞上廊柱,好不容易拦住了欧阳子鑫。
「对不起,你不要哭。」不顾他反抗,紧紧地抱着他,这回就算脸上挨十拳,他也不会再松手:「对不起。」
「你怎么会坠崖的呢?还突然登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欧阳子鑫挣脱不了,只得双手握拳,忿忿地道。
「……好吧。」谢凌毅叹息道:「但此事说来话长——我和雪无垠有一个契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以就算不是为了你,我和他之间还是会有一场大战,而且……」
谢凌毅深呼吸着:「……这十年来,权势愈大,我就愈迷惘,无垠的眼神,他的追求……也让我为难,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所有的一切就像洪水一样推着我前进,我身不由己,又嘲笑自己,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权利,却还觉得空虚?然后……我遇到了你。」
「傻瓜……」欧阳子鑫嗫嚅,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辛苦就早些说出来啊,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谢凌毅赶紧搂紧他:「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本来想自废武功,结束一切,但最后关头……还是无垠救了我,听士兵讲,是雪军师送我回了军营,然后他说『告诉王爷,我们今生不会再见面了。』然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你居然还『自废武功』!」欧阳子鑫的眼眶红了,他当然知道决战的时候这和『自杀』无异,哽咽道:「你就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对不起……」谢凌毅真挚地道歉。
欧阳子鑫浓睫敛起,他无法原谅雪无垠,可是也无法憎恨雪无垠,爱亦长,恨亦长,他理解雪无垠那种无奈的,深深的哀伤,现在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了。
「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当我能下床去找你时,夏国国王又突然毙命,全国顿时纷乱成一片,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只得按捺下去找你的念头,宣布登基。」
之后的事情,就和欧阳子鑫听说得差不多了。
欧阳子鑫淡琉璃色的眸子,抬起来凝视着谢凌毅,缓缓说道:「你不是说过,不再留我一个人了吗?可是这次你却丢下我整整七个月,我不会轻易饶恕你!!」
「只要不是不理我,你想怎样惩罚都可以。」谢凌毅忙不迭地点头道。
「好吧,我……要你带我去夏国,游历所有的湖光山景,尝遍夏国小吃,还有……」欧阳子鑫的脸红了起来,嗫嚅:「看完你家里的藏书。」
「子鑫……」谢凌毅的眼神,简直是欣喜若狂。
「还有呢!」
「嗯?」
「你笑给我看看嘛?」
「啊?」
「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开始,你就一直板着脸呢。」欧阳子鑫说着,摆出一个冷酷的表情,惟妙惟肖。
「对你,我何曾……」谢凌毅本想说,对着他时候,是不会这样冷冰冰的,但看见欧阳子鑫脸色一沉,就不觉笑了出来,这个样子的子鑫,真是可爱啊。
欧阳子鑫楞楞地看着谢凌毅,平日里看惯了一笑起来,就倾国倾城的仁帝,自己应该对那足以迷倒众生的美貌免疫了才是,可他的心却怦怦跳得厉害,脸也更加燥热起来。
「你还是不要笑好了。」他忍不住低声说道,省得让人联想太多。
「子鑫,我只对你一个人笑。」谢凌毅明白似的凝视着他,温柔的耳语。
「才不要,你笑得好诡异。」欧阳子鑫侧过脸,耳根都红了。
「对了,子鑫,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件事说起来更长,十二年前……」谢凌毅缓缓地低下头,吻住了欧阳子鑫微启的朱唇。
儿时的邂逅,注定了一生的情缘,子鑫,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最爱,不管这份爱有多艰难,我都不会放手,永远守护着你。
寻寻觅觅,历经坎坷之后,我终于又抓住了你的手,凌毅,就算我们的未来无法预知,我也将克服一切,不再离开你,相约至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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