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只为与你相遇 第三章-01

  瑞卫道恩庄园外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刺激。色彩绚丽的旗帜随处可见,点缀于竞技场四周的营帐和天篷边。人群的鲜丽衣着迎着阳光,恍若珠宝般闪闪生辉,孩童们在人群中钻进钻出,小贩们脖子上吊着大箱子,沿路叫卖各式货物。
  竞技场上铺着沙粒,两侧设有约莫一百码长的两道木栅栏,里层栅栏较低矮——仅有三呎高——但外层栅栏却足足有八呎高。内层空间是留给随从,与参加竞技的武土的马匹活动之用。高栅栏外则是一般商贾、仆从观赏竞技比赛的活动区域。
  女士们和未参加比赛的武士,则坐在成梯形排列的长凳上,居高临下可将全景尽收眼底。这些看台长凳均没有天篷,分别饰以各家族的旗帜以分别区域,而许多地区都飘扬着蒙特格利家族的旗帜。
  比赛开始前,参赛的武士们都穿着甲胄在场内走动,依各个武士的财力状况,其所穿之甲胄亦有型式与品质之分,而其间差异颇大。场内可见一些铁环链成的盔甲,也有较新式的以皮革连结的金属制甲胄。最富有的武士则穿由普鲁土进口的新式甲胄,它以上好的钢铁将整个人从头包到脚,全身无一处未受到保护,这种新式甲胄防卫严密,总重量超过两百磅。盔甲上饰以染色羽毛,其色泽代表着武士家族。
  当茱蒂丝和盖文步向竞技场时,四周的嘈杂和混杂的各种气味,令茱蒂丝迷惑至极。这一切对她都是新鲜又刺激的,然盖文另有自己的矛盾思绪得整理,无暇分享她的兴奋。
  昨夜对他是个启示,他从未和任何女人有过和茱蒂丝在一起时,所享受到的欢乐和满足,他与人交欢大多时都是匆匆忙忙,即使是和艾丽丝秘密幽会。盖文并不爱他这个老婆——事实上,他觉得跟她讲话都会教人火冒三丈——然而他这辈子还不曾品尝过那种蚀人的激情。
  茱蒂丝看见雷恩朝他们行来,他全身包裹在钢制甲胄内,甲胄胸前饰有鸢尾花形章,头盔夹在一边腋下,虽然身上承受两百多磅的额外重量,他却行动敏捷,丝毫不显迟钝之态。
  茱蒂丝并没发觉当她一认出她的小叔,就放开了盖文的手臂。雷恩迅速来到她面前,颊上酒窝若隐若现,那笑容不知软化了多少女性的膝盖。
  “哈啰,我的小嫂子,”他冲她露齿笑着,“今天早上我还梦到你这个大美人,可是我看你比我记忆中的还美。”
  她好开心,“你也使得今天更为明亮,你会参加比赛吗?”她朝沙地竞技场点点头。
  “迈尔斯和我都会参加。”
  他们俩都没发觉盖文深锁着眉头瞪视他们。
  “我看见那些人手臂上都绑着丝带,”茱蒂丝说,“那有什么特别涵义吗?”
  “每位女士都可以挑一位武土,将她的祝福和象征送给他。”
  “那我可以给你一条丝带吗?”她对他笑着。
  雷恩立即单膝点地跪于她身前,一身甲胄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这是我的荣幸。”
  茱蒂丝撩起覆于发上的透明薄纱,由发辫上取下一条金色丝带,显然她的女仆对这种传统习俗知之甚详。
  雷恩对她笑着,一手插在臀上让她将丝带系在手臂上。她还没系好,迈尔斯就来到她另一侧,单膝点地跪下,“你不会厚此薄彼吧?”
  今天当她再看见迈尔斯时,她才了解到其他女人打他长出第一根胡子,便对他有的了解。昨天的她仍是个处女,无法了解他那专注的目光有何深意。她娇羞地红了脸,垂首解下另一条绿带,系于另一位小叔的手臂上。
  雷恩看见她脸红,立即爆笑出声,“别逗她了!迈尔斯。”他之所以大笑,乃是因为迈尔斯玩女人的本事,已是蒙特格利堡中的公开笑话。排行老二的史蒂夫就曾经抱怨过,迈尔斯十七岁时就已让堡中一半女仆大了肚子,另一半则是在十八岁时完成,“你没瞧见盖文已经在瞪我们了?”
  “你们两个别耍宝宝乖了,”盖文嗤之以鼻道,“这里多的是女人,随便找一个去炫耀自己,少在这里出洋相。”
  茱蒂丝才刚为迈尔斯系好丝带,盖文的手指就已钳住她的手臂,硬将她拉走。
  “你弄痛我了。”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怎也无法使他移动分毫。
  “你要是再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情,我可就不只是会弄痛你而已。”
  “卖弄风情?”她猛抽手臂,却只成功地使他更加重手劲握得更牢。
  在她四周到处都可见武士们跪于女士面前,接受丝带、腰带、薄纱头巾,甚至珠宝,而他却指控她在卖弄风情。
  “心术不正的人总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个德性,用不着把你的错误推到我身上来。”
  他倏然驻足,凝神注视她,“我敢指控你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事实,你对男人热中是一回事,但我可不会让你跟我弟弟调情,扮演娼妓,现在你给我乖乖地坐在这里,我懒得跟你再吵。”他转身大步踱开,丢下茱蒂丝一人站在属于蒙特格利家族的天篷前。
  一时间,茱蒂丝的神智停摆了,她看不见也听不到。盖文说的话实在不公平,但这些她倒还能当没听见,可是他那样批评他们私下做的事——她可就无法原谅了。
  难道她不该有反应吗?若真如此,她又该如何控制自己?说实在的,她几乎记不得昨夜发生的事,那一切仿佛蒙着一层薄纱,似有若无,朦朦胧眬。她只记得那醉死人的狂喜,此外她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可是他那样侮辱她,好像她真的污秽不洁,她硬吞下挫败的泪水,她恨他是对的。
  她拾级而上进入蒙特格利家族的席位,她丈夫不负责任地丢下她让她独自一人和他的亲戚见面。茱蒂丝把头扬得高高的,不让任何人看见眼眶中积聚的热泪。
  “茱蒂丝小姐。”
  一个轻柔的女性嗓音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转身看见一位年纪稍长,身着暗色法衣的女人。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昨天见过你,但你恐怕记不得了,我是盖文的妹妹,玛丽。”
  玛丽盯着她哥哥远去的背影,盖文通常不会这样丢下一位淑女不管,迳自走开。她四个哥哥——盖文、史蒂夫、雷恩、迈尔斯——都是极端谦恭有礼且殷勤的人。可是盖文始终没对他的新娘笑过,虽然他没参加竞技,却仍住营帐处行去。玛丽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盖文穿梭于人群之间,迈向行列中最后一顶营帐。许多人都拍他后背,暧昧地对他眨眨眼。距营帐愈近,熟悉的金属撞击声也愈渐清晰,他希望这场赛事能使他心灵平静些。
  他挺起胸膛,眼睛笔直地望向前方,谁也猜想不到他胸臆间充塞着怒气。
  她真是个骚婆娘,一个娇生惯养、蛮横的骚婆娘,他唯一能想到的是他要狠狠揍她一顿,同时又与她做爱。他眼睁睁地站在一旁,看她对他弟弟笑得那么甜,然而当她看着他时,那眼神好似他是个可厌至极的人。
  他忘不了昨夜的她,她贪婪地吻他,饥渴地紧拥他,但那都是在他强迫她屈服之后。他曾经强迫过她一次,第二次则是抓她头发逼她到他身边来,甚至连第三次开始时,她都要先抗拒一阵子。然而她不但对他弟弟笑,而且还给他们金丝带——金得就像她的眼睛。
  如果她给了她所坦承憎恨的他如此热情,那当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他一直在打量她和雷恩与迈尔斯,想像着他们爱怃她、吻她。突然间这成了唯一能阻止他没把她一拳击倒在地的力量。他想伤害她,他也已经伤害过她,伤害她至少能给他些许满足感,却没有任何乐趣。实际上,她脸上的表情只使他更加气恼。
  那个天杀的女人凭什么那么冰冷地看他。
  他气愤地一把撩起迈尔斯的帐幕,既然迈尔斯在竞技场上,里面应该是空的,然事实却不。
  艾丽丝已早他一步等在那里,目光安详地低垂着,小嘴恭谨地抿着。受够了自己妻子的冷嘲热讽,又被她的身体迷昏了头,他乍见艾丽丝顿感解脱。
  艾丽丝是个十足的女人——宁静,受制于男人。想也不想,他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吻住她。他就喜欢她这样融化在他臂弯中,他更满意她没有丝毫抗拒之意。
  艾丽丝从未见过此种情绪下的盖文,她在心中默默感谢该负责任的那个人,无论他或她是谁。虽然欲火焚身,但她也不是傻瓜。赛会场上实在太没隐私,何况这里到处都是盖文的亲戚。
  “盖文,”她抵着他的唇轻声说道,“此刻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
  他立即抽身离开她,在这一刻里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那你走好了。”他咆哮着冲出营帐。
  艾丽丝望着他的背影,皱起了柳眉,显然和他的新婚妻子洞房花烛夜后,并未使他如她所担心的背弃她,但他依旧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盖文。
  华特.戴莫里无法将眼光移开茱蒂丝,她静静地坐在蒙特格利的天篷内,倾听她的新亲戚欢迎她加入该家族。自从她步出城堡前往教堂时初见她的那一刹那起,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她。
  他看见茱蒂丝溜到石塔后的小花园去,看到她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他觉得仿佛自己认识她一辈子,而且不只单单这样——他还爱她。他爱她抬头挺胸走路的模样,就仿佛她已准备好面对这世界,他爱她的眼睛,爱她俏皮的小鼻子。
  夜里他一人独眠,想着她,幻想她是他的人。
  而今经过无眠的一夜,他开始纳闷为什么她不是他的。他的家族和蒙特格利一样富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经常走访瑞卫道恩庄园,更是茱蒂丝哥哥的好朋友。
  罗伯特.瑞卫道恩刚买了一大堆油炸圈饼,正在他的天篷内大快朵颐,一面喝着酸果汁。
  华特没犹豫或浪费时间解释,究竟是什么事愈来愈让他耿耿于怀。
  “为什么你不把那女孩给我?”他杵在那正狼吞虎咽的男人面前,质问道。
  罗伯特讶异地抬首,“你怎么啦,小伙子?你应该在场上和其他人在一起。”
  华特坐下来,一手撩着头发,他并非不吸引人,但也不英俊,他的眼睛蓝得难以界分,鼻子又太突起,嘴唇薄而无形,显得过于冷酷,暗金色头发直披颈后一丝不苟地于尾端鬈起。
  “那女孩,你的女儿,”他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把她许配给我?我跟你儿子在一起那么久,我虽不富有,但我的产业与盖文.蒙特格利的足堪比拟。”
  罗伯特耸耸肩,继续吃他的油炸圈饼,不时伸出惨白的舌头舔圈饼里流出来的果酱馅,再喝一大口酸果汁润喉。
  “你自己另外再去找个富有的女人吧,反正这种人多得是。”他随口漫应道。
  “可是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华特激动起来。
  罗伯特惊讶地侧首打量他。
  “难道你看不见她的美?”
  罗伯特望向隔壁天篷里的女儿,“嗯,我知道她很美,”他嫌恶地说,“可是美丽又算得了什么?没几年它就会褪色,她母亲曾经也像她这样,你也看见她现在那副死相了。”
  华特根本不必回头去看那个憔悴的女人,他把罗伯特这话抛诸脑后,“你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必须要她躲避这世界?”
  “那是她妈妈的主意,”罗伯特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反正她为了要保留那女孩已付出代价,而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现在来问我这些干什么?你没看见比赛就要开始了?”
  华特一把抓住罗伯特的手臂,他非常了解这男人,知道他这作法乃出于怯懦。
  “因为我要她,我从没见过那个女人比她更诱人,她本来应该是我的,我的土地与你的毗邻,我跟她是一对璧人,而你甚至连机会都不给我。”
  罗伯特硬抽回手臂,“你,一对璧人?”他嗤之以鼻,“你自己看看她四周的蒙特格利家族,那个是汤玛斯,差不多快六十了,他有六个儿子,不但全部活着而且还制造了更多儿子,他旁边坐着的是若佛,他的堂弟,那家伙也有五个儿子,然后是雨果——”
  “这跟你女儿又有何关系?”华特忿忿地打断他。
  “儿子!”罗伯特对着他的耳朵大叫,“蒙特格利家族制造的儿子,远多过全英格兰任何其他家族,而且他们的儿子个个成就不凡,你自己看看她嫁的那个家庭,老么迈尔斯,不到十八岁就在战场上获得名声,而且他已经让女仆们替他生了三个儿子。老三雷恩,他花了三年时间穿梭于全英格兰各大赛场,不但所向无敌而且为自己赚了一大笔财富。”
  “老二史蒂夫目前在苏格兰随侍国王,虽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领导大军。最后是老大,十六岁时他就接下家庭重担,必须独力经营产业,还得照顾三个弟弟,他可没有人教导,帮助他学习怎么做个男人,其他人十六岁时能像他一样吗?大多数人还不都是一有不顺心,就乱发牢骚。”
  他转而望向华特,“现在你要问我,为什么把茱蒂丝给那样的男人?如果我无法制造强壮得能生存的儿子,也许她能替我生一些外孙。”
  华特气疯了,他之所以失去茱蒂丝,只因为这老头子想要外孙。
  “我也能给她儿子。”华特咬牙切齿道。
  “你?”罗伯特大笑起来,“你有几个妹妹?五个?六个?哼,我连数都懒得数。再说,你又有什么作为?你的产业都是由你父亲经营,你整天游手好闲只会打猎调戏女仆。现在你可以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哭诉。如果我有匹母马想要小马的话,我会帮它找最好的名驹,你可以走了。”他转身观赏赛会,把华特抛诸脑后。
  可是戴莫里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
  罗伯特所言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华特这短短一生中确实没什么功绩可言,但那是因为他没像蒙特格利家人受环境所逼。他深信若是他父亲也早逝,他被环境逼得承担起责任,他的成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好,甚至还远超过他们。
  离开看台时,他已变了一个人。一粒种子已在他心田种下,正逐渐成长茁壮。他看着比赛开始,看见四处飘扬的都是蒙特格利家族的豹旗,见其迎风招展辉映着阳光,他开始把它视为敌人。
  他要对罗伯特以及蒙特格利家族,尤其是他自己,证明他和他们并没有差别。凝视那金绿色的旗帜愈久,他愈是肯定自己恨蒙特格利家族。
  他们做了什么有资格享受瑞卫道恩肥沃的土地?他们凭什么占有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多年来他忍气吞声陪伴茱蒂丝私哥哥,至今什么回报也没获得。而今终于有了他想要,且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却因为蒙特格利家族而被剥夺。
  华特离开栅栏边,踱向蒙特格利家族的天篷。不公平之下的炽烈怒火在他胸臆间膨胀,给了他必须的勇气,他要跟茱蒂丝谈谈,陪陪她。毕竟在各方面而言她都是他的,是不?
  茱蒂丝用力甩上身后的房门,用力之大似乎连石壁都为之撼动。
  她的婚姻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照其本质界分真可谓她一生中最可怖的一天。这一天本该是快乐的,充满爱与欢笑但她有这个丈夫就别想。这一整天来,盖文从未放过任何一次羞辱她的机会。
  一大清早他就指控她在他弟弟面前扮娼妓。当他把她丢下独自走开时,她只有自己找人说话。有个叫华特.戴莫里的男人,好心地陪她一起坐,为她详细解说比赛规则。一天来她头一次其正开始享乐,华特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她非常喜欢他的幽默。
  可是盖文又突然冒出来,命令她跟他走,茱蒂丝不想当众出丑所以就顺着他,可是一到雷恩的帐中,她再也不忍气吞声,把她对盖文所作所为的感想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他把她丢下不管,可是一当她快乐时,他又跑来剥夺她的乐趣。他就像个小男孩,自己不想要的玩具也不许别人碰。他听了虽然嗤之以鼻,但她满意地发现他无言以对。
  雷恩和迈尔斯一进帐,他们立即停止争吵,稍后她随迈尔斯一同回去观赛。这正是盖文最贬抑她的地方,艾丽丝.威伦斯一出现,他立即眉开眼笑地跑过去迎接,看她的眼神仿彿想一口吞了她似的,同时又似乎非常尊敬她,仿佛她是圣女。
  茱蒂丝并没错过艾丽丝投给她的胜利的一瞥,她只是挺直背脊,调开视线,挽起迈尔斯的手臂迳自踱开,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已被当众羞辱。
  稍后晚餐时,虽然他们比肩而坐,但盖文还是漠视茱蒂丝的存在。她为小丑滑稽的表现开心地笑,一位英俊的吟唱诗人吟诗赞扬她的美时,也假装很开心。事实上她几乎根本没听见他在唱什么。近在咫尺的盖文对她有极大的影响,今她坐立不安,什么都无法享受。
  餐毕,桌子又被抬到墙边让出空地跳舞。为了尽义务跳了一支舞后,盖文便转而邀请其他女人,一曲又一曲地跳个不停。邀请茱蒂丝共舞的人实在太多,多得让她承受不了,所以没多久她便借口疲倦而告退,奔上楼躲回她自己的房间。
  “我要洗澡了,”她对琼安命令道。刚才她才从楼梯间角落找到正和一个年轻人纠缠的琼安,“替我拿浴盆和热水来,也许我能洗掉一些今天的恶臭。”
  与茱蒂丝相信的正巧相反,盖文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他的妻子的存在,他无时无刻不知道她人在那里,或者跟谁在一起。
  在赛会时她似乎和某个男人谈了好几个钟头,他每说一句话她都报以微笑,或者开心地咯笑,最后把那家伙弄得晕头转向,魂不守舍。
  盖文把她拉走是为了她好,他晓得茱蒂丝压根不知她对男人有什么影响力,她就像个孩子,眼前所见一切全是新鲜的。她看男人时从不保留,坦诚得教人心疼。他说到好笑的地方她就笑,然盖文却看出那男人将她的友善,视为感兴趣。
  盖文原本打算跟她好好解释这些,但经她先那么一攻击,指控他蓄意侮辱,他便宁死也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怕自己会冲动地用双手捏断她可爱的脖子。幸好艾丽丝短暂的出现使他平静下来,否则他真不知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现在他两手捧着一个丑女人的肥屁股,目送茱蒂丝上楼。他没跟她再跳舞,就是怕他会冲动地道歉。
  道什么歉?他纳闷。
  他一直对茱蒂丝非常友善,直到她在花园里变了一个人,胡言乱语地乱发誓,他把她带离那个家伙并没有错,但她把事情弄得好像他真的错了似的。
  他等了一阵子,又跟另两个女人跳舞,可是茱蒂丝始终没再回大厅,他不耐烦地立即冲上楼。在这短短数秒之内,他拟想了各种她可能在做的事。
  当他推开房门时,茱蒂丝正舒服地躺在浴盆内,颈子以下全没在热腾腾的水中,她金红色的长发盘在头顶上,卷成蓬乱的发髻。她优闲地合着眼,头枕在浴盆边上。水温一定很高,因为她的脸蛋上布着薄薄一层汗水。
  眼见到她,他的全身肌肉莫不紧绷起来。虽然她总是对他皱眉,总是在生他气,然当时的她仍是炫丽夺目的,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是纯洁无邪的化身。突然间他豁然开朗,明白这就是他希望从她身上得到的,也是他所需要的一切。
  她轻视他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他的,也只属于他一人,他心跳急促地轻轻推上身后的房门。
  “琼安?”茱蒂丝懒洋洋地说。
  见没回答,她睁开了眼,一看见盖文脸上的表情,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情不自禁地,她的心跳乱了步调。
  “不要来打扰我。”她困难地逼出声音。
  他置若罔闻地兀自向她欺近,深灰色的眸子变成了墨黑,他弯身向她,一手抓住她的下颔。她企图闪躲,然他抓得极牢。他吻住她,起先动作粗暴,但渐渐地他的吻和握持变得温柔且深切。
  茱蒂丝只觉晕头转向,世界在打转。令人浑身舒畅的热水澡,他爱抚着她面颊的手,他的吻,莫不教她虚软无力。他稍微抽身,凝望入她眼底。彼此间曾有的恨,在此时此刻也被挤出了他们的小世界,剩下的只有他们近在咫尺的身体。他们对彼此的饥渴,已压倒任何敌意或猜忌之心。
  盖文在浴盆边跪下,一手绕到她颈后,再次吻住她,嘴唇徘徊于她柔嫩的颈项。
  她的身子潮湿且温暖,腾腾的蒸气就像他体内燃烧的激情。他已准备好,但他要延长他的乐趣,将它带上几近痛苦的极至。她的肌肤柔嫩诱人,闻起来带有淡淡的玫瑰幽香。
  蓦然间他好想看看她——她的全部。于是他将手滑入她腋下,拉她站起身。这不期然的举动与由热至冷的感受令她倒抽了口气。盖文随手拿起一旁柔软的大毛巾,将她包裹在内。
  茱蒂丝没敢吭声,内心深处直觉地认为若出了声,便会打破此刻慑人的气氛。
  他温存地触碰她——没有惩罚,没有兽欲发泄。他在炉火前的长凳上坐下,让她立于他双腿之间,仿佛她是个孩子一般。
  若有人描述这种场面,茱蒂丝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她相信了,虽然他衣冠整齐,而她却赤身裸体,茱蒂丝并未感到丝毫尴尬,只一迳玩味着这一刻的神妙。
  盖文小心翼翼地拭干她的身子,他的手脚略显笨拙,有时太重,有时又会太轻柔。
  “转身。”他命令道,她顺从地转身让他擦拭后背。
  当他把毛巾丢在地上时,茱蒂丝屏息以待,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根手指划过她背部凹陷处,她立即感受到一波波酥麻感,他的一根手指所能表达的,远超过数百次爱抚。
  “你真美,”他声音浓浊地喘息道,将双掌贴在她臀部的曲线上,“如此的美。”
  她不敢呼吸,纵使感到他的唇落于颈侧,还是憋着那口气。他的双手以折煞人的缓慢速度抚向她的腹部,越过肋骨,终于来到她那等待着他,恳求着他的眷顾的乳房。她终于长吁那口气,后倾身倚向他,头枕在他的肩窝上,他的嘴仍在她颈际流连。他任由双手恣意地在她身上游移,感觉她柔细的肌肤,探索她玲拢的身体。
  当茱蒂丝为激情冲击得神智恍惚时,他才终于带她上床。数秒之后,他的衣物已躺在地上,他已来到她身边。她急切地把他拉过去,寻找他的嘴,他笑她那贪婪的双手,挪揄她,但灰眸中却没有讥嘲之意。他们从容不迫地彼此探索,延长彼此的乐趣,一起欢笑。她的双手盲目地往下探索,当她发现她所找寻的目标时,他眼中再也不见笑意了。他把她推倒时,眸子已因激情而变得深邃墨黑。
  不一会儿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呼喊出声,彼此均在甜蜜的折磨中寻得解脱。茱蒂丝只觉精疲力竭,全身骨头都酥了。盖文虽翻身离开她,但是一条腿仍压在她之上,一手手臂也占有地压在她胸前。她深深地叹口气,然后幽然入梦。
  翌晨醒来时,茱蒂线像只午寐方醒的小猫般,伸个大懒腰。她手臂往旁边伸去,却只摸到一片空,她立即睁开眼,盖文已经起床了,由穿窗而入的阳光判断,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头一个念头是赶快到外头去,然而温暖的床和昨夜的记忆,却把她留在原处。茱蒂丝侧转身,爱抚着身旁凹陷处,把脸理进他的枕中,它还带有盖文的气味。喔,她这么快就已熟悉了他的气味。
  她作梦似地笑了,昨晚恍若置身天堂。她回忆着盖文的眼睛、他的嘴——他填满了她的视线。
  房门轻剥声激使她心跳狂乱,但当一见到推门而入的是琼安,便又突兀地平复下来。
  “你醒了?”琼安问,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
  “盖文爵士一大早就醒了,他武装了自己。”
  “武装自己?”茱蒂丝像弹簧似的弹坐起身。
  “他只是想去参加比赛,我真不懂他这是何必,身为新郎,他根本不必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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