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他们继续赶路。在沙漠里很难确定自己身在何方,而仇无涯就像识途的马,毫不犹豫就选择朝西边走。
原本一路上皆艳阳高照,突然,一阵狂风毫无预兆地呼啸而来,天色立刻昏暗得可怕。
仇无涯不假思索回身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整个罩在身下,牢牢护住,又觉怀里的身子微微颤抖,於是将手臂又收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风弱了,他松开她,两人慢慢坐起来。
浣春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气。要是时间再长些,她一定会窒息而死。
心有余悸,她忍不住问:「沙漠里的风总是这样可怕吗?」
仇无涯将她拉了起来,「沙漠春天多风沙,这还算小的,有时风力可以大到把马吹出数百里外。」顿了顿,他又说:「在沙漠里遇到风暴只能躲不能逃,以後记住。」
她怔了怔,忽然觉得,他待她变得温和了些。不过,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一定是错觉。
「方才……谢谢你。」犹豫了一下,她轻轻说。
他没有理会,只说:「走吧。」
走不到一个时辰,仇无涯就又停下休息了,掏出水袋,无言地递给浣春。
浣春正渴到发昏,接过来就往嘴里倒。
只有一口。
脑子立刻清醒了,最後一滴水滚过舌尖,就像尝到了绝望的味道,她握著完全乾瘪的水袋,下意识去看仇无涯。
他坐在一丛荆棘的影子里,闭著眼睛。她忽然发现,他的嘴唇已经乾裂到焦枯的地步,脸色也苍白得不像活人。眼窝下是深深的阴影,刚硬的脸部线条更加棱角分明。他紧紧握著弯刀,手背的青筋隐约可见,仿佛在极力克制著什么冲动。
或许,当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水以後,那把弯刀就会毫不犹豫地落在她脖子……浣春平静地对自己说,居然不觉得害怕。
浣春,唤春,沙漠的春天,其实并不比冬天更可爱。
「没有水了。」将空水袋交还给仇无涯时,她低低地说。
他接过来,看也没看便放进怀里,然後继续闭上眼休息,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现在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珍贵。
什么时候,那把刀会落下来呢?
应该为时不远了吧——假如他们仍然找不到水脉的话……
第六天,两人陷入断水的恶梦。
昨夜他们栖息在一堵石崖下,她睡得不安稳,好几次醒来,都发现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寒意凛烈。她垂下眼,看著他怀中的弯刀。即使是睡觉,他也不肯放松警觉,这几夜的共眠,她对这一点已相当明白。
清晨的风带来些微水气,石壁上因昼夜温差而凝结了少许露珠,他们舔掉了这天赐的一丝救命琼浆,继续朝未知的尽头跋涉。
走不出数里,太阳已如火炽人。此刻,乾渴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意识。她感觉不到饥饿,脚像拖了千斤重担,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抬眼就看见他的背影,挺直而坚决,离她很近,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感到有点奇怪,仇无涯一向都走得很快啊,他是体贴地慢下来等她吗?
果然是快死了,她居然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
勾勾唇角,想笑,却没有力气。仇无涯若知道一定会开心,他讨厌她的笑容,现在她终於笑不出来了。
正胡思乱想著,仇无涯却停了下来,凝望远处。她随著他的视线望去,竟看见一片碧波绿树,远远在前面荡漾……
「绿洲!」浣春惊叫一声,就要往前冲。
刚跑出一步,手臂就被仇无涯抓住,他用低哑的声音缓道:「是海市蜃楼。」
她脚一软,心里沮丧不已。曾听过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许多乾渴的旅人被虚幻诱惑,往往狂奔到死,想不到今天让自己碰见了。
正在发愣,仇无涯的身子一晃,竞顺著她倒下来。
浣春吓了一跳,急忙俯身去看,却见仇无涯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全是焦皮,
身子也开始发冷,额上连一点汗都没有。
难道他生病了?
「仇无涯?仇无涯……」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她焦急地推他,但他一动也不动,眼睛紧闭著,只有嘴唇微微掀动,却不知在说什么。
她只得跪在他身边,将耳朵贴近他的唇,只听见模糊断续的:「水……水……」
她猛地呆住了,他已经渴到这个地步了吗?他们不过才断水一日,连她都还能支持住,为何他竟然虚弱至此?
怎么会这样呢?她呆呆看著他苍白的脸,某些被她怱略的事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喝水;当她喝水的时候,他从不监视她是否多暍……心弦一动,像被闪电击中,她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自从在枯柳下没有找到水源,他就不喝水了,一滴也没喝过!
早在三天前,他就断水了!
想通的那一刻,她心头所受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个口口声声恨她,威胁要暍她的血解渴的蛮族男子;这个总是狂妄肆意地轻薄她,从不肯给她一个好脸色的仇无涯;这个要挑起汉朝与匈奴争斗的罪魁祸首,竟会为了延长她的性命,而将自己置於这样危险的境地?
他难道不明白,在沙漠中缺水数日就意味著死亡吗?
然而,他竟为了他痛恨的人,几乎放弃自己的生命!
从来没有人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爹娘、父皇、辛哥哥……从来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
疑惑、迷茫、震惊……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更多的是感动,一颗心刹那问变得柔软,她清楚听到心底冰层破裂的声音,陌生的潮水涌了出来,眼前甚至有些模糊
「仇无涯……」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为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回答她,脸色更加死白,嘴唇连细微的掀动也没有了……她猛然回过神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水来救命,可是在这片乾渴的荒漠里,要到哪里去找比血还贵重的水呢?
血!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心头。探向怀中,握住匕首的同时,她犹豫了下——救,还是不救?
他将水省下来给她,如今才会变成这样,於理於情她都该救他。
可是,他是将她骗到这绝境的骗子,更是挑拨汉朝与匈奴开战的小人……
她到底该怎么办……
罢了!不再犹豫,浣春拔出匕首,在自己左腕,划下一刀。
她将手腕凑近他唇边,看著那殷红的血一滴滴流入他口中……
横竖都是要死,迟一刻早一刻又有何分别?若没有他,她一个柔弱女子又能在这残酷的沙漠中活多久,倒不如用她的命来救他,这样就算是代汉朝偿点前债。以後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还有就是,她其实不想他死啊……渐渐地,浣春开始觉得眼前发黑,气力像从身体里被抽走……
「你在干什么?」一股大力突然将她推开,她眨眨眼,看见仇无涯挣扎著坐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怒视著她,「自己都快不行了,还胡乱放血,你不想活了吗!?」
「那你呢?明明水不够,为什么要都让给我喝?」她回瞪著他,声音虚弱,「我不是你的仇人吗?」
他的脸色发青,眼中红丝清晰可见,看著她的眼光像要喷出火来。她的心一阵慌乱,忽然不敢直视,偏头过去,只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你才明白?」
她的心猛地一颤,隐约预感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准你死,既然你是我的仇人,就用一辈子来赔!」
仇无涯从来都是直截了当,明白自己要什么就伸手去拿的男人。
「你说什么!?」即使隐约猜到他的心意,但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便说出来。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再次开口,说得更直接。
浣春的脸色一瞬间煞白,「你说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羞怒来得快,她几乎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狠狠甩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过後,仇无涯的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五指印。
两个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呆住了。浣春心头在那刹那间有些後悔,自己向来是极会控制情绪的人,为什么只要面对这男人,她就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呢?
什么「做我的女人」,什么「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真是不知羞啊!
仇无涯瞪著她,紧紧抿著嘴,心里的一把火烧得劈啪作响。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冒险冲进风暴中追她,带她寻找绿洲,忍著渴将水都让给她……他这么辛苦到底为了谁啊?居然只换来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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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捺不住这把火,仇无涯大吼一声,猛地攫住了她的双肩,便朝她的双唇吻了下去。
这回不只是微微地含住,而是狂烈地肆虐她的唇舌,不让她有退让的机会,不让她有呼吸的权力,不让她有片刻的自由……
她的反抗简直是螳臂挡车,本就因失血而消耗了大半气力的身体被强硬地压在身下,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接受。
鲜血的气味在两人的唇问渲染开来,仿佛催情的媚药,他的手开始在娇躯上游移,贴得更紧,吻得更深……
然後,他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有水珠慢慢从眼角滑落……
仇无涯火气一下子退得乾乾净净,他看著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做我的女人,让你这么难受吗?」
闻言,她睁开眼,此时仇无涯已经放开她站了起来,背光的脸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什么意思?他不是要强占她的吗?
「算了。」他转过身去,「走吧,多走一步路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她呆呆望著他的背影,茫然中竟然有一丝说不清的失望。
她一定是渴疯了,居然会留恋他舌尖那一丝温润的感觉,即使混合血腥……
体力更差了,手上的绿绮彷佛比昨日重了一倍,身上一阵阵地发寒,连炽热的阳光也感觉不出暖意。她拖著脚步跟著他,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放过她?
这个从不将礼仪规炬放在心上的野蛮男人,为什么没有强占她,反而只是见到她的眼泪便停了手?还有,他问的那句话……
不不不!她绝对不是心动!绝对不是因为他那几乎看不出的温柔而心动!待她好的人太多了,但他们却从未挑起她的一丝回应,然而……他们都不曾像他一样,为了她愿意舍弃最後的一滴水……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曾大胆到直接对她说「做我的女人」。
浣春看著仇无涯一脚接一脚地走著,虽然看不见他脸色,却觉得他快不起来,忍不住担心地问:「要不要歇一歇……」
仇无涯回头看他,薄唇微启,脸色忽然煞白,脚下已沉下去。
原来沙漠里的浮沙最是防不胜防,就是在沙漠里生长的人也难免著了道,何况他心有所思,神不守舍。
浣春连忙伸手过去拉他,仇无涯却不拉她的手,还怒喝道:「别过来!」
流沙最凶险不过,像她这样不知沙性的人贸然插手,只怕反帮倒忙。
仇无涯努力放轻身子,脚下不著力,双手扣住旁边的沙石,却不敢用力。
正危急时,一只手伸过来,慌忙间他也抓住了,醒悟过来时才发现是浣春,但无奈此时他已是泥足深陷,想松手也不行。
「你快放手!」他怒目瞪她,「你以为自己有力气拉我上去吗?」
眼见仇无涯渐渐沉下去,因为抓著他的关系,连她也在一分一寸向流沙的边缘滑落,那暗黄色的沙就像无形的沼泽,即将吞噬他们的生命。
浣春拚了最後一分力气拉仇无涯,她此时放手或许还有活路,却不知为何,她心里只是想著死也要死在一起。
「不放。」声音虽轻却坚决无比。
仇无涯怔怔地看著她因为拚命使力而涨红的脸,看著她左腕的伤口又开始缓缓流淌的鲜血,一个微笑,慢慢地跳上了他的嘴角。
她,到底还是对他有情啊……
「你别白费力,这流沙似乎也在动,只要给我一个支撑,我自己摸出方向,说不定可以出得来。」仇无涯到底对沙漠熟悉得多,冷静下来後便想出办法。
两人齐心一起用力,仇无涯借助流沙流动的方向缓缓使力,浣春死命地抓住他不放,两人从沙中拔出手脚时都是筋疲力尽,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好半天,仇无涯一个翻身,半压在累到几乎动弹不得的浣春上,脸上带著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做我的女人吧!」
这男人听不懂人话的吗?浣春不假思索地抬手,「你……」
刚举起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放在唇边,柔柔地亲吻腕间的血痕,「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嘴硬?」
「我……」
「若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放手,要陪我一起死?」
「我才没有……」
「骗子!」
他紧盯住她逃避的眼,一宇一字地低声道:「我只骗人,而你,却是连自己的心都骗!」
她终於哑口无言。
是的,在流沙即将吞噬两人的时候,她所想的只有和他死在一起。为什么要到生死关头,才肯承认自己早已对他动了心?
这颗冰封了十六年的心,终是被这个异族蛮子打破了冰层,种下了情芽。
她再不能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与她无关,至少世上有一个叫「仇无涯」的男人,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而且还努力开疆拓土,誓言要占据她整颗芳心。
「我是你的仇人……」
「所以才说叫你用一辈子来赔呀!」
「我不懂怎么做渠勒人的女人……」
「哈哈!」他大笑起来,「傻瓜,你总知道汉人的妻子该怎么做吧!」
妻子吗……
她也笑了。能够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或许还能够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这些是她过去连想都没想过的,命运的预言从未告诉她,她有选择的权利,然而现在,她或许可以暂时相信,他们是有这样美丽的未来……
迟疑地,她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仇无涯,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他的回答是——低头,深深地吻她。
夜晚的时候,她依偎在他怀里,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温暖谁。
因为缺粮断水造成体力下降,连带地体温也低了许多,他们手脚都纠缠在一起,紧得恨不得能完全融合。
她没有再去想仇无涯和自己能相爱多久,对她来说,这个问题是难以回答的。
她不怀疑仇无涯的情意,只是,这情意能否敌得过他对汉朝与匈奴的恨意?若他们可以活著走出这大漠,那时他还能放下仇恨,毫无阴影地爱她吗?
没有答案,她索性一切都不去想,只品味此刻相拥而眠的甜蜜。
当然,她也没有去想,若真到那一天,她又会怎么做;更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迅速,这样措手不及……
第七天,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早上他们差点没能醒来,若非一只秃鹰在仇无涯腿上啄了一口,惊动了他,说不定他们会被太阳活活烤成人乾。
浣春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走路了,眼中透出死亡的灰暗。仇无涯比她好不了多少,四天滴水未沾的他,即使有著沙漠男儿铁一般的毅力与坚忍,此刻也摇摇晃晃,几乎迈不开腿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浣春昏昏沉沉地想,十六岁的大劫,果然还是无法化解啊……
「起来,」突然,仇无涯推了推瘫倒在身旁的浣春,「你看,一大群秃鹰盘旋在那片天空,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我们有救了……」
听到「有救」两个字,她强撑起最後一丝精神,跌跌撞撞地跟著仇无涯向前走。
天可怜见,短短的两里路,他们差不多费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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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座沙丘,惨叫与狂笑声传入耳中,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顺风而来。仇无涯侧头聆听,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竞丢下浣春发足狂奔而去。
不知出了何事,浣春也奋力追去,跑上沙丘,眼中所见的景象,令她在瞬间震惊得几乎连呼吸都窒住了——
一群骑著马、身穿黑袍的男人,手中挥舞著雪亮的弯刀,正在砍杀十几名老弱妇孺。刀光一闪,便是一颗人头落地。鲜红的血淌了满地,立刻就被乾渴的沙地吸走。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屠杀,毫无人性的凶徒们,被杀戮的兴奋冲激得忘乎所以,个个都像魔鬼,狞笑著夺去一条又一条无辜的性命。
仇无涯站在血淋淋的尸体旁,半跪下来,伸著颤抖的手,合上那怒瞪著的双眼。
一个凶徒发现了他,策马向他冲过来,沾血的弯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当头斩落——
「啊——」尖叫声从浣春喉咙里逸出,她只来得及闭眼,没看到仇无涯拔出了他的刀——一刀两段。
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个凶徒冲过他身边,然後从马上栽下来,连刀带人,被从中间分成两半。
然後,他冲向了那群恶徒。
浣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斗。如果说那些凶手是魔鬼,那么仇无涯就是魔神。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气力是从哪里来的,他分明已经体力透支到连站也站不稳了呀……
凶手们试图合围,以击杀这个可怕的无名敌人。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包夹、偷袭、冲击,那些刀光始终飞向他们的身体……
当凶徒们发现围攻根本无效时,他们选择四处逃散,然而,追逐而来的刀光让他们连逃跑也来不及。
最後一个凶徒策马奔出十余丈後,一柄尖刀呼啸而至,穿胸将他钉在地上,一声惨呼之後,战斗戛然而止。
等飞扬的尘沙慢慢飘散,沙地上已是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仇无涯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垂著头,静静地站著。浣春强忍著刺鼻的血腥,
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此时,仇无涯开口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平到听不出高低起伏。
浣春摇头。
「他们是薛克汗派出来为匈奴搜集粮单的前锋队。而他们所杀的,是弥族的普通牧民。」
他还是不看她,垂著的双手已悄然紧握成拳,「匈奴人为搜集粮草,不惜一切……对待敌人更是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她的心狂眺起来,呼吸一窒,即使在遭遇流沙的生死时刻,也不曾如此恐惧。
恐惧不是因为鲜血、尸体,而是仇无涯那异样的平静。
恐惧来得那样强烈,她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仇无涯终於把头抬起,眼中是她熟悉的冷锐与憎恨,像箭般刺穿了她的心。
曾经相信的幸福,碎得这样轻易,比梦幻还短暂……
眼前的视线迅速变暗,天空剧烈地晃动,脚下有深渊裂开,将她吞噬……
醒来的时候,浣春已经躺在一处空旷的原野。天际一片血红的云霞,风带著血腥味道,让她想吐。
「再喝一点,你脱水很严重。」水袋递到眼前,仇无涯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淡然。
她抬起头看他,头脑还是昏眩的,「哪里来的水?」
「牧民带的,我把他们埋了。这些水和食物足够我们走到绿洲。」他把水袋塞到她手里,起身走到一边,「我牵了两匹马,你暍完就上路。」
水仍是带著一股动物的骚味,她清晰地尝到里面的苦涩。
昨日的一切,来得骤然,去得仓皇,连回味都来不及,便已散失无踪。
喝完水,呕心感徘徊不去,昏眩却渐渐轻了。她挣扎著站起来,仇无涯先走,浣春跟著,只觉那身影已离自己极远,虽在咫尺,竟似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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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姑娘,快尝尝这道烤全羊,真正的西域风味。」化名「巴勒」的倒楣师兄白牙,殷勤地向俏脸紧绷的佳人献宝,但佳人仍旧不理不睬,只赏来两颗白眼。
「彩云姑娘,我知道你担心安顺公主,可是也不能不吃饭那……」
「强盗!」
「你听我说嘛……」
「骗子!」
「唉,这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滚出去!」
「呜……」白牙丧气地走出帐幕,只恨不能把罪魁祸首抓来痛打一顿。
抬眼,他看见一个大汉远远奔来,「白牙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他一把抓住来人,心头七上八下的。千万别是找到那小子的尸首……
「找……找到王子留下的标记了!是朝著焉支山的方向去的!」可怜的报信人,差点给他勒得喘不过气。
焉支山!?那可是匈奴王廷的方向啊……
白牙几乎要仰天长啸了,难道那混蛋惹的麻烦还不够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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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气公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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