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梦」酒吧的环境很好。
灯光阴柔却个昏暗,人很多,但气氛却没有喧闹噪杂的感觉。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台前,苦情地唱着:「你知道我们没有明天,却还笑着对我假装自己不难过……」
听歌的人们幽幽地隐藏在黑暗的幕后,带着或轻视或淡漠或感动的眼神,留给她一个亮白的空间,任她诉说她并未曾解读过的故事。在这黑与白的舞台上,她是人们自我情感的宣泄,以最平庸的歌词,最大众的形式,向早已伤痕累累的世界表明自己的真心未死。
我坐在黑暗的最远处,翘着二郎腿,闭着眼仔细聆听。
「感觉怎么样?」她笑盈盈地走过来,说着给我递上一杯「COSMO」。
「嗯……还不错,就是场地挤了点。」我懒懒地回答。
她扑哧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问你自己啊。」
「哦。没事啊……」我一身轻松地说道。
她仔细地盯着我看了看,然后笑着点点头。
「那好,好好玩吧。」她开心地一笑,转身而去。
我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猛然间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就在她快要隐入前面的厅台时,突然几个人将她一把拉住。
「请不要这样……」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夹杂着惊慌。
「什么啊!赵小姐,你给我放聪明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她胆怯地说道。
「什么?那就难办了啰……嘿嘿……」那几个人发出了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们也可以通融一下,你也可以用其它方法来还……」中间那个高个子满脸写满了欲望。
「……什么方法?」
「简单--当我一个月马子,如何?」那人斜着眼睛瞄着她的反应。
「这……」
「怎么样……要是你不答应……」那人拉长了自得的音调,「过了今天,我可不能保证你可以活着走出酒吧门口……」
「对不起……大哥,我实在是没有其它的法子。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只要一周,不不不……三天,好吗?」她眼泪汪汪地请求道。
「什么?」旁边几个人大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大哥发善心才给你机会!你居然不领情!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抬起手便要对她动粗。
「啪--」我紧紧地抓住了他即将发威的手。
「干什么!小白脸。」那人一脸地不耐烦。
「别对女人动手。」我冷冷地对他说道。
「哟!今儿我总见识了一位绅士了……」那人冷笑着,「不错嘛,英雄救美……」
说着,四个人围了上来,用嗜血的眼神望着我,仿佛要将我一口吞下。
「先生,你还是别管这事吧。」她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我冲着她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我无聊。」
刚说完,一阵凌厉的风已经袭到我的脸上,「砰--」地一声,我顿时被那巨大的力量击得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旁边的酒桌上。翻倒的餐具砸了下来,酒气伴随炙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上急剧地划过。
「呀--」伴随着女人们惊声的尖叫声,那疯狂地拳头向我无情地砸来。四周的声音变得噪杂而尖锐,我只听见她在惊慌地大哭着:「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在那剧烈晃动着的人影中,我几乎睁不开眼,只是徒劳地护住了全身。
「你们都住手!」
猛然耳边传来的一声暴喝,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冲了过来,一把扭住了那几个人。
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哇--」她大哭着向我扑了过来,抱住了被揍得快要虚脱的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她泣不成声地说道。
「唔--」她紧紧搂住我的手碰到了我的痛处,让我禁不住痛得一阵闷呼。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貌似和善的矮个儿中年男人在一群保安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老板--」她哭着向他解释,「对不起,是我不好。欠了他们的钱,所以才招惹上他们的。连累了这位先生……」
那老板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了我们几个一番。
「严老板!你也是跑过江湖的,该明白这道上的规矩。她欠了我们的钱就该还债!这小白脸胆敢管闲事,那就活该他倒霉~~你是个明道理的人,所以就不要插手这件事。」那老大向他严正交涉。
「没错,这确实不该我管。」那严老板笑眯眯地说道,「但是你们在我严穆秋的地盘上胡来,这个我可不能袖手旁观了。你们砸了我的场子,要我『笑面严铁手』的名声何存啊?」
「这么说,你是管定了?」
「呵呵,没错。」
「严老板可不要后悔……」那几个人危险地说道。
「你们之所以要找上赵阳,是因为她欠了你们的钱,对不对?」他轻松地转过头来问她,「你欠了他们多少?」
「二……二十万……」她嗫嚅着说。
他沉吟了一下。
「怎么样?严老板。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等我们收拾了这小子和这女人,自然一切没事。你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糊弄一下过去算了吧……」
「谁说的?」他微笑着反问道,让那几个人一愣。
他转过头对旁边一个跑腿的说道:「阿七,去,帮我提点款子出来。」
「老板……」赵阳一脸惊异与感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事、没事……」他挥着手安慰她,「少玩几回扑克就过去了……」
「老板……」那个叫阿七的男人很快从里面抱了一个大包裹出来,递给严穆秋。他笑眯眯地接过,掂了掂:「那我们可说好了,今天咱们钱、人两清,也就是毫无瓜葛了,这以后……钟老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下次要是想到雅梦来喝酒,打个招呼,我一定算你便宜的。如何?」
「嘿嘿嘿……行啊,我就知道严老板耿直……」那几个男人见到了钱,只好急忙找台阶下。
「那么,就恕严某不远送了。」他笑容可掬地下逐客令。
那几个人见势只好哈哈地笑着一哄出门去了。
洒吧恢复了平静。
惊魂未定的人们各自就座,吧台的歌女也继续唱歌,一切仿佛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的疼痛和赵阳的眼泪是真实的。
「老板……」赵阳眼泪汪汪地望着严穆秋。
严穆秋卸下了那一脸笑容的面具,严肃地看了看我们:「你们两个到后面来一下。」
赵阳握着我的手不由一抖。
往宽敞、阔气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一帮人严阵以待。
严穆秋随意地冲着我们一抬手:「坐吧,你们两个。」
「老板,我、我……」赵阳急于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严穆秋抬手制住了她的废话。
「对不起,我想先问清楚。赵阳,你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赵阳立刻脸红了。
「萍水相逢而已。」我开口说道。
「哦?」严穆秋一脸意外,「看来你还真是一位性情中人了。佩服、佩服……不过--」他立刻话锋一转,「现在你知不知道,你把你自己也扯进了麻烦里了。」
「老板,这件事,与他无关的,都是我……」赵阳想替我说情。
「这件事虽因你而起,但是他为你跟那帮人打架,搞得我的酒吧被砸得一团糟,这损失谁来赔?」严穆秋的反问让赵阳语塞。
「最后还让我白白为你们两个赔了二十万,你们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板,请不要辞退我……我一定好好努力的。」赵阳急得要哭出来。
「我会为这事负责……」我缓缓地开口,「我没什么钱,不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杀人、抢劫都行。但是……」我紧紧地盯着他,「不要以此为借口,要挟她做工作以外的事。」
赵阳全身一震,猛然盯着我,那眼神里除了感动以外,还有些其它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呵呵……你把我严穆秋当成什么人啊?」他大笑了起来,「我虽然曾经是黑道上的人,但是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正经生意人了。不过……你倒是很聪明。」他顿了顿,「……你让我挺有兴趣的。好吧,你--要不要来雅梦做事?」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反正你们两个也欠了二十万,你们就白给我做工,一直做到还清债务为止。到时,你们想做什么都跟我无关。怎么样?」他笑着盯住我。
「行。」我平静地回答道。
***
白色的丝质衬衣,黑绸的背褂与长裤,加上红色的领结,衬得我原本潦倒的外形意外地精神了许多。
「你穿这一身侍应生的制服真好看!」赵阳在我身后啧啧称赞着。
我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毫无感觉地笑了笑:「是吗?」
「嗯。你难道没发觉这几天雅梦的女客突然多了许多?」赵阳注意着我的反应。
「没有。」
「那是你太麻木吧?那些客人眼睛在你身边转来转去,你都没一点反应。」她偷笑着。
「……」
「我总觉得你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样。」赵阳小心翼翼说道,「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转过视线,淡淡地说道:「快出去吧。要不然一会儿领班的又要教训你了。」
赵阳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道:「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在别人欺负我时出手救我,还帮我在这里做事来还债。为什么?你为什么那时候要帮我?你根本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外人而做到这步田地!」她的眼神炙热而单纯地望着我。
我无声地笑了:「因为我无聊。」
赵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单纯了。我只是一个流浪汉,说话做事会凭感觉而已,也许明天我后悔了,就会背着你偷偷溜掉的。」我一脸轻松地对她说道。
「你撒谎,我知道你不会。」赵阳静静地说。
「你那么善良,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的……」她喃喃自语着。
我猛地转过身来扳住她的肩,这个动作把她吓了一大跳。
「我不善良,赵阳,」我一脸严肃与残酷:「我会伤害我身边的所有人。所以--你最好跟我保持距离,否则,总有一天你自己会后悔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想张嘴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赵阳,你知道现在敏姐在外面叫了你几次了?」
突然门口传来的声音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老板……」赵阳一见是严穆秋便吓得说不话来了,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他,只好低着头出去了。
「严老板亲自来工作间督阵,实在令我佩服。」我淡淡地笑着盯住他。
严穆秋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讽刺,哈哈地笑着:「我是来找你的。」
「哦?」我挑起眉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升你为领班,你觉得如何?」
我一愣。
「你在这里做了快一个月了吧?我觉得你人很聪明,学起来也很快,只当一个小小的侍应生太可惜了。」
「啪--」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直盯着他:「严老板,今天我们把话摊开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意图?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我也不会白吃你的施舍。」
「什么意思?」严穆秋笑瞇瞇地装傻。
「你叫我跟赵阳在这里做事还债,直到还完为止,这就相当于变相地跟我和她签了一份长期雇约,这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事?而且我跟你素昧平生,你不但不怪罪我砸了你的场子,还要升我的职,我虽然是迟钝,但还不是白痴--你不是圣人,也不像是,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一步步地紧逼着他,将手暧昧地攀上了他的胸口,「莫非你另有所图?你要是直说,我绝对不会反抗的……」
「哎、哎~~」
严穆秋大叫不迭地拉开我的手,「我不是同志,也没有那种嗜好,小子,你看错人了……」
他见我迷惑不解,不禁长叹起来:「你小子老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难怪同炎被你伤得失魂落魄的。」
我不禁心中一抖:「你--你是……」
「怎么,还是没想起来?上次你在迪吧被那一伙小混混打,还是我和同炎帮你解的围呢!你居然这么没良心地把你的救命恩人忘了不说,还怀疑起我的居心来了……」严穆秋一脸无奈,「我早就一眼把你认出来了,没想到你小子真的迟钝到这个地步!」
那晚被逼嗑药的记忆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严穆秋的样子仍然那么模糊不清,但是他圆滑的处事方式倒让我猛然想了起来,「你……你是同炎的朋友?」我有点结巴。
「还算你小子识相啊!」他开始戏谑,「还不快点对你的二度救命恩人磕头谢恩?」
我沉默了。
「这么说,你是看在同炎的面子上,才出手帮忙的?」
「我救你是因为同炎没错,但是欠债还钱这个不会变。你要不要帮赵阳还钱随你便,不过,赵阳这二十万是铁定要还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如果你愿意在这里长做下去,我相信大概两年时间,赵阳就可以自由了。」
我咬紧了嘴唇:「因为我从同炎那里出走,所以你要替他看住我吗?」
「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出一句好话呢?我可是在充滥好人照顾你啊!」他一拳向我锤过来,「同炎还不知道呢!」
我咧嘴想笑,却笑不出。
「我会在这里做下去,但是,有个条件--请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同炎。」我平静地说道。
严穆秋看了看我,点点头:「可以。」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直至确认他不会反悔才放下心来。
「还有一件事……」他在我背后叫住我,「赵阳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过,据我的观察,她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单纯。你说话行事要注意一些。」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
其实做酒吧领班,烦心的事也很多。
我白天忙着补眠,晚上在酒吧里穿梭打理着日常事务,应付难侍候的刁钻客人,几乎快要遗忘外面的一切。
赵阳倒是个很灵巧的女孩,经常会默默地帮我处理一些我不太擅长又不能不管的事情,再加上债务的事,她跟我颇有些落难兄弟的感觉,跟她混熟了后,就越发不分彼此了起来。
「柯洛……」她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在一大堆账本中飞快地翻着帐目,顾不得抬头看她。
「有位客人要点酒……」
「那就点给他就是啦。」我继续忙着登记帐目。
「可是那位客人说除了你给他上的酒之外,其它人的他都不喝……」
「……」
「啪--」我放下了笔,「是哪位?」
她指了指远处坐着的一个身影。
顿时,我心如明镜。
那位十五号座的客人惬意地倚坐在沙发里,微笑着注视着我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了,柯洛。」他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优雅地向我索杯。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直瞪着他。
夏云涛朗声大笑:「当然是来喝酒消闲啊、还有,看美人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一阵怒气翻腾。
「那好吧,请客人慢用。」
说完,我想抽身离去。不料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拉住。
「别那么无情啊……这么久没跟我见面了,就不想跟我叙叙旧?」他一副可怜的表情。
「没什么好叙的。」我努力想摔开他的手。
「就算我们没有好谈的,你就不想知道同炎现在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他为了你心力交瘁成什么样子了?」他紧盯着我说道。
我不由得全身一震。
这一分神,我被他一把拉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
「你!」我看到了赵阳惊异的表情,恼怒地想挣开。
然而他却完全不顾我的反应,笑嘻嘻望着我不松手:「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他的……」
我愣了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一种熟悉的苦涩感觉从心头涌了出来。
「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我匆忙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云涛虽然嘴上笑着,说出的话却很严肃:「你这样从他的身边逃开,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着急?他整天失魂落魄地,连工作都没法进行下去了,可是他又不愿来找你。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着,我看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把他自己逼疯了。」
我沉默不语。
「你真的这么狠心把他往绝境上推吗?」
我一抖,一阵狂怒的感觉冲上我的头脑:「夏云涛,你别在这里充好人!当初提醒我拒绝他的人是你,和我一起在他面前演戏刺激他的人是你,从他身边把我拉开的人也是你!现在你又突然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来劝我回到他的身边!你还真会两面装好人呀~~」我哼哼地冷笑着。
没想到面对我的暴怒,云涛居然没有摆出他惯有的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沉默了半晌,松手放开我。
「对不起。」
他诚恳地向我道歉。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由得愣住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
「我低估了同炎对你的感情,任由自己的任性与自私铸成今天这种局面。所以我要补救,希望这还不算太晚。」云涛的声音异常地沉重。
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那种忏悔的语调和表情诚恳得让我几乎快认不出他来。
「你……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来跟我说这些话?」
云涛僵硬地移开视线:「我跟同炎已经闹翻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跟你分手的前一天。」
我拼命地搜索着记忆。
「他先是怪我将你抢到手却又不全心全意地对待你,然后又责备我陪你一起演柯洛和徐驰的戏,他说这样让你沉迷于虚幻中,迟早会毁了你自己。起初我不以为然,对着他胡乱瞎扯了两句,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火了,冲着我就是一拳,然后又吼着要我立刻改变态度,要不然我跟他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就玩完!我从来没看见过那样的同炎,那样激动又失去理智。一时间面子上下不来,伸手就回了他一拳,两个人就闹开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
「我也知道是我自己不对,就想找你挑明事实,然后再找他说清楚,但是因为你离家出走,同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解释……」
我无言地握紧了拳头。
「我希望你去看看同炎,让他放心。至于你跟他之间的事--我已经退出了这个游戏,也没资格插嘴。但是有一点,同炎对你的爱,已经到了一个人所有感情的极限,在这天底下,你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像他那样爱你的人。」
他疲倦地长呼一口气,站了起来:「你们两个相互折磨得我都已经受够了!」
「等一下!」我叫住了欲走的他。
「在你心目中,什么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我静静地发问。
云涛微微一震。
「……我忘了……」他苦笑着说道。
一时间我竟然有些伤感。
「我不能失去同炎这个朋友。」云涛的眼睛里显出难得的真实,「同时,我也不想失去任何既得的东西。我没有勇敢到可以舍弃一切来争取那可能性不大的胜利,所以我选择放弃,这是我个人的决定,跟你或者同炎的意志无关。」
「你是个好人。」云涛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应该获得幸福。」
「呵……」我笑得很沧桑,「可惜,我的幸福不是由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不管你是否放弃,我都不会回到同炎的身边。」
云涛一愣:「柯洛--」
「我不会因为你的原因回去。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与其让他以后受更大的打击,不如现在一刀两断,不是吗?」
「但是同炎他……」他还想挣扎着说什么。
「事实上,这对你不是更有利吗?」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改变什么,就可以保全一切东西。我们三个人之间,只有你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云涛急迫地张了张嘴,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半晌,他终于挤出一句:「多保重。」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目送着他落寞远去的身影,心里一阵绞痛。
「小洛--」
赵阳见云涛走后的我神色大变,急忙上前来寻问。
「你没事吧?」她一脸担心的神情。
「没事。」
面对她,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呢,你们好像很熟?」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
「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疲惫地长呼一口气。
赵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么说……你、你是--」
「对,我是同志。喜欢男人的男人。」我平静地说道。
赵阳禁不住捂住了嘴,压迫自己不发出吃惊的呼叫。但是很快地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小洛……我、我不会……」她说得结结巴巴的。
「你不用勉强你自己。」我宽容地一笑,「你的这种反应,我看得多了……」
***
我以为我跟赵阳之间会变得有点尴尬,但是她本身似乎并不介意。
「柯洛--」她又在叫我了。
我有点不情愿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来帮个忙吧。」她冲着我像往常一样挤眼。
「你看~~」
她苦着脸将我带到储藏室,指着那一屋子的碗碟说道,「经理要我一个人把这么多碗碟打捆装进箱子里,再搬进小车里送到厨房去。他真的想累死我啊……」
「我知道了。」我开始默默地整理一切。其实我也清楚管事的罗经理一直对我们受严穆秋的优待很不满,处处都想给个小刁难。
「那多谢了。」她很开心地冲着我道谢。
「昨天你说的话把我吓坏了。没想到你会有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啊……羡慕死我了。」她爬上高高的架子,开始整理那顶层柜子里的碗碟。
我手一顿,但是却没有作声。
「以后要是再有这么优秀的,一定要记得介绍给我啊……」她满不在乎地冲着我开玩笑,「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能不能八一下?」
「赵阳……」我有点难以忍受地开口。
「怎么了?」她张着大眼睛问我道。
「可不可以别再说这个话题了。」我终于说出口来。
「你介意?」她明知故问。
我没有回答。
「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就不再当我是朋友了?」
我一时语塞。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都是些有偏见的人。是真的。」
「……谢谢。」
我有点感动。
「不过,老实说,我真有点受打击了……」她的声音开始戏谑起来,「上天真是不公平,把你这么好的人送到我身边,却不给我任何机会……呵呵……」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开始猛拖碗柜顶层放着的一大筐高级瓷器。
「我来吧……」我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于心不忍。
「没事、没事」她说着,使劲地拖着那筐碗,但是它却毫不给面子地纹丝不动。
我笑了笑,走到那架子前,左脚后退半步,右手放在胸前,活像个有风度的绅士,冲着架子上的她微一弯腰,作了个潇洒的「请」的动作。
赵阳偏着头望了望那巨硕的竹筐,对着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走了下来。「柯洛,我有时候觉得要是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
「要是你真的是男人,就不会这么想了。」我爬上了那架子,将半满的竹筐里继续装着碗。
「是真的,男人在这世界还是在力量上占据着优势,不是吗?而且……」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幽怨而真实,「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就会有机会让你喜欢上我了吗?」
我猛地手一颤,不知那个竹筐勾住了什么东西,「轰--」地一声闷响,只见那后面的碗堆压过了竹筐,从高高的架子上向我和赵阳砸了下来。
「呀--」赵阳望着那即将迎面而至的碗堆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惊呼。
我全身一激灵,顾不上多想什么便从架子上一跃而下,将赵阳猛地扑倒在地上。
「轰隆--」巨山似的碗碟从柜子里倾泄而出,「匡啷--」在坚硬的地面上跌成了纷飞四溅的碎片,一时间,令人惊心的撞裂声不绝于耳,储藏室残碟碎碗在地板上堆成了山。
「怎么回事?」经理和一帮人闻声而来、众人看见这满屋的碎碗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是怎么搞的!」管事经理怒不可遏地发威了。
「对不起……是我手滑了……」我艰难地从碗碟的碎片中支起身来,还好我身下的赵阳安然无恙。
她惨白着脸,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直到看到我背上的鲜血才清醒过来:「柯洛--你的背!」
「没关系……」我咬住嘴唇,强忍住一阵巨痛。
经理铁青着脸,一把拉过我的衣领吼道:「你这个白痴,叫你们收拾个储藏室你都收拾不好,你他妈混什么吃的!你给我打坏这么多的碗碟,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就向我抡着拳头揍过来。
「哎--我说罗志--」严穆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气定神闲地说道:「先不要这么冲动……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可是严哥--」经理不服气地还想辩解。
「好了,好了……」严穆秋摆摆手,转进头来对着我跟赵阳说道:「你们两个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我望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对他的宽宏大量道谢,只是微一点头,便领着赵阳出去了。
背后,我听见经理响亮的磨牙声。
***
一灯如豆。
在狭小的单人寝室里,我呆呆地望着昏黄的灯光,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向我一波一波地袭来。
「还痛吗?」
赵阳小心翼翼地将我背上被碗碟碎片划破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再轻轻地抚上药膏。
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啊,是我叫你来帮我,反而害了你了……」赵阳不住地向我道歉。
「别这么说,大家都这么熟了,都是兄弟。」我故意将「兄弟」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她看了我一眼,替我上药的手突然一重,痛得我直咧嘴。
「怎么样?没事了吧……」严穆秋像个幽灵般突然在门口出现,冲着我俩笑。
「好多了。」我平淡地回答道,「严老板亲自来职工寝室看望受伤的员工,其胸怀实在令我佩服。」
没想到严穆秋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讽利,哈哈地笑着:「我本来就是个好心人啊。」
我一皱眉,对赵阳说道:「赵阳,我有点事要跟老板谈。」
赵阳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再看看老板,「好吧,那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你们慢慢聊。」
「你这别扭的小子竟然第一次有话要对我说?真是奇迹啊……」严穆秋看着赵阳出去了后,笑眯眯地感叹。
「你少装傻了,是你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云涛的吧?」我满腔怒火都发泄了出来,「你明明答应我不告诉别人的!」
「哎~~」没想到严穆秋竟然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反而显得比我还委屈:「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答应你的是不把你的行踪告诉同炎啊……」他得意地挑着眉,开始神气活现起来:「但是我可没有说过不会把你的事告诉除同炎之外的人。」
「你!」我气得无语,心里暗把这个狡猾的老狐狸骂上无数遍。
「其实你不必担心……」他笑瞇瞇地安慰我,「即使是同炎知道你在这里,他也不会来找你的……」
我心里一动,一阵寂寥的感觉涌上心头。
「为什么?」
话一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一阵难耐的尴尬。
他显然把我泄露心机的表情看在眼里,得意地哈哈大笑:「想知道?那你何不去找他问清楚……」
「不可能。」我断然否绝。
「你已经决定要与他脱离一切关系了吗?」他对我的绝情并不在意,只是笑着摇摇头,「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想那不会只是同炎的错。如果你就这样放任自流,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过了。」我木然地回答道。
「所以你要拉赵阳下水吗?」他突然轻轻地发问。
「我没这么想过……」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那就好。」他隐去了笑容,露出正经地表情,「你应该明白,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无论那个人有多么优秀,那他也不过是可悲的自我牺牲品。」
他长吁一口气,「你好好地想想清楚吧。」说完,便飘然而去。
我扭过头来望着窗外深蓝的天空里那圆盘似的满月,心潮澎湃。
「柯洛——」赵阳从门外探出头来,一脸兴高采烈:「刚才我遇见严老板了,他说这两天我们不用上班,他还要我好好照顾你呢!」
我心一酸,低头不语。
「怎么了?」她看出了我的异样,担心地问道:「伤口很痛吗?」
我含糊地答应着,别过头去,强忍住泪。
赵阳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她温暖的双臂温柔地包围住我:「柯洛,我们出去玩玩吧……」
我没有回答。
「今天是元宵节呢……」她幽幽地叹道:「春节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就出去散散心吧……」
***
果然,元宵节夜里人山人海,观灯如潮。
各式各样的灯笼顺着盘旋的山道蜿蜒而上,在黑暗的山间形成了一道壮观的风景。
赵阳拉着情绪低落的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竭力想让我高兴起来。
「你看、你看,那个走马灯好有趣啊……」她兴奋地指点着,眼角都透出喜气。可惜我是个木然的旁观者,似乎完全与这热闹的气氛绝缘。
「先生,来给你的女朋友转个糖吧……」旁边卖转糖的小姑娘突然拦住了我俩的去路。
我觉得一阵尴尬。
「这个是什么啊?」赵阳只顾好奇地望着那个奇怪的摊子问道。
没等我来得及回答,那个小姑娘一溜嘴先说开了:「大姐姐,你看到了摊子上的转盘了吧。只要你拨动那转盘里的指标,当指标停下来时,它指着转盘里的哪个动物,我爸爸就会用这糖浆替你做那个动物。又好看又好吃哦!对吧?爸爸。」她扬起脸来,一脸骄傲地望着她爸爸微笑。
旁边坐着的那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好像挺有意思的啊……」赵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糖摊里的转盘。
我见她这么高兴,不好意思拒绝:「那就转一次试试吧。」说着,我掏出了钱给了那小姑娘,再随手将指标一拨。
那木制的指标在盘中呼呼地旋转了起来,最后终于缓缓地停下。
「哇——」旁边围观的人都惊叹了起来:「是龙啊……」
那小姑娘也一脸惊奇:「大哥哥真是好运气啊!居然转到了龙呢!很少有人有这么好的手气的哦!真是恭喜你们了……」
赵阳笑得一脸灿烂,轻轻地给我了赞赏的一拳。
我淡然地耸了耸肩。
那位沉默的绘糖艺人熬好了糖浆。只见他斜执著糖勺,让那湛黄的蜜糖随着勺缓缓滑下,瓷白的糖板上便娴熟地划出了奇妙的线条。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门古老的民间艺术。很快地,一只古朴却神形具备的龙便跃然于糖板之上,周围响起一片啧啧称奇的叹服声。
那小姑娘笑嘻嘻地将它递给赵阳:「这个拿好了。要快点吃哦,不然糖化了就可惜了。」
赵阳点了点头,转头看看我,笑得有点羞涩。
「大哥哥再玩一次吧,瞧你这么好的手气,要能再转个凤,龙凤齐舞才配你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那小姑娘还想继续揽生意。
周围羡慕的眼光刷刷地齐射过来,我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
赵阳立刻瞧出了我的脸色,忙推辞道:「太多了也吃不了,还是不要了……」说着便忙拉着我离开。
无言地走在欢乐的人群中,我们俩都觉察出了那种奇特的暧昧气氛。
「柯洛,刚才那个小孩子说的话让你生气了吗?」她终于开口了。
我停下了脚步。
「没有。」我沉默了一下,缓缓地开口,「我从来没尝试过可以活在人们祝福与羡慕的目光中,所以有点不适应罢了。」
赵阳同情地紧握住了我的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成全你的一切愿望。」
她的眼神热烈而真诚。
我苦笑了下,摇摇头。
「为什么?」她不解,「你嫌弃我?」
「不是的。只不过我是个没法得到幸福的人。我不能因为自私而害了你。虽然我是个胆小鬼,但起码,我希望我能够对你诚实。」
她愣愣地看着我。
「柯洛,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猝不及防。
「是你以前那个男朋友吗?」她逼问道。
我仓皇地摇头。
「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竟然答不上来。虽然拼命地搜索枯肠,然而我却找不到一个形容词。
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了同炎的影子,种种过去如昨天般在眼前闪过,然而我遗憾地发现,除了彼此之间盲目地伤害和错过,我们竟然没能剩下些什么。
赵阳一看我的情形,立刻明了。她长叹口气:「看来你们真的爱得很辛苦啊……」
我只有尴尬地张了张嘴,以沉默作罢。
「是……是柯洛吗?」正在我俩无言之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居然是梅。
几个月不见,她依旧光彩照人,只是意外地丰满了许多。
她惊喜地一把拉住我:「真的是你呢!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你……你知不知我们都担心死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听见她嘴里蹦出这么暧昧的词,梅旁边陪同她的男人脸色难看了起来:「梅——」
「他可是同炎的宝贝哦、你少吃飞醋了……」她转过头来瞪着她身后其貌不扬的男人。
顿时,我脸红透了耳根。
「哎呀,我居然忘了……这个是我老公。」她挽上他的手臂,笑嘻嘻地向我介绍:
「本来今天有灯会,我还说不想来呢,就他硬要拉我来的,没想到可以看到你,总算不虚其行了。呃,这位是……」她好奇地打量着赵阳。
「啊,她叫赵阳。我一个朋友。」我简短地作了介绍。
「你好。」赵阳大方地冲着梅伸出了手。
梅若有所思地朝赵阳点了点头,握了握手。
「哎呀,好漂亮的小姐。有你陪着,真是幸福死小洛了……」
「梅姐,别乱开玩笑了……」梅还在打趣我们,我只好求饶。
「啊,对了,你们去许愿河放河灯了没有?」梅突然问道。
我和赵阳对望了下:「没有……」
「那怎么行呢……难得一年一次元宵节,去许愿河放灯祈福吧,不但保佑你一年平平安安,还可以让人心想事成哦。我们也正好要去呢,那就一起去吧。」梅亲热地拉住赵阳提议道。
梅的热情总让人无法拒绝。
果然,在许愿河边人头揽动。人人捧着纸做的河灯,在河边虔诚地祈祷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河中。
梅交给我们一人一只荷花河灯。「按老规炬,咱们女人去河西放灯,他们男人去河东。」说完,便拉着赵阳要走。
「哎,柯洛……」赵阳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安抚地冲着她挥挥手,笑了笑:「去吧……」
「我那老婆啊……真是让人吃不消……」梅的老公目送着她们消失在黑暗的远处,不由得发出感叹。
我理解地一笑。随手掂了掂手中的河灯,准备将它放入河中。
就在手落下的那瞬间,我突然心里一动,脑于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人随即站了起来。
「哎?你不放灯吗?」他看见我停了下来,奇怪地问道。
「不、不用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想先去周围转转。麻烦你待会儿跟她们说一声。」
没等他来得及回答,我已经信步向河边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噪杂的人声逐渐在我身后淡去,我听见了那弯弯曲曲的河在黑暗中的浅吟低唱。无数若明若暗的河灯顺水而下,载着人们对幸福那沉甸甸的期盼,默默地流向远方。
可能我是唯一一个已经放弃对幸福有所奢望的人了吧?我注视着那河中飘荡着的河灯,自嘲地淡淡一笑。
洁白的荷花灯在我手中绚丽地绽放,那火红的灯芯在夜风中热烈地燃烧着,玲珑剔透得像他那颗炙热的真心。
我知道自己最终不能战胜那卑微的渴望,只有颤抖着双唇,对着那许愿灯喃喃地吐露了那渺茫的愿望。刹那间,我痛苦地发现它缓缓地流下血红的烛泪,仿佛它已在漠漠红尘中寂寥地等待了那誓言千年。
「有人落水啦!快来人救救我儿子啊~~」
就在我将手中的灯放入水中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就在前方不到一百米的河上游,一个挣扎的黑影正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徒劳的双手在水面上胡乱地挥舞着,一阵激烈的呛息激得他惊慌失措地哭喊:「妈妈!妈妈~~」
他那站在岸边的母亲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有绝望地大叫着目睹死神带着骇人的气息逼近他们的身边。
我心头猛地—紧,立刻发疯似地向前面跑去。
「哗啦——」我奋力跃入河中。虽然有心理准备,那冰冷刺骨的河水还是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背上那包扎好的伤口被水浸湿,针扎似的疼痛。但是此刻已顾不上这些了,我急忙向那溺水的孩子游去。
「你冷静下来!」我向他大喊道,慢慢接近他的身边。
「妈妈!妈妈~~」那个孩子吓坏了,突然仓皇地紧抱住了我的身体。
「不好!」我心里暗叫不妙,连忙想掰开他那紧握住我的手,可是此刻的他遇到了我这很救命稻草,死也不放。
「放开我的手!不然我们都会完蛋的!」我急忙向他大声喊道,但是吓懵的他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傻傻地死抓住我的手。
我不由得慌张起来。本来我的游泳技术并不是很好,现布又失去了手的自由,立刻便觉得身体变得笨重了起来,一种快要沉溺的感觉猛地摄住了我的心,两个人眼看着就要沉下水面。
「别慌!」
正在危急的时刻,远处突然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直扎入水中,快速地向我们游来。
他机警地绕到了那孩子的身后,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提出水面。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边竭力地安抚着他,一边娴熟地踩着水,用他余下的一只手猛击那孩子的手,拼命将我俩扯开。
终于我感觉到手上一松。急忙一抽水,整个人便浮了上来。
「没事吧?」他向我大声询问道。
「还好。」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回答道。
当我们游到岸边时,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周围一些人闻讯赶来,急忙帮着给那个溺水的孩子作急救措施。
「多谢你了。」我好不容易稍微喘匀了气息,抬头向旁边的他道谢。
「……」
他竟然没有回答我。
我奇怪地扭头一看。
四目交接,顿时不由得都愣住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红着眼眶,声音有点哽咽:「竟然是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呆呆地吐出两个宇:「同炎……」
我们俩就这样愣愣地对望着,一时间天地沧桑,竟就此忘了周遭的一切。
「多谢两位好心人了!」那个孩子的母亲感激涕零地向我俩不停地道谢。
我全身一震,猛然清醒过来。
「别客气……」我回着礼,慌忙闪出嘈杂的人群,想就此离开。
「徐驰!」
同炎在我身后大喊道,快步追了上来。
一阵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是唯一一个会以这个名字叫我的人了,那个清楚我的过去和现在、以及关联着我将来的人。
「你又想就这样从我的身边逃开吗?」他静静地质问着我,言语中带着难耐的伤感。
「……我没有逃,」我抬起头来,「我只不过想走我自己的路而已。」
「找们之间已经没有交集了?」他反问着,一把抓住我的肩:「这真的是你的真心话?」
我不敢看他。
「为什么?云涛已经把你跟他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没有发觉你的用心良苦,是我的错。可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拒绝我的感情?」
「自从你离开,我就一直强忍着冲动不去找你。我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什么是你自己想要的,我决定要等你自己回到我的身边。可是,我这么辛苦地等待,换来的就只是你这一句话吗?」
我转过头望着他,泪光在他的眼眶内闪烁。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喃喃地自语着,「我只是想让你幸福,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我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对不起……」我诚心诚意地流着泪向他道歉。
同炎满脸疲惫地看着我,终于绝望地长叹了口气:「给我个理由……」
「我只要一个可以让我信服的理由……让我就此放手。」
「轰——」我的脑子里一声炸响,感觉被人剜去了心肺般巨痛如绞。
「我……」我颤抖着双唇,强迫自己镇定地开口:「我想忘掉过去,它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我已经不堪重负……所以我打算在没人知道我过去的地方,一个人重新来过……」
话语空落落的,细如游丝。
但同炎却如闻惊天炸雷般,瞬间变了脸色,我知道我的言语已经奏效。
「再见……」我强忍着泪水笑着向他道别。
「徐驰……」他突然叫住我,「你刚才是来许愿河许愿的吗?」
我心头一动,只有点点头。
「你许了什么愿?」他轻轻地问道。
苫涩的感觉缠上心头,我唯有摇头不语。
「求你……告诉我……」同炎的声音如此的柔软和无辜,让我技捺不住那急迫得想要大哭的冲动。
「……我……」巨大的心痛让人呼吸困难,我只有用那有些哽咽的声音从实相告:
「我希望你此生能够过得幸福……即使那需要赔上我的性命我也愿意。因为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失去自己所爱而孤零零地在世上活下去了……」
「驰——」同炎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泣不能言。
「柯洛~~」
正在我情不能自抑地紧抱住同炎那温暖的身躯时,背后突然传来了赵阳惊讶的声音。
原来他们三个人看到这边发生了意外的落水事件,都赶过来了。
梅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我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挣脱了同炎的怀抱。
怅然地转过头去,我对还愣愣地看着我跟同炎的赵阳说道:「我们回去吧……」
「柯洛!为什么你这么不开窍!」梅非常意外,急切地想阻止我。
「谢谢你,梅姐……」我明白她对我的用心良苦,「多亏了你,让我了却了自己的心愿……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这些……」
「小洛~~」梅不死心地想说什么。
「梅……」同炎意外地开口了,他按住梅激动的肩,幽幽地长叹一声:「让他走吧……」
梅愣住了,她迷惑地看着我们俩,却再没说什么。
带着满身属于同炎的烙印,我沉默地拉着赵阳离开。
我知道这并不是结束的解脱,而是心灵磨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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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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