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梦 第二章

  楚国,天丰城内。
  一骑从闹市飞驰而过,虽疾行如风,可在骑手高超的骑术控制下,竟也未伤一人,直抵上卿大夫府前,才停了下来,马上之人几乎是滚落马下,守在府门前的两个家丁赶紧过来,将人扶进了府中。
  此时,正是午后。上卿大夫凌闲云名义上正在书房小憩,实际上桌案上摊放着一叠公文,这位楚国最年轻的上卿大夫埋头在公文里,心无旁骛地处理着公事。
  急匆匆地脚步声由远而近,惊动了凌闲云,飞快地将摊开的公文一收,人往身后的软榻上一躺,敲门声便紧跟着响了起来。
  “大人……大人……睡醒了吗?”
  “哦,是温总管啊,进来。”凌闲云装出刚刚睡醒的惺忪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头发全白了,可一张偏圆的脸上容光焕发,倒比年纪轻轻的凌闲云还精神些。
  “大人……”温总管的眼睛不着痕迹地一扫桌案,手中递出一份公文,“锦州八百里加急公文。”
  凌闲云神色一凝,拿过公文,将蜡封拆开,打开公文细细阅读起来。
  “砰!”一掌拍在桌子上。
  “……连日暴雨不止……河堤崩塌……千亩良田被淹……该死的,那些官员在干什么,入春的时候明明呈报说河堤稳固……温总管,把吕和良叫来。”
  “大人,请保持冷静。”温总管缓缓道。
  气上心头的凌闲云一怔,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道:“我没事,心口不疼,温总管,麻烦你将吕大人请过来……嗯,把张兴张大人也一并请来吧。”
  “是。”温总管弯了弯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人,麻烦您下次装睡前把桌案上的墨汁擦干,这样比较可信。”
  “温总管说得是,我记下了。”凌闲云神色镇定,冲温总管点了点头,“你去吧。”
  “老奴理解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心情,还请大人也理解老奴为大人身体担忧的心情,还请大人多多体谅老奴,老奴去了。”
  温总管转身出了门,凌闲云泄了气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先前处理公文时无意滴在桌案上的一滴未干墨汁,暗暗骂了声:眼尖嘴利的老狐狸。头疼地撑起下巴,他已经可以想见回头又是一碗苦哈哈的药汁被端上来。
  一阵风吹开了窗户,窗框打在墙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凌闲云站起身走向窗边,外面,突然风起云涌,大片的乌云像千军万马一般黑漆漆地压了过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躲不过,唯有迎风而上,死顶。顶住了,就是雨过天晴,一片迤逦尘世。
  关上了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凌闲云走出书房,往东厢急急行去。
  “大人!”
  一个绿衣婢女正端着一盘水从东厢房里出来,看见凌闲云,赶紧弯腰行礼。
  “冬儿,楚桃先生近况如何?”
  “一直都在昏睡,奴婢刚给先生擦了身,比之十日前,又显瘦了。”
  凌闲云叹了一声气,将婢女挥退,缓步走进屋内。两面窗户都被细心的婢女关上了,屋里显得有些昏暗,桌几上摆放着一只香炉,冒出阵阵白烟,满屋子都是檀香的味道。锦缎丝被铺成的床上,昏睡的是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圈的楚桃先生。
  看着那张惨白的、颧骨高耸得几乎已经看不出肉来的脸,很难想象当年名震楚国的桃雁君,会有一日落到这般下场。楚国桃,晋国柳,八年前,少年名士,一时风流,人送美称楚桃先生、晋柳先生。然而八年前一场惊世骇俗的丑闻生生葬送楚桃先生的美名,楚桃先生与晋国桓侯府的二公子裴清,断袖相交,可怜那一身惊世才华,不得施展便被逼双双隐入山林。
  想到这里凌闲云不由长叹一声,八年前他跟楚桃先生也有一面之缘,当时只觉这位楚桃先生于万万人中独立,虽无倾世之貌,却也风姿独特,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如鹤立鸡群,一眼可辨。
  谁料想,八年之后,竟祸从天降。能救下桃雁君纯属意外,楚国安插在晋国的情报网偶然截获一纸密令,桓侯府主人裴湍,围猎之时意外坠马身亡,小世子裴言定初掌大权,为防裴清心有图谋,危及小世子之位,裴老夫人密令柳芫卿骗回裴清加以软禁,因惧楚桃先生生事,则暗杀之。凌闲云决定要救人的时候,柳芫卿已经在前往桃源的路上了。
  凌闲云只能庆幸柳芫卿用的是毒杀,否则他派去的人再有本事,只怕也救不回楚桃先生了。给桃雁君服下的是一颗吊命药,原本是凌闲云自备的。然而桃雁君中毒过深,虽说命是救回来了,可是三个月来竟一直处于昏迷中,中间也醒过来二次,只可惜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到半刻,连话也说不出就又昏睡过去。
  请来的郎中说,桃雁君性命无碍,只是所中之毒毒性过烈,虽有解毒之药服下,但余毒难清,所幸桃雁君身怀深厚内力,目前正处于自我排毒的过程中,待毒性排尽,自可醒来。郎中的话,凌闲云自是信得,然而三月已过,桃雁君仍未醒来,这让他心头难免焦虑不安。
  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想到吕和良、张兴也快来了,凌闲云望一眼桃雁君,再叹一声,走出了东厢。
  愿上苍保佑楚桃先生平安无事,对着风起云涌的天空,凌闲云暗中默祝,仿佛是呼应一般,惊雷陡响,轰隆隆震耳欲聋。
  大雨倾盆而至。远远的有下人见凌闲云漫步雨中,惊慌失措地举着伞跑过来。
  “大人,保重身体啊!”
  凌闲云摸摸心口,对着忠心的下人微微一笑。他这病,胎里带来,身底虚了些,不能急不能气不能过度劳累,否则心口就会犯疼,严重的还会昏厥,第一次犯病的时候,就有郎中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可到现在,他还是活得好好的,只有时不时的药汁,苦哈哈的受不住。不过……他这条命,老天早晚会收回去,在这之前,他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如果办不完,也要找个能替手的人。
  回头望一眼东厢,醒来吧,楚桃先生。
  不知道是凌闲云的祝祷起了作用,还是天上轰隆隆的雷声太过惊天动地,总之,桃雁君醒了,他睁开眼的那一刻,雷声正在远去,然而夹杂的余威仍震得屋顶摇晃起来。
  刚刚清醒的人眼里全是恍惚,这声惊雷将他带回八年前的某个夏日的午后,大雨将至,为了尽快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展开轻功从树枝间腾跃飞驰,突然间惊雷乍起,受了惊的他脚下一重,踏断了一根树枝,失去了借力的地方,他直直地从半空掉了下去。
  这一掉,正掉进了裴清的怀里,这个眉目俊朗的男人,扬起了一双笑眼,道:“楚桃先生小心了!”
  桃雁君本应当从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怀里起身,情理上,他要向这个救了他的男人道谢,尽管裴清不出手他也摔不死,可是他没动,裴清的胸膛很宽厚,窝在这个胸膛里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我要你。”他说。
  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哪怕他是晋国桓侯府的人。
  桃雁君,是个无所顾忌,说到做到的人,他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哪怕倾其所有,哪怕不择手段。
  鼻中闻到了阵阵檀香的味道,将桃雁君从恍惚中引导出来。雷声已远去,正如裴清已不在他身旁,耳边只听得狂风刮过树叶,大雨击打屋檐的声音。身体是僵硬的,连手指想抬一下,都没力气,脑袋里有些乱,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中了毒,既然没死,那么他昏迷了多久?空气里有种闷热的感觉,这种天气……只怕他昏迷已有二、三个月,好长的时间,好烈的毒。桃雁君转动着眼珠,可眼前却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隐约分辨出几样家俱摆设的影子。
  是天色已暗?还是那毒上加毒的药,毒坏了他的眼睛?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随之而来的雷声如万马奔腾地从上空碾过,桃雁君心头一震,僵直的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极其缓慢地握成了拳。
  “裴……清……”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听不出渗杂在其中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止,桃雁君的眼前越发地暗了,连原本模糊的影子,也渐渐看不清楚,他知道,这是外面天色暗下来的缘故。
  “嘎吱!”
  门被人推开的时候,桃雁君没出声,只是静静听着动静,脚步很轻,跨步很小,是个女人,有托盘落在桌子上的声音,蓦地,眼前一亮,眼前又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原来是点起了蜡烛。
  女人端起了托盘里的碗,往床边走来,突然发现桃雁君的眼睛是睁开的,正盯着她看,她“啊”的一声惊呼,手里的碗摔落地上,淡淡的米粥香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醒过来了……醒了……大人,大人……楚桃先生醒了……”女人大呼小叫地跑出了屋子,听上去显得极为年轻的声音越来越远。
  桃雁君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个小丫鬟呀,一点也沉不住气,好歹喂他吃了这碗粥再出去叫人,肚子……好饿,闻着粥香,更饿……
  没过多久,屋里乱轰轰地进来一堆人,把地上打扫了一下,有个郎中给桃雁君把了脉,问东问西,桃雁君精力不济,答了几句就觉得有些气闷,郎中瞧着不对劲,把一干闲杂人等挥退,又唤那个名为冬儿的丫鬟给桃雁君喂了一碗药粥,可怜桃雁君只吃了一半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看得丫鬟冬儿心惊胆颤。
  郎中对她笑了笑,道:“别怕,楚桃先生这一回是正常的睡觉,明儿就会醒的。”
  “楚桃先生果真醒了吗?”凌闲云一送走吕和良与张兴两位大人,就急匆匆赶来,正好听到郎中最后一句话,他心中大喜过望。
  “大人!”郎中跟冬儿赶忙行礼。
  “大人,楚桃先生确是醒过来了,小人回去给开一张药方,让楚桃先生照着服用,不出一月,定能回复康健。”郎中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只是……楚桃先生的眼睛似乎受毒药所侵,小人……无能为力。”
  “什么?”凌闲云大惊,“楚桃先生的眼睛……瞎了!”他心情一激动,胸口便开始发闷。
  大概是察觉凌闲云神色不对,郎中赶紧道:“大人且先宽心,先才小人与楚桃先生对答几句,发现楚桃先生并未完全失明,只是看东西比较模糊。”
  凌闲云松了一口气,觉得胸口的闷气也散开,刚才好象过于激动了,看着仍在睡中的桃雁君,不知为什么,他只想叹息。好好的一个人……
  “真的没有办法治了吗?”还是不死心,这样的人,怎么能容许自己身上有如此的缺陷。
  “这……小人实在无能为力,楚桃先生所中之毒过烈,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侥幸。”
  “下去吧。冬儿,带郎中去帐房领诊金。”
  “是。”丫鬟冬儿福了一礼,带着郎中出去了。
  在床边坐下,凌闲云伸出手抚过桃雁君的眼睛,这双眼睛……犹记得八年前,他混在人群中,看桃雁君与柳芫卿于擂台斗智,那时,桃雁君的一双眼睛,像是春日里逐渐消融的雪水,干净、清澈,又像是一弯明镜,柳芫卿所有的举动都清晰地映在明镜里。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眼睛,有些许少年意气,也有些许得志傲气,更多的是满腹经纶淬就的自信风采,尽管锋芒毕露,光彩几乎令人不能逼视,却仍是让人由衷心折。
  楚国桃、晋国柳,那一回,是楚国桃胜过了晋国柳,打压了晋国的威风,为楚国赢得了莫大荣誉的桃雁君,一夕之间引起了整个楚国的轰动,少年名士,风头一时无双。
  可是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样一双眼睛了,连视物都困难的眼睛,还能展露出那样的锋芒吗?更何况,八年时光,晋国柳早已是功成名就,成为桓侯府的顶梁支柱,可现在的楚国桃,还是当年的楚国桃吗?
  凌闲云很想知道,在身败名裂、隐居八年之后,又逢大祸导致体残身弱的桃雁君,在清醒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所以,不顾温总管的劝阻,这一夜,他留在了桃雁君的房里,只为了能看到桃雁君清醒后的第一反应。
  对于自家大人偶尔为之的任性,温总管在保证凌闲云不会发病的情况下,一向是听之任之,更何况这是在自家中,不就是换个房间过夜,没问题。锦衣绣褥、舒床软枕一件一件往里面送,檀香不适合了,换上沉香,外间温着茶水,除了冬儿之外,又安排上一个守夜的丫鬟秋儿。
  难得的是这一番折腾,也没把桃雁君吵醒,因着凌闲云的病,这些下人都是轻手轻脚惯了的。一切安排妥当,温总管甩甩衣袖走人。
  凌闲云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浴,换了一身便服,躺到新铺的软榻上休息,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蹑手蹑脚摸到门边,看外间两个丫鬟都打着盹,他才小心地点上蜡烛,取来笔墨纸砚,伏身桌案,飞快地写起奏折。
  锦州堤塌,千亩良田被淹,今年的收成减少还在其次,而是那受灾的几十万百姓,必定流离失所,缺衣少食,头顶无片瓦遮身,家中无过冬之粮,即便朝庭赈灾放粮,可那些被大水冲走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更何况,灾后瘟疫,也是一大患。
  早在年初,天官就有预言,年中必有大水,凌闲云心心念念,打从入春起就派遣官员去各地巡视,但凡河堤不稳之地,全派发了银钱,令当地官员着手修砌,没想到……这个吕和良,嘴上有毛也一样办事不牢,凌闲云捏了捏手中的笔,不小心一晃,又有一滴墨汁滴到了桌案上,他赶紧擦掉。
  定了定神,继续写。今天与张大人初步商谈了一下赈灾事宜,明天早朝有张大人跟他一起上奏,应该能把事情办下来,想到这里又是一叹,只恨楚王年幼,否则又何须他如此劳心劳力,早就辞官走了,作闲云野鹤游山玩水,铁定能再多活几年。
  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话,其实都是官面文章,楚王年幼,朝政基本上都是大臣们私下议定,王太后定夺,所谓奏折,不过是拿到朝堂上去走个过场,而这个过场,就是为了教会楚王怎样处理朝政,所以不管怎样,凌闲云还是要把写好的奏折再浏览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不当的言辞,若是被抓了把柄,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这字……越写越有神了。凌闲云满意地放下奏折,每回写奏折,权当练字。一转身,被吓了一跳,桃雁君在动,他醒了,似乎挣扎着要起身,凌闲云赶紧过去,扶起了他。
  “楚桃先生,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桃雁君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向凌闲云望过来,蜡烛的火光能有多亮,就算是近在咫尺,他也只能隐约看到凌闲云的脸形,模糊不清的一片。略微的黯然之后,那双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却变得沉静清澈起来。
  “如厕。”桃雁君的声音很轻,但是神色间并无尴尬之意。
  “我扶你去。”凌闲云这话一出,自己倒有些想笑,他这也算是纡尊降贵,如果让温总管知道了,准又要唠叨一番。
  桃雁君只是怔了一怔,却没有拒绝,他身上无力,下床的时候几乎是倚在凌闲云的怀里,一身没有肉的骨头硌得凌闲云胸前生生地疼,竟没来由地心里一酸。
  好不容易桃雁君如厕完毕,凌闲云到外间把打盹的秋儿喊醒,让她打来水给桃雁君净了手,小丫鬟见桃雁君居然让大人亲自给他擦手,眼睛都气圆了,可是见凌闲云一直向她挥手不让她说话,她只得跺跺脚,端着水气呼呼地出去了。
  桃雁君擦完手,让凌闲云半抱半扶地又回到床上,才道:“有劳大人了,雁君惶恐。”
  “大人?你叫我大人?”凌闲云吃了一惊,想到他刚才并没有让秋儿出声,依桃雁君目前的眼睛,应该看不清他的衣着打扮,为什么能认出他的身份而不是把他当作一般的下人。
  桃雁君笑了笑,道:“大人的手上有墨香,越溪章台墨,色如青山远黛,墨味独特暗含清香,乃楚国贡品,非王亲国戚、高官贵胄不能用。”
  凌闲云哑然,搞了半天又是那滴墨,没瞒过温总管那只眼尖嘴利的老狐狸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个眼睛都看不清的桃雁君都没瞒过去,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楚桃先生身逢大祸,眼睛坏掉了,又不知身在何处,仍有这般的冷静与敏锐,令闲云佩服之至。”
  “上卿大夫?”桃雁君躬了躬身,“雁君失礼了。”
  凌闲云见他只是躬个身都摇摇晃晃,连忙道:“楚桃先生不必拘礼,闲云素来敬慕先生,能为先生做一点事,是闲云的荣幸。”
  “王太后的亲弟,王上的舅舅,楚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肱骨之臣,雁君何德何能,敢当大人的敬慕。”桃雁君低垂着头,看似卑微,却是嘴角含笑。
  凌闲云闪了闪神,记忆中八年前的桃雁君与眼前的桃雁君,渐渐重合起来,真奇怪,明明一个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又锋芒毕露的模样,一个是形容枯槁虚弱无力又身带残缺的模样,可是在凌闲云的眼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仍然奇妙的重合在一处。
  感觉到站着有些吃力,凌闲云回到了自己的软榻上,与桃雁君的睡床不足十步远,闲闲地靠着,道:“楚桃先生,你可知道你为何在此?”
  “大人唤我雁君便可。”静默了许久,桃雁君答非所问。
  “雁君……”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凌闲云只觉得舌尖上仿佛抹上了一层蜂蜜,有种淡淡的甜在嘴里弥漫开来,真是个好名字,他……喜欢……
  “睡吧,雁君。”
  “祝大人能有好梦。”
  灯灭了,黑暗中,浅浅的两道呼吸默契般的一应一和,仿佛都睡去了,然而确又谁也没睡。桃雁君没睡着,是因为这三个月来他已经睡得太久,先前又睡足一觉,自然不困。凌闲云没睡着,是因为兴奋,莫名的兴奋,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虽然同处一间房,两个人,却是转动着不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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