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的狐狸情人 第二章

  当天中午,卡尔没有出席家族会议。
  「你太过份了,卡尔!你害我从头到尾都在欠身赔罪,鞠躬鞠得腰都快断了!」洛少麒不平地向他抗议。
  「少废话,反正你平常也缺乏运动。」卡尔不耐烦地回嘴,手指兀自把玩着已经干透皱缩的纸烟。
  洛少麒朝他手上望了一眼,随即像没事人似的顺口念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卡尔是不抽烟的,而那只狐狸是老烟枪……洛少麒暗自思量着。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你胡说什么?」痛脚被踩,卡尔霍地起身,目露凶光,表情像要杀人。
  「没什么,念唐诗啊!反正我平常也缺乏文化。」洛少麒吊儿郎当地耸耸肩,不过他倒是很识相地闭嘴了,没再继续念下去。
  「一个医学和文学的双博士缺乏文化?」卡尔不屑地回道。
  「很不可思议吧?就像一个完美的男人缺乏性爱一样地不可思议,可是它确实发生了!」洛少麒朝他眨眨眼睛。
  「收敛一点,小麒!我没有缺乏性爱,只是不再热情。」
  「自从你救了那只狐狸以后就不再叫人陪你睡觉了……难道他把你给阉了不成?」
  卡尔忍耐着想把这个玩世不恭的表弟掐死的冲动,费力按下抽搐着的指尖,「他将会后悔没做到这件事。」
  「你是说……要是再让你抓到他,你要把他弄死在床上?」洛少麒扬起眉梢,仰头吹了两声口哨,「呼呼!表哥,你恋爱了!」
  「我被羞辱了!」卡尔恨恨地说。
  「我是在称赞你身强体壮耶!」眼看情况不对,洛少麒连忙缓颊。
  「羞辱我的人不是你。」
  「难道是那只小狐狸?」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有点阴沉。
  「他引诱你上床?」洛少麒问。
  他沉默了。
  「你们过了一个热情、尽兴、完美而性感的夜晚。」
  ……还是不说话。
  「你要求再和他见面,甚至做进一步的交往?」
  卡尔不甘心地抿抿嘴唇,洛少麒几乎可以听见他咬磨牙齿的声音。
  「他让你以为他接受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确是的,他想。
  「结果他哈哈大笑,嘲讽你的天真,践踏你的情意,把你的告白当成世上最大的笑话,然后拂袖而去?」
  卡尔终于出声了,「你不应该去当医生,你应该去当摆摊算命的,我的好表弟!」
  「你被甩了,卡尔!」洛少麒望着他,眼中充满无限同情。
  「我被羞辱了!」卡尔加重语气重述,两眼发红。
  「的确。如果是用这种方式分手的话……」洛少麒顺顺长发,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以前常用这种手段玩弄别人的感情?」卡尔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那个人和我的纯情表哥关在同一个房间里长达几个小时,你又这么气鼓鼓的,不是被玩弄后抛弃还会是什么?」洛少麒轻松地说。「至于风评嘛!我只知道很多人宣称和那只狐狸上过床;对此他一向沉默以对,不否认,也不承认。所以关于这方面,我所知不多。」
  「我一点也不纯情,小麒!我只承认我很愚蠢!」卡尔气恨不已。
  「算了!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弄点柚子叶洗个澡,去去楣气,就当做没这回事……」
  「不可能的!」卡尔断然拒绝了。
  「你是说……」洛少麒心中隐隐浮现不祥的预感。
  「我要报复!」卡尔咬牙切齿地说,一字一迸。
  「你打算怎么做?」
  「先追上他,再甩了他。」
  洛少麒霍地起身,「表哥,你在玩火。」
  「一夜情本来就和玩火没有两样。」他用古纬廷的话回答洛少麒。
  「你在欺骗自己。如果只是一夜情,这本来就是预期得到的结果不是?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答不出来。
  洛少麒觉得太阳穴又隐隐作痛了,「当我见到那双桃花般的狐狸眼时就知道事情要糟。他让我想起发生在你身上的、一些不好的事……」洛少麒的眼光变得悠远了。
  「不必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卡尔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伸手去触摸自己的左颊,彷佛他仍然拥有一张完美而刚毅的脸孔。
  洛少麒不觉垂下眼帘,一向机智多话的他也沉默了,静静感受、揣摩着卡尔此刻的心情……
  ***
  古纬廷口中的进桑——陈钧进和他比肩坐在吧台前的位置上,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尾,古纬廷叫了不加冰的威士忌,又吩咐服务生随时加满,看上去心情似乎特别低落。
  进桑今年三十五岁了,即将步入中年,身材还保持得非常英挺,有漂亮的老婆和三个小孩,最大的已经上小学了,最小的才刚会爬;表面上的职业是计算机程序设计师,暗地里又兼情报贩子,从工程开标到大老板的性癖好,无一不知,门路很多,也赚进了大把钞票。他的父亲曾经受过老社长的恩惠,因此临终前特别嘱咐他要关照老社长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古纬廷。
  「狐狸,你没事吧?」
  「没事。」古纬廷笑得勉强。
  也许是进桑当了父亲的缘故,两人的年龄相差不过十岁,进桑却老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彷佛刻意强调自己的成熟似的,古纬廷深深地吸了口烟,把白色的烟雾往进桑脸上喷;进桑皱着眉头拿了报纸挥开了。
  「又是烟又是酒的,没事也会出事。应酬的时候我就不说你了,平常少抽点烟;你再这样糟蹋下去,不到四十岁就报销了!」
  「我没想到那么久以后的事。吕公子那一次算我倒霉,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年关近了,经纪公司的帐目也到结算的时刻,进桑!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介绍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户,我赶着用钱……」古纬廷烦闷不已地灌下一整杯烈酒,两颊上浮现病态的红晕,由于烟酒过量的缘故,十指有点发抖,酒杯抓得不太牢,匡啷一声就掉了下去……
  进桑顺手将之扶起,在桌面上重重按下。
  「狐狸,」进桑定定地看着他,表情十分认真,「你该放手了!」
  「我不是把酒杯放下了吗?」古纬廷投降似地摊开双手。其实现在的他根本抓不住冰冷平滑的玻璃制物体。
  「我说的是经纪公司。」进桑稍微靠近他,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低声说道,「你心里有数。舒涵经纪公司表面上还是维持以前的风光,骨子里早就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全靠你在台面下的生意支持运转,茍延残喘……它没救了!吕氏企业好歹还剩下一个空壳子,经纪公司连空壳子也不剩,它根本是个无底洞……」
  「我管不了那么多。能撑一天是一天。」
  「你才二十五岁,值得把全部的人生丢进这个无底洞里面去吗?听我一次,狐狸!把公司结束掉,到国外渡个假再回来,规避的方式你应该很清楚……然后再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公司,我不能放手。」古纬廷拾起香烟又开始猛抽,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
  「算我多嘴。当年你就不肯申请抛弃继承,现在又怎么肯放手呢……」进桑缩回身子,摸摸后脑,叹了口气,「债务不是你欠下的,你却拚了命努力偿还……有时我真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听着进桑有点无奈的感叹,古纬廷不觉笑了,眼中流转着凄迷的神色,「进桑!你也还年轻得很呢!代沟没那么严重吧!」
  「唉!男人一旦结了婚就会觉得自己老了!狐狸,你还是快点找个适合的对象安顿下来吧!要不,我介绍几位漂亮的小姐给你……」进桑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长串。
  「多谢关心。要介绍就介绍金主给我,别的我没兴趣。」想到经纪公司的财务状况,古纬廷又仰头喝下一整杯烈酒。
  「啧啧啧!」见他烟酒无度,进桑忍不住频频摇头,「看样子,这个忙我不帮也不行了,可是……哎!」进桑显得欲言又止,左右为难。
  「怎么了?」
  「现在是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了!」进桑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明天晚上,我介绍个大户给你,是个扎扎实实、如假包换的权贵公子,身家丰厚,出手阔绰,连小费也给得特别大方……」
  「哦?」古纬廷听出兴致来了,顺手把酒杯往前一扔,稳稳当当地落到酒保的掌心里。「那有什么问题?安排好时间地点,让我们双方见个面就是了……」
  「见面不是问题。很多人身家没他千分之一,却跩得个二五八万,说有多没教养就有多没教养,暴发户心态……」他指的是吕四公子。接着他不屑地撇撇嘴角,又把话题转回来,「不过这个人不一样,很容易相处……他不端架子的。」
  「那问题是……?他形容猥琐?」
  「气质高贵。」进桑摇摇头,「他有个外号,叫黑暗贵公子。」
  「他长得很丑?」
  「不但不丑,还有点英俊。」进桑朝他神秘地瞬瞬眼睛。
  「做生意嘛!要帅哥干什么……他年纪很大了?」
  「二十九接近三十……以你的标准,大概是吧!」进桑打趣道。
  「胡说!比这个岁数多三倍的客人我都伺候过……」古纬廷从鼻里喷出一道白烟,雾色迷离,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有特殊癖好,喜欢把床伴的双手绑起来搞……」进桑把两手围在他耳边,慎重其事地说道。
  「哈!」古纬廷笑了出来,「我以为这位客人是哪里刁钻了,原来不过如此。我还遇过喜欢性虐待的客人呢!绑起双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一般的情况来说,的确如此。」
  「那就是说这个人的情况很不一般了?」古纬廷打趣道,瞇着一双醉眼看着进桑,只见他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红晕,吞吞吐吐的,简直说不下去。
  「以『某方面』来说,的确是的。」几经挣扎,进桑终于把那句要紧的话说了出来,特别加重「某方面」这三个字的语气,脸颊也在同一时刻胀了个通红,像颗熟透的蕃茄。
  幸好酒吧里音乐很吵,人声杂沓,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古纬廷仰头大笑,他当然听得懂进桑在说什么,故意以促狭的语气问道,「特别大还是特别小?」
  「狐狸,你可不要小看这个问题。」进桑的语气正经得近乎严肃了,「你想,两手一旦被绑起来,人就跑不掉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无法中途叫停;如果刚好遇上了一位精力充沛、『某方面』又特别大的客人,只是一场寻常的性交都会变得像苦刑……」
  「我手上握有每位艺人的『卖身契』,不怕他们不听话。」说到自己手中仅有的筹码,古纬廷那颓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色。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狐狸!肯听话的人也要他们自身的条件能配合才行。总之,陪睡的人要是没有经过相当的事前训练和准备的话,是成不了事的!一次没打理好,就再也没有下次了!」进桑语重心长地说。「要不是经纪公司真的山穷水尽了,我也不会想到这条路子……」
  「以前那些同行都是怎么解决这个『过大』的问题?」古纬廷的好奇心被挑起,索性玩起双关语来了。
  「没有解决啊!」进桑摊开双手摇摇头,「陪睡过的人第二天出来,都像虎口逃生似的狼狈不堪,说什么也不肯再陪第二次……钱要赚,性命要顾。」
  「噗!」古纬廷又笑了出来,「好好的一个金主,出手大方,个性随和,要求也还算单纯,却被你们在私底下说得像个淫棍似的……看来有钱不一定买得到尊重啊!」或许是因为事不到临头,古纬廷并不认为这构成什么难题。
  「淫棍?你开玩笑!这家伙简直是淫炮!」
  古纬廷不禁哈哈大笑,烟灰从指间抖落。
  「你不相信吗?明天见面的时候,不妨顺便给他带上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当见面礼,要是这男孩子以后还能服你,就算你赢了!」
  「一言为定!」古纬廷的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了,把还燃着的半截香烟用力捺熄在烟灰缸里。
  ***
  进桑以电话通知他,约定的地点在齐云饭店五七零一室,只要对方满意,交易的时候他可以在饭店里等候,也可以先回去。
  「弹性很大的。」这是进桑的结论。
  「我也会努力不把机会搞杂。」古纬廷半期许半保证地说。
  「狐狸,别嫌我啰嗦,你还是早点收手吧!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上意外……一次失误就可能要命。」进桑殷殷叮嘱。
  「你放心,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古纬廷打趣道。
  在电话的另一头,进桑沉默了;他很不喜欢这种笑话。「我笑不出来,狐狸。我不帮你,看你成天抽烟喝酒,我心里头就难过;我帮了你,让你铤而走险,我也过意不去。帮或不帮,两种选择都对你造成伤害。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对得起你父亲……」
  一声叹息,徘徊在唇齿之间,终究没说出口。
  「我知道,进桑,我很感谢你。我只想让公司重新站起来,其它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唉,我老是说不过你,也没办法给你实质上的帮助。也许我老爸今晚就会到我梦里来捏我耳朵,罚我顶水盆、跪算盘呢!」
  「我倒希望他能狠狠教训你一顿,说不定他能把我父亲也拖过来,拧耳朵、跪冰块都行。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他了!」不知为何,看似轻浮、自嘲的语气却显得很辛酸。「他一生正直清白,至死都不知道我在他背后玩的把戏。说不定他气我不走正路才不肯来见我……」
  「别胡说,狐狸。你父亲会了解的。」
  「但愿如此。」古纬廷轻声说道。
  挂上电话之后,古纬廷深呼吸几次,调整心情。
  准备好各项事务,他领着今晚的「祭品」出席恶魔的盛会。
  古纬廷神色自若,男孩低着头,脚步局促,亦步亦趋地跟在古纬廷身后,头脸微微垂下,显得有些忧郁。
  约定的地点在齐云饭店五十七楼。他把男孩安顿在指定的房间里,自己则到隔壁去面对今晚的客人。
  「打扰了……」
  古纬廷原来还想多少说些客套话,让气氛缓和些,好早点进入主题的,却在对上男人的目光之际全身僵硬,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坐在高级的黑皮沙发上,脸上带着亲切而恶意的微笑。
  英气的五官。
  冰蓝色的眼眸。
  柔顺亮丽的黑色短发。
  修长优雅的肢体。
  所谓的大户、贵公子……古纬廷脑袋里嗡嗡作响,震骇不已,电光火石间只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进桑!你说话真实在……
  一点都不夸张。这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淫炮」!
  这么粗鄙的话,他自然不会在客倌面前说出来;古纬廷只是暗自咬牙,两颊微红,有意无意地瞥了男人的腰下一眼。
  「冷气太强了吗?」男人的声音仍然十分低沉、性感;不知为何,一句很普通的问候语在古纬廷耳中听来却有如金属顿地般地刺耳,彷佛在嘲笑他的无知和自投罗网……
  古纬廷艰难地舔了舔上唇,语气既干渴又无奈,「……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惊喜,还是害怕?」
  「我可以不回答吗?」他有种想转身逃离的冲动。
  男人笑了,十字刀疤在他的左颊上反折出银色的光芒,「当然可以。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点兴趣也没有。」
  听到男人的回应,古纬廷蓦地张大了眼睛,修长的眼睫微微发抖,好像有谁刚照着他脸上赏了一巴掌似的。
  「……你说什么?」失落与疲惫几乎让他崩溃,古纬廷仅以微弱的自尊支撑着发抖的两膝。
  「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男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古纬廷站得直挺挺的,垂下颈子,无论如何,客人总是客人,「我带了见面礼过来,就在隔壁……请齐先生务必赏光。」
  「不是你本人吗?真可惜。」男人半真半假地揶揄道,那神态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优越感。
  「我不卖身,齐先生。」古纬廷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对方的话语冷得刺骨,像钢刀,像针尖,戳得他无处逃躲……
  「一夜情的话就没关系,是吗?」男人继续讽刺他。
  「……我不想回答。」古纬廷头也不抬,眼里干干涩涩的,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他能说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到这种一团稀烂的地步,不也是他当初的选择吗?
  道歉。他听到自己耳畔有个细小的声音嗫嚅着说。就算卡尔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再为难他……
  然而他的自尊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做起祟来。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心蓦地收紧,血液里奔腾着一股傲气,控制着他,阻止着他低头……他抬起脸来,赫然发觉卡尔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他面前,两人的鼻尖靠得那么近,几乎碰在一起……
  那对冰蓝色的眼中又充满了柔情。
  「狐狸,我的小狐狸……」男人在他的耳边低语,在小小地「教训」过他的小狐狸之后,卡尔郁积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某种程度的平衡,因而决定不再刺激这只走投无路的困兽,「让我们重新来过。」
  古纬廷垂下眼睫,一连串伤人的话语早已将他心底流不出来的那滴眼泪凝冻成冰;苦涩的感觉过后,他逐渐恢复了应有的干练与冷酷。
  「齐先生……」古纬廷的语气是那么平和、宁静,甚至有些寂冷……可是卡尔并没有察觉。
  「狐狸……」卡尔的手指已经触上他的领口。
  「我是拉皮条的。」
  卡尔高大的身躯蓦地震动一下。
  「……你说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是拉皮条的。」古纬廷平静地重述。「尽力使你开心是我的职责。一个干干净净、适合你这种身份地位的男孩就在隔壁,等着你去临幸疼爱……」
  「我对那个男孩一点兴趣也没有。」卡尔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的是你,小狐狸。」
  「我很抱歉。下一次我会带更适合的人过来。」古纬廷垂首敛眉,表情更加恭敬、疏远。
  卡尔幽深的瞳孔无声无息地颤抖、放大了,「你真的可以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
  「我的表达能力应该没有问题,齐先生。」古纬廷冷静地回答,甚至没有把过于接近的男人推开。
  卡尔满腔的胜利感顿时被击碎了,自信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刻的挫折感和更庞大的愤怒,激烈的情绪起伏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原想好好地教训狐狸一顿,再慢慢地疼爱他……
  狐狸的一句话却把全盘计划都破坏罄尽了——连同他的好心情。
  拉皮条的……这句话真好用。卡尔在心底不屑地嗤之以鼻。
  那么他是什么?恩客吗?
  「狐狸,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卡尔的手指顺着领带下滑,到达胸口。「在你眼中,人的分类似乎只有两种:买春的和卖身的。而你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我不卖身。」在古纬廷冷漠的表情和坚持的语气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卡尔暗自咬牙;如果这真是狐狸想要的,那么他就陪他玩下去,「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讨厌暴力。」卡尔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在古纬廷胸前摸索了一下,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以宽厚的手掌抚慰着他,撩拨着他,让古纬廷的呼吸逐渐变得浅短、急促了,眼神迷乱,浑身轻颤,几乎要融化在那掌心的温度里——
  卡尔蓦地收了手,把从他胸前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当着他的面摊开展示,两样东西,只不过是古纬廷的打火机和抽到剩半包的纸烟。他把烟盒放在掌心上敲了敲,抽出一根,把烟嘴放入古纬廷两片细巧润泽的薄唇中间,看着他顺从地张嘴夹住,卡尔感到心满意足,抓着打火机就打算按下开关……
  「等一等!」古纬廷想阻止他,「烟雾警报器……」
  话还没说完,卡尔已经把打火机按下,点上香烟。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刺耳的警铃声也没有倾盆大雨。不知为何,古纬廷感到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我让人把烟雾警报器关掉了,以后只要是你来到这里的日子,五十七楼的警报器就处于静止状态,没有作用……我没心情再帮你擦身子和吹头发。」卡尔「答」地一声收回上盖,把打火机重新放回古纬廷的衣袋里,强大的手指按住他修长尖巧的下颚,以很低很轻的声音说话,语带挑衅,「我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既然你已经拒绝我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天亮之前,这间总统套房随你使用,想做什么都行;今晚我要在隔壁留宿,如果你有兴趣,我不介意你一起过来……」
  古纬廷怔愣了一下,随即伤心而无力地摇头。他还没卑下到那种地步。
  进桑说,卡尔做爱的时候,喜欢把床伴的双手缚绑起来。那天晚上,卡尔没有绑住他的双手,只是按着,温柔而固执地压在枕畔。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异——
  这差异却成了支持他自尊的强大力量。
  彷佛早就预测到他的想法似的,卡尔转过身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随即信步独自离去。他走得那样悠闲,那样缓慢,依稀期望有个人能开口留住他……
  古纬廷没有开口。他只是鹄立在原地,把玩着手上那根香烟,直到那高大、落寞的背影完全消失。
  遗憾刺痛着他的心,古纬廷既难受又气闷地持烟猛吸,现在这个致命的诱惑物是他唯一的安慰了,看着鬼魅般舞动的烟雾将他缓缓包围,古纬廷心中也起了一阵凄迷的哀伤,他颓身坐在床沿,两手交错着放在膝上,眼睫低垂,似乎想遮掩住自己的疲态……
  然而却什么也没能遮掩。他颤缩着肩膀,把下唇咬得几乎出血,两行发亮的水痕无声无息地滑过那张修长而姣好的脸庞……
  ***
  几个小时过后,卡尔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
  古纬廷睡着了,斜躺在床上,发丝凌乱,清秀的脸上似乎有些狼狈的神色和水气聚集过的痕迹,烟灰散了一地。
  下次得叫人准备烟灰缸才行……卡尔暗自忖度着。
  以轻悄的动作在床边坐下,卡尔像那天一样,沉默而温柔地凝视着古纬廷的睡脸,心中有着隐隐约约的罪恶感。
  透过一些非公开的管道,他传出「齐先生需要几位新掮客」的讯息,让那个圈子里的人起了巨大的骚动,而最正确、实际的消息只传递给进桑——狐狸的上游情报者;接下来一切便如同预料,为了挽救濒临破产边缘的经纪公司,古纬廷只能努力争取这最后的机会……
  于是,狐狸终于回到他身边;并送给他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
  得知他昨晚的风流韵事,狐狸会很伤心吧……或者,一点感觉也没有?
  看着古纬廷忧郁的表情,卡尔忍不住好奇起他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覆盖着落地窗的帘幔被拉开了一道狭缝,远方的天色隐约可见,漫长的黑夜已经过去,由边缘开始泛起晕黄的淡金色,是太阳升起的前兆——这一夜过得太长太长了!
  卡尔默默地帮他盖好棉被,眼底浮掠过一抹惆怅;严厉的报复过后,得逞的快意已经丝毫无存,只留下无尽的空虚,缓慢而深刻地侵蚀着他。
  悔与恨在心底交错,然而终究难以回头。卡尔低身下倾,在古纬廷微微开启的唇上卑微而怯懦地窃走一吻,动作既轻柔又短促,不致于惊醒狐狸,这却是现在的卡尔仅存的安慰了。他走到透明玻璃前,把窗帘重新拉起。
  ***
  古纬廷的指尖轻轻颤动着,由于长期吸烟的关系,刚睡醒的时候手指都不太听使唤。他勉强撑起上身,感觉柔软的棉被从肩臂处滑落。
  「早安!」卡尔依然坐在那张黑皮长沙发上,服仪端整,容光焕发,绝没有一点颓丧之感。
  古纬廷朝他点点头,紧抿的嘴角显示他的迟疑。经过昨晚的冲突,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卡尔,如果他能把卡尔当成一般的客户甚至雇主就好了……不可否认的,他的心底仍有某个卑微的角落在默默祈祷,祈祷卡尔只是换了个地方独寝,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共进早餐吗?」卡尔向他提出邀请,神色如常。
  「齐先生,我深觉荣幸,不过早餐应该留给和你共度一夜的男孩。」
  卡尔坐在沙发上,双手交迭,「那个男孩属于交易的范畴,由我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交易已经在昨晚结束。」他的语气温和而严谨。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古纬廷冷笑道,「我并不想和客户有公事以外的接触。」
  卡尔沉默了一下,长而浓密的眼睫缓缓垂敛,「不妨把它当成一场早餐会报。男人在两个地方特别容易说话,一个是床上,另一个就是餐桌上。也许你可以为将来的合作争取到比较优渥的条件。」
  「听起来,你不怎么喜欢你的『见面礼』?」
  「差强人意。」卡尔淡淡地说。他的眼神和态度表现出他确实「享用」过那个男孩了。
  古纬廷感到自己的心脏蓦地抽痛了起来,一直坚守着的某个角落发出碎裂的声音,「但愿我还能有补偿的机会。」
  「你有的。只要试着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或者,认识的人……」
  「我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豪富的朋友。」狐狸般的冷笑中又渗入了一丝悲哀的神色。
  「你的记忆力显然有点问题。我并不是要向你讨人情,但是念在我曾经救过你一次的份上,对我别那么冷淡,好吗?」
  「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古纬廷仰天长叹,「要是你欠了我一块钱,我一定记得一清二楚,到死都还念着。」狐狸是十分记恨的动物。
  「你有一块钱吗?」
  「有。你要做什么?」古纬廷直觉地在口袋里摸索。
  「请借给我。」
  ***
  餐桌上的交谈气氛并不融洽。古纬廷一直低垂着头颈,彷佛心事重重,卡尔也很少开口,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传递着彼此受到困扰的讯息。
  不过这场冰冷的会餐也不是毫无收获。两人确立了以后的合作模式,每个星期三的夜晚,古纬廷会到卡尔的地方来,让卡尔选择他感兴趣的艺人,再由古纬廷出面打理……除了可观的渡夜资和佣金之外,齐氏集团将在背后支持舒涵经纪公司,优先给予宣传机会,提高旗下艺人的曝光率;反之,不识抬举的艺人也将遭到封杀的命运,算得上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卡尔还有其它的要求,古纬廷明显地表态拒绝了——在工作中搀入过多的私人感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以双方合作的条件来看,齐卡尔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对象,古纬廷却很难打从心底高兴起来。
  ***
  古纬廷离开饭店,甫一回到公司,进桑的电话便在同一时间响起。
  「狐狸,你还好吗?」
  「还好。」古纬廷勉强答道。
  实际上是一塌糊涂。
  回程的路上,他的思绪很混乱,男孩也声泪俱下地控诉卡尔的粗暴行径,向他展示出两腕上的青紫勒痕,说什么也不肯再陪第二次……古纬廷叹了口气,这一次的打赌是进桑赢了!
  「对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想我是抓到这个客户了!」
  进桑兴奋得连声音都在发抖,「狐狸,真有你的!齐先生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呢!」
  「工作条件也很不错。」
  「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竞争呢!」
  「进桑,别说这么多了,请你帮我收集齐先生的基本资料,要长期抓住一个客户,没下足功夫是不行的。」
  「没问题!你这坏胚子……」这是进桑对他表示称赞的惯用句。
  古纬廷还想向进桑多打探一些关于卡尔的消息,社长办公室外却不凑巧地响起了敲门声,吉叔站在门外探进一颗圆滚滚的头,古纬廷注意到那张老是泛着油光的脸上又多冒出了几滴冷汗。
  「我晚点再回复……」他挂了电话。
  「社长,打扰你了吗?」李天吉战战兢兢地从门缝里钻进来,用手帕擦擦前额。
  听着吉叔生疏、颤抖的语气,古纬廷不禁有些感慨。吉叔是舒涵的老员工了,跟了他的父亲大半辈子,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不但不支薪,还帮着老社长四处周转、调头寸,平时也很疼爱他,总是叫他「小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吉叔不再直呼他小廷,改以社长的敬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僵硬、紧绷;吉叔见了他额上身上就直冒冷汗,一方暗青色的手帕总是捏得紧紧的,才干依旧,忠诚依旧,却不再亲密无间……对此,他无法不感到有些遗憾。
  究竟是他长大了,还是吉叔老了?
  「不,没什么。请坐,有什么事吗?」古纬廷很想多聊些闲话,至少问问吉叔最近身体状况如何,几个孩子是不是还那么顽皮……可是一见到吉叔那过于谨慎的神色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李天吉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浑身绷得紧紧的,像鼓胀的皮球,「社……社长,是这样的,我先前带的那一批单约艺人,有几个和我们合作得还不错,有意思要换长约……」
  「嗯!那就换啊!」古纬廷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天吉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可……可是其中一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母亲出了重大车祸,急需一笔庞大的医药费,他也只是个学生,还在读书,根本无能为力……社长,我……我是想,在签约这方面,能不能……能不能稍微有点弹性……?」李天吉停顿了好几次,终于把事情的重点交代出来。
  古纬廷推推眼镜,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微笑,「……这是吉叔的意思,还是他的要求?」
  「是、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李天吉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古纬廷在心底嗤了一声,这些年来吉叔和他渐行渐远,有事也不敢找他商量,这回拉下老脸皮来和他面对面,恐怕吉叔主动的因素居多……想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能让善良懦弱的吉叔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古纬廷隐隐约约地有些不舒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批驳回去;可是表面上还是维持保留态度,算是给吉叔一点面子。
  「……他有这个价值吗?」
  李天吉频频点头,彷佛害怕他不答应似的,「社……社长,他很有潜力的,签下他肯定不吃亏……」
  古纬廷又笑了笑,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吉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请会计开张二十万的票子,算是经纪公司给他的慰问金……至于剩下的部份,你叫他进来,我要当面和他详谈。」他才不让吉叔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左右为难呢!
  李天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以一个长辈、又是老员工的身份,面对社长还这么诚惶诚恐的,海清既年轻也没什么社会历练,怎么能从老奸巨滑的社长手中争取到什么有利的条件?虽然他很不愿意用这种话来形容小廷……
  「社长……」李天吉站了起来,似乎还想求情。
  古纬廷朝他点点头,意思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
  李天吉无奈地步出社长办公室,临去前的一眼让古纬廷有些难受,却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一名白皙高瘦的年轻男子继吉叔之后进来;他的肩膀很宽,四肢纤长,一身简单的日常服装,发型有些凌乱,却散发出引人注目的耀眼魅力。
  古纬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以笔尖指指吉叔坐过的那张椅子,「坐。」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心底却暗暗吃了一惊。
  这家伙待在公司里多久了?他竟然没察觉到……
  男子依言坐下,举止合宜得体,一点也不慌乱,要不是他脸上有着忧戚焦虑的神色,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家庭正遭逢巨变。
  「你叫什么名字?」古纬廷忍不住瞇着双眼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男人有着一双神秘深邃的猫眼,眉线修长利落,鼻梁挺直端正,脸型立体,略显瘦小,神情落寞却很镇定……像一只高傲的贵族猫。
  「穆海清。」
  「你的事我听吉叔说过了,我很遗憾。」基于礼貌,古纬廷表达了慰问之意。
  「我需要一笔钱。」穆海清的声音冷澈温柔,有种空灵的气质。
  措辞简洁明快,不含糊暧昧,是他欣赏的风格……古纬廷嘲讽似地笑了,「你要多少?」
  穆海清踌躇了一下,只见他迅速地比了个手势。
  「……?」古纬廷低声说了个数字,挑起一边的眉峰,表情有几分不屑。
  穆海清点点头,眼神沉着。
  古纬廷以很快的速度在脑海中盘算过各种需要考虑的状况;经纪公司的财务向来吃紧,俗话说债多人不愁,加上这笔额外的支出并不会增加多少负担……他又瞥了穆海清一眼,发觉这个年轻人真是出奇的抢眼,又有魅力……想报复的心情不觉缓和许多。
  「那么,你准备怎么偿还?花多久时间偿还?」古纬廷笑得越发灿烂了,开朗得彷佛天上凭空掉下一颗钻石落到他口袋里一样。
  穆海清终于犹豫了,「……为经纪公司工作。」
  古纬廷本来可以说一些刺人的话再把穆海清赶出去,尖刻的机智一向是他的专长;但是在真正有利可图的时候不能这么情绪化。古纬廷轻轻颔首,藉以缓和气氛,以前所未有的亲切口吻说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知道,但是我急需要这笔钱。」穆海清表情平静,立场却很坚定。
  「我了解。」他顿了顿,思索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开价,「经纪公司是可以拿得出来……」
  穆海清沉默着,屏息静待。
  「可是负担也很重。经营企业最要紧的就是现金,现金周转不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古纬廷故作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吧!我把合约的期限提高为五年,借贷的部份就当成你预先支领的薪水,当然解约的条件也会相对地严格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古纬廷从抽屉中拿出一份制式合约,在上面删改了几个数字,又在删改处盖了公司章,递到穆海清面前。
  看过古纬廷草拟的新约,穆海清很快答应了下来,没有多想便签了名。目前的情况也不允许他有太多迟疑和讨价还价的空间。
  古纬廷迅速地开了支票,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胜利感。
  ***
  穆海清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在竞争激烈的演艺界迅速崛起——一如吉叔先前的保证。
  古纬廷花在穆海清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连自己都大吃一惊:设计为穆海清量身定做的企划案,以各种正当和不正当的手段争取到的曝光机会,并把吉叔调为穆海清的专属经纪人……
  实力加上机运,穆海清气势如虹,很多项目经过他代言都变得炙手可热,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代言金额已经从六位数跃升到七位数,其中有很大一部份的比例落入了经纪公司手中。
  穆海清的日益成长也给了古纬廷不少压力,他在暗地里加强对穆海清的控制,要求穆海清搬入离工作地点较近的大厦中,指定头发和隐形眼镜的颜色,随时留意他的交友状态……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亲手打造出一个形象完美的新世代巨星。
  然而,在工作之外,古纬廷也被自己的某种情绪困扰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望见到穆海清,原先的敌意不知怎么地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和向往;无论平日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忙碌,只要是穆海清有登台通告的时间,他总是尽力排除所有外务抽空出现,隐身在帘幔后静静远望,幽幽地抽上一根香烟……
  那感觉是既复杂又难以形容的。有些喜悦,有些羡慕,有些失落,也有些嫉恨。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快乐也是悲哀。
  如果他也有穆海清那样出色的外貌和机运,现在站在聚光灯之下的,也许就是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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