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爱 第六章

  激情过后,高奕杰依然紧紧的拥着韩霁。韩霁疲惫地倒在他怀里,抬起眼无力的瞪了方才还紧紧嵌在自己体内的男人一眼,接着就像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消失了似的坠入了梦乡。
  高奕杰爱怜的看着累得沉沉睡去的韩霁,忍不住将他拥得更紧一点。他拾起自己的外套将韩霁仔细裹住,温柔的为他拭去汗水。今天他也真是受够了吧!先是枪击案,再来是育幼院的刺激,还有接下来的激烈情事……看来,他的特助这回恐怕是真的被他给「累坏」了。
  他微笑着在韩霁唇上轻轻的印下一吻,在他耳边悄悄说出了方才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那三个字——
  「我爱你……」
  ***
  翠绿的草地上,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揉着眼睛不知所措地啜泣着。「小霁?小霁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啊?」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男孩跑来,关心地问着,「不小心跌倒了吗?还是有人欺负你?」
  小霁抬起可爱的小脸,眨眨早已哭红的双眼,抽抽噎噎地说着:「我、我的风筝……飞到树上去了……那是爸爸帮我做的风筝……」
  另一个男孩抬头望了望挂在树梢上的风筝,安慰的摸摸小男孩的头。「没关系,奕杰哥哥帮你拿下来,你不要哭了喔!」
  「可是,很高很危险耶……」小霁话还没说完,奕杰已经抓住树枝开始往树上爬了。小霁心惊胆战地看着玩伴愈爬愈高,终于顺利取下风筝,平安的回到地面,小霁这才松了一口气破涕为笑。
  「给你。」才从树上下来的奕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将手中的风筝放进小男孩的手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谢谢奕杰哥哥!」小霄喜孜孜的抱住风筝,眼角却瞥到玩伴的手肘上有块伤口,正冒出殷红的血液。「你受伤了!」
  「没事啦!刚刚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擦破皮而已,一下子就好了。」奕杰看着自己的伤口,不以为意的笑笑。
  「可是,流血了耶……」万一奕杰哥哥的血这样一直流一直流,会不会死掉啊?想到这里,小霄小嘴一扁,才刚刚停下来没多久的水龙头又要开始泛滥了。
  「你不要哭啦!再哭眼睛会变成像兔宝宝一样,就没有人喜欢你了喔!」奕杰调侃的眨眨眼睛,「我真的没事啦!只要小霁答应以后会嫁给我,我马上就不痛了喔!」
  「真的?」小霁吸吸鼻子,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完全不疑有他。「那我答应你,以后长大我要嫁给奕杰哥哥!」
  「你说的喔!来,我们打勾勾。」奕杰说着伸出手拉住他,然而在下一瞬间,奕杰的脸却迅速的在他面前放大,身材也快速的抽长,长成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而那个男子正用力的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用低沉湿热的语调一遍又一遍轻喊着他的名字。「小霁……」
  韩霁倏地由梦中惊醒。阳光从半掩着的窗帘缝隙之间洒进房中,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居然会做那种梦……都已经是八百年前的陈年往事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当年的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蠢啊!
  韩霁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他抬起手探向床头,摸索着水杯,不料却摸了个空,他这才骤然惊觉这里并不是他所住的地方,而是一间全然陌生的房间。他在哪里?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韩霁立刻由床上坐起身来,然而腰间却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疼,令他不禁皱起眉闷哼出声。一瞬间,昨夜与高奕杰发生的点滴情事就像幻灯片一般闪过他的脑海。血液瞬间全都逆流回到头部——
  自己昨晚居然,居然和高奕杰……这也就算了,自己竟然就这样在他面前闭上眼睡着,而且还在不是自己地盘的地方睡得不省人事!他的警觉性都到哪儿去了?要是这样在道上混,恐怕他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事实上,这几乎也是韩霁这十多年来睡得最沉最香的一晚。昨晚在激烈的欢爱过后,他几乎连思考的精神都没有,就这样坠入梦乡,梦中充满着甜美的平静。是因为高奕杰的关系吗?所以他才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梦?所以他才会全然卸下防备,睡得像个死人?
  韩霁摇摇头,想甩掉自己心中的想法。床边的矮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这些天来看得再熟悉不过的、高奕杰的字迹。他拿起纸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
  今天不用上班了,我帮你请了t天假,你好好休息吧!
  韩霁将纸条放回原处,走下了床,他的衣物就放在床边。他迅速而仔细地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一切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点二二手枪也还好好的在暗袋里。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高奕杰并没有翻过他的东西。他忍着身子的不适,穿好了衣服。虽然高奕杰要他好好休息一天,但他可不是有闲情逸致放假的人。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轻巧地将房门打开一个缝,窥视着外头的动静,门外没什么声音,然而就在他打算悄悄的由窗户离开时,房子的另一头却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你说奕杰昨晚有朋友来过夜,客人呢?」这个声音听起来虽然苍老,却十分有威严。韩霁心中一凛——是高奕杰的父亲,高文甫!
  「大概还在睡吧!我也没见到人。少爷出门前有交代过,要我们别去打扰。」「哦!」高文甫意味不明地从嘴里丢出一个单音,接着若有所思地往韩霁所在的房间瞥了一眼。韩霁立刻机警地闪进门后的阴影中。「奕杰还真是没礼貌!哪有这样招呼客人的?刘嫂,和我过去问候客人。」佣人答应了一声,接着便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韩霁关上门回到房中坐好,忽然不打算离开了。他改变了他的计画——反正迟早也得摊牌,就让他先来会会昔日亲爱的…同伯伯」吧!
  不久,房门上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请进。」韩霁不慌不忙的应着,嘴角闪现一抹等待猎物上门的冷笑。门打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步入房内。先走进房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神情严峻的老人。韩霁对着他扬起下巴,轻轻一笑。「您好,董事长。」
  那个老人听了韩霁的问候,忍不住一愣,但在他看清韩霁的面孔后,表情立刻由原本的微讶转换为极度的震惊,接着他忽然按住心脏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颤巍巍地就要倒下。「老爷……」佣人惊慌的伸手去搀扶高文甫,但却被他给推开了。高文甫一连喘了好几口气,两手扶住拐杖稳住自己,对佣人说:「我没事,你先下去,我……我有事想和少爷的朋友聊聊。」
  韩霁挑起眉,饶富兴味的打量着高文甫。怎么?该不会是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搞上男人,因此大受刺激吧!要是这样把他给气挂,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高文甫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儿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带情人回家过夜,因此想在高奕杰还没做出什么更败坏家声的事以前先给个下马威,不料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他完全没想到会见到的人。他向韩霁走近几步,仔细地审视他几眼,终于缓缓的开了口:「你……你是韩致远和丁羽彤的孩子,没错吧?」
  「你认得我?」韩霁眯起了眼,心中有点意外。自己失踪时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童,这么多年过去了,高文甫竟然还能认出他来,这点倒不在他的预期之中。
  「我当然认得。」高文甫看着韩霁,伤感地一笑,「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根本就和二十几岁时的羽彤一模一样……我记得,你叫作小霁,对吧?我真没想到,你这孩子居然还活着……」
  韩霁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我想,你一定也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吧!」
  高文甫的笑容立刻退去,语气中带着不解。「什么意思?你的目的?」
  「抱歉,高伯伯,装傻的游戏并不好玩。」韩霁并不打算跟他蘑菇,他站起身来走向高文甫,「我是回来报仇的。至于你当年做过些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高文甫沉默半晌,终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连你也认为是我害了你们全家!」
  「难道不是吗?」韩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眼中闪着怨恨的光芒,「我父亲绝对不是那种枉顾商场道义的人!如果不是你暗中动手脚,他怎么可能会背上恶名冤死狱中?鼎华又怎么会落入你的手里?今天我回来,就是要把十七年前的这笔帐,跟你好好算个清楚!」
  「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身为你父母的好友,我却无法在最关键的时刻对他们伸出援手,如此看来,就算说你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也不为过。」高文甫沉痛地看着韩霁,「但请你相信,对于发生在你父母身上的事,我也感到十分难过,这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回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补偿些什么,所以我从来不曾停止寻找你的下落,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陷害你们的凶手……」
  「放你的狗屁!」韩霁气得连粗话都出口了,他右手一晃,随身的掌心雷已经在他手中闪着冷光,枪口对准高文甫的心脏,「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明明就是你!如果你不是早有预谋的话,为什么要收购鼎华超过半数的股份?我父亲对你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你却心狠手辣地陷他于不义!现在你又摆出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想装作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吗?」
  「我知道你很恨我,我对你父母的死也的确难辞其咎,但陷害你父亲的人,真的不是我。我宁可自己去替致远坐牢,也不愿他的名声蒙上任何污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认为我是在为自己脱罪,但是我不能不说,因为我必须让你知道真相,这样我对致远和羽彤才算有了交代。」高文甫见韩霁拔枪对着他,却没有露出任何惊恐的表情,反而变得十分平静,「这样吧!你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就当作是听个故事吧!如果你听完我说的话以后仍然认为我在说谎,那么你可以杀了我,我绝无怨言,反正我一个老头子了,也不可能从你面前溜走的,不是吗?」
  韩霁听了犹豫半晌,终于放下枪。也好,反正他对十七年前那件事的细节部分也还存有许多不解,就听听高文甫要说些什么吧!也许能帮助他厘清心中的疑问。反正不管高文甫再怎么拖延时间,谅他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让他多活十分钟,自己不算吃亏。他走向门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冷冷的抛出一句:「说吧!」
  高文甫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我和你的父亲从大学时代就认识了,我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挚友,而你母亲羽彤是小我们两届的学妹,美丽又有才华的她和致远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恋情也一直都是我们津津乐道的佳话。踏出校门之后,我和致远一起创立了鼎华,从一无所有到最后能跻身全国十大企业,全是我们一点一滴努力累积起来的。那段日子虽苦,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段非常令人怀念的时光……事业有成之后,致远迎娶了一直默默的在背后支持他的羽彤,几年后生下了你。」
  高文甫说到这儿,忍不住微微一笑,从没听过父母谈起这段往事的韩霁也有些出神了。
  「后来,鼎华的事业愈做愈大,横跨的领域也愈来愈广,致远和我商量后,决定成立分公司,也就是飞鹏。但尽管我们各自掌管一个公司,我们的伙伴关系却一直都没有改变。我想,你也许不知道,鼎华在创立之初,还有另一个合伙人,这也是我们之所以将企业命名为『鼎华』的原因。第三位合伙人是致远的远房亲戚,叫作彭建铭,这人其实没什么生意头脑,做事缺乏长远眼光,投机取巧的歪主意倒有不少,也因此捅过几次楼子,给公司带来不少麻烦。但致远做人太厚道又太重感情,因此始终都没有让彭建铭离开鼎华。没想到他的好心,却为自己带来麻烦……
  「彭建铭用鼎华的名义向日本的财团调度了一笔庞大的资金,原本他打算瞒着我们用这笔钱自己大干一票,但他的投机生意风险太大,最后不但调来的资金血本无归,反倒累积了一笔可怕的负债,他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向致远求救。致远知道情形后也明白他这回祸真的闯大了。其实他只要公开告诉大众彭建铭利用公司的名义诈取资金的事实,就可以不用淌这个浑水,但他还是不愿丢下彭建铭不管。问题是这笔资金实在太过庞大,即使是鼎华,一时也难以承担,于是致远才会决定先将公司的股票和存货脱手。我之所以会买下所有致远脱手的股份,只是想要帮他一把罢了,反正这些股份在我手里总比外流的好,本来我想等危机过后,致远就能再把股份买回去,没想到……
  「致远大费周章,终于帮彭建铭凑足了还债的资金,本以为风波应该就此解除,想不到彭建铭不但没有处理债务,反而卷款潜逃,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我动用了各种管道和关系去追查他的行踪,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由于当初彭建铭是用公司的名义向日本的财团进行融资,后来日方自然是找鼎华讨债,由于数目太庞大又牵涉到国际企业,事情就这么爆发了,其他大大小小曾被彭建铭打着鼎华旗号招摇撞骗的企业也纷纷跳出来,这件案子就像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而彭建铭早已不知在何处了。如果这时致远他开口把彭建铭的罪行公诸于世的话,他还是可以为自己洗脱恶名的,可是他就是不肯说,宁可自己去承担不白之冤,有时想想,他还真不是普通的蠢啊!」高文甫说着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哀伤。
  原本一直静静地听着高文甫叙述往事的韩霁,这时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说够了没?听你这么说,好像这件事你一点责任也没有,那证据呢?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事实?而且如果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大众?你不是很清楚内情吗?我父亲不肯说也就算了,你身为他的好友,难道就这样放任他背黑锅,甚至在冤狱里送了命?如果你认为拾出一个我不知道的人物随便编个故事就能骗过我的话,那你就错了,我没那么简单让你哄着玩!」
  「你说得对。无法为致远洗刷冤屈的确是我的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如此愧疚的原因。但尽管我知道内情,却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因为这整件事都是致远亲自在处理的,我经手的顶多是股票和货物的买卖。除非致远肯公布他所掌握的事证,否则单凭我的指控,很难使真相大白,致远死后,这一切更是死无对证。」高文甫喟然长叹,「我手中能勉强称得上是证据的东西,只有一样而已。你跟我来吧!」
  高文甫说着定出房间,韩霁警戒地跟在后面。不久他们进入一间书房,高文甫打开书桌抽屉,从一叠信件中抽出一个陈旧的信封,递给韩霁。「这是你父亲的笔迹,你应该认得吧?」
  韩霁看着信封上多年不见却无比熟悉的字迹,不禁讶异地吸了口气。这的确是父亲的笔迹,他绝对不会认错!他连忙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因为年代久远卑已有些砭黄,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文甫,我决定自己承担起这一切,也许我将会面对几年的牢狱之灾,但我坦然接受。请你不要公开你所知道的内情,建铭和我不一样,他一旦被定罪判刑,他的一生就毁了,但我不同,我还可以重新出发,只要你和羽彤知道我是清白的,这就够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请你帮我好好照顾羽形和小霁,他们是我此刻心上唯一的牵挂。还有,鼎华就拜托你了,很抱歉给你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也只能请你多费心了。
  韩霁细细的读着这封信,拿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着。这封信绝对是出自父亲之手,他几乎可以想像父亲说着这些话的语气。他这时已完全相信了高文甫。
  高文甫继续说着:「这封信是你父亲在被收押禁见前的最后一晚交给我的,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才过不了几天,他就……」高文甫说着忽然一阵哽咽,差点说不下去,「你父亲不可能会自杀的,他是清白的,为什么要畏罪自杀?看着他这封信我更不相信他会寻短……我怀疑有人买通看守所的人,致远才会遭到不测。我虽然知道凶手是谁,却拿不出任何证据……」高文甫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韩霁心中也悲痛不已。良久,高文甫才从过去的伤痛中回过神来。
  「我接到恶耗后,就立刻赶到你们家,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你母亲已经追随你父亲而去。我本来打算要收养你,但当时我自己也被列为案子的关系人,正在接受调查,因此才会让你暂时接受社会局的安置,想等到证明了我的清白后再办收养手续,不料过没多久,你就从育幼院里消失了,从此音讯全无……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我不但无法帮助致远,就连羽彤和你,我也没有好好保护,致远对我的嘱托,我什么也没有完成。因此我便将所有的希望放在鼎华上。风波乎息之后,我将鼎华和飞鹏合并,全心全力地经营。由于这件案子让公司实力大损,我花了好几年才让飞鹏恢复元气。如果你看过公司历年的营运状况,就会知道那几年飞鹏真的是华路蓝缕走过来的。」
  信纸上的笔迹变得愈来愈模糊,泪水不知何时已盈满韩霁的眼眶,顺着他白皙的脸颊缓缓下滑。他转头望向高文甫,哽咽地喊了一声:「高伯伯……」
  「你愿意相信我了吗,小霁?」高文甫的双眸此刻闪现着泪光,「对不起,当年因为我的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父母的惨剧发生,遗害你吃了这么多苦……你能原谅我吗?」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高伯伯。」韩霁激动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误会您,一心一意想找您报仇,刚刚也一直对您很不礼貌,甚至差点就对您开枪……」
  「你并没有错,当年社会上很多的舆论都把矛头指向我,你那时年纪还小,会这么认为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我知道你绝不会真的开枪,因为你是致远和羽彤的孩子,你父母都是那么心软又善良的人,你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呢?」高文甫微微一笑,慈爱地拍了拍韩霁的肩膀。
  韩霁忍不住低下头来,不知该如何让高文甫知道自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善良。这些年来他杀过多少人,连自己也数不清了。
  「如果要说抱歉的话,也许是对奕杰那孩子吧!」高文甫并未注意到韩霁的惭愧,继续说着:「那孩子本来对继承飞鹏并没有兴趣,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选择了从商,有时想想,也许我真的亏欠那孩子不少。为了完成我的心愿,他牺牲很多。」他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着韩霁笑了笑,「不过,现在你终于平安回来了,能看到你和奕杰一起经营飞鹏,也了却我一桩心愿。哪天若我离开人世,也总算有脸去见你的父母了……」
  韩霁听着高文甫的话,心中不禁浮现高奕杰的身影--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仇人了。一股微妙的思绪随着这个念头悄悄地涌现,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柔柔的向外扩散出去……
  ***
  银蓝色FIAT在台北街头以路况所能允许的最高速率行驶着。韩霁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回复过来。真相所带来的震撼在他心里回荡着,却也同时令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在他潜意识中,一直不愿相信和父亲情同手足的高文甫会是背叛他们的罪魁祸首吧!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人一直关心着他、惦记着他,真的是种很温暖的感觉。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很想见高奕杰。韩霁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见他,或是自己见了他要做什么,但混乱的思绪让他没有心神多想,只是开着车往公司前进着。如果高奕杰知道其实「李俊伟」就是韩霁,他会有什么感觉呢?想到这儿,他不禁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美丽笑容。他一面揣测着高奕杰的反应,一面快步地走进公司,往高奕杰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关着,敲了好几次也没有回应,韩霁试探的转转门把,门开了,里面却空无一人。怪了,根据他的印象,高奕杰现在应该会在公司里才对啊!韩霁脑中回想着高奕杰今天的行程,皱起了眉。「咦?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请假吗?」身后传来一声略带惊奇的询问,韩霁回头一看,原来是恰巧经过的高奕豪。「我忽然想起有点事,所以就回公司来了。总经理呢?」韩霁随口说着。
  「他啊!出去了,现在不在公司。至于上哪儿去了我也不清楚。」高奕豪撇撇嘴,「刚刚有个一张冰块脸的外国人来找他,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说了几句话,奕杰就跟着他走了,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那个人应该不是公司的客户才对,因为就连我也不认识他。」
  冰块脸的外国人?是艾尔吉诺!韩霁心里大惊。艾尔吉诺来这里干什么?他又为什么找上高奕杰?韩霁忽然感到事情恐怕有点儿不大妙,赶忙问高奕豪:「他们离开多久了?」
  「不很久,差不多半个小时吧!怎么,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喂,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话还没说完,韩霁已经飞也似的奔下大楼,毫不理会被他扔在身后一头雾水的高奕豪。
  ***
  高奕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豪华别墅,心中再度确定这个站在自己眼前,一脸肃杀的异国男人绝非泛泛之辈。但是对方自从带领他进门后就没有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走到酒柜边倒了杯威士忌喝了起来,完全没打算招呼他这个客人。高奕杰也不在意对方的无礼,随性的找张沙发坐下来,主动开了口。「你说你找我来,是想和我谈谈我的特助,是吗?」
  艾尔吉诺猛然放下酒杯,发出一声巨响。他看也不看高奕杰,冷冷地说:「你想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吗?」
  「真实身分?我的特助还能有什么真实身分?难道他是其它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吗?」高奕杰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套话。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黑手党的杀手,专程来台湾取你性命的。」带着浓重口音但十分流利的英文,清清楚楚的传进高奕杰耳中。
  「啊?」高奕杰张大了嘴。虽然他曾经怀疑过他的特助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身分,但这个答案实在太过夸张,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电影看太多而有妄想症倾向了。「不可能吧!黑手党?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我的命也就算了,还要劳动黑手党弟兄的大驾,会不会太扯了?」高奕杰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有些不安。莫非自己近来所遇到的偷袭事件都是「李俊伟」做的?不,绝对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何况昨天在自己差点被打烂脑袋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的,不是吗?如果他真的想杀他,又何必救他?
  「你会这样想,恐怕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艾尔吉诺冷哼一声,铁灰色的头发在艺术吊灯的光芒下闪着金属般的冰冷色泽,「他的名字并不是李俊伟,也不是什么哥伦比亚大学的企管硕士。他真正的名字,叫作韩霁。」
  「韩霁?你是说,李俊伟其实就是韩霁?」高奕杰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诧异,但接着便转换成惊喜万分的神色。
  见高奕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任何惊慌或恐惧的征兆,反而还显得相当高兴,艾尔吉诺心中不禁有些不解。他拧起眉,啜了一口威士忌,决定提醒一下高奕杰,「你别忘了,他回台湾是为了杀你。」
  「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高奕杰这下更是完全一头雾水。他正要向艾尔吉诺发问,别墅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重重推开了。韩霁风驰电掣地闯进来,面色相当不善。「你在做什么,艾尔吉诺!」韩霁大步走向艾尔吉诺,劈头便是一句怒斥。
  「小霁?你真的是小霁?」高奕杰一见到韩霁,忍不住立刻追问。然而韩霁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另一个问题就又不合时宜的脱口而出:「你……不要紧吧?对不起,昨晚我……」
  「现在不是提这些的时候!」韩霁脸一红,马上回头羞怒交加地对他大吼一句。这家伙是有病啊!干嘛在这种时候提这个问题?而且还当着艾尔吉诺的面!幸好他是用中文说的,要不然等一下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霁转过头,再度满脸怒容地把火力转向艾尔吉诺。「你为什么去找他?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你答应过我不干涉也不介入的!」
  「你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帕洛玛,我是在帮你解决问题。」艾尔吉诺别开脸,自顾自的喝酒。
  「这是我的事!」韩霁怒目瞪着他,气急败坏的说:「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这件事你不需要插手,也没有权力插手!」
  「是吗?可是我看你现在似乎不怎么想要报仇了。」艾尔吉诺讽刺般的冷笑一声。
  「之前我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我还在追查当年所发生的事,但现在我的确不打算杀他了。」察觉到艾尔吉诺话中的酸意,韩霁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
  「哦?」艾尔吉诺双眼一瞪,握着酒杯的手跟着一紧,力道几乎能将杯子捏碎,周遭的空气瞬间危险起来。
  「我在不久之前已经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搞错复仇的对象,这一切全都是误会。我真正的仇人另有其人,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不会杀他,也不会容许你伤害他们。」韩霁试着平心静气地跟艾尔吉诺解释,希望能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
  「是这样吗,帕洛玛?」艾尔吉诺冷笑的啐了一口,语气中满是嫉妒的怨毒,「我看该不会是因为你迷上这家伙,所以舍不得下手了吧!这几天下来你们朝夕相处,做出怎样的事也不奇怪,不是吗?我猜他已经把你拐上床了吧?怎么,他的技巧好到让你在他身下欲仙欲死,难以忘怀吗?所以你才下不了手杀他,想让他继续满足你的……」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打断了艾尔吉诺的话。韩霁睁大眼睛大受打击的看着他,刷白了脸,难以置信地说:「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侮辱我让你很开心吗?我们是伙伴啊!」
  「谁希罕当你的伙伴!」艾尔吉诺大吼着。我想要的是你的爱!
  韩霁闻言忍不住踉跄的后退一步,接着他咬着唇垂下了头,「很好,李奥,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么讨人厌。你放心,我会向教父报告,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搭档。」
  「你……」艾尔吉诺不禁气结。见到韩霁露出难过的表情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韩霁不再喊自己名字而改以代号称呼这点更令他大感受伤,但他向来高傲的个性让他无法轻易向对方道歉,何况他此刻已经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他清楚感觉到韩霁和高奕杰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和情感,这个认知让他失去理智。「你变得不像你了,帕洛玛。不久之前你还信誓旦旦要让这个男人痛不欲生,现在你却想保护他免于伤害。你的心变软了,这对一个杀手而言是很危险的。」艾尔吉诺阴沉地说着,眼中浮现杀机,「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男人,对吧!是他让你丢了你的脑袋。只要他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他说着手腕一翻,一把布朗宁手枪的枪口已经指向高奕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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