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上) 第三章

  云飞觉得很不对劲,因为血魄的异常沉默。
  虽然过去血魄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多少会用嘲讽的口气对他介绍经过的地方,或者讲解武林中应该提防注意的人物,偶尔心情好,两人便戴着斗笠遮掩发色,混到城镇的市集中,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只有某种程度的心情不好,才会让血魄保持沉默——但那种沉默是想远离人群,独自消失数天的沉默。
  至于现在,他感觉血魄好像不只是沉默,还在发呆,抑或是在思考什么,似乎没有什么人事物能映入那双火焰般绯红的瞳眸中。
  猛然一看的人,或许还会因为他眼中的空洞无神而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尊人像雕刻。
  可是偏偏他还愿意赶路,甚至不反对走进热闹的客栈用膳……这样的异常让云飞无法拿捏他的情绪,连带的有些不安和焦虑。
  这样……不行啊……
  「主人。」他低声轻唤,声音打破了单调的马蹄声。
  因为周遭发生动静,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终于活了,缓缓转动,把视线停到他身上。
  「怎么?」因为修练阴毒邪绝的内功而经年异常鲜红的红唇徐徐往上扬起。
  血魄很爱笑,愈心情不好愈要笑,在云飞的记忆中,他还没看过笑意真正出现在血魄眼底。
  「您在因为海沙帮、恶虎岭等帮派先后宣布叛变忧心吗?」
  日前,就在他们刚离开西湖的隔两天,就收到以海沙帮、恶虎岭为首的十几个小帮派与无帮派的人宣告武林自此脱离「血魔尊」血魄的号令,反叛邪道联盟,从此不管武林中正邪两道的斗争,因为他们再也看不惯血魄的滥杀无辜与任性妄为了。
  消息一出,正邪两道哗然。
  而血魄迟迟不做出任何惩治叛徒的举动,更令他声威大减。
  也许是因为这样开始,同盟之中,对血魄的敬畏慢慢减弱,渐渐有愈来愈多不平的声浪产生,也陆续有人脱离叛变,甚至公然声援协助正道抵抗血魄的暗算。
  就连他都知道,若血魄再不有所行动,原本就是靠着血魄采取高压手段与狡诈计谋统整起来的邪道联盟,绝对会立刻瓦解,然后身处盟主之位的血魄将背腹受敌,成为正邪两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箭靶。
  不同于他的设想,血魄讶异的看着他,露出有些顽皮的笑容。
  「猜错了喔,云飞,我为什么要为他们伤脑筋呢?他们没叛变我才担心呢!」
  云飞被这答案搞糊涂了,一双眉不由自主的往眉心皱了起来。
  「主人,您希望他们叛变?」
  他没会错意吧?!一瞬间,他怀疑是自己想岔了。
  「当然啊!」血魄的答案硬生生摧毁他小小的希望,「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再不叛变,难道天生是当狗的料?」
  邪恶狡诈的口吻中饱含恶意,还有一丝丝细微的、近似孩子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主人!」云飞急叫。
  「叫什么?」血魄睐了他一眼,眼底的轻松与正经让他自觉的闭上嘴,「我从坐上盟主宝座开始,就不停对那些在武林上独霸一方惯了的人施予严重威压,又一直派人去跟正道做生死战,关键时候又让他们找不到人,自己胡乱满江湖跑,除了各派掌门一辈的杀了不少,就只有残害无辜,偶尔还会主动打破计划坏事……让我等了这么久才开始造反,我只能说也许之前的威压做得太成功了。」
  「……」云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刻意要让他人背叛,存心让曾经的手下反捅自己一刀,血魄这样的计划在他看来,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感到阵阵昏眩与错愕。
  如果他今天武功高强到能为血魄尽一份力,替他除掉众多敌手,那或许他不会这么不安。
  偏偏他被血魄捡到时,已逾了十五岁,超过了打根基的最佳年龄,也因此即使血魄丢给他不少上等极品功法,几年来成就却只有堪堪爬在中上境界,实在无法在真正危急之时为血魄效命。
  挥出一道掌风打掉云飞脸上的忧心,血魄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想不透吗?你只要知道一切都按着我的计划在进行就可以了。」他并没有对他解释的意思。
  困惑的盯着把头转回去迎视前方的血魄,隐隐从他的笑容中找出了昔日曾经一度在自己脸上看过的阴霾,云飞心头一惊,不安的低问:
  「主人……您,不想死吧?」
  听见他的问题,血魄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嚣张,直到马匹似乎被他的狂笑惊吓到,才勉强停止笑声,拍拍胯下的骏马以示安抚。
  「我只是想要一个结束而已。」
  语落,策马奔驰而过。
  云飞双腿一夹马腹,飞快追了上去。
  专着的凝视血魄宽松的红衣随着马儿奔驰而飘动,在阳光下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被强风卷上苍穹,消失在他面前……
  握紧疆绳,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感觉口中尽是苦涩。
  他注意到了——血魄并没有否认他的问题。
  ***
  听说拥有相同特质的人,不是互相吸引,就是相互排斥。
  如果只有卓大少爷被他吸引就算了,十大恶人教的第一门课就是冷酷无情,他应该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很幸运,也很不幸的,他竟然被那个家族大少爷吸引了?!
  懊恼的拔下一把小草,雷鸣凤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蠢到家的想去玩弄那个也许他根本不应该多花费心思的人。
  如果不要刻意观察认识,就不会受到影响了吧?
  「凤儿?」
  说人人到,说鬼鬼来,让他苦恼好一阵子的年轻男人神出鬼没的找到他了。
  「怎么样?」
  「给你吃。」
  一小包用油纸小心仔细包裹的东西被放到他面前。
  一边打开油纸,他随口问道:
  「怎么找到我的?」
  哦喔,是桂花糖!有糖球跟软糖……这桂花软糖不便宜吧?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我也喜欢这种地方。」卓洛宇轻笑,随意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喂喂,大少爷,有人邀请你吗?太自动了吧!
  「小心弄脏你的衣服。」
  红纱后的眼眸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将一颗糖球丢到嘴里。
  「没关系,天气那么好,很适合躺在草地上午歇。」
  「……」他有些愣住了,因为这也是他的感觉……
  很像……是吗?
  或许是吧!只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所以他在自傲的背后是能体恤人心的温柔,他的傲然却建立在冷酷之上。
  怔愣间,嘴唇感觉到温暖柔软的触碰。
  诧异的瞪大眼,隔着红纱,可以看见他坚定执著而温柔的眼中,有着他曾经在很多人眼中看过,却不曾有人用这样的目光凝视自己的……爱恋。
  假的吧?
  因为太过惊讶,所以忘了把他推开——或者是他也不想推开用如此眷恋的目光看待自己的人,直到湿热的舌窜入口中,意外之下差点被糖球噎到,才赶忙推开他。
  「我不会道歉。」
  卓洛宇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他气死,但第二句又让他迷蒙了好久。
  「因为我很喜欢你,如果你讨厌的话可以直说,我立刻离开你的人生。」
  他的人生?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可言吗?
  这个人说喜欢他……
  目光沉静的停在之前温柔强势的亲吻自己,现在却已经有点泛黑的唇,知道是自己充斥剧毒的体质害了他。
  但他不会察觉,因为那种毒会让人死于无形。
  喜欢?讨厌?相似的两个人,如果说他被他吸引了,那他自己,是喜欢还是排斥他?
  就算想留下来,只会害他被十大恶人杀害罢了……尽管该顾虑的他都知道,但任务期间还有三个多月,他……还可以做三个月的梦,对吧?
  可能他的沉默让卓洛宇做出了解释,身旁的男人无奈一笑,刚准备起身,衣襟就被用力抓住。
  「下次不准偷亲我,你害我差点被糖球噎死了!」露出笑容,咬破舌根,主动亲吻他,让他吞咽下自己的血。
  跟「药人」罗煞相反,他全身上下的体液都是毒药,只有舌根由他自己逼出的精血,可以解毒。
  一直都认为不可能有人让自己主动逼出精血相救,因为他是血魄,是十大恶人精心制造的杀人傀儡,他安于与十大恶人互相利用,就算就这样死去亦无妨。
  可是,这个人说他喜欢他啊……尽管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这个人喜欢上了他最无防备伪装的真实自我。
  「洛宇……」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别讨厌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他与他,很相似,所以在感情来时投入的很快,决裂后也走上相同的诀然——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嘛!
  只是,在偶尔回想起过去的时候,会很想问,既然是同一种人,为什么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是真的认为就算要背叛十大恶人也无所谓,甚至为了保护他,他不介意跟正道联手诛杀十大恶人抹去这层威胁。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他!
  难道只因为他是血魄,因为这身充满血腥的红,就没有资格说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了吗?
  更或许,是他把承诺看得太真,一开始就看错人了。
  说爱或喜欢,即使当下是真心的……却不见得会到永恒。
  红唇勾勒出一抹充满嘲讽的笑,红瞳沉静的看着静坐一旁听后差遣的云飞。
  「云飞,我提醒你一件事。」他边说边折断小枯枝丢进身前的营火中。
  云飞真的很好,谨慎、细心、够忠诚,也不多话,但还不够心狠,身手也还不够高强,这让他很难放心的把云飞丢进他计划里的最后一步。
  「是的,主人。」听见他出声了,云飞立刻将原本四处警戒的注意力全放到他身上。
  「就算有一天,你遇到一个说爱你的人,也别把心交出去。就因为我们这种人与常人不同,很少有人愿意爱我们,所以才容易被感动……可是,你要记得,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先爱自己,再爱对方,把对方摆在次要,永远别去相信虚假的承诺,这样子,才不会坠入地狱。」
  如果当初他能够冷静点,能够狠下心来,就不会尝到接下来几欲令人发疯的地狱酷刑了。
  因为云飞跟他同为「异类」,所以必须提醒。
  「……主人?」
  「若是背叛,就亲手杀了爱人吧,趁你还爱着对方的时候。死亡并不可惧,没有人有资格摧毁另一个人的真心。」
  就因为爱,所以才要亲手杀了对方。在爱变成恨之前,将一切归于零。这样的话,或许还可以当个「人」。
  「没有那个机会的,主人,我会用我一辈子服侍您,直到我死。」隐约察觉了什么,云飞坚定的道。
  挑眉,血魄看着说词数年如一日的男人,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我知道你想死在我身边当背后灵,但这武林喋血总有结束的一日,就快了……若你没死,也差不多要考虑成家了。」
  他不喜欢血魄用要替他打算后半辈子的语气在说话,他一辈子都会跟随他的……
  「主人!」云飞不安的低叫。
  「吵死了!叫什么叫?成家了也还是可以跟着我嘛!奴性这么重干嘛?」没好气的瞪了云飞一眼,「再吵!再吵我找个男人给你!」
  「……」云飞很识相的马上闭嘴,以免这主子一时心血来潮决定押他去妓院,或者当真决意包个男人给他,那他可就真的哭不出来了。
  「真是的……有哪个男人跟你一样都二十有四了,还连个妓院都没去过……」
  但显然兴致很高的血魄仍不打算饶过他,嘀咕嘀咕的继续抱怨个没完,一直抱怨到云飞那张正经严肃的脸红到几乎要烧起来了,才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停止刻意的调侃,倒地翻身睡觉。
  闭上眼,感觉到云飞拿了毯子替他盖上,他将毯子往上拉,一直到遮住半张脸为止。
  宁静的夜晚,只剩下枯枝在火焰燃烧下发出的细微声响,还有一些出没于夜晚的生物的鸣叫声。
  天空中,月亮的位置慢慢移动,就在云飞替营火第三次添加树枝时,听见血魄平静的命令:
  「云飞,你也可以准备睡了,小龙会守夜。」
  「是的,主人。」
  背对自己的身影纤细而瘦弱,血魄的逐渐异常让他很不踏实,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血魄的思绪本来就瞬息万变。
  说不定,只是他多心了,他的主人不是行为异常,只是继续让他捉摸不着头绪罢了……
  ***
  再过了两天,云飞奉血魄之命联系上了原本就按计划在岭南活动的人马,来到了邪道联盟作为隐藏据点的四合院。
  「参见盟主。」
  看着三三两两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以及那种稀稀落落的参拜跟称呼,云飞忍不着皱眉,一股怒气在胸口盘旋。
  无论如何,他都见不得他们对血魄如此不恭敬。
  右手搭上血魄赐与他的软剑,才想动手,就被血魄哼了一声。
  心下一凛,想起血魄就算有点失常也还是血魔尊,并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出头或多嘴。反应过来的同时,他连忙低头退回血魄身体右侧。
  血魄笑容不减的举步上前,赤红色的眼底是冰冷的光芒。
  看着他一步步前进,原本脸上充满着不屑与轻视目光的众人额头开始冒汗。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忘了血魔尊称号的由来,以及这三个字代表的狠辣。有些怕死的人已经开始含恨嘀咕,刚刚是谁带头说想给他脸色看的?!最糟糕的是,为什么自己还蠢到跟着他们一起做呢?
  无形中,原本随意摆手的行礼,腰杆却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血魄一声不吭的坐到主位上,目光不怀好意的扫过每个人,将那些还敢抬眼看他的人给看得低下头去,才慢慢露出邪佞笑容。
  他是不介意他们反抗或叛变,但那也要有时间的先后顺序,最恰当的时机显然不是现在,万一坏了他的好事,可不是毒死几个人能了事的。
  「好了,你们心里服不服我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要怎么做随便你们,但若有谁敢坏了我的好事,就别怪我让他生不如死了。」
  死,可怕吗?!
  不,死亡对真正的亡命之徒而言,并不算是真的可怕,因为他们一直过着在刀口舔血玩命的日子。
  对这种人来说,真正可怕的是将人折磨到毫无自尊理智,却偏偏死不了的酷刑——偏偏这正是血魄最常拿来惩治手下或被俘虏的敌人的手段。
  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地上,他们只能沉默不吭声,保持原本的姿势僵硬不动,以免血魄将矛头指向第一个乱动的人,心里却不知道已经把血魄骂了多少次。
  云飞看着他们,眼底有些了然。
  他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在他遇到血魄前,也常常有这种举动——不甘心,想反抗,偏偏又畏惧死亡与折磨,所以只能抛弃自尊。
  自尊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拿得起的。
  默然的替血魄上茶,他纹风不动的伫立血魄右后方,替右手无法行动的血魄提供了掩护与防备。
  早就习惯他的作法,血魄顺手拿了茶来解渴,为了从西湖赶来,他们可是在马背上奔波了好几个昼夜,这事情讨论完,还是得要先休息一晚才能行动。
  「好了,来个能说话的,现在计划进行的如何?」再拖下去,他可能就没耐性听了。
  他的目标,是岭南陈家。
  陈是中国的大姓,随便一抓都可以抓一把,但说起这「岭南陈家」,大概跟「江南柳家」的声名差不多。
  陈家在岭南六代经营,有百年历史,对武林而言明着没什么势力,暗地里却有不小的影响力,因为陈家非常爱交朋友。
  跟柳家的乐善好施赢来的好名声不同,陈家是爱结交江湖朋友,六代下来,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随便江湖上哪个有名的大侠的师父或太师父都可能跟陈家老太爷认识;随便一个绿林好汉的祖上也可能是陈家资助过的……蜘蛛网一般的关系牵扯出去,可真牵扯个没完没了。
  就像之前叛变的饿虎岭山寨,正是因为曾经承了陈家的大恩,宁可得罪血魄被刀剑抹脖子,也不愿意伤害陈家人。
  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会选定陈家,一方面是逼得邪道中人不得不反他,好颠覆正道人心中对于邪道份子的成见,替罗煞三人以后铺路……
  按照之前的计划,消息应该已经由饿虎岭放出了,不少人都赶往陈家,因为陈家交朋友只凭一个义气而不问身分,所以各路好汉都有,有些敌对派狭路相逢,全赖得陈家老太爷的面子,才没有在大厅见面时就抄家伙拼命。
  这种时候,只要给他们一个共同敌对的目标,就很容易逼得他们不得不联手,进而感到惺惺相惜。
  他要改变这整个武林,献上的祭品将不可计数。
  只有用鲜血与尸骸将原本的道路淹没,才有可能强迫众人走上另一条道路。
  现在他要问的,也只有对方来了多少人,以及在人手的分配上是如何戒备的……等等问题。
  面前众人直起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后一人往屋子中央一站。
  「启秉盟主,目前整个陈家大概有近百名好手,其中更有素心派、武当派的好手,卓洛宇、叶歌等独行侠也已经到了……」
  「陈家人呢?撤走了吗?」血魄挂着莫名的微笑,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在听见卓洛宇的名字后,笑容似乎更深了一分。
  「没有,一个都没走。」这可是他们监控了快一个月才确定的。
  「很好,歇息一晚,把人手都叫回来,明天……咱们去打声招呼。」
  虽然嘴里说的是打招呼,但每个人都听出那句话的冰冷与杀机。
  毫不犹豫的起身,准备招呼云飞帮他准备沐浴与歇息,但身后的急喊勾住了他的脚步。
  「盟主,且慢,我有一个问题。」
  回头,血魄微微眯起眼,看着那名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
  「秦庄主是吧?有事吗?」
  「我想请问盟主,屠杀陈家与我们要血洗正道有什么关系?陈家并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人士啊!」
  血魄兴味盎然的笑了,非但没有杀人的意思,反而坐回位子。
  「秦庄主,若我没记错,你臣服于我就是为了帮被正道人士血洗的全庄一百一十三人报仇吧?」
  秦庄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血魄连他家枉死的人数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的。」
  「那我问你,难道你觉得你六十岁的老母亲、端庄婉约的夫人、十五岁的儿子、忠心的丫环家仆,还有管事与其他兄弟的父母妻儿,都算是武林人士吗?」
  话语一落,屋内先后响起抽气声,随后,是连根针落地都可以听见的寂静——安静到沉闷的地步。
  而能够面对血魄仍悍不畏死的男人,则全身发抖,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下满心伤痛。
  「当然不关他们的事,真正在武林上舔血过生活的是你们结拜兄弟十四人,庄里的人会武功是因为那是你们教导他们防身的,别说杀人了,搞不好连跟寻常百姓打架的经验都没几个。可是他们全死了,就因为你们兄弟在外出时跟青城派干了一场,杀了青城派掌门的独子,秦家庄就被冠上『恶贯满盈、死不足惜』的大帽子,直接被抄家灭门,只有远赴邻镇去替母亲买药的你逃过一劫……可笑的是,据说起冲突的原因,只是因为青城派那个浪荡子跟师兄弟喝多了酒,在客栈用膳不给钱,还调戏掌柜的女儿,所以你家冲动的老三看不过去出声骂人,对吧?」
  轻笑,笑声里没有笑意,反而充满无奈与憎恨。
  「你同情陈家,是因为陈家让你想起故人吗?」
  「……」昂然而立的男人没吭声,他拼命的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可是,秦庄主,所谓的报仇,就是把自己所尝到的痛苦,加倍的还给对方,让对方后悔再后悔,痛苦到生不如死,才能血祭故人啊。这世上早就没有真正无辜的人了。你自己考虑一晚吧,真的不想去,就别去了。」
  明明就不是谁的错,却偏偏要为此而死,打着正义的旗帜,把「异己」者冠上邪魔歪道的头衔,名正言顺的铲除……若这就是正道与公理,就让公理正义去死!
  阴毒在眼底一闪而过,血魄浑身弥漫着冷酷的杀意,身形眨眼间消失在主位上,众人只看见一抹红云飘落屋外空地,云飞立刻跟上。
  无声中,屋子里的众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秦庄主独自伫立原地,一动也不动。
  鲜血,一滴滴的从握紧的指缝中滴落。
  日落后,未点烛火的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映着窗外的月光,似乎隐约可见,有什么从男人的脸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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