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气体自汽机车排气管呼呼地喘出,将整个台北盆地罩在一张灰与尘交织的网中,混浊了天空的蓝,叫人呼吸不到那原有的澄净透明。
蒋书柏忍著咳嗽将机车停下,拔了钥匙拿了公事包就往公司大楼直冲,跑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安全帽没拿下来。
真糗!难怪刚才有陌生人对著他猛笑……他窘赧地边跑边拿下安全帽,一张略小而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这是他自小就有的毛病,每次只要一紧张,他的脸就很容易泛红,而且还红得很明显。这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皮肤总是晒不黑的缘故。
一走进公司大门就有人对他挥手打招呼。
“嗨!SUPER!”SUPER是同事给他的绰号,由来是他名字的谐音。那人看见满脸通红的蒋书柏就笑著看了看表,打趣他,“你还有两分钟可以用来等电梯,不用那么紧张。”
“呵呵……”蒋书柏脚步未停,只是对那人干笑两声,一迳向著电梯跑去。
唉……这脸红的毛病又害他被取笑了……对于这样的事,蒋书柏一向不懂得怎么应付,因此他每次都只能无奈地干笑两声过去。
这个毛病真要命……记得学生时代,他还因为这种脸色能够迅速变换的特技得了个“川剧王子”的封号,而一堆没心肝外加没人性的同学们还因此老爱逗他,激得他不得不“变脸”。而服完兵役后他进入这间以房地产投资兴建为主要营业项目的企业集团里工作不到一个礼拜,就被人发现了他的特技,搞得他成了公司里的名人,大部分的人或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只要一提起“管理处那个很会脸红的业务”,大家就知道是指他了。
“唉……”他发出介于喘气跟叹气之间的声音,当业务的有这种要命的弱点,还怎么混啊?
在电梯门口站定,跟其他人一起直著脖子看电梯上的数字灯,焦急地等待电梯降下。
一会儿电梯到了一楼,蒋书柏跟其他人一起挤进了电梯,每天这种接近迟到时间的电梯总是特别多人,而他手上的大公事包跟安全帽让他挨了几个白眼。他不好意思地缩起本来就比一般男人要小一点的身体,尽量往墙边靠去,也因此差点错过他要前往的楼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
而打卡的时候,他迟到了。
“蒋书柏!”一声宏亮的叫声穿越宽阔的办公室直抵他的耳膜。
“是!”他应答著,飞快地跑到发出声音的人──事业管理处业务部主任──面前。
“我上礼拜六不是交代你今天要早点来吗?现在都几点了?”主任边说著,边指著自己的表加强语气。
什么嘛!不过也才迟到十几秒而已……蒋书柏肚子里这样咕哝著。但进入工作职场历练了三个月,他已经学会了在上司指正他或数落他藉机发泄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鞠躬哈腰,说些“是,我知道了”“下次会改进”……等等之类的话来应对。
旁边办公桌边一些同部门的同事纷纷整理著资料,或者拎起公事包过来说一声要外出,有的在离去时还对他抛以同情的眼神。在业务部里面,蒋书柏是年纪最轻的一个,其他同时期进业务部的大都是有经验的业务,资历最浅\的都有一年以上,相形之下,他对业务工作的熟悉度当然最菜,所以就成了最近升迁不成功的主任最佳的出气筒。
在主任对蒋书柏长篇大论地训诫时,业务部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精光了,剩下的几个手指跟嘴巴忙碌于应付电话或资料,将主管那沙哑却又宏亮的声音阻挡在耳朵之外,唯一逃不掉的,就是蒋书柏了。
“……一般的业务差不多半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你到现在还像个学生一样,
这里不是大学,不是随便混一混就能过关的,要自己懂得利用时间充实自己,没有人有那个美国时间等你慢慢成长,在这里,什么事都要做得又好又快……”
“是,我知道了。”蒋书柏抓住一个空档,趁著主任换气的时候插话进去。他偷瞄了眼手表,真会念,这一念居然念了将近二十分钟。
被他抓到时机打断训话的主任一张酱紫色的麻将脸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接著掏出一张临时识别证来给他。
“今天你先到专案事业处去支援,现在立刻去八楼报到。”
正当蒋书柏想问他参与的案子该怎么办时,主任已经先发制人地说:“你那边的案子少你一个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后面那句话是降低了音量说的。这句话让蒋书柏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跑业务才没多久,公司给他的案子当然是最不起眼的,这个他并不太在乎,毕竟这也是历练的机会,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努力在做,他们那个案子的负责人也称赞过他有进步,这种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成果一直是他继续拼下去的动力。
但是那“少你一个没关系”几个字,仿佛他是这个公司里最无关紧要的人似的,让他听了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记得在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有资深的业务跟他说过,当业务只有一字要诀:忍!八面玲珑的处世手腕还排第二。
“是。”所以他只是深呼吸著,接过临时识别证,跟主任招呼过后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SUPER,”走廊上有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跟他同时进公司的业务──李祖寿,他伸手搭上蒋书柏的肩,“我听说你要去专案处帮忙?”
“嗯,怎么?那边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啦,只是……”李祖寿欲言又止,“唉……我是可怜你的腰,”说著他拍拍了蒋书柏的后腰,“到那边去要弯得更低了。”
“弯腰啊!我早就习惯了,”蒋书柏有气没力地回答,给了李祖寿一个勉强的笑容。“没发现我的脊椎骨已经变成S型的了吗?”
“唉,这就是工作啦!为五斗米折腰啊!加油吧!”李祖寿说著,用力地拍著蒋书柏的背,让他挺起胸来。“既然面对客户的时候要弯腰,平常时候就挺直一点,均衡一下,才不亏本。”
蒋书柏对他释然地笑笑,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专案处那边真的那么恐怖吗?”
“他们那边负责的都是超级大案啊!面对的全是投资的外商、走路有风的那种客户,所以他们那边的人几乎每个人都会两种以上的外语,讲得呱呱叫……对了,为什么主任会派你去支援咧?你英文很好?还是你也会讲一种以上的外国话?”
“我?”蒋书柏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主任为什么找我……”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他就觉得一阵沮丧从脊椎尾端涌出,肩膀不禁垮了下来,“我大学时候是有修第二外国语没错啦!但成绩很烂。”
“这样啊……”李祖寿摸著下巴,“那说不定是要你去背黑锅的。”
“背黑锅?”听到这话,蒋书柏的脸“刷”地变青。
“你不知道,接待客户的时候最怕出差错得罪客户,这时候要是有个大学刚毕业,看起来又满讨人喜欢的菜鸟在,出了什么差错就往菜鸟头上一推,或者当场骂一顿当下台阶,就是这种用处。要有什么表现的机会也落不到你头上……你运气真差,要支援的偏偏是八楼那个老公鸡负责的案子,”李祖寿略带愤懑地说著,一副以前受过这种鸟气的不满样,“我听说他最拿手的就是这招,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找你……”
因看到蒋书柏脸色凝重起来,原本白晰的肤色染上一层惨澹的黑,他连忙拍拍蒋书柏的肩,安慰著,说: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这种工作烂归烂,但还是有表现的机会的,只要你懂得把握机会,老公鸡也不见得拦得掉你的功劳,还是有努力的空间啦!说不定你要飞黄腾达就看这次哩!”
蒋书柏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不想辜负李祖寿的好意鼓励。
“对了,你说的老公鸡是哪个啊?”
“你看谁长得像只老公鸡就是谁啰!”
李祖寿俏皮的回答让蒋书柏轻松了不少,“你怎么对公司上下那么清楚啊?连我要去帮的对象是谁我都还不知道哩!你倒先知道了。”
“想知道秘诀吗?”这时电梯到达一楼,李祖寿一脚跨出电梯,一手撑著电梯门,“有空就多去调戏一下各层楼的总机,包你连谁上厕所用几张卫生纸都知道。”说著,他对蒋书柏鼓励地笑笑,“加油啦!祝你好运。”
合上的电梯门将李祖寿的笑容关了起来。电梯里的蒋书柏现在的心情复杂地掺进了些许恐惧不安、些许期待、和一点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想想,这还真像是恋爱时的心情呢!
想著,他对自己笑笑,深吸口气按下了八楼的按键。
***
在看到被李祖寿戏称为“老公鸡”的专案处企画刘文和时,蒋书柏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忍住笑。这时,他真是不得不为李祖寿形容的本事赞叹。
看著他那松垮垮地垂下的下巴皮、一只鹰钩大鼻突兀地往前伸出、嘴巴的比例在鼻子的阴影下小得几乎不存在,偏偏双目炯炯有神,是一对铜铃眼,乍看之下还真的很像公鸡,但是他身材瘦小,又习惯性地把头往前伸,显得有些弯腰驼背的,叫人看了就忍不住要觉得他老态龙钟。
“……你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搞什么啊?像这种事上周六就应该交代清楚的……待公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刘文和虽然没明说,但蒋书柏听得出那话里面含带著对他们主任的轻蔑和不满,因此他只能低头道歉。
“走吧!我们得赶时间了……这个拿著。”刘文和说著,丢了一把车钥匙给蒋书柏,“还有这个,”说著,又是一堆文件落到他手上,“这个,跟这个,要收好。”刘文和的动作很快,也不管蒋书柏赶不赶得及将文件放进公事包里,就一连迭地边递边说,弄得蒋书柏手忙脚乱,手要动、耳朵还要仔细地听交代下来的一些琐事细节,一时不禁狼狈不已,脸又胀红了。
“你会讲一点日语吧?”
“呃……普通会话的话……”
“那就好。”刘文和不仅手快脚快,连嘴也快,“等一下你开车,先去机场接机,然后送客户到饭店。”
“喔,我知道了,”蒋书柏快步跟在刘文和身后,“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呢?”
刘文和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啊?”蒋书柏一时傻眼,为什么他不需要知道?“可是,我不是来支援的吗?”
“你只负责开车而已。”
听见这话,蒋书柏的心沉了下来,但仔细想了想,他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但虽然我只是开车……我觉得我还是必须了解一下这个案子,不然万一客户问起来时,我一问三不知,不就会给公司丢脸了吗?而且……”
蒋书柏话还没说完,刘文和就打断了他。
“这次要接待的是台东那边那个度假休闲饭店的案子的投资商,是日本人。”
“喔,那、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份企画书,让我研究一下……”虽然看见刘文和一脸的──你这种货色也想参与这种大案子──的不屑表情,蒋书柏还是硬著头皮把话说出口。
刘文和不悦地看著他,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不好反驳,便不耐烦地同意他影印一部份的文件。
获得了一个学习的机会,蒋书柏开心地笑了。陷入喜悦的他一时脚步不由得略顿,惹来刘文和的催促。他连忙回过神赶上,现在他可一点都不觉得他老了,“那,这次要接待的客户是……”
“日本人,宫城先生和田边先生,有决定权的是大久保先生,但是对另外两位也不可以疏忽,他们都能影响大久保先生的决定。”
“是,我知道了。”
在刘文和快脚的引领下,他们一下子就到了地下停车场,在那边已经有另外一个专案企画等在那里了。
“这么慢!”说话的是个女人,蒋书柏认得她,是公司里以作风强势出名的一个企画,也是专案处少数的女人之一,但是叫什么名字他却不知道。旁边还站著另外一个男人,这一位他也不认识。
不过,看公司派了这么多人去接待这几个客户,其中还包括主管级的刘文和,他可以想见公司多重视这个案子。
“没办法,是业务那边的人拖到时间。”
还真快啊!蒋书柏无奈地想著,“对不起。”这是第一声道歉跟鞠躬,这接下来的一天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个呢!
“这是林小姐、周先生,他叫蒋书柏。”刘文和简单地替他们两个介绍,“上车吧。”说著他便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蒋书柏看著自己手上的钥匙,认命地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不过,虽然是当司机,可是能开到2000宾士S500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所以,他还是觉得满高兴的。
不知道接待这种大型客户会是种什么样的情况呢?蒋书柏启动车子,揣想著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状况,既期待又不安地将车开上了路。
***
怦!怦怦!蒋书柏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著。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看著眼前三张日本脸其中的一张,那……那张脸……妈啊!实在太像了!
“大久保先生、宫城先生、田边先生,一路之上辛苦了。”刘文和用一脸标准的业务笑容流利地说著日语,对著那三个日本人鞠躬哈腰,但他一边还有时间瞪一眼蒋书柏,提醒他该打招呼了。
因为被那张脸给吓到,因此他整张脸胀得通红,举止也显得慌张失措,“啊……初次见面,多指教。”唔……完了!忘了用敬语。现在,他的脸不止红,还掺进了黑色的线条。
“唔,新人吗?”长相福泰的大久保先生笑了起来,一眼就看穿他的底。“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紧张,我们也都是跟你一样从新人开始干起的,等你多磨练个几年,就会跟他一样老油条了。”说著,他指著刘文和,旁边的人都附和地跟著一起笑,只有那个教他心惊胆战的日本人只是微翘起嘴角,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笑出明显的附和。
蒋书柏也尴尬地陪笑,但其实他根本没听清楚大久保讲了些什么,因为讲得太快了,而他的心思又一直缠绕在那个人身上,所以那笑容僵硬无比。
不过,他至少听懂了“没关系”那几个字,所以觉得大久保先生人还满和气的。如果接下来他要载的人是他的话,那他今天应该不会太难过才对。
“您说的是,所以这次是由我来为几位介绍我们的企画案,而不是他。”刘文和巧妙地把对他的调侃转开,“几位住宿的饭店已经准备好了,行李方面敝公司有另外派人负责,那接下来就请几位跟我来,车子也已经准备好了。”
在刘文和这么说的时候,蒋书柏跟姓周的那个两人就转身快步往外跑。跑著的时候,蒋书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那个震骇了他的面容。
真的太像了!他的记忆飘回七年前,他十七岁时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想记起来却怎么也忘不掉的一天、一张面孔──
那个人真的太像七年前买了他一晚的那个人了……蒋书柏脸色发白地想著。那夜他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觉得腰酸腿软,再加上股间残留的感觉,他才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屁股就这么被一个男人给玩弄了!虽然他醒来时看到枕头上有一叠钞票,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万块,也因此为他解除了一个危机。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想起自己曾经卖身的事情。
可是……事隔七年之后,居然会有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个日本人真的是那个人吗?应该不会吧!那个买了他的人讲的可是一口标准国语啊!所以,他们两个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才对,但是,长得实在太像了,天底下有可能有两张脸能相似到这种地步吗?
这份怀疑一直延续到他把车开到机场门口,那些日本人都上了车后,还挥之不去。但偏偏他就是这么倒楣,居然谁不坐他的车,就是那个家伙坐在他的正后方。
他从后照镜里看著那人坐进后座,有秩序癖似的把风衣折得整整齐齐地挂在手上。他腕上戴的是一只钻表,同样俗丽,但给蒋书柏的感觉却跟七年前的那个家伙如出一辙──那是适合他的配件,而且能够两相彰显彼此的价值感。
在他坐定之后,蒋书柏才知道刘文和陪著大久保坐另外一车。不过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决定权的大久保跟另一个挤一车,而却是他单独坐一车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他的职位比大久保还高吗?
但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不是七年前那个人?
女强人林小姐坐上车后,车子平顺地滑了出去,一路之上蒋书柏不时分心看著后照镜里那张脸──刚硬的五官、气定神闲的模样,真的是愈看愈像。
“宫城先生,听说你以前来过台湾?”直到林小姐问这句话的时候,蒋书柏才知道他姓宫城。他很想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知道名字对他下判断一点帮助也没有,毕竟他七年前根本没问过对方的姓名。
那就听声音吧!他想,那个带著浓浓磁性的低沉嗓音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所以,只要听他说话,他应该就可以确定是不是了。
“嗯。”宫城轻描淡写地应了声,让蒋书柏的心脏又是突地一跳。
这样一声有跟没有一样,蒋书柏无法从声音里获得下判断的线索。
“那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听到这句问话,蒋书柏不禁用力握紧了方向盘,紧张地张大了耳朵仔细听著。
这时,他看到后照镜里宫城先生瞄了他一眼,随即缓缓开启宽平端正的嘴唇,回答道:“七年前。”
“叽──”地一声,车子发生剧烈的倾侧,林小姐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向宫城,宫城扶住了她。
“对不起,我手滑了一下……”蒋书柏连忙道歉,心里拼命叫自己要镇定。
就算他七年前来过台湾又怎样?那也不能代表就是他呀!镇定、镇定……虽然蒋书柏拼命深呼吸著试图镇定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心跳不受控制,握著方向盘的手仍然拼命颤抖著。
不过那声音……也好像啊!现在蒋书柏脸红耳热,额头拼命冒汗。
“对不起,宫城先生。”林小姐将头发撂回耳后,对宫城道著歉。
“没关系。”平淡的三个字,听在蒋书柏耳朵里却像打了三个雷。
“啊,宫城先生的国语说得真好,倒是我的蹩脚日语让您见笑了。”
“哪里,你的日文说得很好,”宫城说著,能将人凝结的视线瞟向正从后照镜打量他的蒋书柏,“就像个道地的日本人一样。”
“啊哈哈……您过奖了,如果我在其他地方遇上宫城先生,听到您说国语,我一定会以为您是我的同胞呢!”林小姐说著,更加靠近了宫城。
宫城撇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视线仍然停驻在蒋书柏的脸上。
看到那个笑容,蒋书柏当场石化。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七年前那个人……
后照镜里,宫城那抹邪冷的微笑叠上七年前的那个笑,深深地烙印进他的脑海,将原本的刻痕刻画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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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少年长大后 第三章 七年后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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