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陆两家的龙凤大婚,在苏、杭两地,已经成为大街小巷的百姓所津津乐道的唯一话题。
回想这几年以来,不管两人再怎么明争暗斗,最后还是由杜乘风故意放水,陆元梅才尝到微胜的甜头。
即使这回两人在苗疆、云南闹得天翻地覆,但回来之后,情况也仍未见改善,谁叫蝎娘子那女人在临门补上一脚,掀出个让元梅无法放宽心出嫁的波澜,这使得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纷争,又被沸沸扬扬的炒了起来。
在余园,哑叔不断地将进园这一个半月来的帐簿,陆续送到元梅的案桌前,对層谒这样力排众议,独断独行的行为,已经表达不下数十次的意见,到了后来,就算跟她闹僵了脾气,还是不见她有稍稍让步的迹象。
“哑叔,你看到没?江北一带的商家,已经重新对进园的布料下订单,他们对我提出的价格也相当满意,还答应用一半债务来相抵货款,另外一半,愿意提拨银两,来做为进园的纾困之用。”翻开帐簿,漂漂亮亮的帐面数字,让她对于自己的能力重拾信心,还面带笑容地拿到哑叔眼前,一同分享着喜悦。
哑叔只应付应付地瞄了一眼,接着就将目光移开,就连表情,也看不出任何喜悦之色。
这样冷淡的反应,元悔不是不知道,但她并不在意,她相信,只要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进园过去失去的老顾客通通拉回来,恢复社家昔日的荣景。
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她找回来的这些商家,都是好讲话,配合度。同的,同时,资金流通也不怎么庞大,对他们来说,重新和进园做生意,在他们的总进货量看来,也仅占一、两成左右,真正与进园有着大量往来的大户,到目前为止,和进园的债务问题,都还没浮上抬面,正式来做解决。昭川邑一迫样看来,要真如蝎娘子所订定的时限内,挽救进园所有的生意,那根本是神话一则,就算是请天兵天将下凡,也不见得能见其效。“哑叔,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是你告诉我,是元梅嫁到杜家重要,还是能扬眉吐气,让苏、杭的老百姓和宁波陈家知道,元梅确实有真本事,匡复进园的妩来得重零;”她希望哑叔能明白她的心情,期盼能从自家人口中,听到些许的安慰。
婚姻与面子,孰轻孰重,在她心中已有抉择,可旁人呢?怎么就没有人能体谅她的作法?只见哑叔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了个“婚”字,要她明白,陆家上上下下,甚至连远在西安别院的陆老爹,都多么地在意她的终身大事。这个字,看得元梅心头一阵乱,塑不想再跟哑叔多说什么,一旦涉及到非要在她处理完进园的帐务之前出嫁,她就老大不高兴,谈话的兴致,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哑叔,这没你的事,我想看帐,你可以先离开了!”她走回案前,一头埋进尪颜坏纳碳彝来名册中,不再抬头看哑叔一眼。
唉,这孩子从小就被灌输要有不屈不挠的精神,会造成她今天这种个性,当长辈的可说是难辞其咎。
多亏杜乘风有过人的耐力,才有办法忍受得了她这样的脾气。
他明白多说无义,还是先去办自个儿的事要紧,可就在他走到一处回廊时,看见对面不远处,正有一个人往元梅的房里走去,定睛一看,那……不就是……
杜乘风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谈婚事的事吗?难道他不怕碰一鼻子灰,跟他一样遭到被驱逐的下场?
瞧他步履轻快,面带笑容,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该不会有什么让元悔改变主意的方法吧?
但愿真能如此。
杜乘风一踏进南厅,元梅就感觉到他的到来,她懒懒地抬起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再来劝我,反正我和宁波陈家的这场赌注,是不可能更改,如果你真希望我嫁给你,就不该这个时候还来烦我。”
杜乘风一派优雅,还替自个儿倒了杯茶,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我并不是来烦你……”他轻啜了一口,点头称赞。“京城来的金地藏茶,这时节的口感最回味甘甜,竹妹妹带回来的?”
他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上这么一句,这使得元梅感到他的口气明显地与平常有些不同,而起了疑心。
握在手中的朱砂笔,此时停了下来,元梅再次抬起头,看见他慢条斯理的饮着香茗,内心不免感到一阵犹疑。
“你不是来烦我,那是来查帐的喽?你放心,进园交给我管,我一定让上头的数字漂漂亮亮,很快就会由亏转盈了。”她站了起来,拿出几本她最得意的帐簿,递到他面前。“不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岂料,杜乘风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对她说道:“我今天也不是来查帐的。”
“不查帐?”元梅这下更好奇了。“那难道是宁波陈家的五个女人等不及,直接上门找碴去了?”
“也不是。”杜乘风将她拉到椅子前坐好。“谅她们也不敢在我的地盘上找麻烦,我是想,有一笔生意,原本是自己要去谈,但后来想想,进园现在已归你管了,若我私下谈妥,到时候你又说不算,那我要娶你进我们杜家的门,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生意?”这倒新鲜了,一向不跟她谈论生意的杜乘风,会特地上门来讲公事。
“既然要娶你那么困难,要你嫁给我又得经过重重关卡,那我那么早把婚事底定,又有什么用呢,少了新娘子,我唱独脚戏终究不是办法,你说是吧?”杜乘风摇头晃脑,有感而发地说着。
“所以……你肯让步,让我先赌赢这一回,使进园在我手中起死回生,再谈论我们两个的事喽?”
“没看我春风满面,就是要来谈这件事吗?”他肯定地微笑。
元梅听了,对他展开欢颜,感动地说:“你终于肯仔细地了解我内心的痛苦了,我还以为全天下没半个人明白,没想到,你可以这样体恤我,你知道吗?我真的想要有一番作为,而不是老在你的羽翼下受你保护。”
“我知道、我知道……”他抚着她的青丝,任由她在他的肩上诉委屈。
“那你可以忍受这婚礼无限延长,直到进园恢复到最初的兴盛时期吗?”只要能达到目标,其它的事对她而言,也就相对地渺小。
至少,在三个月内,她要做出一番成绩,算是让宁波陈家瞧瞧她的真本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项肯定。
杜乘风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当然可以,我晓得你不是不爱我,只是在爱我的前提下,要先让世人瞧瞧,你陆元悔不是靠着祖业,也不是靠我的庇荫,而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对不对?.”
“对、对,你……你要能早那么想,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今天我们就不会兜那么大的圈子了……”不知怎的,内心的苦闷一且说开来,女人脆弱的一面,就更容屢妆砺冻隼础
“兜再大的圈子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太辛苦了,所以……”他将她拉到椅子上坐着。“你坐着听我说,目前我手上有一笔非常大的生意,我想交给你来处理。”
“大的生意?”
“我只告诉你要与谁交易,至于该怎么做,就得靠你全力以赴去完成,而且,我更不会在旁辅导你,你明白吗?”
元梅自是知道他的用意,要是再让他从旁协助,岂不又要遭人非议。
“你放心地交给我,我有把握能让你从这笔生意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她会使出浑身解数,成败关键,就看这一仗了。
“梅儿,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保守估计,可获净利五百万两,以往我曾经手过的,都没这次的利润来得丰厚,只要你能成功,别说是宁波陈家的人会从此对你另眼相看,恐怕这最顶尖的商人头衔,就非你莫属了。”杜乘风怔怔地望着她,发现她眼中闪烁着红光,似乎有着非成功不可的企图。
“有五百万两的净利?那可是非比寻常的大客户,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很少听过有这么大手笔的买卖,就算是宫里的内务府,也没有过这么大量的需求啊!”元梅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她冷静地一想,天底下好象没有这么阔气的买家,听起来似乎有些不真实。
杜乘风早料准元悔不是那么容易就会顺着他的步调走,她的心思缜密,除了在艮足他赌气,想破头要整整他之外,其余的一切,她都不疾不徐,以最沉稳的逻辑来思考事情,诸如这样一件有如天价的生意,她当然不会被高兴冲昏头,不仔细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可能会全然相信的。
“没错,你说得对极了,在这是没有这么大的客户,可是这笔生意,却是来自于国外,你还记得几年前,因烟草生意而前来我们这的那位马利波亚吗?”杜乘风慢慢陈述,将回忆拉回因此事件而结下梁子的时光。
“马利波亚?”这个人她怎会忘得了。“这家伙竟然还敢来?”
“被你一骂,吓得他连夜赶回英国,当然是不敢来了!”杜乘风抿嘴一笑,说道:“这几年他曾写过信给我,说当年他胡涂的说错了一句话,害得你当众出糗丢屃常他感到相当抱歉,也觉得身为一位英国绅士,是不能乱说话的,因此,对于此事,他始终耿耿于怀,直到最近,他认识一位英国布商,才想说趁这机会,弥补他对你的亏欠。”
“布商?是怎样的一位布商,怎会突然想跟咱们打起交道?”
“他说他对咱们的丝绸相当有兴趣,打算大量批购,运回英国,供那些贵族人用,只不过,这位布商说他有要事缠身,不克前来,所以派了他的三位女儿,前来洽谈合作事宜。”
“他的女儿?”元梅越听越像有那么一回事。
“是的,他的三个女儿都必须继承父亲庞大的家产,由于事业版图太大,三个女儿都得到世界各地去亲自观摩,以便将来能真正接管所有的业务,这是她们第一次到中国来,能不能与她们长期合作,那就得靠你了。”这番话听得元梅频频点头,对于杜乘风所说的话,更加深信不疑了。
这可爱又单纯的小女人,一听到有生意可做,双眼睁得比夏夜的星光还灿烂,他实在不忍心欺骗她,可是一想到两人的婚事迟迟未有结果,心里头的压力,就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编出善意的谎言。
“不过……那些洋人说的洋话,我根本就听不懂,怎么跟她们谈生意呢?”语言的障碍,让她首先感到为难。
她一手点着下巴,摇头晃脑地在屋里来回踱步,那种认真沉思的模样,让一旁的杜乘风看了,有些克制不住想笑的冲动,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万一他不小心露出马脚,可就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静海曾经在洋务馆跟洋人接洽过一批西洋骨董,所以也学了一些粗浅的洋话,有他来帮你做翻译,我想应该不成问题的。”静海是三个兄弟中最老实可靠的,有他来帮忙,元梅更不会怀疑。
“喔,那就太好了,如果静海能帮这个忙,我相信这桩生意,一定能够有把握拿得到手。”她喜出望外,才刚困扰自己的问题,一下子便迎刃而解,这下,她可得要好好针对这笔生意,去运筹帷幄一番了。
当下,元梅便拉着杜乘风,开始询问这三姊妹的喜好与个性,她专心聆听着杜乘风的每一句话,而且句句听进耳里,这种前所未有的融洽,可是以往所没有的,尣还芏懦朔缢凳裁矗她都点头照办,专心的程度,连在窗户外头,突然多出三颗人头偷听,她也浑然无所觉。
见到这样的景象,三姊妹会心一笑的看着彼此,这计画,看来是胜券在握,大姊的好事,可说是指日可待了!
“不行,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答应!”
当杜乘风把整个计画全告诉杜静海之后,他想也不想,当场就一口回绝。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杜乘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大哥要弟弟帮个忙,这家伙竟然连考虑都没有,就断然拒绝,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我从来都不说谎!”他很冷静且客气地把自己的立场,说给杜乘风明了。
杜乘风拍掌叫好。“对,就是你从来不说谎,所以才要你来帮这个忙,从小到大,谁不知道你的品德是出了名的好,有你来帮大哥的忙,你元梅姊绝对不会怀疑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非同小可,在他心中,当然是百分之百支持大哥的,但要他以说谎话,演假戏来欺骗未来的大嫂,这不但会使自己的人格从此蒙上一层阴影,而且将来他在元悔的心目中,正直的形象势必会荡然无存。
“大哥,我当然是很赞成你把元梅姊给娶回来,不过……要用这种欺骗的手段,恐怕会不妥吧,而且要是让整个杭州城的人知道了,对你的声誉,不怕会产生不良的影响吗?”他巨细靡遗的分析,为的就是要大哥打消这个念头。
“这点,你倒是担心得比我周详,但我想,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托之辞吧?”听他把话撇得一干二净,杜乘风就知道,这小子打从心底就没有要帮忙的念头。“也好,你不帮忙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那天你跟芝羽在香佳亭偷偷摸摸说话的事,就这么不凑巧的,让我的眼睛瞄到了,我想……基于诚信原则,我也该跟我那被蒙在鼓里的弟媳说一声,老把秘密憋在心里头,实在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说完,他长叹一声,转身便往外头走去。
只见他脚步才跨出三步,就听见后头急迫的叫喊声。
“大哥,你且留步!”
杜乘风早就料到,他是不可能让他走出这扇门的,要是他敢让他走出去,恐怕他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未来这几天的日子,耳根子铁定是清静不了的了。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大哥,芝羽是因为父亲生病,所以希望能跟我借点银两,买一些好的药材为她爹补补身子,她约了我到香桂亭去说,是不希望被其它有心人知道,你也知道,她一向好面子,要低声下气求人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我……”他努力解释,不过杜乘风全没当一回事,扬手摆摆,不再听他任何解释。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和芝羽从小感情就好,要不是她父亲爱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娘也不会坚决反对你和她在一块,但我知道,你还是深爱着她的,唉……我那可怜的弟媳,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怕让她知道,后果……”杜乘风顿了会,朝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跑回西藏娘家去接人,那山高水深的,路途可是遥远得很喔……”
“大哥,我跟芝羽现在真的只是朋友的关系,完全没有男女间的情爱,这话你千万不能随便跟小娃儿说,你也知道的,她一旦生气,包袱一拿就给我跑回西藏,那我要追多远才能将她给追回来呀!”想到这件事要是传进他老婆大人的耳里,那这天下还太平得了吗?杜静海不能不去考虑到此事的严重性。
杜乘风一脸不干己事。“那我可管不着了,你都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干什么还在意你的婚姻,兄弟之间是互通有无,像你这样无情无义,我何须还去顾及手足之情。”
说完,长袖一甩,潇洒地转身离去。
杜静海一看这还了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拉住杜乘风的手。“大哥,有话好说,你……你这又何必呢?”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打光棍,至少有你这有情有义的弟弟作陪,不也挺开心的?”
杜静海早该料到自己有把柄被大哥抓在手上,只好无奈地点头说道:“仅此一尨危下不为例。”
“呵,这样才是我的好兄弟。”他愉快地拍拍杜静海的肩,有他的配合,还怕此事不水到渠成吗?
才一达成共识,元梅便踏进杜静海所经营的骨董店,这说曹操,还真是曹操到。
杜静海一看到元梅,呼吸突然岔了道,他不小心往后退了两步,幸好杜乘风在后顶着,才让他免于出糗丢脸。
“想不到你们兄弟俩都在啊?”听她的口气,心情还挺不错的。
“元……元梅姊,你今天真有雅兴,怎么会突然间想到我这儿来呢?”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不同,还亲切地倒茶请元梅上座。
“你大哥说你懂一些洋文,所以我才想过来问问你,要怎样才能跟洋人做基本的沟通,还有洋人的一些习性与民情风俗,我都想要简单地了解一番。”她的积极态度,早在杜乘风预料之中。
“梅儿,你来得正好,刚刚我才叮咛静海,万一你来了,就得要好好地将一些该注意的细节,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没想到才说着说着,你人就到了,这样也好,早点说个清楚,心里也好早有准备。”他笑笑地看向杜静海,眼中充满着警告的意味。“刚刚大哥跟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忘记了,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有小辫子被抓着,他敢说不吗?
“五天后,那位布商的三个女儿就要来到杭州,到时候,一切就看你的了。”杜乘风握着元梅的手,像是交托什么重责大任,眼神中充满着期许。
“没问题,一切都交到我身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一点都没从杜乘风的眼中,看到有任何的不对劲,反倒是一旁的杜静海,急得像火烧眉毛,满脸愁绪地不知该怎么面对等会的状况。
见到这情形,他心里有数,暗暗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也得被拖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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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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