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炽恋 第十章

  司徒青魁将安美美送回她租赁的单身套房,预订三天后起程回台,而这段时间可以让她好好整理行李。
  安美美一一浏览着、摸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试图在脑中搜寻曾有的熟悉感。
  这里是她吃、喝、拉、撒、睡的地方,与她的生活密不可分,她怎会什么都记不得呢?
  拿起一幅相框,安美美看着上面俨然是全家福的相片,一想那是她的家人,但却指不出谁是谁,不禁悲从中来,神色落寞地呆立着……
  司徒青魁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故作幽默道:
  “虽然我不知道失去记忆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充当小厮任你传唤的。”
  “不安、惶恐、无措……,好像以前的人生全白活了,”安美美似在怨怼老天何以如此对待她。
  “会恢复的,我相信时间能治疗一切。”司徒青魁有自知之明地收起他那一点都不幽默的幽默感。“我去冲杯茶。”他记得她不爱喝咖啡。
  安美美瞪着他兀自进入她的厨房、使用她的东西,不一会,端了两杯芳香的茶出来,她本能地接住他递过来的其中一杯。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东西摆在哪?”
  “茶叶不摆厨房,难道还摆房间?”司徒青魁笑着她有些小题大作的声调。
  “你常来我家?”
  “事实上并不常。”他放了片CD后坐回沙发。
  这举动免不了又惹得安美美掀眉瞪眼。
  不常来的话岂知她的东西这么了如指掌?鬼才信咧。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喔。”她打算好好审问他一下,便坐到了他旁边。
  “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在他出现之前,她本来对丰的言论笃信不疑,因为包括大姐头和浩二等人,全对她亲切友善,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合理;但是一回到这里,丰告诉她的立刻破尽数推翻,丰虽然对她很好,但她还是因他的欺骗而感到些许受伤。
  很显然地,两个未婚夫中已证实有一位是假的了;那么眼前这一位,是真抑或假呢?
  “老实说,我正努力使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成为真的。”司徒青魁技巧性地答。
  “不久的将来?”安美美杏眼圆睁。“那表示‘现在’你也是骗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们不明白这种谎言如履薄冰,很可能要不了多久便会露出破绽而被揭发吗?”
  见她气愤得有点歇斯底里了,司徒青魁放下茶杯,正经地道:
  “美美,我会说这个谎绝对没有恶意,更无借此对你做出逾矩或侵犯的动作。只因为当我们可能更进一步前,你突然把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忘个精光,这对我又何尝公平?那天情急之下将‘未婚夫’三个字脱口而出,不过是希望你在犹豫之间对那个丰稍有防范罢了,像现在,我不就明明白白向你坦承了?倘若我当真对你心怀不轨,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安美美默然无语,思考着他的一席话……
  “但愿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他深深地凝视着她。
  空气沉寂了良久……半晌,司徒青魁抓起外套披上,起身道:
  “我回去了。明天……,不,大后天我直接来接你,”他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准备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想个够。
  *  *  *
  一声尖叫划破了医院的早晨。
  住在声源隔壁间病房的大冢虹姬大皱其眉,问浩二:
  “怎么回事?是不是哪个小护士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例如裸男什么的?或者有人翘辫子了?”
  浩二失笑。
  “我想身为一个护士,生老病死都不足为奇、不足为俱了,更何况区区一个裸男。”
  “不然——”大冢虹姬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廊上一阵纷乱的嘈杂声。“浩二,你去瞧瞧好不。”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使得医院如此大惊小怪。  
  “嗯。”
  不出半刻,浩二回房,神色沉重……
  “怎么啦?”大冢虹姬不解。
  “麻美……不见了。”
  “什么!”大冢虹姬瞠大了眼。“怎么会?怎么会呢?麻美她不是跟我一样受了伤吗?她会跑哪去?她——”
  “大姐头。”浩二按住她的双臂要她冷静。“你别激动,喉咙会受伤的。”
  “可是……”大冢虹姬怔了怔,“浩二,麻美她……她真的有回来吗?会不会只是我作了场梦?”
  “她真的有回来,还赶来救你不是吗?这不是作梦,是千真万确的事。”
  “可是她怎么来了又走了呢?我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她,结果她就像昙花一现、像梦幻般一闪即逝,怎么会这样?”
  “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吧。”浩二虽也满腹疑团这会只能将之化为无解题了。
  如果不是因为医院有住院登记,或许他也会怀疑昨夜或许是麻美的灵魂出现了一会后便又消失。
  他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麻美何以抱疾逃离呢?总有种直觉觉得近来一连串的事件或许都与麻美有所牵涉……会吗?
  “大姐头,你别烦心。也许到了该出现的时候麻美又会出现,就像昨夜一样。”
  “但我好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还有昨夜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仿佛要回答她的话,此时有人敲房门——
  “有人将这封信交给柜台指名要给大冢虹姬。”  
  “那人是谁?”浩二接过时不忘询问护士。
  “抱歉,我没注意那人。”护士答完即退了出去。
  大冢虹姬忙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瞧——大姐:
  很高兴还有机会见你一面,这十年多来,我过得十分幸福,却也不免挂念大家;只是,人生有得必有失。非常遗憾父亲的丧礼我未能出席,在此我除了道歉仍是道歉。关于三弟的死和那场火灾,衷心期盼大姐能够原谅。
  麻美笔
  读完最后一个字,信纸不自觉地自大冢虹姬手中滑落。
  “大姐头。”浩二轻唤道。
  她的表情令人担忧。
  “为什么麻美要我原谅?她怎么知道……三弟死了?”大冢虹姬喃喃自语。
  浩二拾起信读完,不由得也心惊。
  “莫非……”
  “别告诉我三弟是麻美害死的,我不会信的。”大冢虹姬急忙抢白。
  “大姐头,我们始终不晓得麻美的丈夫是何许人也,或者……”浩二也不太肯定,只是猜测。
  一思及这种可能性,大冢虹姬当场如被撕扯心肺。
  “不可能——”
  “虽然麻美并没说白,但意思却非常明显。”虽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结果,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此时,丰推门而人,凑巧撞上这场热闹,不明所以地问:
  “外头乱烘烘的,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病人失踪了。”浩二答。
  “哦?”
  “刚巧那个失踪的是麻美,”浩二又说。
  “不会吧?”丰睁大眼问。
  浩二将信递给他看。
  “我的天!”丰阅毕,惊呼。“难怪我们找不到凶手。一个幽灵人口,怎么找嘛?本来我还在想等麻美好一点,我有好多事要问她呢。”
  “你也觉得杀害三弟和纵火的人是麻美他们?”大冢虹姬痛心疾首地问。
  “不是我觉得,是麻美自己承认的呀。” 。
  “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冢虹姬依旧不敢置信。
  浩二与丰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想,麻美定是被她的丈夫给带走了。”浩二肯定地道。
  “唉,看似真相大白,其实麻美留给我们的仍是一头雾水。”丰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冢虹姬陷入“手足比不上丈夫”的怨怼中,对妹妹的绝情绝义感到心痛难当。
  “大姐头,你就别多想了,快恢复身体健康要紧,大伙都在等你回去。”丰劝慰道。
  大冢虹姬深呼吸一口,勉强牵动嘴角,重拾当家的本色:
  “我知道。折腾一晚,大伙都安置好了吧?”
  “嗯。”
  “那就好。”大冢虹姬抬眼瞧瞧点滴瓶中的液体。
  “那些打完后我想出院了。”
  “不行,你得再休养几天。”浩二一口拒绝。
  “只是轻微呛伤,用不着那么麻烦啦。”大冢虹姬心意已决。
  “大姐头——”
  “我比较喜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大冢虹姬坦言不讳。她又转向丰道:“请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好吗?”
  “OK!”丰感觉得出他们俩之间的化学作用似乎引起共鸣了,当然识趣地退开,并体贴地为他们俩把门带上。
  “浩二,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一直以来我以为对你只是习惯;其实,那是需要,也叫做……爱。”大冢虹姬直截了当,的确符合她洒脱的性格。
  而浩二则被吓了一大跳,不禁结巴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笨蛋,我清醒得很呢。”大冢虹姬佯怒地睨他一眼,而后甜甜一笑。
  浩二不能自己地一把拥住她,梦幻般的轻问:
  “你……确定吗?”
  “我思考很久了,所以我百分之百确定、千分之千确定、万分之万确定。感情非儿戏,是不?”
  “虹姬——”浩二忘情地喊。
  他的感情终于有所归属,太完美了。他此生将无所憾……
  *  *  *
  看着屋里打包完毕的一箱箱物品,安美美坐在沙发中望着时钟发呆。
  这两天,司徒青魁真的都没出现,连通电话也没有。
  而她不知怎么搞地,竟有一点点……反正就尽心里空空的感觉啦。
  昨晚她就将东西全整理好了,司徒青魁只说今天会来接她,也没约定几点或告诉她搭几点的飞机。她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却仍不见他人影,真是的。
  她无聊地起身走动,绕着客厅打转,努力地想捕捉一丝记忆的关键。她思索着当初何以会买下这间房子的动机……在东京这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她一个单身女子住这么个有客厅、有厨房的套房,似乎是奢侈了点;不过,可以想见自己应该是个颇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因为即便是此刻丧失了记忆的她亦如此。
  “喵——”
  猫咪磨蹭着安美美的脚,她弯身抱起它,点点它的头笑道:
  “怎么啦?怕我跑掉啊?放心,你现在是我的,不论我去哪,当然都会带着你呀。”
  只是,海关那一关可能会有一点困难就是了。等会她得问问怎么样才能把猫咪一并带回台湾。
  “叮咚——”安美美苦候一个多小时门铃终于响起,她几乎是用“冲”的去开门。
  “早安。准备好了吗?我们要搭十点半的飞机。”司徒青魁嘴边挂着朗朗的笑。紫色的POLO衬衫、豹纹领带,搭配一套青丝色西装,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容光焕发,别有一番清新味道。
  “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关于这房子退租的问题……”
  “这些交始我处理好了,包括你行李的搬运。”司徒青魁挤挤眼。“如何?我办事效率不赖吧?”
  “那是应该的,好歹你也是个堂堂董事长呀。”安美美说着就将一只皮箱交给他,自己则背起装有她贵重物品的旅行袋。
  “吝啬的女人,连句赞美的话都舍不得给。”司徒青魁把门关上,提起皮箱嘀咕着。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
  “像是——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赞美叫做马屁、谄媚,不要也罢。”青魁存心和她抬杠。
  安美美噗哧一笑。
  “看不出你是那种需要赞美的人。”
  司徒青魁转头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促狭道:
  “两天不见,你现在看到我是不是心情很好?”
  “才怪。”安美美心跳漏了半拍,急忙否认。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地抵达羽高机场,划完位后,离登机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司徒青魁便问:
  “要不要去免税店逛逛?”
  “不了,又没什么要买的。”
  忽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三道醒目且熟悉的身影笔直地朝他们走来,两人不由得讶异。
  “你们怎么来了?”安美美问。
  “送你们一程呀。”丰以微笑掩饰离情依依。
  “谢谢。”
  “美美,你可要加油喔。希望你早日恢复记忆。”大冢虹姬衷心祝福,其中原委她已听丰说过。
  “嗯,我会的。”
  “对了,你们食衣住行都没问题吧?”司徒青魁打岔一句聊表关心。
  “哼,你可别小看我大姐头。要不了多久,我会让一切回复原貌的,而且还更好。”大冢虹姬坚毅的个性表露无遗。
  “总之我祝福你和大家。”
  “干嘛?你又不是一去不回,别用这种生离死别的恶心口吻跟我说话。”大冢虹姬凶巴巴地说。
  “啧,你的个性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司徒青魁撇撇嘴朝谑。
  “谁理你,浩二喜欢就行了。”大冢虹毫不避讳地拥住浩二手臂。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舍得放了我这个理想的丈夫人选。”司徒青魁故意拉长尾音,暧昧地瞅着他们俩调侃道。
  “少自抬身价了。之前是我一时眼浊,幸好尚未铸成大错。”她不服输的细胞当然连嘴皮子也算在内。
  “难怪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今日我总算见识到了。”
  冷不防地,一个细微的声音由安美美的怀中传出,顿时八只眼睛一致盯向的那团毛绒绒的小东西。  
  “你打算把它带上飞机?”司徒青魁看傻了眼,他居然都没注意到她抱着一只小猫。
  “总不能把它当行李一样装进箱子里吧?它会闷坏的。本来我也想问你该怎样才能将它一起带回去,但想想可能会很麻烦,才萌生把它藏在衣服里的念头嘛。”
  “可是……”
  “美美,还是把它交给我吧,否则你们可能会被赶下飞机喔。”丰伸出手道。
  “噢!”安美美不舍地望着猫咪。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反正我们有‘三个月之约’,你还见得到它的。”
  此时,广播传出飞往台湾的旅客请登机的催促声。安美美再多瞧几眼,才将猫咪缓缓递给丰。
  “司徒青魁,你会遵守约定规则,把美美安置好后便回日本来吧?你可不许耍赖使出‘日久生情’那一招喔。”丰不放心地补充。
  “我不回来,难不成眼睁睁放任自己的公司倒闭啊?”司徒青魁敷衍了句。
  安美美在一旁不予置评,对于丰骗了她一事她也不想计较,反正她没吃什么亏;至于司徒青魁在日本或台湾,她也无权干涉。事实上,她自己也满期待三个月后所有事情的可能变化。
  “好了,我们该走了。”司徒青魁拉着安美美道。
  “一路顺风。”浩二开口。
  互道珍重后,司徒青魁与安美美步入登机门。
  *  *  *
  台湾——台北。
  花了两个半小时的飞程,司徒青魁和安美美于踏上台湾这块土地。
  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到公司调查安美美家的住址。
  乍见四弟毫无前兆归台的司徒赤魑惊诧万分,自办公桌后起身迎向他问:
  “怎么突然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哥,可不可以请人事室将安美美的资料送过来?”司徒青魁直截了当,连寒暄都省了。
  “安美美?”赤魅将目光调向司徒青魁身后的女子。
  “嗯,就是两个月前你调过去日本给我的人。”司徒青魁把安美美拉到身侧。  
  “但她的资料不在这里那。月前你跟我调人时,我手边并无适当人选,便要黑魇帮你留意,她是从高雄分公司派过去的。”
  半年前,“彩门集团”在台分公司于高雄成立,黑魇终于如愿独当一面;而这段时间由其蒸蒸日上的业绩看来,黑魇的领导能力确实有“青出于蓝”之势。
  “大哥,麻烦你把住址抄给我好吗?”那个成立典礼他虽有去参加,但当时兄弟们是一道下南部的,如今事隔太久,他早忘了地点在哪。
  “你们到底怎么了?”赤魁一双犀利的眸子在他们俩脸上穿梭,试图瞧出些端倪。
  “大哥,现在没时间向你说明。”司徒青魁抽出一张便条纸摆在他面前道。
  赤魅并无多加刁难,就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马上就要下去?不回家一趟吗?”
  “不了,下次有空再说。请大哥代我向大家问好,拜。”将纸收妥,司徒青魁拉着安美美来去匆勿。
  紧接着,他们搭机到高雄来找黑魇。
  黑魇见到他们也是相同的惊愕。
  司徒青魁从人事档案的资料中取得了他要的东西后,同样没稍作停留,事不宜迟地招了辆计程车就直奔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到了,美美,这就是你家。”飞来飞去、忙碌奔波了一天,总算到了。
  安美美举目打量这间气势不凡的华宅,顿生近乡情怯之感,忐忑不安……
  她该如何面对那些被她不小心遗忘了的家人?
  怔仲之间,大门忽被开启,安美美反射性地跳到司徒青魁身后。
  “美美!?”倒是开门者匪夷所思地张大了眼。“你回来了。干什么站在门口发呆呀?”
  “这位小姐,很抱歉,请问你是美美的姐妹吗?”司徒青魁友善地开口。
  “你是谁?”安蓉蓉插腰挑眉地瞅着眼前一副护花使者姿态的男人。
  “我叫司徒青魁。美美她在日本不小心因发生车锅而丧失记忆,所以……”
  他话还没讲完,安蓉蓉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什——么!?”
  “这说来话长。我们可以进去讲吗?”
  安蓉蓉退了一步,率先一路喊爸、喊妈、喊一长串名字冲进屋去
  不一会儿,大大的客厅便齐聚了一堆人,且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瞧这阵容之庞大,令司徒青魁不由得微哂这家子与他家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差别只在于他们兄弟分散在世界各地,而这家人显然非常团结。
  安美美丧失记忆这消息对他们而言宛如晴天霹雳,连准备晚餐到一半的厨房都暂告罢工。
  “司徒先生,可否请你将来龙去脉详细道来?”一家之主安明清开口了。望着女儿陌生的眼神与表情,他心痛不已。
  司徒青魁避重就轻地娓娓道出事发的经过,最后说明此行目的。
  “当然、当然,我们必定齐心协力挽回美美的记忆。”
  “那么,美美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告辞。”司徒青魁直起颀长魁梧的身躯微欠。
  “司徒青魁……”安美美惴惴不安,追着他到门口。“你要回日本了?”
  “不,我会在我弟弟家借住两日,明天再来看你。乖乖的,嗯?”
  “可是……”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一家之主出声道:
  “司徒先生,这里房间多,你就暂时住下可好?”
  不可否认,他们大家这会儿对安美美而言全成了陌生人,而她熟识的只有他;再者,他们两个之间……明眼人大概都可瞧出是怎么回事。冲着这两点,他这老爸就为了女儿破例留个陌生男子在家小住喽。
  “不……”
  不让他有拒绝机会,于惠如接着热络地说:
  “马上就要开饭了,你留下来一块吃吧。”
  “我去帮忙。”安贝贝跟着跑进厨房。
  “我也是。”安楚楚也跑了进去。
  而留在客厅里的人则刻意营造轻松气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其实,大家齐聚一堂用餐只在节日才会有的;但今日不知怎地,已各组家庭的安蓓蓓和安菲菲突然心血来潮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此刻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纳闷着,莫非这个“偶然”是冥冥中的安排?
  席开两桌的家庭餐会于是在这人人心思各异,充满着冲击的一夜展开了……
  *  *  *
  司徒青魁在拗不过安家人的热情下住了两天,也陪了安美美两天,但他终究不得不回日本处理公事。
  面对丧失记忆的安美美,安家人显得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帮她?
  于惠如心疼女儿,经常拉着她诉说她从小到大的种种。
  大姐安丽丽、两个孩子的妈的安蓓蓓、牙尖嘴利的安蓉蓉、怀孕五个月的安菲菲、忙着画设计图的安贝贝,以及甫从学校毕业在家里蹲的安楚楚,这些姐妹只要一有空便会陪她逛东逛西,聊些天南地北。
  全体动员的目的无非是期盼安美美能早日康复。
  对于大家的用心良苦,安美美在动容之余也备感压力。她独自在这个明明应该很熟悉、却又陌生的家尽力适应生活,而她的精神支柱便属俨然成了空中飞人,每个星期在日本与台湾上空两头跑的司徒青魁了。为了怕她感到孤单,司徒青魁固定周五晚上会飞来台湾陪伴她,并询问记忆恢复的情况,然后周日晚上再飞回日本。她虽明白他这么做很累,偏又自私地希望他能持续下去。
  “美美,陪我去买小孩子的衣服好吗?”安蓓蓓最近成了娘家的常客,三不五时便往这儿跑,幸好夫家住得并不远。
  大女儿婷婷上小学,已是标致的小小美人,而小儿子傅德也在念幼稚园。贤妻良母的安蓓蓓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才能老陪着安美美串门子。
  “二姐,对不起,我今天不大想出门。”安美美躺在床上,心事重重。
  安蓓蓓坐上床沿探问: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没关系,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的,对不对?”
  事实上,今天是安美美的生日,大伙想帮她办个庆生会,但老拐不到她出门,被识破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二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啊……”安蓓蓓没辙了。唉,总不能强押她出门吧?
  仿佛救星般的安蓉蓉敲了两下门,然后旋门而入;见安美美仍文风不动,向安蓓蓓使了个“还没搞定呀”的眼色。
  安蓓蓓搔搔头,下巴偷偷地努了努,要安蓉蓉过来帮忙。
  安蓉蓉会意,走到床边拉起安蓓蓓,故意说:
  “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我陪你去好了。美美好像不舒服,就让她多休息吧。”
  安美美没有理会,只是一迳地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
  姐妹俩于是拉拉扯扯到了房外,安蓓蓓不解地问:
  “不是要把美美带出去吗?”
  “哎呀,瞧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没心情出门逛街。就让她在房里待着吧,我们准备我们的,不碍事的啦。”安蓉蓉压低嗓音。
  “也对。”  
  走到楼梯口,冒冒失失冲上来与她们撞了个满怀的安贝贝大叫“哎哟”一声.抚着发疼的鼻梁。
  “干么?走路小心点啦。”安蓉蓉则抚着下巴出言轻斥。哪里不好撞,便撞这个肉最少的地方,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是想来告诉美美那个人来了嘛,谁晓得你们刚好站在这?”安贝贝无辜地嘟嘴。
  “那个人?’’安蓓蓓与安蓉蓉异口同声,眼神透露着雀跃,心也已猜着九分,却仍忍不住问。
  “就是那个司徒青魁呀,我想美美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他。”
  “那还用说。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八成——不,百分之百都是他。”安蓉蓉贼兮兮的挤眉弄眼。
  “可是……让他直接到美美的房里好吗?安贝贝拧眉迟疑道。
  “无所谓啦,反正咱们家不久后可能又有喜事要办了。”安蓉蓉眉飞色舞地道,然后把六妹安贝贝赶下楼,要她亲自去催司徒青魁上楼会佳人。
  司徒青魁每回到安家,见到的总是热热闹闹的场面。他不禁怀疑,这群永远活力四射、精力旺盛的娘子军里,为何独独安美美那么沉默寡言?可不可能是基因突变,制造出她这特异份子?
  几乎是被簇拥着到了安美美房外,司徒青魁面对这群娘子军总有些不习惯与尴尬,同时又很开心她们对他明显的接纳。
  今天不是周末,也并非假期;而他匆忙奔来台湾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要亲口向她道句:“生日快乐”。
  她或许忘了,但他在读过她的资料后可就牢牢记住了。
  司徒青魁敲了敲门——
  “拜托,姐姐妹妹们,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吗?”房内传出安美美有气无力的声调。
  “可是我不是你的姐姐妹妹们耶,怎么办?”熟悉的噪音在门后清晰地响起。
  安美美从床上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冲去开门。
  “司徒青魁,你——”
  “美美,生日快乐。”他从背后举出一大束鲜花。
  “今天是我的生日?”安美美又愕又喜地接过花凑近鼻下深吸一口。“你特地为我赶来的?”奇怪,最近怎么特别容易情绪不稳定?瞧瞧眼前又充满了一阵雾气……
  “你感动吗?”司徒青魁揶揄道。
  一晃眼,安美美回家来已月余了,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转变。倒不是记忆恢复的进展,而是她对他的依赖;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情况他非常满意,看样子他与藤边丰之间的胜负即将分晓,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了。
  本来嘛,约定中虽然言明他不许在台湾居住以示公平,但可没说不许他当个空中飞人飞来飞去。
  至于“大冢”真如大冢虹姬所言,在上万弟子夜以继日的分工合作下,烧毁的宅子整个打掉重建,只花了一个多月便完成了一半,成果委实惊人。想必过不了多久,“大冢”即可回复昔日风光。
  “谁说的。”安美美鼓起腮帮子否认。“对了,你有没有去帮我看猫咪?”
  司徒青魁边沉吟边打量她,煞有介事地说:
  “它快比你壮了喔。”
  “夸张。”哪可能猫会长得比人还壮?又不是中国鬼狐传奇。
  “美美,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你喔,眼睛闭上。”司徒青魁神秘地说。
  她狐疑地挑挑眼,没瞧见除了花以外的礼物;为求答案,她只好乖乖闭上眼。 
  霎时,一股男性气息逼近她;来不及思索,她的唇便被一个柔润的触感覆盖。仿佛被带到了没有重心的空间。身形飘浮、心醉神弛,舌与舌的纠缠、吮咬,将被比细长绵密的情意点点注入对方心坎里……
  恍惚间,安美美依稀感到一股能量贯穿她脑,继而窜流至四肢百骸;一道灵光一闪,有些影像突然鲜明了起来。
  就是这感觉,安美美心中呐喊。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司徒青魁松开了她,强压下体内勃发的欲望——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了?”
  安美美定定地瞅着他焦急的神情,故意吊他胃口地慢慢说:
  “我好像……”
  “好像怎样?”
  看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决定不再作弄他,霍然眉开眼笑道:
  “我好像想起你也曾经这样吻过我,呃,不,这一次的感觉比上次好一倍。”
  “你——”司徒青魁瞠然,继而恍然大悟地捧着她的脸追问:
  “还有呢?”
  “你说呢?”安美美俏皮地反问。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一下子身体充满了力量,就像大力水手吃下菠菜的瞬间,如沐春风、如饮甘露、通体舒畅……
  “太好了!恭喜你!”说完,他再次攫住她甜美如蜜的樱唇。
  安美美在麻酥快意的感官世界里载沉载浮、尚存的一丝理智则微微抗议他未免大厚脸皮,将吻当礼物;不过,她也不太讨厌就是了……
  事后,当安美美向姐妹们透露是司徒青魁的吻唤醒她的记忆时,大伙莫不笑得前翻后仰,直呼不可思议地外加一句:
  “天哪,又不是‘睡美人’现代版。”
  但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后,安美美终于承认自己的心早被这个面恶心善、表里不一的男子给进驻了。
  “三个月之约”提前结束,安美美在司徒青魁与丰之间作出爱情与友情的抉择;而丰也表现出了成人之美的君子风度。之后,安美美仍旧到日本当她的财务经理(幸好司徒青魁还没找人来填这位置),俨然是夫唱妇随。且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名扬的司徒家在台湾南部颇富名望的安家一旦结为亲家,再加上姻亲“青龙帮”和“百虎盟”,所谓“黑白通吃”;届时,恐怕又将掀起台湾一股话题风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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