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干舌燥,意识不清。
身体在颠簸,耳畔呼啸的狂风翻卷着砂砾,房廷可以感受到热毒阳光炙人的照射。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坐在马上,身后有具宽阔的胸膛支持着。
对方缓慢地执掌骑行,细心地为自己遮蔽日光,小心翼翼的姿态,教房廷剎那间生出一种尚在狂王怀里的错觉。
可是仅有半刻的迷茫,房廷便猛然记起——自己和狂王的缘分,早已终结于春祭的最后一晚。那天夜里他逃离了「神之门」,逃离了狂王!
之后记忆的片段接踵而至,直到遭沙利薛殴昏的那刻……
对了!尼布甲尼撒派人迎接自己回巴比伦!
那座城市……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去的!
这么想着,房廷就在马背上挣扎起来。
这种反抗在沙利薛眼中毫无意义,他环住房廷的腰,十分轻松地将其制伏,房廷张口还想呼喊,却被美男子迅速捂住了嘴巴。
「笨蛋,你想让沙子灌进喉咙里去吗?」
充满恫吓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沙利薛以头巾蒙着口鼻这样说:「那么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在沙漠里!」
话虽说得粗暴,可接下来沙利薛却以完全不搭调的温柔动作,轻轻地替房廷掖上了面巾,又将自己的围巾衣解下,搭在他在头顶,遮挡骄阳。
沉默了一会儿,房廷的耳边忽地一热,是沙利薛凑近那里,低语着:「喂……不回巴比伦的话,你想去哪里?」
房廷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过头,看到的却是沙利薛一脸宠溺的表情。
「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可以……成全你。」
对方喃喃地吐出这句房廷做梦都想不到的话来,他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直直盯着沙利薛,瞧得对方连露在外边的脸孔都「噌」地一下变得通红。
果然,和伯提沙撒待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不正常。
看着房廷茫然而无辜的面庞,沙利薛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入非非。可他拼命压抑住那些胡思乱想,沉声道:「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回巴比伦,我就不送你去那里;你若想到其它地方,我会陪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起风了。
漫天的沙尘扑面而来,迷离了房廷的眼睛。
就像看不清稍后将行的路途一般,他同样也看不到自己所选择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沙利薛的表白令他意外,却没有带来太多的感动。离开巴比伦虽是他自己的愿望,可是这么做并未教他觉得快乐。
这一刻,房廷总算明白了……
原来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心碎的代价。
***
巴比伦,议事殿。
距房廷出逃已经过了八天,尼布甲尼撒于城中的搜捕未果,而派去各个属国寻访亦无音讯。就在他心急火燎四处觅人时,埃及再发挑衅。
这一回因为有法老的支持,腓尼基的推罗和西顿再度拒绝进贡,并加筑城墙,准备了周详的抵御攻势。
闻讯的狂王大发雷霆,甚至在朝会时候将埃及法老送来的泥版文书,当众摔得粉碎。
「回去禀告你们的王,让他在底比斯等我吧!我会把推罗和西顿的灰烬送给他做殡葬的祭品!」
狂王暴怒的恫吓将来朝的使者吓得面如土色,廷上的朝臣们无不战战兢兢。使者退下后,很快地他又下达了将守军西迁的命令。
时隔数年的僵持不下,这一回,巴比伦是真的要和埃及开战了。
近旁侍立的拉撒尼在感叹太平日子太过短暂的同时,不禁开始后悔……
后悔那天晚上,不该放走伯提沙撒的。
「拉撒尼将军,让我走吧!」
「可是王需要你,他是那么爱你……」
「那个……也可以称作『爱』吗?」
拉撒尼难以忘记房廷在春祭第十一天晚上遁逃,被自己截住时说的这句话,更难忘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难以名状的悲哀与绝望,写满了他苍白瘦削的脸,那种感情恐怕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体验的。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先知,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成为什么『伯提沙撒』……我只是时间的过客,总要回到来时之处,我既没有权利干涉这个时代的一切,也不配承受王的宠爱……
「放了我吧,我的存在对巴比伦而言只是一个『错误』罢了!」
房廷所言,其实拉撒尼听得并不十分明白,可一瞬间他却动了恻隐之心,为其敞开了城门。临行前,房廷不住感谢,一边还告诉自己——
「是我求但以理送信的,请将军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那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贤者,请好好待他,他是巴比伦最后的希望……」
贤者?最后的希望?
难道他的意思是……将来巴比伦会亡国么?!
这种暧昧不明的谕告教拉撒尼一时间无法接受,不过转念一想,缔造一个巴比伦也不过二十年,斗转星移,万事皆变,除了神明与先知,谁又知道未来的事?
「他……还是没有找到么?」
朝会散去之后,尼布甲尼撒没有离开王座,大臣们一走,他便卸掉了先前的狠厉,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捂着前额问道。
「还没有,陛下。」
「回王都的传令官们也是一样的答复吗?」
「是的,陛下。」
「外国的使者们怎么说?」
「都说没看到,陛下。」
这一成不变的单调对话,自房廷失踪那天开始,每天重复上好几遍,可是狂王总是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教拉撒尼非常担心。
在这短短几天,狂王变得异常凶暴,宫侍们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就算有嫔妃的陪伴,也会彻夜难眠。
而自己也不只一次看到他独自在寝宫里,捉着伯提沙撒穿戴过的衣袍贪婪地嗅闻,那种痴态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一定无法相信。
虽然一向都知道狂王对房廷的「重视」,可是,拉撒尼从未料到那种感情已经到达此等地步。这种情形让人十分忧心,因为他很难想象若是伯提沙撒真有什么意外或闪失,自己的主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看着狂王郁郁寡欢的寂寞神情,忽而,拉撒尼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一个月前,房廷在朝会上的释梦——「……您将来可能会——『七年成狂』!」
这句近乎诅咒的预言还曾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说伯提沙撒疯癫了、痴傻了,自己也纳闷,他当时为何要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可如今,拉撒尼倒是真的担心了……
对于狂王而言,伯提沙撒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失去他,那「七年成狂」的预言是否会真的实现呢?
念及此,背后沁出一身莫名冷汗,拉撒尼重又细细端详眼前神情黯然的狂王——这俊美、张狂、不可一世的巴比伦之王,集马度克万千眷瞩于一身的男人,为何在此时褪去了王者的光环,好似个庸人一般苦恼?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一种能让「神祇」变成「凡人」的情感么?
不管怎么样,领略了这份情感的王看上去真的、真的……
好可怜呢。
***
巴比伦,下雨了。
五月初旬,巴比伦迎来第一场雨,淅淅沥沥。
蓝色的伊斯塔尔,高耸的巴别通天塔……目光所及的一切,皆被笼罩在一片灰色雾霭之中。
雨势渐大,惹得凭栏的尼布甲尼撒越加心烦意乱。
立于冬宫深处,一边观看着这熟悉的景致,他脑海中浮现的则是一年前,从迦南战场凯旋之后的情境——王妃去世了,作为人夫,他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就在那一天,他给房廷起了「伯提沙撒」的更名,并教其立下誓言,永不背离,两人的牵绊便从那时开始……
虽说当初仅是抱着戏谑的心情去亲近房廷的,可时至今朝,尼布甲尼撒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弄得自己整颗心都陷落。
他甚至开始憾恨,设想着在房廷第一次忤逆自己的时候便杀了他的话,或许现在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可惜,时间无法如人所愿地扭转,就算能够回到过去,再次面对着那个能时刻牵动自己心思的异族男子,自己是不是依旧会重蹈覆辙呢?
滴答,滴答。
水珠垂于冬宫殿门的雕饰之上,一滴滴挂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拉撒尼近身,催促他早点休息,没有被理会。正欲悄然退下的时候,却听到沉沉的呼唤:「拉撒尼……」
「在!」听到主人沙哑的音调,拉撒尼心脏漏跳一拍,他偷眼观看狂王,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
「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陛下……」知道王指的是房廷,拉撒尼不再吱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听得头顶上命令道:「去准备一下吧,三天后,我要带领王军亲征推罗城!」
***
叙利亚境内。
沙利薛一行离开札格罗斯山后,从辛贾尔出发一路南下。
因为途中队伍需横穿沙漠,酷热难当,虽然沙利薛已经十分小心,房廷还是中暑了。
「真是没用!」
虽然这般骂道,可沙利薛还是顾及房廷的身体,在要塞阿尔帕德城驻扎下来稍作修整。此刻,他们距叙利亚首府大马士革不过一天的路程。
晚间,沙利薛问询房廷的情形,侍从答饮过净水且已睡下了。
还是不放心,沙利薛进入营帐查看,发现房廷安静地躺在毡毯上。走近拨开他因为出汗黏在额头的刘海,发觉那里眉头紧蹙,可想他是带着浓浓愁绪进入梦乡的。
这傻东西,又在烦恼些什么?
沙利薛心疼地抚着房廷苍白的面颊,回忆起之前自己与他在辛贾尔的约定——「您能送我去迦南吗?我想回到耶路撒冷……」
伯提沙撒向自己倾诉愿望,带着一脸的渴望与感伤。
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的原因,也没有顾虑到此刻的迦南仍处于被埃及控制的范围之中,看着房廷的表情,沙利薛不由自主地开口应诺:「我答应你,一定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房廷笑了,虽然笑得很勉强,仍教沙利薛兴奋了好几天。
如今,眼看即将抵达大马士革,耶路撒冷近在咫尺(注一),沙利薛却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并不是在后悔违背王令私藏了伯提沙撒,而是……越靠近伯提沙撒理想中的归属之地,他就越觉得迷茫。
一年前,作为狂王的卫队长,沙利薛亲自带人上了锡安山,火烧了所罗门的圣殿;目睹着犹太的僧侣、祭司、先知们各个哭得泣不成声,目睹着血海与火焰淹没了整座城池,目睹着由自己亲手铸成的一幕幕人间惨剧。当时,唯有快感与得意充满了他的整个胸臆。
「刽子手」尼甲沙利薛,嗜血、酗虐、杀人如麻,从来不知道何谓「仁慈」;就是这样冷血的家伙,居然会在一年后,为了一个耶路撒冷的虏臣,一个原本会被埋葬在废墟里的异族男子,怦然动心……
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可初尝这感情,偏偏甘之如饴。
伯提沙撒,伯提沙撒……你这聪敏又善良的傻瓜!还记得吗,在王占有你之前,还是我最先发现你的呢!
沙利薛一边想着,一边挪动指尖在房廷的面廓上流连,直到滑到嘴唇,那里柔软的触感,教他不自觉地再次萌生想要亲吻的冲动。
口干舌燥。
沙利薛盯着房廷那两瓣微启的柔软,怔怔出神。他心虚地朝四下望了望,没有旁人在场,如今狂王又远在巴比伦,已经没人能阻挠这不断膨胀的妄念——
是不是可以就这样心随意动,放肆地去碰触那熟睡的人呢?
沙利薛迟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俯身试探般在房廷露出的额头上印了一记亲吻。他似乎睡得很沉,沙利薛又把唇凑上他敏感的耳郭,对方仍是毫无反应。
旋即沙利薛变得大胆起来,小心地将舌头伸进房廷的口里,轻舔其间的齿列,牙齿啃啮那里柔软的唇舌……混沌中,直至房廷发出不适的呜咽,沙利薛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
澎湃的情欲,呼之欲出!
一旦开始,哪有那么容易就中止?
这天晚上,看着房廷苍白的睡脸,沙利薛都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他从没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可是现在却迫切地想要侵犯一个男人。
待意识回归的时刻,他的手指比心思更快,已经解开了房廷的腰带,撩起了他内袍的下襬,精瘦的胴体一如之前在帕萨加第所窥见的白皙。平实的,没有起伏的,不过却是狂王贪恋的肉身,每晚每晚……那么……
销魂。
沙利薛胡思乱想着,尚未尝试,甜蜜的感觉便在鼠蹊流窜……他终于忍受不住,正要一逞欲念,忽然,一记细声的呓语,顷刻间将他所有的热情统统浇熄。
「陛下……」
房廷喃喃地吟哦,不消细说,沙利薛也明白他在梦境中呼唤的是什么人。强烈的羞耻感蓦地袭上心头,他急急退离房廷的身体,狼狈地跌坐在帐篷内的毡毯上。
动静惊醒了房廷,他睡眼惺忪地坐起,看到沙利薛一脸慌张的神情,不明就里地正欲询问,沙利薛却猛地站起身夺门而出。
一觉醒来,触目的叙利亚戈壁,与巴比伦尼亚的景色并无二致。
一样的黄沙漫天,一样的烈日灼灼;不一样的只有风声喧嚣,千里阻隔……听不见情人的爱语呢喃……
第二天,房廷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他起身走出帐篷,此时东方已经露白。
矗立在他面前的断垣残壁,乃是阿尔帕德,它是乌拉尔图统治时期,北叙利亚最坚固的要塞、大马士革的卫城;但在百年前,遭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攻陷,大马士革也于不久之后被焚毁,自此叙利亚沦为亚述的行省。
除了史书上残留的只字词组,没人还记得在这曾经繁荣的城市中发生的故事,就像自己钟情的巴比伦一样。
亚述人、迦勒底人、波斯人、马其顿人……统治者如走马灯般更换不迭,可千年之后,巴比伦死了,城市湮灭了,大多传说消弭在砂砾中,唯有战争亘古不变地持续。
这个时候,房廷又想起了狂王——尼布甲尼撒,自离开那时起,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他,可是实际上却无时无刻地,心中充盈着对方……他的音容,他的身躯,他的不可一世。
「喜欢的话,等塔上花开的日子,我每天都陪你来这里……」
房廷还记得,自己在观看那未建成的花园时,尼布甲尼撒对自己的许诺,只可惜,两人间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到如今皆已成过往。
就像一个应被历史铭记的伟大君王一样,房廷知道,尼布甲尼撒的事迹将镌刻在泥版和浮雕上,「空中花园」的旷世爱情千古流传……
就是在这样的传说面前,房廷自惭形秽,他丧失了勇气和机会向尼布甲尼撒倾吐思念与爱慕……
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只因为……他什么都不曾说过。
天刚亮,戈壁中的寒气未消,背上忽而一暖,教房廷拉回了绵长的思绪,他转过头发觉是沙利薛,正替自己披上一件御寒的鹿皮外套。
沙利薛神情讪讪,看上去不太自然,他也不像往常那样,一开始就冲着房廷大呼小叫,而是安静地陪其站在沙地上,任凉风吹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吶吶地开口:「你那么喜欢陛下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留在他身边呢?」
房廷心头一刺,没有吭声。
「耶路撒冷就在大马士革的下边(西南方向),我现在便能立刻送你过去。不过一旦到了耶路撒冷,你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巴比伦了。这样的话,也不后悔吗?」
定定地望了望沙利薛认真的表情,房廷轻轻颔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说不后悔全是骗人的。
他的胸中满是悔恨,可是已经……
太迟了。
***
虽然遭到群臣反对的谏言,狂王仍执意西征。
五月,他集结了国内约两万士兵,向西面的推罗城挺进。
推罗,腓尼基的海城,它位于迦南之西北,黎巴嫩以南,濒地中海,该城易守难攻。早在二十年前,纳波帕拉撒尔王便使得小亚细亚南面的诸国臣服,但唯有推罗是个例外。
六年了,北方的米底与吕底亚的纷争持续了六年,同时推罗也顽强地抵抗着巴比伦。六年间,虽然推罗也有顺服朝贡的时候,可是迦勒底的军队却没有一次能成功地打破那座顽强的壁垒。
洪水尚未退去,便要进攻推罗,狂王的决定不免有点意气用事。
不过誓要拿下这座铁铸城池的他,在出征之际还是一如十几年来驰骋疆场时的意气风发——角龙的王冠上顶着旭日,俊美的巴比伦王驾着他的金色战车,伴随着马度克的号角声,一路由新月沃地驶向了地中海。
是月尾梢。
迦勒底人的军队绕开了叙利亚沙漠,花了近半月的时间上溯约旦河抵达黎巴嫩。
一晚的休憩之后,便雷厉风行地展开攻势。狂王旨在速战速决,不过,在首战中他很快便发觉自己太低估对手的实力了。
投石机、攻城锤,迦勒底人的铜戈铁骑——过去战事中巴比伦无往不利的神话,似乎在推罗的防御工事前相形见绌。因为恃有埃及的庇护,腓尼基人甚至敢于出城迎战。
十几天对峙下来,令虽然持有重兵但是却不占优势的狂王焦躁不堪,他预备从各个属国再次抽取兵力,却被拉撒尼劝阻。
「陛下,敌寡我众,但是推罗濒海,埃及可以从海上源源不断地支持它,而我们又不能阻断运送的航道,还得劳师动众地从东方摄取粮草,养活士兵——再调人马太不明智。」
「那你说该怎么办?」
一个多月了,尼布甲尼撒原本设想,如果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征战之中,便可减轻思念带来的苦楚,谁知适得其反,房廷失踪生死未卜,他根本没法从容。
一个多月的坐卧难安,一个多月的夜不能寐,折腾得他身心俱疲,加上这边战事又毫无起色,无疑又是一重大打击。
「陛下……」拉撒尼跪下亲吻狂王握有令牌的右手,说:「您是马度克的战神,请相信巴比伦会获得胜利。所以这种时候,请您一定要冷静。
「请不要再担心伯提沙撒大人——他是『神之护佑』,一定会受到马度克的庇荫。只要他还在小亚细亚,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找到的。」
狂王沉默,因为拉撒尼的劝慰而稍稍宽心,他蹙着眉,努力平复最近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暴躁心绪。
拉撒尼见状,继续谏言,道:「其实,如果对推罗来硬的不行,陛下何不换一种攻城的方法?我有一个主意……」
***
叙利亚。
原本抵达大马士革之后,便准备出发去迦南的沙利薛与房廷,因为狂王突然西征,不得不推迟了行程。
「要去耶路撒冷势必沿约旦河南下,可是陛下这次进攻推罗,军队就驻扎在河边……」
说到这里,沙利薛神情有些黯然,他对狂王这次征战没有召回自己和鹰之骑颇为介怀,再怎么说他都对狂王忠心耿耿,却未曾料到相伴二十载,末了却被自己最尊崇的主人遗忘了。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阁下……」房廷知谙沙利薛的心思,这般歉声道。
「和你没关系!」沙利薛脸孔一热,急忙打断了房廷的话。虽然遭贬谪是因房廷而起,不过那晚的失仪却是他的责任。他不该对狂王的情人存有染指的念头,所以落得如今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吧。
此刻也没有工夫继续感伤,既然选择了背离王意的道路,他只得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现在不可能取径他处,所以要走河边的话,不得不等陛下退兵……」沙利薛说道,瞄了一眼房廷。虽然自己口头上答应及要早送他回耶路撒冷,可潜意识里,总希望能多挽留他一些日子。
可能的话,战争一年半载都不会停止,那么长时间,伯提沙撒和自己说不定能够……
该死!又在胡思乱想了!
沙利薛拧紧了眉头,正要把邪念挤出脑袋,忽然听到房廷轻声地嘀咕:「十三年……」
「什么?」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沙利薛问道。
但见房廷一脸怅然,答道:「陛下要花十三年的时间才能攻陷推罗。今年,是第六年……还有七年的时间,巴比伦才会退兵。」
听闻,沙利薛一怔——重新打量着房廷,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早先他就知道伯提沙撒预言未来的能力,今天亲耳听到,仍旧十分惊奇。
「将军!」
出神之际,忽然传令官入内禀报,拉回了沙利薛的思绪。
「怎么了?」
来人遂在耳边说了一句,令沙利薛的脸色骤然大变。
***
「跟我去推罗。」
昔日同僚会面的时刻,连最基本的寒暄都尽数省去,撒西金冷硬地直言,教沙利薛猝不及防。
「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你说呢?」撒西金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绪,听得沙利薛正要发作,又听他接着问道:「他在你身边吧。」明明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谁?」沙利薛心虚地反问。
只见对方露出一抹罕见的戏谑笑容,道:「令吾王不眠不休、疯狂找寻的恋人,除了伯提沙撒——还有谁呢?」
此话一出,沙利薛立刻把手按在了剑柄上,惹得撒西金笑意更深。
「放心吧,陛下还不知道,我对你们的故事也没有兴趣,倒是你的反应……很有趣呢。」
沙利薛把手放了下来,头别向了一边,「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又是为了他?」撒西金旋即收敛了笑容,「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吗?」
沙利薛不吱声,眼看撒西金一甩围巾衣大步流星地离去,他把牙关咬得死紧。
「你全都听到了?」
看到房廷立于营帐之外,沙利薛询问,房廷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有点异样。
「我现在必须去推罗,你可以选择留在大马士革等我回来……或者,我派属下送你去耶路撒冷,有些冒险,但是你执意要走的话,只能这样。」
握住房廷细瘦的肩膀,此时沙利薛期待的答案,是房廷说愿意留下等待自己回归,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
望着沙利薛,房廷欲言又止,感觉对方有些不耐地箍紧了自己的双肩,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房廷颤颤地说,不敢直视沙利薛企盼的目光。
「请带我去推罗……」
一剎那听到房廷所言,沙利浑身僵直,愣在当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使劲晃着房廷的肩膀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请带我去推罗……请让我再见他……再见他最后一面!」
就在房廷最终决定去留的时刻,因为撒西金的话,一股难以名状、强烈的思念之情盈满了他的内心,使之动摇起来。
「你在戏弄我吗!」
沙利薛恼羞成怒地低吼了一声,将他一把推开。
房廷朝后踉跄了几步,眼看沙利薛就要疾步离开,赶紧上前拽住他的袖袍,不依不饶地哀求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请帮帮我!如果教阁下为难的话,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再从推罗去迦南……」
就好像春祭最后一夜他所下的决心,在剎那间被一种莫名的、前所未有的恐慌扯得七零八落。
不知为何,他忽然好想再见到狂王,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他都愿意追随……
但是这么做不但冒险而且困难重重,期间可能还要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他恨透了自己的优柔寡断,恨透了自己的举棋不定,偏偏却又压抑不住那想要见面的冲动。
「你——」
使劲甩也甩不开房廷的钳制,沙利薛此时真想痛揍他一顿,然后置之不理。可是一旦看到那张苍白清秀的面孔,那对黑曜般清澈湿润的瞳仁,自己又如何硬得起心肠拒绝他呢?
「好吧,我帮你……就见最后一面。」
注一:地理位置上,走直线的话,相对大马士革与巴比伦,大马士革与耶路撒冷的距离大约只有前者的四分之一。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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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花园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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