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旱热的七月终于来临。
幼发拉底河的几道支流已然干涸,裸露的河床纵横于眼线之下,刹是突兀。
男子站于山岳台眺望连绵的城关,旖想的时刻——内侍官便不失时机地提醒自己:
到了该甄选新妃的季节了。
巴比伦王妃赛美拉丝,下葬不过数日,尸骨未寒。
尼布甲尼撒轻笑,心道自己的臣下还真是殷勤备至。
入冬之后,便是男人三十五岁的生辰了——可到这个年纪,他并不像其他小亚诸国的君主一般,后宫充盈、美女无数。连年的战事使他鲜有时暇亲近女子。继位十来年,除了撒美拉丝,他仅有七个侧室,都是迦勒底权贵的女儿。她们替自己添过几个公主,却不得男孩。三十岁,有个侧妃曾为自己诞过一个皇子,只可惜当时正在西奈同埃及交战中,没来得及赶回王都,那孩子便夭折了。
皇室之中,子息单薄……的确不是个吉祥的征兆呢。
关于子嗣的问题,并不想操之过急,不过看样子是到了应该慎重考虑的时候了。
“陛下,今天是民间的坐庙日呢……可以的话——”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男人“哼”了一声,因为侍官的唠叨而有点心烦,这般又教他想起不日前,朝臣们提及的是否与米底再次联姻的事宜。
“再问米底王要一个女儿来,巩固我国同其的盟友关系!”
“米底开始没落了啊——还不如同西面的吕底亚结盟,向他们求婚吧——”
众臣议论纷纷的当时,未置一辞。
在位十几年,自己最清楚不过:北方的米底从那波帕拉萨尔王时代便是新巴比伦重要的盟国,只是近年来关系越来越淡薄,赛美拉丝死后,这种状况会变得愈加严重……就算现在的米底国势大不如前,但在扎格罗斯及波斯地区,它强国的地位仍是不容小觑!
只不过,又要联姻麽?为了国家的利益再娶一个如赛美拉丝那般的人偶妻子……真是有点无奈呢。
“明年,待过了丧期……派人去米底游说吧。”尼布甲尼撒这麽说,兴味索然。
回魂时,一道高墙竖在面前。不自觉地便走到了宫室尽头的朝圣者之家——那犹太贵胄们的软禁之地。
“伯提沙撒”也在这里……
见识了房廷的过人之处,原本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只是那夜之后,因为琐事缠身,再无温存了呢……
一想到这里,心情忽然雀跃起来。
摒去了臣下,畅行无阻地一路行至内廷,目光随意搜索了一下,便立刻捕捉到那渴望的身影。
正坐在几前同基大利贡献的犹太少年们攀谈着什麽,出神的姿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靠近了呢。
见状,男人的面孔上笑容浮现。
“房……不,是伯提沙撒——你真的好厉害,什麽都知道呢!”
但以理一脸钦佩地盯着房廷的面孔,看得他不觉面上臊热起来——
窥得既定历史的自己,只是照本宣科地叙述……却受到少年的激赏,愧不敢当。
更何况自己的贸然僭越,已经使得那本应由少年担当的职责却被自己阴差阳错地替代……真担心,会不会因此改变历史呢?
房廷心如乱麻,可身边的但以理仍是一副天真烂漫,浑然不觉的模样。
“嗯,还有……听说巴比伦王要建他梦里的那尊巨像,这是真的麽?” 三友之中的亚撒利雅这般问道。
房廷心一揪,颔首道:“是……”
抬头看了看四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胸中的歉疚涌动。
要他怎麽告诉他们——那座金像建成之时,便是他们被投进火窟的日子?
《圣经》上记载三友因不肯膜拜尼布甲尼撒所塑偶像,被处此厉刑——后来耶和华派谴天使在火中护佑他们,才使其逃离劫难……
只是……这个世界哪有什麽天帝神祗?若是这些少年真被那狂王惩处,谁能来保护他们?
答案不得而知,不过房廷暗下决心——那一天真来临的话,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一切的发生——
苏锡的惨叫,西底家的哀嚎,撒拉的恸哭……
耶路撒冷的悲剧,真的不想再看一次了。
思绪缥缈的时刻,蓦地肩上一沉——发现诸少年们吃惊的模样,房廷回身一看,心脏随即往下一坠!
又是他——那总是搅乱自己心绪的男人,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
“在说什麽?”
捉起了房廷的一只胳膊,男人从上审视他惊骇的神色……那张让自己有点动心的面孔,还是一如往常地生动呢。
“你们……退下吧。”男人这般道。
眼见少年们离开时,用忌惮又好奇的目光瞄向自己,房廷心中一阵发毛,挣动得更大力了。
“这几天……有想我吗?”
妄顾他的挣扎,径直将锁其进怀中,尼布甲尼撒微启薄唇,将他所热衷的那柔软耳垂轻含……怀里的人立刻打了个激灵,浑身僵硬。
那夜同男子肉体纠葛的惨淡回忆,一点一滴渗进了脑海中……悖德的交欢、羞耻的行径——恁自己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请、住手……陛下!”
正色阻挠却被忽视,闪避的空挡里男子不依不挠地把脸追逐过来,亲吻如炽铁般火辣辣地烙在脸庞——总算忍耐不住,房廷羞耻地扬起手臂,却被尼布甲尼撒轻易扼住手腕。
“你还敢打我第二次麽,‘伯提沙撒’?”
故意将房廷的更名念地沉重,如料想般看到他浑身一震,男人满意地卷起微笑——自己的恫吓已然得逞。
永世效忠,为其臣仆,不得背叛,不得忤逆……
当时的誓言历历在耳,房廷一想它,背脊上愈合的伤处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残酷又任性的王,为何对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如此青睐?若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他何时才能放过自己呢?
手掌越勒越紧,好像非得将其扼断才肯罢休,男人故意不放松手上的力道,眼见着怀中人面色渐红,偏偏一声不吭……忍受痛楚的模样,让自己的脑中蓦地迸出一个怪念头——
从来只见过他惊恐,惶惑,憎恶与哀恸的模样……忽然很想看看,房廷……笑起来是究竟是什麽样子的呢!
这般念道,便松开了钳制的手……也不由得自己多想,探出的手掌紧接着便掬住了他的脸颊,挤弄那柔软的面庞,将之扭曲成唇角上扬的姿态……
只可惜困惑的眉眼加上男人加诸的动作,使得整张脸哭不哭,笑不笑,看上去无比别扭。
“真难看。”
凝视着自己的“杰作”,尼布甲尼撒如此评价道。
放开了房廷,瞧他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很想干脆叫他“笑一个”给自己看,但又觉得这种话由自己说起来很是生硬,正欲放弃……忽然电光火石般,脑中一个灵感乍现——
“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宫?”
“唉?”陡然冒出这麽一句猝不及防的话,房廷还一时摸不着头脑。
“今天,是‘坐庙日’,巴比伦的民间盛事,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了呢。”
内侍官早晨的那句提醒今次居然派上用场了。
男人轻笑,执起房廷的手,也容不得他拒绝,一把牵过便大步流星地朝宫门迈去——
***
另一边。
离开了外国使节下榻的马度克神殿谒见厅,居鲁士一身布衣,仅携两个心腹侍从走在巴比伦城最热闹的普洛采西大道上。
宽度容数十人并排行走的笔直大道,于小亚诸国中难得一见。视线中伊斯塔尔城门、宫殿、山岳台连成一线,南北纵横的金像夺人眼目——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各国商贾触目皆是……繁荣的盛世景象。
“唉,真想留在巴比伦,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希曼一边走,一边徒发感叹,立时惹来那异性同僚的一声冷嘲热讽:
“色鬼。”知道希曼是贪恋马度克神殿中的“淑吉图”女祭司,米利安毫不留情地揭穿。
“噫——还说我呢!自己盯着尼布甲尼撒王看,口水都要滴下来啦,还假装正经,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
“你说什麽?!”轻易地被同伴激怒,女将按上了剑柄——
“唉——”
居鲁士长叹一声,引起两个正欲械斗的男女注意——
“王子?”
以为自己与同僚间的摩擦触怒了年轻的主人,米利安小心翼翼地问询,只听那蓝眸的少年拉长了清朗的声调,说:
“怎麽一个美女都没有看到呢……”
米利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希曼则习以为常地耸动了一下肩膀,歪了歪唇角。
***
“你们是外国人吧——难怪不知道呢!今天是巴比伦的坐庙日啊——”
“咦?是今天吗?”
日中时刻,普洛采西大道上人潮涌动,皆是朝同一个方向去的,见此异状,希曼奇怪地询问路人,这才知道今日出游竟赶上了巴比伦一年一度的民间盛会。
“难怪路上都不见什麽女人呢,要不是王子提起,我都没发现。”
巴比伦的“坐庙礼”在小亚诸国间相当有名。这天巴比伦大部分的年轻女子,无论美丑都会云集神庙前,打扮地花枝招展恁由前来男子们挑选——被选中的女子需无条件地贡献出自己的童贞,这在当地被当作一种向神献身的仪式。除了皇族,巴比伦的每位女性一生之中必经此礼。
“哼,急色鬼——现在都跃跃欲试了不是麽?也难怪!这种福可不是年年都消受得起的!”米利安当然也知道这个习俗,听闻后不禁调侃起希曼。
“唉,幸好米利安不是巴比伦人,不然可能坐一辈子的庙都没人要呵。”
希曼针锋相对地回道,气得女将再次同他大眼瞪小眼起来。
异邦的风物,繁荣的景象——巴比伦确实比米底……以及自己的祖国波斯,富饶得多。建立也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如此强大的帝国,由那被誉作“马度克战神”的男子推至颠峰——如果是由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我们也去看看吧。”心中怀有其他的打算,无视两个属下近乎无理取闹的拌嘴,居鲁士挽起和煦的笑颜,这般说道。
此时,未来的波斯王并没有料到,就是这麽个心血来潮的决定,使他遭遇了一个日后会影响他一生的人。
***
五月至七月,在巴比伦的冬宫中磨过了好似漫长无止境的六十多天,房廷还是第一次被允准来到宫墙之外的世界。
嘈杂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的都是从各地汇聚“神之门”的外国人。
眼中鲜活的场景,远比从高高的城邸之上俯瞰的感受亲切得多。
好像都能在此地,嗅闻到“自由”的味道……只不过自己那从踏出宫门之际,便被男子紧紧攥握的手时刻在提醒着,自己囚虏的身份。
不知这算不算微服私巡呢?
尼布甲尼撒带自己出宫,并没有带随从……在更替服装的时候,他还把一方女用的织花绸巾拢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愿戴女人的饰物,房廷拒绝;可男人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不行,你太显眼了——给我遮住脸,除了眼睛不许将其他地方露出来。”
结果,就以这种不伦不类的装扮上了街市——真是羞耻!说是要避人耳目,自己确实没有人注意呢……相较而言,身侧高大的男子,却是路人注目的焦点——
高大的身材,凌厉的琥珀色瞳仁——就算身着朴素的大围巾衣,仍掩不去那特异的狂傲霸气……若不是因为他把淡金的发束藏于缠巾,大概人人都知道——他,便是巴比伦的王。
长时间抓着的手心渐渐润湿了,是被汗液沁染的——男人像是担心自己会逃跑一样,始终不肯放手。
两人就这般宛若眷侣亲密连系——这非自己的意愿,却又不能反抗,很是无奈呢……
“在看什麽?”
时间一长,手掌都麻木了,房廷出神的片刻,头顶上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你喜欢那种东西?”
顺着房廷目光所及,指点街摊上摆设的诸多精巧饰物,男人问询道。
连连摇头。男人却仿佛没看似的,拉着他径直走向那里,用空出的一手撩起那些叮叮当当,有的还亮晶晶的小玩意。
“喜欢的话,全都买给你。”皇宫之中有不少珍奇,可男人看房廷对它们都不甚感兴趣,所以才误会他另有钟情。
又把自己当作了女人。敢情在他眼中,自己已经与女子无异,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取悦……
可越是这样,越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房廷蹙起眉,正欲拒绝那狂王难得的殷勤,他却妄顾自己的感受——从那诸多的饰物中拣出一物。
还没看清楚,便不由分说地将之套于自己的脖颈之上——
房廷怔了怔,垂首去瞧,发现是枚浅蓝色半透明的石质滚印——筒身铭着整齐的锲字,捞过下端则看到一个狮型的凹文。
房廷读过文献,知道这是古代两河流域,国王和权贵们在签属契约时所使用的印章。而通常象征王权的滚印皆是以天青石制成,是一种十分珍贵的宝石。
难道……这浅蓝的石印就是天青石的滚印?
尼布甲尼撒竟施于自己那麽贵重的东西麽?!
诧异地昂起头。
“这是蓝玻璃,”男子携着轻笑,道:“民间仿冒天青石的制品,几可乱真呢。”
原来是这样……刚才还真是吓了一跳。
“失望了麽……还是说,你想要真正的天青石?”
还没完全放松的心情,在男人陡然说罢之后再度绷紧,惊得抬头,面颊却迎来一记突兀的亲吻——
隔着面巾,依旧炙热。
“如果是你,说不定我可以……”
可以什麽?
因他逾礼的行为房廷退却了——以至错过了那句撩过耳畔,含糊不清的话……
为什麽总要这般戏弄自己?对自己这般真是那麽值得热衷的游戏麽?
浑身僵硬,正陷入尴尬的境地,忽然街市上猝然而起的呼喝声让房廷转移了视线。
一辆双桅马车从路中迅速碾过,将原本就很涌堵的人群挤至两旁。
“快闪开!”驾驶马车的车夫大叫着,也不放慢马匹的疾驰——房廷就站在摊座的边缘,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一紧,整个人便被揽着摔进了男人的怀里。
惊魂未定,扭头查看方才站立的地面,深陷的车辙痕迹,稍晚一步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撞上……
躲过了一劫,余悸犹存……可是尼布甲尼撒却迟迟不肯松开自己的,甚至还捱着自己的脑袋按于他的胸前。
鼓动的心跳,温暖的体温——不知为何,房廷此时油然而生一种近乎安详的体验……
忽然觉得,被这样对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讨厌呢。
“……请……放开我!”
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与自己亲密相贴的强健身躯。忽而再次对上的四目,教房廷无所适从起来。
“过分!车赶得那麽急不怕压死人麽?”
“是迫不及待赶着去看‘坐庙礼’吧——据说今年的美女特别多呢!”
“真的假的——”
周遭的议论中夹杂着几声抱怨,尽是关于“坐庙”的声音……说起来,今次随男人出宫,目的就是为了参加那盛事。
“时辰快到了……”率先回过神,尼布甲尼撒望了望太阳,“去维鲁司神庙吧。”
在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女性对神庙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除了祭司,女性是与神庙联系最为密切的人,可以说,神庙便是她们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梯。
而在二十一世纪,房廷就曾于《希罗多德历史》上阅读过——那最为奇异也是最惊世骇俗的宗教仪式——巴比伦的“坐庙礼”。
如今自己就像亲眼见证了那典籍上所书:
坐庙这天,巴比伦的男子,不论老少、美丑都倾城而出赶至维鲁司神庙前——这些人衣着华贵,仆从如云,他们一面是炫耀财富,一边物色自己中意的坐庙女子邀其与之寻欢作乐。而女子们,则用花头巾把脸面遮盖住,于庙前坐成一排——恁由男子们观看、挑选。
第一次能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古巴比伦的“坐庙礼”,房廷难掩心中的好奇——
在二十一世纪,这种奇妙的宗教仪式早已绝迹,若是自己仍在那里,恐怕也只能于文献上窥得一些只字片语。
好多漂亮的女性呢……
络绎不绝的坐庙人群中,触目皆是五彩的纽帽,连襟的紧致束腰,曳地的华丽长裙……每位巴比伦城的女性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多情。
也难怪,坐庙是她们一生之中的大事,不慎重一些是不行的。
眼见游人之中有相中自己中意的女子的,就将一枚银币丢于她的膝盖,说“愿米丽塔祝福你”,两人便相携离开。
房廷知道他们是要另觅佳境,准备共赴巫山。
“很有趣麽?”尼布甲尼撒忽然揽住了自己的肩膀,贴近耳朵这般问询。
如此亲昵还是不习惯呢,房廷蹙着眉侧过脸。明明眼前有那麽多貌美的女子,为什麽还要招惹自己这样平板无趣的男人?
心中这般嘀咕,不听话的唇舌却不甚泄露了他的情绪……
虽然声音轻小,可还是被那上位者听到了。
当即便不悦地蹙起眉。
谁稀罕那种庸脂俗粉?同她们比起来,你才是值得被在乎的那一个啊……
惊觉这样的想法,是第一次迸现脑中——有点不可思议呢!可是即便如此,尼布甲尼撒仍把持不住地将视线沉下,目光流连于那黑发黑眼的奇妙男子——
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受教自己欲罢不能地慢慢沉溺……
这就是所谓的迷恋麽?
心念一动,不由地将房廷的手腕扼得更紧了。
***
“唉,米底为什麽就没有坐庙礼呢?”
神庙前来往的美貌妇人们,看得希曼目不暇接——摸了摸钱袋中叮当作响的银币,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你也想一亲芳泽的话,就去吧,希曼。”看到部下一副急色的模样,居鲁士不禁浅笑道。
“咦?真的可以吗?”希曼一听,喜上眉梢,扭过头冲着同僚喝道:“米利安——好好保护王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望着甩下话便一头钻进人群中的男子,女将被气得倒吸一口气,遂柳眉倒竖,冲着自己年轻的主人叫道:
“殿下,您太纵容希曼了!”
“呵,别那麽认真嘛,米利安……如果你要同他一道的话,我并不反对。”居鲁士笑容可掬地说,俊朗和煦的容颜惹得周遭的男女们纷纷侧目。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出了王子的一语双关,米利安脸上一红,辩解道:“我只是想说……您对臣属们太宽容了,这样会把我们宠坏的。”
“是吗?我倒不这麽觉得。”不置可否的,年轻的男子仍是一脸笑意。
这样的表情,看得女将胸中一阵温暖。在这个时代,能有王子这麽大度的主人,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幸运也说不定呢……
怔愣的空档里,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一段距离,急急回魂,追了上去——
擦肩而过,衣袂粘连。
脚步还未来得及停住,居鲁士就感觉大围巾处被牵扯了一记——
行走的时候,肩扣不甚挂住了一个女子的面巾……
不甚在意地蓦然回首,便撞见了一对睁得浑圆的黑色瞳仁——
黑曜一般的色泽,眼底却是清澈无比的。
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他,在一瞬间,居然看得愣神了。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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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迷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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