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专程来见您的……伯提沙撒大人。”
提出困惑之后,少年温柔地笑着,这般回答。
就像戏言般,听得房廷一怔。见我?这是在开玩笑麽?
“我是认真的。”仿佛能读懂自己的心思般,居鲁士强调着,教房廷愈发困惑了。
这般冒着危险潜入冬宫,难道就是为了这种不知所谓的理由麽?
“米底现在正同吕底亚交战,八月之前,我必须离开巴比伦了……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来……”
如是说,居鲁士轻轻拢了一下额前碎落的散发,闲适的模样,仿佛根本未将擅闯禁宫这桩事放在心上:“所以在离开之前,若不再见您一面,恐怕我会后悔的。”
“为什麽……这样说?”房廷不解,这般追问。
“您有释梦的能力吧?”但见少年弯起一抹笑容,道:“还有那过人的智慧,早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教倾慕呢。”
“那、那些都是……”猝不及防听他突然提起这些,脸“噌”得一下红了——自己照本宣科的行事都已经世人皆知了麽?太糟糕了!若是真因此改变了历史原来的轨迹,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如何作答——正是这时刻,肩膀上一沉,一惊之下抬头,却径直便撞上了居鲁士的视线。
蓝色深邃的眼,仿佛直视心底,心脏呼得一下鼓噪起来,却听上方的少年低沉声线悠悠响起:
“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呢?”事先酝酿过的话这般脱出口,便意料之中地看到房廷一脸惊讶的模样。
“可以的话,同我一起去到米底……还有波斯吧——”
这……算是邀请麽?
助未来的波斯王“一臂之力”?
我又是何德何能?
连连摇头拒绝,怎知居鲁士却没有就此打住,不依不饶地用目光追逐自己想要逃避的双瞳:“您,不是迦勒底人吧。”
“咦?”他忽然提起这个,房廷一时摸不着头脑。
“六月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巴比伦,”顿了一下,“看到了难以计数的犹太人在为巴比伦修葺城墙。他们都是背井离乡,被迫从耶路撒冷迁徙至此的囚徒,据说您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少年这般说着,瞄了一眼房廷的表情,道:
“同样是俘虏,不过现在境遇却完全不同呢——我想问的是:您是自愿留在巴比伦,辅佐尼布甲尼撒王的麽?”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枚利刺瞬间扎进房廷的心窝,教他一时忘记了呼吸——
那狂王,对待自己……以及犹太人的种种戾行,至今历历在目!说什麽自己都不是心甘情愿呆在他的身边,可是……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暂时担当一下“但以理”的角色,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难道说……那时自己那样做,是一个错误麽?因为一时的怜悯,将自己置于深渊之中——全都是他自找的麽?
“……我做了什麽,让您害怕的事情麽?……为什麽,要发抖呢?”
悦耳的音调,缓慢而轻柔地落在耳畔。
房廷回魂的时候,少年的眼色沉蕴如水,双手正轻轻地抚着他的肩膀——这动作让他慢慢镇定下来,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在松懈——
不可思议呢……
这是与尼布甲尼撒共处时,完全体验不到的轻松感受。
温柔的少年,睿智又能洞察先机——他果真能如史书上所描写的那般,于不久的将来支撑起又一个庞大的帝国麽?
忽然,对于这样的居鲁士,房廷产生了一丝期待感受。
于是正了正脸色,这般问道:“如果,阁下是巴比伦王,会怎麽做呢?”
***
午后,朝圣者之家。
房廷仍兀自出神……直到那狂王再次莅临,这才回过魂来——
“又在发什麽呆?”
尼布甲尼撒这般问道,责难的口吻携着一丝不察的宠溺……就这麽粗鲁地把他拨进怀中。
不过是一刻没见,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的身边……类似眷恋的感受,是过去未曾体验过的呢。
然后……
他不反抗。
即便是用强的,也会百般反抗的男子,今次居然偎在自己的胸前,乖顺的模样。是放弃了抵抗?还是彻底顺从了?
安静得反常——教男人心生古怪,抬起他的下巴,那对眼睫便羞惭惭地垂下了。
不算美貌的长相,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竟是意料之外的妩媚呢。
心念跟着一动,尼布甲尼撒情不自禁地捞过他披散着的黑色头发按于鼻下,贪婪嗅闻……
忽然逮到了一丝,不属于他……亦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你去见了谁?”面无表情地质问,男人蓦地攥紧了掌间的乌丝——恁怀中人因痛楚扭曲了脸庞,仍是不肯放松!
呜……
又遭粗暴的对待,房廷难耐地呻吟了一记,眼前忽然掠过的,是那少年居鲁士的身影。
距他离开之时业已过了好一阵子,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仍鲜明地烙于脑海之中——
“巴比伦城人口逾十万,可光是掳来的犹太人就占去一万有余。若只是为了向世人标榜自己的文治武功,这种做法只会让巴比伦陷入危险的境地……”
“如果我是巴比伦王,我会放他们回耶路撒冷——以避开暴动、饥荒与瘟疫。”
还记得他在说这番话时,认真的表情,让房廷动摇起来——
既定的历史描述中,在居鲁士攻陷巴比伦之后,他确实让犹太人们回到了故国,并帮助他们重建了在尼布甲尼撒时代焚毁的圣殿。
所以,即便是经过千年喧嚣,后世的犹太人们仍在尊崇和缅怀这位仁慈的波斯王。
就这麽跟着居鲁士走的话……说不定,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忍受煎熬了。
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呢?还有难以数记的人处于水深火热,先知但以理此时又是个不更事的孩子,暂时代替他成为“伯提沙撒”的自己,如果现在选择贸贸然地逃离,真不知道那男人会做出什麽恐怖的事情迁怒他人?!
房廷踌躇着,心中一片迷茫——
和居鲁士去米底?亦或者继续留在巴比伦?
难以决断……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沾染熏香的体息掠过鼻尖,诧异地抬头——便看到那温文的少年探出手掌,替自己拢过碎在额前的头发:
“如果,您下了决心,我会在三天后的晚上我会派人将您接至鲁迦尔吉拉城门,然后我们一起出发去北方——”
“或者……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说罢,居鲁士含笑,掬起房廷的双手,于其上印上亲吻——
“愿依修塔尔祝福您。”
心中的天平,就这样倾倒了。
***
担心藏不住心事的面孔会暴露出自己的心虚,所以即便是被强硬逼问的过程中,房廷的目光仍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尼布甲尼撒的。怎知,越是这般越是激怒了他。
“你——看着我!”
猛力一扯,头发都差点被生生扯掉!房廷只觉得头皮一阵激痛与麻痹,颈项被拉直了——现在,他不得不被迫仰视着上方那正眈眈怒视自己的男人。
“还记得你的誓言麽?”
低低的言语,充满威慑力,再看那琥珀色的眼睛,较之往常更为狠戾——
可怕的男人。
“……记……得。”
纳纳地回应,被钳制住的地方才渐渐放松,正欲松一口气,尼布甲尼撒却仍不放过房廷,箍住了他的肩膀。
“再说一遍——就现在。”
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如果不遵循男人的意思,他肯定不会就这麽放过自己,房廷只得敷衍着,重新操起那句艰涩又屈辱的誓言——
……不得背叛,不得忤逆……不然,必遭杀戮!
这般,无非是为了恫吓自己,显示他的威严!
真是……太可恶了!
心中忿忿,房廷再次漂离了视线,可就那麽一会儿,下巴又被捉了回来——
“房廷……”
他轻唤了自己的名,一改适才的霸道蛮横,语调都显得轻柔,陡然的转变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感觉尼布甲尼撒的手正沿着下巴滑向了自己的耳廓,心怀惴惴望向他——
意欲不明的表情。
“我不光想听……口头上的承诺,”男人揉捏着房廷的耳垂,这般道,“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是……”违心地应诺了一声,旋即便听到男人低笑的声音。
“取悦我,博得我的欢心,我便宽恕你。”
若无其事地这般说着,以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姿态——
“取悦”?“博得欢心”?这种话应该对他的那些嫔妃们说的吧!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需要得到你的“宽恕”?
房廷惶惑的同时,亦感不知所措——
本能地想逃离,可是在那之前,强迫自己的男子却率先采取了动作。
“吻我吧。”
俯将下来,故意昭彰地凑近面庞——示意索吻——房廷面色一青,浑身僵硬。
又要做……那种狎昵的行为!为什麽他就不肯放过我呢?
发觉房廷迟迟不肯依言行事,男人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正欲发作,忽然面颊上传来柔软的碰触……仅是轻轻的一啄,便将所有的不悦尽数抹去!
惊奇地看到他迅速地侧过脸……因为羞赧麽?这样的表情也很生动。
遂生出作弄的念头,扳过他的脸,拨向自己——
“是这里啊……”
尼布甲尼撒指了指嘴唇,看到他一下子红了脸,霎时心情飞扬。
再也等不及地低头搅住那两瓣柔软,大力吸吮起来……
我要逃……我一定要逃!
被紧紧拥在男人的怀中,此时的房廷再也顾及不了其他——心中唯剩这个强烈的念头。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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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迷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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