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行驶的休旅车内,播放着气势磅礴的交响乐,楼月深一手支在副驾驶座的车窗旁,偏头打量身边的司机。
西斜的光线描绘出俊雅的轮廓,金色的光晕伴着悠扬的乐声,那人就算静止不动,也能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的高贵气质,连几乎认识他一辈子的楼月深有时也会不小心看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个厉害的狠角。
「我的脸对你的生涯规画有任何启示吗?值得你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专心欣赏音乐兼开车的司机终于发出声音,一出口便是锐利的暗讽。
闻言,楼月深放下车窗旁的手臂,年轻的脸庞扬起笑意。
「如果你不是我的大堂哥,如果我没有认识你这么久,我真的会把你当神一样地崇拜,一路跟随你走过的路,现在也不会为了高中毕业后该何去何从而烦恼了。」他说得很认真,稍嫌稚气的五官有着超龄的沉稳。
「这番话对我是褒是贬呢?」趁着红灯,楼允湛回头看了小堂弟一眼,反光的眼镜下,闪过一丝锐利。
楼月深的笑容放大,暂时敛去高三学生的忧郁。
「如果有谁敢对楼允湛有任何忤逆不敬的话语,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去目睹这位壮士的最后一面。」他说得很含蓄,字句间透露出楼允湛真正厉害的地方。
他自知学不会堂哥得深沉冷静、能杀人于无形的冷酷,所以才没有跟随他的信心,也开始意识到未来的不确定。
这应该是每个少年都会面临到的关卡。要跨过这个界定成熟与责任的门坎,迈向独立人生的道路,的确需要多方的思考与建议。
对于堂弟的评语,楼允湛没表示什么;绿灯一换,他又继续开车前进。在乐声暂歇的空隙,他突然开口。
「我可以理解高中生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想多听过来人的经验是理所当然。但,一定要有筛选人选的判断能力。」他加重尾句的语气,意有所指地睇了楼月深一眼。
太习惯楼允湛冷中带刺的说话方式,楼月深又因他话里的暗示翘上了嘴角。
「刚刚的话二堂哥听了会伤心的。」他知道楼允湛对他们待会要拜访的人很有意见。
「这种话,那个败家弟弟从小听到大,如果他会觉得难过,表示他还有救。但事实是,他已经把一切都当成恭维,变本加厉地脱缰乱来。你何必浪费时间,给一个纨袴子弟教坏你的机会呢?」一提到自家弟弟,楼允湛没有一句好话。
楼月深弯起眼角,覰了凉淡的大堂哥一眼。
「如果你真的觉得二堂哥无可救药,现在也不会专程来载我去找他了。」他无法探测楼允湛深沉的内心,但总觉得他对待自家弟弟的方式,是嫌弃的表面下带着放纵与欣赏。
楼允湛淡淡瞥了他一眼,逆光的镜面下看不到眼神。「我找他是因为阿洛要打预防针,这是不管家族事业跑去当兽医的他,唯一有用的地方。」
在后座的大狗听到自己的名字,温顺地应了一声,大头钻进前座间的空隙,楼允湛顺势摸了爱犬一下,神情稍微放柔。
再转向楼月深时,又是一副漠然。「而你,则是因为二婶拜托我开导你,而你要求听取那个纨袴子弟的经历,所以我才会顺路载你去找他。」
楼允湛面无表情地说,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人绝对相信,他确实不是一个爱护后辈的大哥哥。
很有心得的楼月深没被吓着,也不会受伤,嘴角弯着爽朗微笑。
「希望这次去不会又遇到二堂哥跷班才好,他应该知道让人连续扑空两次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敢放楼允湛两次鸽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今天也是提早下班去驯服一只迟钝的史前恐龙,念在他追得很辛苦的份上,我可以容许他迟到五分钟。」在一家颇具规模的兽医院前停下车,楼允湛似笑非笑地说。
看到大堂哥嗜血的笑容,楼月深在心里为最近很郁闷的二堂哥祈祷,希望他不要再增添自己的不幸了。
他跟着楼允湛与阿洛走进店里,柜台的接待小姐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的身分,立刻请他们走进诊疗室。过程专业流畅,看得出来员工们的训练有素,但楼月深总觉得今天有几道看向楼允湛的目光亮得有些诡异。他忍不住回头再确定一遍,看到有几名女性员工凑着头在窃窃私语,闪着诡光的视线不时打量着楼允湛的背影。
直到走进诊疗室的楼允湛在一旁柜子上捞起一本漫画书,那群女性员工立即解散队形,派出代表冲过去把书抢回来。
因为动作过于迅速,表情过于扭曲,站在楼允湛面前的女代表笑得很尴尬。
「呃……楼医师已经在路上了,请你们稍等一下。」她一面没事般地招呼,一面悄悄地将书藏在身后。
在一切即将归于平静的时刻,门外传来破坏的声音。
「妳们怎么可以把这种书丢在候诊的沙发上?幸好现在是休诊了,不然被那些婆婆妈妈或是小孩子看到,我又要解释老半天了。」
刚进门的老板不懂得员工此刻的辛苦与狼狈,把员工们急于掩饰的罪证大刺刺地秀在手上。
看到楼允泱手里高举的漫画书,众家女性同胞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哀鸣。
她们低垂着肩颈,偏头不敢正眼看向老板与贵客,眼角却是神秘兮兮地在楼家兄弟间偷偷流转,间或交换彼此的心得。
那诡异的模样引起楼月深的纳闷,他多看了二堂哥手中的封面一眼。这一眼,让他完全明白,这些大姊们奇怪的举止是从何而来。
他走上前去接过楼允泱手中的书,仔细检视内容后,也露出诡异的眼神,学大姊们在两个堂哥间穿梭。
「你们急着找我回来,应该不是为了要象参观珍奇异兽般地观察我吧?」楼允泱被盯得有点火气。
他现在不能浪费一点追求幸福的时间,他们最好有极佳的理由可以说服他的牺牲。
不等楼月深解释,楼允湛拿过那本事情起端的漫画书,看到封面时,他冷沉的脸皮抽了一下;随意翻了几页,冷静的表象起了更多的波澜。
最后,他锋利的目光划到自家弟弟身上。
「身为老板的你,应该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吧?」他扬扬手里的书。
楼允泱很无力地喷了口气,书再度回到他手上。他不懂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他离开自己心爱的女人,飞车飙过半个台北赶回来解释的?
「不就是一本很普通的十八禁的漫画书吗?你们是要我为你们解释书里男同性恋的故事情节吗?我相信作者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没有什么艰涩难懂的地方吧?」他真为自己的辛苦不值。
「老板,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女员工终于道出自发现这一套漫画后,心里最大的疑问。
「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开课指导的吗?」楼允泱更无力了。
他最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拜托不要再用这些无聊琐事来逼疯他。
「二哥,你自己没看过内容吗?」楼月深接着说出他的疑问。
「有啊。我还是从作者那边直接看原稿的。」见事情不会太早结束,他干脆坐下来休息。
「你既然认识作者,怎么还会让这些书流出市面呢?」听过他的回答,楼月深愈加不敢置信。
其它女性同胞则是兴奋地用眼神讨论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画风精美,故事情节煽动吸引人,畅销的要素都具备了,为什么不能上市?」楼允泱不以为意地用书扬风。
「重点是主角啊。」楼月深看不过去,又抢来漫画,摊开最限制级、最火辣的一页。「你不觉得这两个男人的外表与关系设定很熟悉吗?」
这一下楼允泱终于明白他们在大惊小怪什么了。
他好笑又无奈地弯起唇,指著书上的人物说:「这个被压在下面的受君,长得很像我大哥;刚好这个骑在上面的攻君,也很像我。你们就是为了这种微薄的小事而紧张兮兮吗?」
听到他大方地说出,姊妹们瞬间缺氧脸红,拚命吸气维持八卦精神。
身为后辈的楼月深也是胀红了粉嫩的脸皮,急着说话。「你怎么可以容许自己的朋友扭曲事实,甚至拿来赚钱呢?你不怕被影射而受到影响吗?J
「亲爱的月深弟弟,你的关心让缺少兄弟爱的我很感动,可是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绝对不会给我们楼家任何人带来困扰。」
楼允泱越笑越轻佻,很难让人相信。
楼月深开始能体会楼允湛口中的纨袴子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这个二堂哥真的是随便到百无禁忌的地步。
见小的不可靠,他只能指望最成熟的那一个了。
「大哥,你的看法呢?」他问向始终不发一语、过份专心研究漫画的楼允湛。
楼允湛缓缓收回视线,镜片后的锐光透向另一个故事主角。
「这是谁画的?」他只想知道这个。
楼允泱依旧是轻松地笑着。「上次你带喝醉的我去找雅茉时,应该见过她。她住在雅茉的店里,是雅茉的朋友,也是那家旅馆的房东。」
他的话让楼允湛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搜寻记忆的片段。
最后拼凑出一张苍白、疲倦、邋遢的模糊轮廓。
「苏雅茉那家旅馆一楼所播放倡导安全性行为的动画短片,也是出自她的手吗?」他再问,方向偏到不相关的地方去。
「是啊。」楼允泱不当一回事地应着。
「我知道了。」楼允湛点点头。「你现在可以帮阿洛检查、打预防针了。」他话一出,彻底结束之前的话题。
这个转折让观众们很不满意。
「大哥,事情没解决吧?」楼月深出面发言。
楼允湛看向他,神情冷静到冻人。
「创作者要以何种形式产生出什么作品是她的本事,而想象更是个人的自由。会把虚构的东西当真,只能怪自己没有辨别的智慧。」
话一出,旁观的姊妹们立刻认同地点头,下一秒则是翻开手边的漫画,对照现实与虚构的相似处。
最后,她们只能说,这套漫画最成功的地方,就是把主角之一的冷酷与冷静描绘得过于传神,让读者深深陷入爱慕与崇拜的漩涡中。
故事精采最重要,至于其它的,真的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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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店门口的铜铸招牌前,上头那两个华丽的大字让楼允湛多看了几眼。
最后他收回视线,轻轻吁了口气,嘴唇微微勾上。
他在心中勉强为楼允泱增添一个同情的叹息,淡然的表情隐隐写着看好戏的兴味。
苏雅茉这个毕业没几年、不到三十的小女人,从无到有,努力创建一家旅馆,已经够特别了;如果还是家创新到有些诡异的主题旅馆,那么苏雅茉这个女人不只是特别而已。
这家名叫「伊苑」的旅馆,楼高五层,呈双拼设计,平面面积不大,外墙除了桃红色巴洛克式设计的十字形招牌外,就是单调的一片雪白。大门进去是挑高的空间,开阔的视野内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前方:用玻璃隔开的柜台,右手边在巨型液晶屏幕前放置好几排座椅,左手边有一个分隔的房间,房间内灯光暧昧昏暗,不过墙上挂的商品倒是一览无遗。
除去少许突兀的地方,这个大厅像极了一般医院的基本设备。
这是苏雅茉奇特的执业理念,她的旅馆叫伊苑,建筑外观、室内摆设,甚至各个房间都依着医院里不同的科别有不一样的主题设计,逼真到诡异的地步。
一个想得出这种点子的女人,绝对不仅只有特别,若再加上她能妥善组织一群怪人,将他们的长项完美地发挥在这家店里,这项异能并非常人能拥有。
而爱上这种异类,他家弟弟除了努力,只有自求多福了。
「吓……」
一个细碎的抽气声唤回楼允湛四处打量的眼,他偏头瞄向一旁发出声音的高大身影。
「允湛……你……你……怎么……」被他的冷眼一瞟,泰瑞愣愣地放掉手中的水桶,手足无措地将抹布拚命往身后藏。
他怎么可以让梦中情人看到他刚完成打扫、邋遢又肮脏的样子呢?
不顾泰瑞的不自在,楼允湛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谭先生,今天之前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他低寒的嗓音直接划清两人的交情,冷得刺骨。
泰瑞不但没被冻伤,扭捏的神态反而多了更多痴迷的粉色泡泡。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冷血锐利,才是他一见钟情的白马王子!
陶醉归陶醉,如果真的惹王子不快,绝对不是好事。
泰瑞赶紧收回迷茫的神智,挺直魁梧的身躯。「抱歉,楼先生,我太逾矩了。请问您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苏雅茉讨论新房间的设计。」他温度稍暖地说。
「什么……」泰瑞正经不了太久,没几分钟又本性流露,歇斯底里地叫出声。「你愿意帮我们设计五楼的新房间……这天大的好事,我怎么没听小茉提起呢?」
他会这么讶异,除了因为楼允湛是他的理想情人外,更是他的偶像。
楼家原本就是以建筑起家的富贾名门,近几十年来更是成功将触角跨到室内设计,开始经营家具、家饰等高级精品。而目前将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的,正是眼前这个才色兼具的楼允湛王子大人。
楼大王子不但很会做生意,设计的功力也是大师的水平。这样的人物居然愿意帮一家小得有点微薄的旅馆设计一间麻雀窝似的小房间,他连作梦都不敢奢望!
「我昨天才决定的,她应该还不知道。现在她人在哪里?」楼大王子没有架子,也没有感情,一副公事公办。
无论他是何种样子,总能把泰瑞迷得陶晕晕的。
「刚刚楼二来过,不晓得把小茉拐去哪里了。」在楼大王子的魅力下,他有点恍神地说。
听到自家弟弟的行径,楼允湛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那样子又让泰瑞的大脑更往熊类退化。
「既然她没空,你可以带我去检视一下房间的格局吗?」他难得善心大发,决定不打扰楼允泱辛苦的求爱时间。
自家弟弟的好戏还有得演,用不着浪费他现在的时间,他今天真正的目标并不在此。
听到这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泰瑞连话都说不出来,奋力点头到想直接把头颅甩下来送给老天爷当感谢的祭品。
泰瑞带领楼允湛大致看过五楼尚未规画的空间后,在下楼电梯到达前,一张嘴仍是使劲动着,不着边际地扯来话题,就是想找机会跟白马王子多说点话。
楼允湛毫不体会泰瑞示好的用心,除了与工作相关外,他依旧是那副冷酷的模样。
在泰瑞说累了,换气时,惜字如金的楼大王子终于出声了。
「这个门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指指电梯另一边,一道紧闭的铁门。
听到偶像主动提起话题,泰瑞兴奋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栋楼是双拼的构造,每一层都有东西两翼的空间与独立的逃生梯,电梯位在中央连结的地方。一到四楼都是开通使用,但因为屋主的要求,只有五楼开放东边的一半,西边则是房东自己留着住。那道门是用来间隔私人空间,平常都是从另一边上锁,没有钥匙就过不去。」
「我记得这栋屋子的主人姓白,是吗?」楼允湛随口说道,手随意搭上门把,轻轻一推,那道据说总是锁上的门。居然应声而开。
「没错……小白!妳倒在这里做什么……」泰瑞从容的声音在目睹门后的物体后,再度破碎扭曲。
被他高频的噪音侵袭,原本静止不动的躯体抖了一下,幽幽地从地面上抬起一颗蓬乱、眼神空洞的人头。
「泰……瑞……」配合慢动作,人头发出颤抖无力的呼唤。
如果不是已经确定对方的身分,泰瑞一定会以为山林里的孤魂野鬼入侵到这家旅馆来了。
他无奈地提起地上软烂的躯体,熟练地将对方往墙上一摆,大手一插,准备开始惯例的训话。
「妳自己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多久没进食了?」
「唉……你不懂我的苦。」白湘凝靠在墙上,头始终无力垂着。
「我当然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种生不出作品,就忘记吃饭的漫画家!妳只要告诉我,妳多久没吃饭,我才可以去帮妳拿足够的粮食来救命。」泰瑞气到忘记在白马王子面前维持形象,欧巴桑的三七步一站,咬牙吐出的话语酸得刻薄。
「我记得火锅里有很多肉……」饿到极致的她出现弥留状态。
泰瑞一听,戏剧性地大吸一口气,声音愈加尖拔。「天啊!妳居然四天没吃东西还能活着……」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火锅大餐应该是他上次挖她出关的第一餐,距离现在至少有九十个小时以上。
「听小茉说这次用的肉是珍珠猪,QQ很有弹性,口感佳,不油不腻……」神智不清的白湘凝记忆仍停留在四天里的唯一正餐中。
「谁管妳是珍珠猪,还是松阪牛,我真怀疑妳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泰瑞也吓到意识错乱。
「你现在应该先去找食物塞进她的嘴里吧?」
混沌的气氛中泼来一盆冰水,让泰瑞瞬间冷静的同时,也尴尬地红了险。
「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他万分羞愧地转向楼允湛。
这笔在偶像前丢脸的帐,以后他一定会狠狠跟这个腐女讨回来。
「你现在有比道歉更紧急的事要做吧?」楼允湛狭长的冷眼扫过地上的人影。
泰瑞很想昧着良心,干脆放那个女人在墙角腐烂消失。可是偶像在看,他还是必须以德化怨,把那个祸害救活。
「可以麻烦你看一下她吗?我怕我下楼拿东西的时候,不晓得她又会搞出什么麻烦。」泰瑞原本柔软的请托,在视线接触到那团烂泥时,瞬间变得狰狞。
这笔牺牲与梦中情人相处时间的巨额赔款,他看白湘凝拿什么还!
「如果不是太长的时间,我可以帮忙。」冷血的楼允湛保有基本的公德心。
「那就拜托您了。」泰瑞连忙丢下话,迅速闪进电梯中,试着在最短时间内回到王子身边。
泰瑞走后,楼允湛踱步到白湘凝身边,淡淡地开口。
「白小姐,妳的新作,我拜读过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白湘凝费力抬眼扫了他一下。漫画家的天性让她在第一时间内认出楼允湛。
「是吗?」她挤出一朵虚弱的应酬笑容,饿昏的脑袋无法思考楼允湛找她攀谈的原因。
「人物描绘的画工很精采,可是剧情,我个人并不是很欣赏。」他继续平稳地说。
「是吗?」脑袋罢工的她只剩下傻笑。「其实主要的故事架构是楼二编的喔。」
「看得出来他的水平。」只要听到楼允泱也有份,他一律不给好评价。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身为作者的骄傲,教她撑起了疲软的腰肢。
「感觉我的作品似乎是被人瞧不起了。」就算是饿到力气全失的现在,听到作品被批评,她仍可以生出一点火力。
作品是作者的孩子,即使真有不好,但听到当面的负评,她理所当然地不爽,理所当然地要护短。
「我没有意思与妳讨论妳的作品,但有件生意我们可以谈一谈。」楼允湛轻松挥开她的火气,话题跳到另一个地方。
「生意?」她泥烂似的脑袋更胡涂了。
「对。我今天是来跟妳谈生意的。」这也是他造访伊苑的另一个目的
「会跟你有来往的,应该是小茉吧?只有片面之缘的我们,算是陌生人吧?跟陌生人可以谈什么生意?」楼允湛突兀的提议让她的神智稍微恢复一角,开始思索他的用意。
楼允泱已经够机巧狡诈了,但论城府,绝对没有他大哥深。这么会算计的楼允湛,怎么会找上她谈生意呢?她之于他,应该没有可以利用的好处吧?
「拜妳的新作所赐,让我发现到妳的能力;而那种能力,正是现在我所需要的。」他直接开门见山。
「我有什么能力可以被你这个大公司的大老板看上的?」她突然觉得好笑。一个专画男同性恋的腐女漫画家,怎么会跟知名的精品企业老板扯上关系呢?
「有,妳煽情的能力。」楼允湛铿锵有力地说。
「煽情?」这个辞让她很自然地拉紧自己过松的衣领,一脸戒备地看向楼大老板。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楼允湛轻轻抽了下嘴角,简单的动作将他的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看得白湘凝饿虫尽失,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面对他。
「现在好像连我这个人都被你瞧不起了。」
她很有骨气地说。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像他这种高人一等、盛气凌人的鬼畜型人物,所以在她的作品里,这类型的角色都会被她折磨得很惨,才能修成正果。
她可以摆布漫画角色,却不能影响现实人物,对于这种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
一旦被刺激,她也不会只有挨打的份。
「对于妳的绘画能力,我是欣赏的。」他说得客气。
听在白湘凝耳里的言下之意是,除了会画画外,她这个女人就一无可取了。
这个结论让她瞇起了眼,笑笑地说:「我的习惯是不跟坏人与讨厌的人有所交集。所以,楼先生,我们应该、绝对不会有合作的机会。」她也说得很有礼貌。
被人直接拒绝,间接讽刺,楼允湛依旧不为所动,折光的镜片让人看不清他眼神。
「是吗?」他推了推眼镜。「有时候做生意并不是这么绝对的事。」
他的话刚说完,泰瑞在同时冲出电梯,他顺势走了进去,不到几秒,就消失在白湘凝的视野内。
抱着满手食物的泰瑞,对于楼允湛过于流畅的动作根本毫无准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缓缓下降。
直到确定偶像真的离去,泰瑞才气冲冲地将所有食物往白湘凝身上砸。
「妳给我交代清楚,妳是怎么把我们家允湛给气走的?」
没理会他的怒气,白湘凝径自拆开包装进食,口齿不清地回答:「你看他有任何发怒的样子吗?被他激到火大的是我耶。」
「我不管。反正错的一定是妳。」对于偶像,泰瑞是护短到底。
「哪有?是他气势太嚣张好不好?」白湘凝嘴里一边塞满食物,一边为自己解释。
进食的喜悦,让她暂时忘了在电梯门合上前的那一眼。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一道可怕的光芒,从楼允湛的眼镜后射出。
那道光锋利的程度,好像可以将人劈开,直接划在心脏上。
而且,杀人不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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