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以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李煜.忆江南
真是长眼睛没见过那麽厚脸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来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丢开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剑朝天飞舞几下,还搭配上几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会脱口的咒骂,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开始剥皮剖腹;手上忙著,心里头可也没闲著,嘴里更是忙著叽哩咕噜地埋怨不已。
「什麽跟什麽嘛!明明伤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要我打猎回去孝敬大爷他的五脏庙?救他老命不够,还得当孝女贤孙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了呀?真是他妈的!」
骂到这里,水伶突然一剑高高举起,继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脚,嘴里还发出残忍的嘿嘿冷笑声,彷佛刚刚斩落的正是亚克大爷的脑袋。跟著,手起剑落,又连续斩下其他三颗「脑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还以为他什麽时候良心发现了,想换个手去打几只野味来回报我一下的说,结果每次吃饭时间一到,他大爷就两手空空的回来张大嘴等吃,他把我那里当成什麽了?救济院吗?」
啪的一下,她顺手把血淋淋的短剑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开始动手挖除那只可怜祭品的内脏。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还拿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吗?毫无转回馀地的拒绝我的要求就算了,干嘛还老是拿那种轻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痴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对於满手的血迹,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满脑子想像著现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内脏,在扯某某人的肠子!
「问他的衣服是什麽质料的,他就给我说是我没听过的质料;问他那是怎麽缝制的!为什麽看不出来针线的痕迹,他就给我回答是用我所没听过的缝制技术,再问他眼睛上戴的!还有手上的那个是什麽,他也给我回答什麽他讲了我也听不懂。简直是在鬼扯一堆废话嘛!他都不讲,我当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讲我不就听过了吗?」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进水里清洗。
「而最最超级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家伙居然敢用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样的东西给他吃,而且还大剌剌地点菜说下一餐换只兔子来!真是他妈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啊?那儿是山洞,又不是饭馆,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干嘛他吃喝两声我就得乖乖照办?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帮他叫个女人来给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边还嘀嘀咕咕个没完,而後突然间,她停下所有的动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恶的是……是——」她猛然跳起来仰天大吼,「我为什麽就这麽听他的话啊?」吼完,她喘了几口气,再咳两声清清喉咙,然後蹲下去继续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没差啦!反正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饱後,我就要赶他上路,管他是要往东,还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狱,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既然不让我去他的家乡分点好日子来过过,甚至连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为了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气、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费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圆他都是反过来间她要不要找个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个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的,可就是不理会她真正的愿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烦,她也烦了!所以……
她放弃了!
她什麽也不要了,不再奢望净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来让她伺候了,就按照过去那一年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这样吧!
只要让那个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来越不安的家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不过,说也奇怪,那家伙明明已经没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吗?干嘛还死赖在她这儿不走呢?都一个多月了,就算有什麽看不见的内伤也早该痊愈了吧?
难不成是因为这儿有个大白痴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闲来无事还可以白白让他使唤著玩玩儿……就像现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几天再离开?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帮他抓只兔子来了,待会儿就让他吃到撑死,然後就可以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了!
对,就这麽办!
水伶拎著湿淋淋的兔子起身,正准备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让她瞥见了溪里那些大过悠哉的鱼儿,大概是太平日子过太多了,每条都是肥肥嫩嫩的样子,而且,嘴巴还拚命一开一合的,彷佛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剑……
半个时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鲜鱼地满载而归的水伶,兴匆匆的穿过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处,她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竖起耳朵聆听。
什麽声音?
不!不是声音,是----呃!也不对、应该是说,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一种耳呜的感觉!
那是什麽?打哪儿来的?
咦?没有了,是她听错了吗——啊!又来了!
凭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个方向,穿过一大片灌木丛,来到一片白岩磷石,想也不想地扔开鱼兔、弓箭,趴向岩崖边往山谷探去……
呀!是亚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尽目力望去----他在干什麽呀?他……耶?还有其他人吗?
她忙把身躯更往外探出去,整个人几乎是半吊在崖边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两个和亚克一模一样穿著打扮的人,同样在眼睛上戴著那个奇怪的东西、同样一身银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还是个红头发的女人呢!
原来真的有红头发的人啊!那……不晓得是不是也有蓝色或绿色的头发?甚至紫色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既然是一样的装扮,应该是同一国的才对吧?那……他们为什麽分两边隔得远远的,而且,还大声对吼著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後……然後……他们到底在干嘛呀?
水伶的疑问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对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间,从他手腕上的银盒子里突然射出一道光芒,远远的朝亚克头上的岩石击去!水伶还在诧异那道光芒到底是啥东东时,蓦地听到轰的一声,亚克上方的破岩迸裂,四下坠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亚克隐在丛丛树後的身躯如飞也似的窜出,避向另一边。
然而,就在他即将安全地躲入一块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时!早就伺机而动的另一个银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刹那间穿过亚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见亚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虽然这种惊人的武器,还有这种作战方法水伶都没见过,但至少两军对战的场面她都嘛已经看到麻痹了,所以,她不但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反射性的一跃而起,迅速回头取来弓箭拉开,对准了……
咦?不对,他们的衣服既然连刀剑都割不开,弓箭大概也没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动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开。
如她所预料的,一声男人的惨叫先传来,继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过一忽而,两人的声音便蓦地消失了。
当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头去看时,那对男女早已遁形无踪了!
当她正犹豫著要不要现身时,亚克却先拖著脚转出大岩石後!并高声问:「水伶,是你吗?」
水伶这才多探了一点身子出去,极目在崖下东寻西找!「他们走了吗?」她也提高声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确定?」
「很确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见亚克的右腿已经被紫血浸透了,甚至还淌了一地,水伶不再迟疑,她迅速抓起鱼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亚克。看样子,他伤得不轻,血又流了那麽多,肯定又要发高烧了,但是……
她干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痴吗?这下子,她还能在喂饱他一顿之後,一脚踢他滚蛋吗?结果又莫名其妙的让这个家伙有藉口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嚣张了,这就叫自讨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晓得下一餐他会要求吃什麽?
是要她攀崖摘燕窝?
还是抓只猴脑来补补他的脑?
不会是要她去宰只熊来炖熊掌给他吃吧?
当亚克再一次从高烧中清醒过来时,水伶第一句就问他,「他们不是跟你同一国的吗?」
亚克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是。」
是?
回答得可真简洁啊!
「那他们干嘛要杀你?」水伶捺著性子问:「你不是说你们那儿都没有战争的吗?」同时内心也打定主意,这家伙要是再敢给她用两言绝句搪塞过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绑的扔出去喂狼!
亚克莫测高深地瞟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睑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专心研究那儿为什麽会包里著厚厚的绷带。
「没错,但我也说过有些小小的抗争。」
「什麽抗争?」
「我说了你也不懂。」
「废话!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你说了我说不定就懂了。来,快说!」
抬眸盯著水伶固执的眼神好半晌,正当水伶以为他要松口时,亚克却转个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请你别吵我。」这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最後「解答」!
别吵他?!
别吵他???!!
太嚣张了吧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亚克受伤的大腿,开始慎重的考虑要不要趁他睡著时切断他的腿!免得将来伤口发炎、脚发烂,像他个性这麽臭的人,老命说不定也会跟著发烂发臭。所以说,嘿嘿!她这就叫未雨先绸缪,绝对不是想整他,绝对不是喔!
可天人交战许久之後,水伶还是决定让他的老命跟著伤口发烂算了,这种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样的问题开启话端,亚克不是立刻转开话题,就是说要睡觉,要不就开始点餐说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麽的。当她自动换个问题问他用的是什麽样的武器时,他居然还给她说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说要喝牛奶?!
去喝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痒痒的,却拿他无可奈何。最後,她还是死心了,决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亲自把他扔得远远的,最好是丢到山的那一边……或是邻县……
乾脆扔进海里去吧!
山里的夜晚总是特别阴森,再加上远远传来的狼嚎是如此的凄厉,枝头上猫头鹰转动著脑袋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两粒圆滚滚的眼睛彷佛恶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随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满心颤抖。
这时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会有人违抗议都没来得及抗议一声就活活地被吓死了事,然後立刻回过头来替自己报仇了!
但亚克偏偏就爱选在这种时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猫叫吧!
恶魔的影子?
两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说恶魔的影子了,就连月影儿都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漆黑的山林里,戴著传输目镜的亚克却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间穿梭,在离开山洞好一段距离之後,亚克才选了个隐蔽的山岩暗影,把自己修长的身躯藏了进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动弹开上面薄薄的一层——原来它还有盖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从小盒子里立刻传出声音来。
水伶要是在场,肯定又要开始叽哩呱啦的追问那是哪里的语言了,有点像是北方的语言,却又不完全是,口音听起来很圆润,若是讲慢点的话,甚至有种在吟唱的感觉……
不,她会先责问他把谁藏在小盒子里了!
「亚克?该死的,你怎麽又这麽久才联络?」
「冯伟和黛拉追踪到我了。」亚克倚著岩壁淡淡地道。
一声惊呼传来。「他们找到你了?你不会那麽逊的又挂彩了吧?」
亚克面无表情地仰望著暗无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麽样?」
那头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麽样啦!那——结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里立刻爆出大笑声。「又一次?哇哈哈,你的运气里好耶!」
亚克冷著脸没说话,盒子里继续笑个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声才稍稍收敛。
「我想,亚克,你最好赶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麽比较好吧?你该明白的,没有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这是咱们的习俗、规矩,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要遵守。更何况、你欠她的还是双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两项要求之後才能离开!」
「我当然知道,也一直在设法要回报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麽?」
「她的愿望只有一个……」
「什麽?」
「她想到我们那儿去。」
「亚克,」拒绝的口气传来。「你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个外,她什麽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静默後。「唔——既然是这样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资料,看看还有没有什麽其他的办法没有……唔……唔…咦?嗯——亚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许会想知道……」
「什麽事?」亚克依然是一脸的无动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岁,对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麽我最好先告诉你,资料上显示,燕水伶在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将会被流寇奸杀死在山上,而且,尸体也会被野兽分而食之。」
亚克仍是面无表情,但他却陡地屏住呼吸。
「奸杀?」
「没错。」
「尸体……被野兽分食?」
「也没错。」
「今年冬天?」
「还是没错。」
亚克顿时没了声音,事实上,他全身都冻结住了!
「亚克?亚克……亚克……」
对方连唤了好几声之後,亚克才吁出一大口气。
「希恩……」
「天哪!亚克,你干嘛呀?怎麽忽然间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你又被他们逮到了呢!」
亚克没理他,兀自问:「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麽!她应该可以离开这儿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没错,她的基本条件是足够了,但是,亚克,她还是没有资格到我们这儿来喔!」
「那就暂时不要让她去,等到她有资格了之後再让她去。」亚克毫不犹豫地这麽提议,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麽意思?」
「希恩,我的搭档黛拉变节了。」亚克提醒他。
「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伤就是被她暗算的嘛!还好你够机警,才能及时逃离那个时空。所以呢?」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任务没有搭档是很吃力的,特别是还要应付冯伟和黛拉的追击。」
「是、是,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帮你寻找适合的新搭档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让水伶做我的搭档吧!」亚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两秒,而後惊呼,「你疯了?亚克,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这还用问吗?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那就让她了解一切。」
「为什麽不可能?」
希恩安静了一下,继而以很不赞同的口吻问:「亚克,你不会是想要让她使用那种方法吧?」似乎还带了点儿警告的意味。
「为什麽不可以?」亚克很镇定地反间。
「为什麽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复。「亚克,你应该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起那种传输方式呀!好一点的不过是呆了、傻了,糟糕一点的话就崩溃了、疯了,最怕的就是当场脑血管破裂暴毙,特别是纯种的地球人,到现在为止,纯种地球人能够接受的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呀!」
亚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又想到水伶那顽固倔强的个性!还有那单纯的观念想法和直线型的思考模式,也许她那种人才是最适合那种光速传输的对象也说不定。因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会畏惧逃避,或许会有困惑!但她总会自行用最简单,甚至有点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释,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证明就是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样,被他的怪异之处惊吓到,甚至还表现出理所当然的好奇。很怪胎,却令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感动……他实在不应该会有这种感觉产生的。
因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报告里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逻辑观念。而且,两个同样寡情的搭档在陌生世界里穿梭了将近十年,这期间,为了确实而不拖泥带水的达成任务,他们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压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们不但越来越无情,甚至变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并不等於没有,被强制压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为了冯伟而背叛了贝尔它、背叛了他这将近十年的搭档时,他竟连半丝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非常讶异。
感觉上甚至恍他更冷酷无情的黛拉竟然爱上了对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驾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贝尔它!
为什麽?为什麽仅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让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经转变为感情了?
人类真的那麽容易失去理智吗?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这种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无法回报救命之恩的情况下,他必须设法先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这才是重点!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断然道。
「你是在冒险!」希恩不以为然地说。
「或许是吧!但是……」亚克嗓音低沉的说:「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她还是得死,那麽,就算提前几个月又如何呢?」
「可是,亚克,」希恩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轻柔得有些诡异,「你不该说出这种不确定的话来的,不是吗?」
的确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适,我知道你也能够在出问题之前停止一切动作的,不是吗?」
「是可以没错,但这样她就绝对没有资格担任你的拍档了!到时候又该怎麽办?」
亚克无语的沉默片刻。
「到时候再说吧!你什麽时候可以准备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声音中带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来拿吧!我会替你向上级报备,而且;想个最好的理由让他们绝对无法反对,ok?」
「谢谢。」
「不必说谢,这是为我自己打算的,谁教我欠了你七个人情那麽多呢?不过现在!我只欠你六个……呃!五个人情了喔!」希恩顿了一下。「不过,抛开还人情不讲,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执行这种任务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筛选测试,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时间,而且……」他轻笑。「我想,你最好祈祷能成功,否则……」
亚克觉得希恩的语气似乎有点诡异,不觉蹙起了眉宇。
「否则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边去了,那麽……嘿嘿!如果没有水伶加入的话,迟早你都得去尝尝做女人的滋味罗!」
水伶踏出山洞!抬头一看……很好,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非常适宜上路的日子。
她侧过脸去睨视著跟随在她身後走出来的亚克。
「你今天想吃什麽?」
「鱼。」
水伶点点头。「好,我会抓几条大肥鱼来让你吃到饱,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给我滚蛋了!」这就是所谓的最後的一餐!
亚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随即打开腕上的银盒子。
「希恩,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过来拿吧!」
于是,亚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刹那间,他凭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现在原地,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似的,只不过,他手上多了一副较小型的传输目镜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盒子,还有一套银色服饰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树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耸耸肩後便转身进入山洞内了。
午後——
「吃饱了?」
「吃饱了。」
水伶夸张地点点头。「太好了,那——」她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大爷,您可以滚蛋了吧?」
亚克却没有动,依然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注视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托,你不会是还想赖著不走吧?」
亚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讯器。「你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望?除了想去我来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水伶心中不觉又升起一把火来。「反正你是死也不给我去,现在又提它干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顿才让他离开吗?嗯!这样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先让她出出气,等他离开後,她才不会继续郁卒下去。
亚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涡从未转换得如此快速过。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你愿意带我去了?!」
亚克转望洞口,盯在斜射进来的日影上。
「但是,我来的地方并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敛。「什麽意思?」
「你不是那儿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条件和足够的资格。」亚克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条件是可以了,但是资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麽条件?什麽资格?我需要什麽资格才可以去?」
亚克瞟她一眼。「你必须和我去进行任务,为了维护那儿的和平安宁所必须进行的任务,直到那边的人觉得你对那儿已经有足够的贡献之後,他们才会允许你过去。」
他说的简单,水伶却更是满头雾水了。「任务?什麽样的任务?不会是暗杀或窃取机密之类的吧?」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吧?
「不!我的任务是还原!而不是破坏。」
「还原?破坏?」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麽意思?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好不好?」
亚克轻轻摇头。「你想要了解一切,就必须先答应我,你愿意和我成为搭档一起去完成任务,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须对所有你即将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够资格被我那边的人接受为止。」
「哪有这种事的!」水伶立刻高声抗议。「什麽都还不清楚,就教人家答应这个、答应那个的,这样根本……」
「你必须信任我!」亚克坚决地打断她的抗议。「完全信任我,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搭档,而你也不会有机会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这样相信他?
拜托,凭什麽?他凭什麽叫她就这样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的下意识里、直觉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会说谎,一开始就可以随便说说来应付她一大堆的问题吧?
可是他没有,尽管知道他那样的回答会惹她生气,可他就是没有随便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她。他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对待她的,尽管那种态度实在有够让人火大,所以……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严肃地答应他了。「而且,也给你我的承诺,我绝不会把秘密泄漏出去的。」
亚克满意地颔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诺。」话落,他拿出那副较小的传输目镜往她的头上套去。「戴上这个,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了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见不觉又惊讶又疑惑地睁大了眼,同时双手也下意识地伸出去推拒亚克正要替她戴上的东西。
「等等、等等!这个……这个……你是不是最好先把这个东西是干什麽用的解释一下比较好?」
亚克停住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说是那麽说啦!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可是……可是这个……这个……」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麽,我有没有先解释清楚并不重要吧?何况……」亚克并没有收回目镜,依然摆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势。「其实,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释,你就会知道这是做什麽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镜在犹豫。
亚克脸色微沉。「如果这东西会害人,我会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吗?」
咦?说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内的时间之外,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问过他为什麽,可他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从不回答她.有一回,她还趁他睡觉时,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干什麽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脑袋。
一想到这里,她的疑虑消失了,浓浓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说著,她还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戴上。「咦?喂!拜托,黑漆抹乌的,什麽也看不见嘛!你要我当瞎子吗?」
亚克的脸色在她一戴上目镜之後,就显得非常严肃沉重起来了。
「记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吗?绝对不要抗拒它!」
「嘎?」
没理会她,亚克一摸手上的通讯器。「希恩,可以开始了!」
「啥?你在跟我说……啊!」
话说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声了,小嘴张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个样子!直到一盏茶工夫後,通讯器才传出希恩的声音。
「亚克,上集ok了!」
亚克立刻把传输目镜从水伶的头上取下。
「水伶?」
却见水伶的双眸睁得老大,还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儿依然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毫无反应。亚克也没再叫她,迳自起身靠在洞口边!望著火热的艳阳缓缓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来临前的夕阳与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辉映时,他才听到身後传来一声嗫嚅的呼唤。
「亚克……」
他回过身来,缓慢地来到水伶身前坐下,并仔细审视她脸上的神情。从她脸上的困惑与挣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寻合理的答案!但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够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万分之一能够接受这种传输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犹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跟我解释一下呢?我觉得……觉得太复杂了,我搞不太懂耶!」
亚克垂眸两秒,随即又抬起来,眼中的鲜艳漩涡缓缓转动著,闪烁著异样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镜。「刚刚在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麽来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现的、人类至今的历史又是如何演变的,除了这儿,海的另一边,甚至整颗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种,他们和你们又有什麽不同,总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历史。」
「哦……」水伶垂下眼睑,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来……原来不只眼睛、头发和血的颜色不一样,原来——原来那些商旅所谓的遥远的那边竟然是那麽遥远,光是用嘴巴形容,还真的不太容易了解呢!而且,原来……原来这个……呃!地球上有那麽多不同的人啊?我还以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结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我听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觎著亚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了解。我还记得曾经有人叫我生吃鱼肉,我不敢吃!哭著说吃了会死翘翘,结果那个人就骂我,说很久以前的人连火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们不都是生吃的吗?人家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我想,应该跟那个道理一样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样什麽都不懂,然後慢慢的这个学一点、那个懂一点,才会有现在这种生活的,对吧?」
亚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传输目目镜。「那个——那个到底是什麽呢?它——它怎麽能——」
「水伶,」亚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经……已经都结束了吗?还有什麽过去的事没有提到吗?」
亚克摇头。「这次不是过去的事。」
「呃?不是过去的事?那是什麽?」
「戴上去就知道了。」亚克再一次把传输目镜往水伶的头上套,水伶有点迟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犹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动拿传输目镜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现痴呆状态。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点,当传输目镜拿下来时,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亚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来放在她身边,让整个山洞回复到白天时的明亮,而後迳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里。
半个时辰後,他拎著一只小山猪回来,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细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猪扔在煮食的角落里,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岩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树影飞动的暗林,静静聆听夜的温柔细语,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里,水伶悄悄的来到他身边坐下,她凝视著亚克的侧面沉默片刻。
「亚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从那个——那个……呃!未来世界来的?」
「是的。」
「是喔!」
水伶惊叹地又看了一会儿亚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将隐没的点点星辰。
「那——那上面里的也有人?「
「有。」
「每一颗?」
「不,并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时候,我总认为只有我的生长范围内有人——稍微长大以後,听说遥远的远方也有人;後来被乱军抓去,又听那些人谈论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来渡海的那一边也有不少人,而他们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和我们是不太一样的,所以……」
她耸耸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没资格说一定没有的,因为过去我所知道的毕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视线,移到亚克的脸上。「为什麽他们的长相和我们差那麽多呢?」
「为了适应环境。」亚克则始终凝视著暗林。「不同的环境就会有不同的进化过程,而贝尔它星球是个生活条件很严苛的星球,要适应那儿的环境,就会有更严苛的进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们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里呼吸,而鱼儿就可以在水里呼吸!却不能离水而活,因为彼此是在不同的环境里进化的,对吗?」
「对。」
「那……」水伶踌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
「我是混血儿,贝尔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亚克曲起一膝来搭著手肘。「自从贝尔它星球爆炸,贝尔它星人在太空中飘荡多年後,终於在太阳系这边找到一个比较适宜他们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当时,地球已经因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濒临毁灭的边缘,整个地球遭受到无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无几,而且,完全回到过去蛮荒时代的生活了。」
「是贝尔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来,并治好地球人因核战感染导致的各种绝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毕竟当时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过那场贝尔它星球爆炸的劫难。因此,地球要提供两种不同人种生活应该是绰绰有馀了。」
「可是不久之後,星人就发现地球的环境还是不太适宜他们,因此,他们的寿命锐减,生育力几乎降为零,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久後他们就会有灭种之虞。於是,为了保存种族,也为了与地球人更融洽的相处,他们决定与地球人结合,以便生出拥有他们的血统,又有地球人旺盛生命力的混血儿後代——塔莎人,」亚克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就是其中之了」
「哦……」水伶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有地球人的外型,以及星人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吗?」
亚克颔首,水伶脑袋一歪。
「那为什麽说你们那边没有战争,却有抗争呢?」
「因为地球人的私欲心太重了。」亚克冷哼。「当初是星人把地球拯救回来的!也是星人免於地球人绝种之危,更是星人帮助地球人在最短的期间内找回他们的文明。可一日地球人不再需要星人的帮助时,某些私欲贪念特别重的地球人,便会开始抗议星人占领了地球。」
「耶?怎麽可以这样?」水伶脱口道。「简直是忘恩负义嘛!」
亚克瞟她一眼。「总而言之,那些地球人始终抗议由星人来主导地球的生命,他们坚决要求应该让他们接手回去才对。」
「才不要呢!」水伶再一次冲口而出。「看他们这样子,如果真的把地球再交回他们手上的话,恐怕地球得再经历另一场浩劫了,到时候,又有哪颗星球的人能来帮地球人呢?」
「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大部分的地球人都认为让星人来统治地球也未尝不可,至少大家都生活的很和乐安详,无论是地球人或星人,地位一律平等,再也没有战争、没有痛苦不安,而地球人……」亚克轻蔑地撤了一下唇角。「地球人本身就是好战份子,无论什麽事都要争,争到最後只有同归於尽而已,我想,大部分的地球人都不想再过回原始时代的生活了!」
「结果呢?」水伶显得有点焦急地问。「星人如何处理这件抗争呢?」
「星人性好和平,并不想引起战争,所以,他们一直忍气吞声的和地球人谈判,最後,双方同意由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来管理地球。」
「好主意!」水伶猛点头。「这样他们应该没话讲了吧?」
「有,他们还是有话讲。」
水伶呆了呆。「耶?这样还不行?怎麽这麽难伺候呀?这回又是为什麽了?」
「这个就得谈到地球人和星人的不同点了。」
水伶立刻摆好聆听指教的神态。
「基本上来讲,地球人是一种感情用事、私心又重的动物,而星人却恰好相反,星人根本没有感情这回事,他们是一种完全理性的团体生物,没有自我、没有私欲、没有爱恨情仇,每一个个体的一生都是以团体为生命重心。
说好听点,他们是极为聪明理智的动物,说难听点,他们是冷酷无情的生物,他们可以为团体利益而牺牲个人,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蚂蚁……」
「蚂蚁?」
从地上黏起一只过路客,亚克把一只山区大蚂蚁放在水伶的手上。
「对,就像它,每一只蚂蚁都是为蚁后而生,为蚁后而奋斗努力,最後为蚁后而死。星人虽然没有类似蚁后的领导人,只有大家推选出来的领导阶层,但无论是领导阶层或非领导阶层,所有星人的一生全都是为星人整个种族的利益而努力奋斗的。」
「好团结啊!」水伶低叹.
「两种不同的种族结合之後的生命,当然也有不同的相异处……」
水伶上下瞄著亚克。「你是说……」
亚克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麽。「不,不是外表,星人与地球人的混血後代的外表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内在,是理性和感情分配多寡上的不同。有的人理性重於感情,有的是感情重於理性……」
「哦!了解了,」水伶点头道。「其实,地球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嘛!」
「当初为了公平起见,一开始就说好理性重於感情的塔莎人归星人,而感情重於理智的塔莎人归地球人!这样恰好符合彼此的种族特性。」
水伶又开始猛点头了。「嗯、嗯!这样很公平,这回地球人应该没话说了吧?」
亚克哼了哼。「如果真的没话说了,还会有今天的事吗?」
水伶张了张嘴,随即又阖上,继而闷闷地咕哝一句,「就知道!」
「地球人之所以愿意和星人结合,是因为星人的脑力比地球人发达,地球人贪星人的智慧,可是偏偏他们得到的地球塔莎人虽然在个性感情方面都和地球人差不多,然而,无论是贝尔塔莎人或地球塔莎人的智力,都是与理性成正比的。也就是说,塔莎人的理性比例越大,智力也就越高、越接近星人,所以,那些地球人还是觉得他们吃亏了。」
水伶不清不楚地嘟嚷两句,听起来很类似咒骂之类的脏话。
「因此,他们依然在抗争,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由他们来压制星人和贝尔塔莎人的话,早晚会被智力高过他们许多的星人和贝尔塔莎人消灭掉!问题是,一般地球人的惰性也很大,安宁的日子过得越久,他们就越不想动,所以,那些领导抗争的地球人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那就该放弃了吧?」水伶忍不住又插进来一句。
亚克冷笑一下。「不!他们换另一种方式来抗争……」
「什麽方式?」
「他们认为地球之所以会被星人占领,是因为过去的历史导致後天的结果,所以,他们决定去改变历史……」
「嗄?改变历史?」
「是的,改变历史,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改变之後的结果会如何,但肯定改变之後的情况一定和现在不一样。」
「喂、喂!拜托,结果会如何都不知道,就这样随便窜改历史吗?」水伶抗议。「要是结果更糟糕怎麽办?要是结果是地球提早在星人还没有来到之前就完蛋大吉怎麽办?」
亚克微微一挑眉。「你抗议错对象了吧?」
「呃?」水伶呆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搔搔後脑勺。「啊!抱歉,抱歉,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亚克哼了哼。「总而言之,他们窃取了一台星人制造的时光机,於是开始到处去改变历史,而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把他们改变的历史再纠正回来,也就是把正确的历史再重演一次。」
水伶又哦了一声。「我了解了,这回真的了解了,因为,你一直在破坏他们的成果,所以,他们才要追杀你,对吧?」
亚克点点头。「其实,那天那个女人她叫黛拉,她原本是我的搭档,却没想到她竟然爱上了冯伟,也就是那个负责窜改历史的地球塔莎人,所以,她背叛了星人而投向冯伟。」
水伶闻言,不禁诡异地斜睨著亚克老半天。
「我猜……你是被黛拉暗算的?」
亚克无言颔首,水伶倏地眯起双眼。
「你——也喜欢那个黛拉?」本知道为何,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竟然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亚克皱眉。「为什麽这麽问?我跟她只是被分配到的搭档而已!无所谓喜不喜欢。事实上,我根本不了解喜欢的感觉。在我的个性分析报告里,我的感情成分只有百分之七,所以,你跟我谈论这方面的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是喔!」水伶惊讶地望著他。「只有——百分之七?」
亚克点点头。「百分之七。」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满得意的样子呢!
「其他……全都是理性?」
「完全的理性!」
这会儿神情似乎更得意了!
「也就是说你是个——」
「嗯?」
「木头人?」
亚克愣了一下,随即大攒双眉。「我是贝尔塔莎人,不是木头人,贝尔塔莎人是以能拥有冷静的理性为傲的!」
是、是、是!理性、理性,冷静的理性!不过,管他是木头人,还是塔莎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水伶耸耸肩,随即转开了话题。「你是要我代替黛拉成为你的搭档,然後一块儿去纠正历史?」
「对。」
水伶立刻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後去了。「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这好像比到他的世界生活更令人期待喔!
交给她就行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教人不禁要忐忑起来,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历史搞得更混乱了?
「我有义务要警告你,如果你成为我的搭档,同时也会成为冯伟的狙击对象喔!」亚克理智地提醒她。
「怕他啊?」水伶豪爽地猛拍胸脯。「来就来,谁怕谁呀!」
亚克凝视她片刻。
「你真的都了解了?」
水伶瞥视著他,「老实说……」眨了眨眼。「不是完全了解!」她转眸眺望已然攀升至山顶的暖阳。
「就整体而言,我并不能完全融会贯通啦!,但是……」她用食指钻钻太阳穴。「你们已经用那种方法让我『知道』了,而且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知道』了,现在就算我想否决,都不晓得该如何否决法,因为,我已经确确实实的『知道』了嘛!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耸耸肩。「我想,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慢慢接受这一切吧!」
「但是你并不排拒它?」
「我为什麽要排拒?」水伶奇怪地问。「事实就是事实嘛!难道我排拒它的话,它就会消失了吗?再说,在乱军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听那些远地商旅谈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而且,越奇怪越新鲜的事,我就越好奇、越有兴趣。或许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认为他们是在臭屁,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这样才能为残酷无望的日子增添一点色彩与希望,我是这麽觉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事实也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不是吗?我原本可能要在这个山里躲一辈子的,但因为我相信了那些商旅的话,相信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其他种族的人,所以,当我碰上你时,才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因为你的眼睛不同而把你当成妖怪,因此,现在我才有机会离开这儿啊!」
「没错,无论是什麽种族,就算外表有什麽不同,同样都是人。」亚克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满意她这个新搭档的样子。「好了,赶快去准备一下,黑白也得交托给某个人吧?希恩随时都可能会有通知过来,我们必须预先准备好,以便随时都可以离开才行。」
「哦!好。」水伶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转身要走,随即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啊!对了,你曾经说过,我已经有基本的条件可以去你那个未来的世界,你说的是什麽条件呢?」
「什麽条件啊?」亚克慢条斯理地起身转向她。「条件就是,你必须是个对历史完全无关紧要的人,这个世界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简而言之,你啊!比一颗细沙还不如,细沙刺到眼里会痛,而你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历史都无关痛痒,也就是说,你什麽也不是!」
水伶听得都傻了。半晌後,她才一脸大便地回身进山洞,边咕哝著,「早知道就不问了!」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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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追密码(上) 第二章 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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