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瑕拿着令牌,拖着骆风,一路走出了皇宫。事情进行地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得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怪兽正歇伏在暗影中注视着她,嘲笑着她的无知。
她四周望了望,除了凛冽的寒风外没有一个人影,也许是她太多疑了。
她扶起一动不动的骆风,本来虚弱的身子经过这么一拖一拽显得更加羸弱了。冷无瑕无声地背起他,现在,该到哪里去医治他呢?
还没走出两步,她的身后就传来一阵阴恻恻地笑声,直听得她毛骨悚然。她的直觉印验了,他们并没有走出危险的范畴。
她轻轻放下骆风,缓缓转过身,凝视着巫昭辰那狰狞可怖的鬼脸。
“冷姑娘,别来无恙呵?”巫昭辰存心要激怒她。
“既然你已经看出我的身份,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用手说话吧。”
“好,痛快,你赢了我,我就放你走,输了,你就得跟我回去。”巫昭辰就盼着跟她打,皇上说过放了他们,他巫昭辰可没这么说。捉了回去做妾室那到是一件美事。
冷无瑕打定主意,打不过也要斗个鱼死网破,断断不能让骆风再落到他手中。
一时间,二人拳来掌往,四周狂风四起,卷起了落叶飞沙。巫昭辰没有想到冷无瑕的功力恢复得这么快,他渐渐收起轻敌之心,全力以赴。
这边,冷无瑕却显得左支右拙。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越是焦急,章法就越乱了套,眼见冷无暇就快支撑不住。
打不过还是想办法逃吧。这样一想,冷无瑕需晃一招,背起骆风就展开轻功向外掠去,想借着夜色脱离巫昭辰的魔爪。
然而,她的身上毕竟背负了一个人,她的速度大打折扣。任她如何努力,依然摆脱不了巫昭辰如影随形的追踪。
忽然,一阵淡黄色的浓烟升起,罩住了二人。冷无瑕努力睁大眼睛,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起来,骆风救宇文卓的时候也是放了这么一股烟雾。她一阵激动,这么说骆风醒过来了?她慌忙闭上气,怕吸进了毒烟。
这时候,浓烟中伸过来一个手臂捉住了她的,将她往外拉。她顺着手臂的方向逃离开去,眨眼功夫,已经到十丈开外了。看看后面并没有巫昭辰的影子,冷无瑕才算松了一口气。忽然之间,她的背上一轻,这个惊可让她吃得不小,她顺着前方追赶过去。
只见前面一个背影背负着骆风跑得正欢。冷无瑕追上前去,救他们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他一把将骆风放下来,夸张地喘着气。
等他的气喘匀了,冷无瑕才得以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他们?
那孩子指着骆风说:“我救的可是他,没说要救你呀!”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他呢?”冷无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用大人的语气说话的孩子。
“他是我们清风寨的寨主啊!”男孩得意洋洋地说。
“寨主?”冷无瑕瞪大了眼睛。哦,对了,似乎骆风是曾经说过的,军队里那些不肯投降的士兵最后都跟着他落草了。原来,那里是叫“清风寨”的。
看着冷无瑕了解的样子,男孩颇不服气地说:“那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寨主以前是做什么的吧!”
“哦?那他以前不会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吧?”冷无瑕故意睐睐眼睛,偏着头问。
“你怎么全都知道?”男孩睁大了眼睛,万分不相信地说。骆风以前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的,否则,那可是株灭九族的罪。但是,寨主为什么那么相信她呢?
“现在你相信,我和他是好朋友了吧?”冷无瑕微笑着说。
“你跟我来!”男孩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他再次负起骆风,带着冷无瑕专拣僻静的巷弄走,沿途到也安静,没有遇上任何人。
“你对这里还蛮熟悉的嘛。”冷无瑕颇为佩服地说道。
“那还用说,我八岁参军,将军就派我来京城了。”男孩大声说。现在,他背着一个人走路,到一点也看不出吃力的样子了,想他先前的模样一定是装出来的,小小年纪到还颇负心计。
“哦?在京城做密探?”冷无瑕故意逗弄他。
“谁说的?我一直在京城跟着将军的师傅学些简单的护理工作,以后,好去军队里效力。可是……”男孩低下了头,现在还有什么军队呢?他学的本事都无用武之地了。
“别急,有本事的人还怕没有你展示的地方吗?”冷无瑕安慰着他。
“快到了,老先生就住在前面的竹屋里。”男孩指着前方那座小小的竹屋说。竹屋的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冷无瑕觉得很奇怪,别的地方都是种花,为什么这里全都是种的草呢?
“你别奇怪,这些草有些可是百年难遇的独品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对着冷无瑕说。他似乎从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的表情,然而,冷无瑕到此刻还没有见到老人的面。
“进来吧!”竹屋里又继续传来声音。
“是!”男孩毕恭毕敬地将冷无瑕带进竹屋。
一进竹屋,冷无瑕就明白了。从外面看起来,竹屋是全封闭的,而从里面看出去,就漏了好多的洞,可以清清楚楚的将院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冷无瑕不得不佩服造这间屋子的人的匠心独运。再打量那个老人,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眉毛和头发全都是白色的,看不出年龄,但在他的沉默中依然透出一股洞察世事的智慧。所谓仙风道骨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把风儿抬到床上去。”老人吩咐着。冷无瑕和男孩一起将骆风挪到了床上。老人神色凝重地给骆风把脉。
时间一点一点缓缓移动,过了盏茶功夫,老人才抬起头来,对着冷无暇说:“如果想救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到‘忘忧草’。”
“‘忘忧草’是什么?”
“那是生长在关外的一种植物,有金蟾蜍的地方就一定生长着忘忧草,它们是相生相克的。”老人耐心地解释着。
冷无瑕兴奋起来,只要这个世上有东西可以克制金蟾蜍,骆风就有救了。她在心中默默感激着上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上天就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帮助她。
“只是,我还不明白,您是怎么知道骆风有难,正好派这个小兄弟来救我们的呢?”冷无瑕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当然是我的宝贝徒弟不让我好好安享晚年了。他在前天忽然找到我说请澜儿在皇宫外面接应他,我就知道要请我出来摆平的事情一定小不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受这么重的伤。”老人叹息着。
原来骆风一整天不见人影是找师傅去了。
冷无瑕真心佩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俗话说得好,“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只有真正的隐士才会选择在天子脚下隐匿。
“想找忘忧草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它是长在塞外的,这叫要看你们的速度够不够快。他本来还可以挺上半个月的,可是不知道谁给他吃了一种千年人参,人参本来是好东西,可是此时的他吃下去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连我这里的一颗天山雪莲也不敢给他吃了。他现在最多只能拖十天了,十天过后,如果还没有拿到‘忘忧草’,就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老人颇为担忧地说。
“那我现在就去。”冷无瑕焦急地说。
“带上风儿一起走,等你一来一回赶过来,他怕是没命等了。”
“是,我这就去叫车。”冷无瑕领命而去。
**********
从冷无瑕和骆风离开皇宫以后,天就一直在下着小雨,淋淋沥沥的,撕天扯地,绵绵不断。
乐云的心里也象那些小雨一样充满了忧伤。自从上次和冷无瑕的一番谈话之后,她的心就没有片刻平静过。也许,是她的固执使她远离了快乐的源泉,但是,依她现在的身份,她还有权利享受快乐吗?她是一个忍辱偷生的人,如果生得没有价值,她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么,她的价值除了复仇之外还有什么呢?
萧衍自从上次在慧景宫意外的没有受到乐云的奚落和嘲弄之后,他经常会来这里坐坐。有时候是为了来看看梅花,有时候是来欣赏顽石,而更多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借口的,他就是来随便走走。只要是在乐云身边,他就能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宁静的快乐。
乐云的身上随身带着一个藏有剧毒的小药瓶,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包括冷无瑕。她不说,是不想让冷姐姐替她担心,因为,那是她为自己备下的最后归宿。
有很多时候,她真想将毒药倒进萧衍的杯子中给他喝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突如其来的心软中丧失了下手的机会。她安慰着自己,也许是这个毒药太珍贵了,她要留给自己,事成之后,她是断然逃不脱惩罚的,那么,就让她自己毁灭自己好了。她更深地掩藏起那瓶珍贵的毒药起来,她不愿到时候自己在牢狱中接受他人的审判。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萧衍呢?她的心里越来越急噪起来。有那么一天,她看着萧衍在慧景宫的软塌上睡着了,他在睡梦中微笑着。几经考虑,几度犹豫,乐云终于向他举起了跳舞那天没有机会举起的匕首,萧衍浑然不觉,他舒服地翻了个身,吓得乐云的匕首差点跌落在地上。不行,不行,她又矛盾,又不安,为什么,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面对着萧衍,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杀他的机会?是因为萧衍太信任她?还是她对他根本就是心软的?她钻进了一个爱情的套子里,套得她喘不过气来,套掉了她的执着,也套掉了她的狠心。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报仇呢?她焦虑难安。禄儿见她总是捧着头深思,以为她有头痛的毛病,就对她说:“我们家乡有个治疗头痛的偏方,药引子用的是少量的砒霜,很见效的,只是砒霜的数量要掌握好分寸就行了。”
乐云一听,眼前一亮,这可比她自己私藏的毒药好多了。砒霜无色无味,下在茶水里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每次的分量下得不重,他也不会有所觉察。等到时日积得多了,再发作时,谁能说得清是哪一次喝茶时饮下的砒霜呢?
乐云连忙吩咐禄儿去找刘公公来。这段时日,因为皇上常来这里,刘公公到是和她们走得很近。她就是在等着这么一天,等着这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不一会儿,刘公公就来到了慧景宫。乐云笑着请刘公公出宫时带一点点砒霜回来,因为她最近总是头痛,想用一个要砒霜做药引子的偏方。刘公公犹豫了一下,砒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但是,他经不住乐云的一再恳求,终于答应为她买砒霜回来。只是,刘公公带回来的砒霜剂量很少,这怎么行呢?于是,乐云就不得不头疼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令刘公公带回足够分量的砒霜回来。
备好药,乐云就开始了她的计划。每次萧衍来慧景宫,她总是殷勤地给他炮上一壶好茶,而且,每次都是刘公公在身边伺候着端给皇上的。因为每次下的药剂量都很少,所以,萧衍一时到也毫无察觉。计划在顺利地进行着。
一个月后,萧衍在早朝中突然昏倒在大殿上,经太医诊断,是中了砒霜的毒!宫中所有的人都大惊,什么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给皇上下了毒呢?太后大怒,下令在后宫搜寻砒霜,一定要找出这个凶手。
这其中只有禄儿隐隐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她吓得面色发青,抖抖索索地说不话来。很快,在慧景宫就搜出了还没有用完的砒霜。太后招乐云去德景宫问话,问她的砒霜是从哪里来的?
乐云淡淡地说:“是我求刘公公为我买的。”
“你买砒霜做什么?”
“我一直有头痛的毛病,这是皇上知道的,买砒霜是为了治头痛,而且每次我买的分量都不多,根本就不足以制人于死命,这您完全可以去问刘公公。”乐云昂然说道。她不管太后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能引太后去怀疑刘公公,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然,太后大怒,马上命传刘公公。刘公公一听太医说皇上是中了砒霜的毒,他隐隐约约就觉出事情不妙了,似乎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做的一个圈套。
他战战兢兢来到太后面前,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乐云轻蔑地看着他,他逼潘娘娘和红袖喝毒酒的时候是多么趾高气昂啊,如今,却又象一条哈巴狗一样的可怜。
“你为什么要去买砒霜?”太后厉声喝问道。
“回禀太后,是红袖姑娘要我去买的。”刘公公可怜巴巴的说。
“她让你去买,每次的分量不是很轻吗?你有没有看着她喝下去?你自己有没有私藏?”
刘公公仔细想了想,他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既不知道她买来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去买?”太后越来越严厉地质问着他。
“我,我……”刘公公结结巴巴的,他怎么能想到红袖会用他买的砒霜来害皇上呢。她那么得宠,应该是没有理由的呀。但是,随即,他想起来了,他想起那天他看着潘贵妃和“乐云公主”喝下毒酒时红袖那充满怨毒的目光。她是来报复的呀。
“太后,太后明鉴,我是中了那小贱人的计呀。”刘公公扯着嗓子喊,那样子就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如果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皇上的性命还有保障吗?陛下的饮食还能由你负责吗?”
刘公公涕泗四流,他恳求着请太后看在他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好,就赏你个全尸吧,来啊,赐三丈白绫。”太后漠然地说,任你多少次忠心也不能抹杀掉一次过错。
看着刘公公被拖下去,乐云的心中畅快极了,她的第一个报复计划已经成功了。潘娘娘和红袖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后直直地凝望着她,每次她看见“红袖”,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自在,这份不安搅得她彻夜难眠。凭直觉,她认定“红袖”会毁了儿子一生。此时不除去她,更待何时?
“我无话可说,如果太后一定要冤枉我,我能分辨什么呢?”乐云不屑地说,她只要能得到萧衍已死的确信,她就满足了。至于她自己,她不是已经安排好毒药了吗?
“你先别得意,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我要等皇上亲自来审问你。”看着她嚣张的模样,太后恨恨地说,皇上怎么就没有看清她这么跋扈的一面呢?
这段时间里,她被太后下到大牢里去关了起来,只等萧衍病好了之后亲自来审问她。忽然之间,她心灵上的负担放了下来,让她无比的轻松。她只耐心地等待着萧衍的消息,她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毒药,萧衍一死,她就下去陪他。
只是,每一次只要她一想到,萧衍此时正处于生死边缘,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隐隐作痛起来。那种痛楚没有来路,没有去处,就那么根深蒂固的郁结在她的心中,让她分不清是外来的因素引起的,还是她本身所固有的。
这几天,时光在牢狱里仿佛凝固了起来,看不见日升日落,看不见黑夜白天的更替。她的希望一点一点坍塌陷溺,萧衍并没有死吗?为什么她得不到半点消息?如果他死了,世界断断不会这么平静。然而,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窃喜,那份喜悦还在缓缓扩大,逐渐充盈到她的全身。
冷姐姐说得没有错,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想想做这件事之后,自己能不能获得平静。那么,她的快乐居然是构筑在萧衍的生之上了?那与她时时刻刻希望的他的死是背道而驰的呀。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的喜与悲都是建立在他身上的。她无助地想着。
突然有一天,牢门大开,牢役对着她说:“你出去吧,皇上在外面等着你!”
在那一刻,她突然有股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是她害了她,她其实是没脸见他的。她踌躇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留留走走之间,她彷徨无依。谁能告诉她,她行走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牢役不耐烦地催促着她,她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外面的阳光突然一下涌入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睁不开眼。冬天的阳光不应该是这么毒辣的呀,她心酸的想。但是,感谢阳光,感谢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令她深藏了许久许久的泪水终于发泄出来。
她闭着眼,流着泪,她是不敢去面对萧衍啊,她不知道面对他,她是该痛恨呢,还是该悔恨?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萧衍朗声说道。是的,他是一国之君,没有任何病魔能催垮他,现在,他不是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吗?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他不愿再提,他也不愿她多想。
乐云看着谈笑风生的萧衍,忽然之间百感交集。她终究是逃不过他的审判的呀,她的过错是因为他的大度才得以化为无形,他可以让她生也可以让她死。而她却不能,她不能让他死,也不想让他生,她第一次发觉了自己的渺小。
她突然之间那么那么的恨着自己,恨她的心屈从在他的深情里,恨她的人屈从在他的度量里。她不要这种感觉,她的仇呢?她的冷漠呢?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的外衣呢?为什么顷刻之间化为无踪?她的血管里奔流的应该是复仇的血液,现在,为什么它们都披上了温情的外衣?
她默默地和萧衍走在回慧景宫的路上。一路上,他牵着她的手,生怕她遗失了似的,珍而重之的牢握着。
乐云没有争脱,从昏暗的牢房里重新看见温暖的阳光,她的心里仍是无限的依恋,就让她短暂地贪恋一会人间的温暖吧。是的,和萧衍在一起,她由衷地感到温暖,宁静。
他们一路走到慧景宫的门口,站定,然后怔怔地对视。乐云举起手来,轻轻地敲门,萧衍仍然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直到禄儿兴奋地声音从门里响起,他们的手才分开。乐云默默地走进门,在铁门从身后关上的瞬间,她还看见了萧衍那双定定的眸子,说不清是忧还是喜!
第二天,意外的,乐云发觉慧景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她惊疑不定地走出来,这才发现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娘娘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些话,乐云象是被蛇咬了一般,快速地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的望着她们。
“娘娘,您还不知道吧,皇上封您为贵妃娘娘了。”禄儿眨着眼说,这可是宫中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殊荣呵。当皇上醒过来后,一听说乐云被关进了大牢,他就和太后吵了起来,为了以示乐云的清白,他封她为贵妃娘娘,用自己的性命来试她的忠心。
“不,不。”乐云惊惶地摇着头。事情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呢?她从来没想过要受萧衍的封,如果她接受了,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她的态度深深的刺伤了站在门外的萧衍,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然而,她的态度却是那么的惊恐。她到底是怎么了?依母后的话来说,她是不识抬举。他从来猜不透她要的是什么,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孩。或许,连她自己在做些什么,她都是不清楚的。然而,她却又分外的固执,她一直在坚守着一些什么,坚守她内心深处的某一项东西。一有什么人,什么事物碰触到了她内心固守的那样东西,她就象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捍卫。
但是,萧衍知道,她其实是茫然无措的,她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她把自己给弄丢了。他很想帮助她,她却那么坚决地拒绝他的帮助,甚至拿他当仇人般看待。
他黯然地挥挥手,命令所有的人都下去,拆掉慧景宫里所有的布置,收回成命。说完这些,他落寞地往外走,也不管身后众人惊异的目光。他希望,她能自己醒悟过来,他不会逼迫她的。
虽然,乐云拒绝接受萧衍的封赏,但是,全宫上下已经俨然当她是贵妃娘娘一般对待了。而萧衍本人则更是三不无时就往慧景宫里跑,全然忘记了自己所拥有的三宫妃嫔。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围炉对坐,喝酒赏花是他们的一大乐事。闻着满园冷香,喝着杯中热酒,谈一谈风花雪月,好象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都离得他们远了,剩下的只是彼此心心相惜的关爱。
只是,这样的温馨情怀也是不能长久在他们之间存在的。在萧衍持续呆在慧景宫里的第十天,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来到慧景宫拜见皇上,说余妃娘娘卧病在床,太后请皇上过去瞧瞧。
萧衍颇感不耐地挥挥手,说:“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太后吩咐了,要奴婢跟着皇上过去看看情况好回禀太后。”小宫女诚惶诚恐地说。
萧衍为难地看了一眼乐云,太后摆明了是非请到皇上不可,他总不能不去敷衍一句。乐云将头扭向暖阁的外面,默不出声,这时候,她应该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呀。
萧衍叹了口气,和小宫女一起走出了慧景宫。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乐云怔怔地,理不清纷乱的思绪。理智告诉她,应该离萧衍远点,然而,感情上她又是那么的依赖他,渴望着亲近他。
她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一动也不动,任由屋外满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暖阁似乎是她的壳,她把自己缩在这层壳里,不哭,不笑,不移,不动。
从来没有任何时刻象现在这样的渴望解脱。她宁愿把自己包起来,也不肯正视她心内翻涌着的醋意。
她是不该吃醋的呀,她凭什么吃醋呢?然而,她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萧衍正在余妃的病榻前嘘寒问暖,她的心就象掉进冰窟窿一般的冷彻骨髓。
暖阁里的火炉熄灭了,她也没有感觉,她全身全心只觉得疲软乏力,但是,她却又支撑着不肯就此睡去,她想等等,说不定萧衍马上就要来了呢?然而,时光一点一点流失,黑夜一点一点拉开序幕,仍然不见萧衍回返,她的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孤独。清亮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下来,她却仍是一无所觉。
“哎呀,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来请乐云回去的禄儿一进入暖阁就浑身打着哆嗦,这哪里有半分温暖呢?简直就是一个大冰窖。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暗影里一动也不动的乐云,她着了慌,不知道乐云是怎么了?和皇上吵架了?刚刚皇上还在这里的,怎么现在不在了呢?
但是,容不得禄儿再想下去了,她跑过去拉乐云,乐云不动,脸颊通红,目光涣散。禄儿吓一大跳,忙叫进来几个小宫女,大家手忙脚乱地将乐云抬到床上去,用冰敷住乐云的额角,她却满嘴里胡言乱语起来,一刻也不停息。
禄儿嘱咐小宫女们照顾好乐云,自己跑出慧景宫去请太医。到了太医馆才知道,所有的太医都去余妃娘娘那儿了,抽不出人来去看一个侍女。
禄儿急得团团乱转,她又重新折回慧景宫,想看看乐云安静点没有。然而,乐云仿佛是更疯狂了,她一忽儿坐起来,目光直勾勾瞪着禄儿,喊着“红袖,你去哪?你去哪?”一忽儿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咬牙闭眼的,人事不知。
“你在说什么胡话呀,谁是红袖?你叫什么呢?”禄儿拼命地摇晃着乐云,然而,乐云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她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了呀。
禄儿一咬牙站起来,今天说什么也得请到太医来看看,她擦干眼泪,向绣景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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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景宫里。
余妃靠在床沿边一个劲地呼痛,十几名太医全都围着余妃紧张地查探着病情。太后焦急地坐在一边等待着,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查不出一点病因,余妃却总是喊痛呢?
余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着太后,请太后为她做主:“太后,您是知道的,臣妾一直是安守本分的一个人,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想害我呀。就算害了我,那也没有什么的,怕就只怕那人最后的目标是皇上和太后您哪。”
太后一听这话,紧张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臣妾这是受了小人暗算呀!”余妃的喊声更显凄厉。
“大胆,谁敢在皇宫内苑兴风作浪,哀家一定会要她好看!”太后凌厉的目光射向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萧衍。
“朕看,你只不过是有些劳累罢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不要疑神疑鬼。”萧衍皱着眉头冷冷地说。这女人想玩什么花样,他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余妃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太后。
太后正想发话,忽听小太监前来报告,说慧景宫里的禄儿姑娘求见皇上。
萧衍一听,忙跟着小太监身后走了出来。禄儿此时来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想太后听到又添什么乱子,余妃搅的祸水已经够大了。
他一出绣景宫的门,就看见禄儿焦急地向内张望着。看见萧衍,她才露出轻松下来的表情。她上前一步奏到:“皇上,红袖姐姐刚刚在暖阁着了凉,不知道惹了什么病,现在时睡时醒,神志不清。”
“快,你先回去,朕带上太医马上就来。”萧衍一刻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呢?全怪自己,把她一个人留在暖阁内,一定是雪水飘进去,浇熄火炉,她又不知道照顾自己。唉,他怎么会丢下她的呢?
萧衍一路自责着走进绣景宫,他也没看余妃一眼,只对着太后说:“母后,儿臣现在要带走所有的太医,请母后原谅儿臣的无礼。”
“你既知道无礼,为什么要带走所有太医?你置余妃的生命何顾?”太后盛怒道。
“朕看余妃也没什么大病,她要的只是好好的修身养性,少惹祸端。”萧衍沉声说着,说完后也不管太后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带着太医直赴慧景宫。
余妃哭天抢地地呼喊着:“太后,皇上这是要逼死臣妾啊!”
“你不要怕,有哀家为你作主呢!”
**************
一出绣景宫的门,萧衍就再不用掩饰自己的焦虑。他快步向慧景宫走去,太医们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看过乐云的病后,太医们开了一些治疗伤风发热的单子,退了下去,禄儿也急急忙忙地下去煎药去了,屋里只剩下了萧衍和昏迷不醒的乐云。
萧衍握着乐云苍白的手,在脸上摩挲着,是不是,他不是皇上,他们就会快活得多呢?
刚刚安静下来,外面就有人报着:“太后驾到!”
萧衍烦乱地站起来身来迎接,为什么总有人要千方百计地破坏他和乐云之间的宁静呢?
太后一走进慧景宫就气势汹汹地命令搜宫,看看是否藏有什么不干净之物。
萧衍明白这是余妃的诡计,他强忍怒火,走到太后面前,说:“儿臣可以拿人头担保,请母后不必再搜了!”
“皇上,你可千万不能被奸人蒙蔽呀!”太后语重心长地说。
“母后,不管怎么样,有我在这里就不许搜宫。”萧衍坚定地说。
这时候,乐云在床上醒转过来,她虚弱地撑起身子,扶着门框站起来,她对着院子里对峙着的母子二人说:“想搜什么就搜吧,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也不怕那些屑小之辈来害我。”
乐云说完这些,只觉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住,她摇摇晃晃地把住门框,不让自己倒下去,萧衍一个健步走过去扶住乐云。
太后一挥手,侍卫门前前后后在慧景宫内翻寻起来。忽然,有人来报,从假山后面找出一个插着金针的小布人,小人的心脏上赫然写着余妃的名字。
太后手持小人,一把挥到乐云的面前,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乐云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喉咙里喷涌出来,她吐出了一大口血。血吐出来之后,她感觉到舒服了一点,她推开萧衍,傲然挺立着,面对着太后说:“我无话可说!”那眼里分明就是不屑解说的态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太后恼羞成怒,一叠连声地说:“拿下,把她给哀家拿下!”
萧衍将乐云拉到身后,面对着蠢蠢欲动地侍卫们,威严地说:“谁敢动?“一众侍卫唬得连连跪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好,好,你现在包庇她,以后,你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太后忿忿地说完这些,带领着侍卫们走了个干干净净。
乐云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地表情,太后的话并没有错啊,萧衍现在护她,将来要他的命的人很可能就是她呀!
“到床上去躺下来吧。”萧衍柔声对乐云说。
乐云回避着他的目光,她竭力掩藏着自己的感情,然而,她的身体仍是暴露了自己。她其实是在乎他的呵,不然,她为谁风露立中宵呢?她为谁憔悴为谁消瘦呢?聪明如萧衍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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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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