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便开始藉机偷懒聊天。奇怪的是,一、两个月后问题也就无端消失了。”洛崴摇摇头 ,再次看向电脑。“看来这次的问题一样教人没辙,只希望同样不会造成资料的损失。 ”
“看到那张笑脸就令人火大。”朱恺忿忿不平地握拳。“你真没办法处理?”
洛崴又是播头,看来颇为难过。岐斌把他从位于上拉起来,一只手环过他的腰问, 紧揽在身边,对朱恺丢下一句话:“你继续去忙吧,我们到休息室去等你。”然后在洛 崴尚无法做出任何抗议之下,便将他带离电脑中心。
朱恺摆摆手,继续和市政厅内的人员一同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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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找不出电脑中毒的原因,不过很确定的是,病毒并非从外面连线植入, 而是经由我们本身的电脑。”在体息室内,洛崴压低了声音说道。很明显他为了无法解 决问题而心情低落。
岐斌和他坐上沙发。“是自己人所为?”
洛崴偏过头,面露不解的表情。“可能是,也可能有外人闯入内部盗用电脑。不过 什么都没查出就是了。”他抬头望向岐斌,声音于哑:“帮不上一点忙,真不好意思。 ”
歧斌轻笑:“何必在意?”他转过身,以跪姿将膝盖抵于沙发上,双手则撑著椅背 ,将涪崴纳入他与沙发之间。
洛崴看著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心顿时漏眺丁好几拍,慌乱地正要开口,休息室的门 突然被打开。一个穿著市政厅工作人员制服,中等身高,蓄小胡子的精瘦中年男于走了 进来,手中提了个茶壶和两个水杯。“这里有些茶水,请用。”
岐斌眯眼看他。休室室的门方才在他进来时已经锁住,突然被打开委实有些出乎意 料,不过在看到那男子手中一串钥匙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谢谢。”
洛崴看见外人在场,岐斌却丝毫投有改变现在姿势的打算,不禁轻轻推他。岐斌对 他微笑,身子却纹风不动。
那男子向著岐斌背对他的身影干笑一声:“真不好意思,我要整理这儿一下,你们 继续聊,请不要介意。”他开始整理房内其他沙发上的椅垫,还有之前未收拾掉的水杯 。
洛崴再次推推歧斌。“岐斌!”虽然声音尽可能压低,但明显带点恼意。岐斌低头 看他愈加嫣红的脸,也不管外人在场,忍不住伸手抚摸,而后在洛崴来不及做出抗议之 前,翻身端起桌上茶壶,说道:“来喝些水吧。”
洛崴这时感到哭笑不得,气恼也不是,只得沉默地接过岐斌交给他的水杯。
岐斌继续为自己的杯子倒水,看著洛崴只是两手握紧杯子,却不喝下,不禁笑问: “不高兴了?”
“没有。”洛崴又瞪了瞪他,然后将杯子拿到嘴边。
岐斌正要喝水,突然闻到某种特别的气味,很不明显,清淡得令人难以察觉,是从 杯中液体散发出来的,他在放下水杯的同时也赶紧止住洛崴将要喝水的动作。洛崴的嘴 还没碰到一滴液体,杯子就被岐斌拂开,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歧斌转头面对状似认真打扫的中年男子,开口道:“你是谁?我没在市政厅内看过 你。”
那人一听,偏过头对他笑道:“我叫坎伯纳,是新来的打杂工。”
“这茶水是你准备的?”岐斌用淡淡的口问道。
“我从茶水间拿来的,有什么不对吗?”那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岐斌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设想到市政厅竟然用普夷科来招待人,这东西比 寻常的水还贵上好多倍。”
“昔夷科?”洛崴瞪大了眼睛,又望望现在岐斌拿去的水杯。
普夷科,一种好几年前科学院研究人员在意外之中发现的药物,虽然拥有可以治疗 神经方面问题的功效,但若用得过量,或是寻常人服用,将会产生昏眩,甚至是幻觉等 副作用。在被人们滥用作吸食的毒品之后,星际联邦明文禁止,除了调查厅人员在审讯 吸毒犯人时有限制地提供之外,外界是不准使用的。联邦瓦解后,这条禁令虽然已经无 效,但因制造工厂停摆,因而此药也许久未在社会上出现。至于最初调配的药方,则于 科学院那场爆炸后付之一炬。
“普夷科?”那人也和洛崴一样惊讶地张大眼睛。
“容恺感到惊讶是正常的,不过你有必要表现得和他一样吗?”岐斌将洛崴揽近一 些,眼光则未移开那人身上。虽然他对自己差点喝下普夷科有些不悦,不过根据液体稀 释的程度,仅仅喝上一杯并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只不过会特别“兴奋”些。同时 那人并未散发敌意,这点他相当确信,感觉上仅是玩笑性质。他并不介意和对方玩场游 戏,不过仍是得查清楚真正目的为何。
那人咧嘴一笑,音调自然,一点也没有掺入心虚的意味。“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你应该相当了解。”在某种突然的领悟袭上心头后,岐斌吸口气,望向那人,笃 定地说道:“你就是让柏莱斯电脑当机的罪魁祸首。”
那人先是歪头看著他好一会儿,接著坦然一笑,笑声清亮,并在说话的同时鼓掌数 下。“了不起,当真了不起!我在这儿闲晃老半天都没人留意到我,更别说怀疑了。” 言下之意,他本就有打算故意让人发现。
“你到底是谁?”岐斌说道。他相当确定面前这人并非方德西雅克的居民。除了自 己对于面孔称得上过目不忘的记忆外,那人尚有一口说得过分标准德瑞克口音。
德瑞克是瀚海联邦最接近自治区的一个小都市,最早之前是星际联邦边境中人口最 为稠密的地方,当地虽同样以星际联邦的共通语言为官方用语,不过另外却也流通著古 代某种奇特的语育。因而那儿的居民说著其他语言时,总带些所谓的德瑞克口音。
那人双手环胸,对他眯眼一笑:“以你的能力应该猜得出吧?我是来自德瑞克的无 名小卒。”
斌轻哼一声:“是不是无名小卒我不清楚,你的来历我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就是 你并非来自德瑞克。”
“哦?”那人听完这句话后突然眼睛一亮,表情兴味十足。
“虽然在自治区仍不时可听到人们说话中带有德瑞克口音,但是很少人像你说得那 么清楚标准,听来根本就像是故意的。”岐斌眯起眼睛。“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好骗?”
那人垂下眼睫,转瞬间改变了说话的语调,这会儿竟完全用的是来自自由都市,听 来彬彬有礼的贵族式腔调。“我一直对你相当有兴趣,不过现在看来,你已是名草有主 ,心有所属了。”他很快瞥了洛崴一眼,随即移开视线。“不过你的眼光也实在真好, 他的能力很强,而且又体贴,连有人在他耳边唠叨两个多月都没有嫌烦过。”
“你……你……可是,不对啊……你的长相……”洛崴惊讶地连句话都说不清。这 声音分明是当年在自由都市对他提及“火神”与“墨焰”事迹的人所有,但他可还清楚 记得那人的模样,臃肿的身材,满脸赘肉,虽然身高差不多,却怎么也不像是同一个。
岐斌握住他冰凉的手,说道:“这不能怪你认不出,我看这小子是个易容高手。” 他回望那个人,眼神锐利。
那人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眼睛则骨碌一转:“你啊,实在太过厉害了。”他低叹 一声,话语中隐含著无限深意:“厉害到——不像是属于这时代的人。”
洛崴完全不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感到岐斌握住他的手倏地缩紧,他抬头看去 ,岐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
“你想说什么?”岐斌又哼了一声。
那人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晶亮的眼眸中含有笑意,还有极为迅速闪过的碧绿色,相 当奇特,却又很是熟悉的一种色泽。岐斌稍微愣了一下,记忆深处有抹一时说不清的身 影划过,但由不得他细想,那人立刻接下去说出了具有强烈爆炸般威力的问话:“记得 杨懿吗?”
岐斌松开紧抓著洛崴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防卫性的冷酷表情在一瞬间瓦解,墨黑 的眼眸中混杂著难以形容的困惑和痛楚。
那人继续顾左右而盲他:“听闻方德西雅克的规划有极大部份是出自你的手中…… 若是研读过地球时代的记录都知道,例如选举、财富分配、土地规划等等制度皆可以看 出是由古代的案例中撷取精华加以改良而成。不过嘛……”他歪歪头,刻意露出不解的 神情。“为什么柏莱斯的城市巷道设计特别特别眼熟呢?就像是从前汴京的再版,可是 ,那是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耶!”他转头对洛崴露出一抹微笑:“你听过汴京吗?”
洛崴点点头,古中国赵宋王朝的首都汴京这字眼曾经出现在过去研读的汉学文本中 。
岐斌闭起眼睛,竭力掩饰之前“杨懿”这名字带给他的震慑,以及随之而起的苦涩 滋味,至于那人后来说的话倒没有多所注意。那名字原本在星际联邦拥有的人民编号 NPL2005308于十三年前被他所取代,连带相关的一切亦被刻意消除,算是联邦史上最是 机密的事件,甚至目前也鲜为人知。他忆起主导这件事的岳虎以及负责执行的路瑟?史 坦博士,和他永远带著亏欠的神情。
“我猜得没错,你已经想起过去被封住的记忆了。”看到他的反应,那人又是微微 一笑。“那么头痛也完全好了?是因为那场爆炸的原因?”
“你知道他会头痛?”洛崴回头问他。
那人扬起嘴角:“看来还没完全好。”他看著岐斌以很快速度平复下来的表情,知 道他的惊愕只是极为短暂的,大概再过一、两分钟,他的思绪就能正常运转了。
真是没意思,那人先是暗自埋怨,接著决定先行催化他的思路运作。“以前我常常 追问你谁是杨懿,你不但茫然不如,若要继续深想下去,只会头痛加剧。”看到岐斌蓦 地发光的眼睛,他偷偷扮了个鬼脸,了解岐斌正在努力遏制愈加积存的怒气,只怕投多 久就要爆发出来了。他从口袋中悄悄拿出耳塞,作好准备,岐斌若真要大声怒吼,恐怕 他的耳膜不保。
此时,朱恺冲了进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场僵硬的气氛,便开怀说道;“嗨!电脑 已经完全修复了!”话音未落,他就被突如其来,撕裂人一般的怒吼声震得倒退数步。 更救他难以置信的是,吼声的来源竟是向来用冷静尖锐的话语讽刺人,而且多年来从未 在他面前如此怒喊失态的岐斌。
“雅丝翠?史坦,你在搞什么鬼?!”
极度震惊之下的朱恺无法在一时半刻间回复神智,呆愣地看向站起身握住拳头,紧 咬牙根的岐斌。那人则先是用“你真是倒楣,一进来就被暴风尾扫到”的怜悯神情瞥了 朱恺一眼,接著转头面对岐斌,用无辜不解的语气再度敷衍过去:“你说什么?我完全 听不懂哪!”
岐斌向前踏了一步,如今他散发著某种狂暴的,如同产生漩涡般的骇人烈焰,似要 将对方整个席卷进去。
洛崴愣愣地看著岐斌的反应,而后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
岐斌对著一个陌生男人叫出女性的名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还想再跟我装傻,方才就别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现在我给你十秒钟,你快点 给我恢复原貌,否则后果有得你瞧的了。”岐斌又踏了一步。
那人向后倒退,尽可能远离岐斌那无形的焰气。“这么凶干什么啊?你又能拿我怎 么办?”言语间竟然逐渐显露出女孩子般的娇憨耍赖,与男人的外表和音调极不搭嘎, 形成一种教人毛骨悚然的景况。
“能拿你怎么办?你应该还记得。十、九、八……”岐斌开始不顾对方反应,迳自 倒数起来。
哪人蓦地大喊:“等一等!你真要我在这儿宽衣解带?!不妥吧!”
“你的保护措施一向完善,关于这点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七、六……”
“我投降了!不过你待会儿如果敢像以前一样打我,我会把从前你做过的糗事全部 抖给容恺知道。多给我十五秒,我马上回来!”对方像旋风一般,火速冲离休息室。
朱恺一愣一愣地看著已经消失无踪的身影,鼻子里还残留有在瞬间迎面而过的淡雅 香味,是极为熟识的。
“你认识他?呃……是她。”洛崴已经确信方才那人是女子伪装,虽然十分惊异, 但也适时地改用阴性的代名词。“你打过她”则是他没有脱口而出的问题。
使人窒息的火焰顿时消失,在场的另外两人皆松了口气。洛崴不禁暗暗惊讶于一个 人的气势可以对环境造成的影响。
“我先声明,从前我可没出过什么糗事。还有,我没打过她,只不过小小教训过一 次罢了。”岐斌拨了一下浏海,闲散的模样完全不像方才能有那种可怕表现的人。他状 似无奈地说道:“她是雅丝翠,史坦,名义上是史坦博士的侄女,实则是位从骨子里可 怕到外头的人。”
“你怎地这样子介绍我呢?”根本连十五秒都不到,门外就闪进了一个人。“他在 星际联邦时的确没什么糗事好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更早以前的事情。”
“你……你……你……”朱恺回过头才刚看清她的模样,就只能伸手指著她,一句 话也说不出口。
洛崴也是同样的惊愕万分,情况只比朱恺稍微好些。岐斌则将双臂抱在胸前,一副 见怪不怪的样子。
也难怪两人会有如此反应,进房的人和方才出去的中年男子几乎没有一丝相像的地 方,除了身高相近之外。棕色偏金的柔顺长发在两侧扎成轻便的马尾,小小的瓜子脸上 有著一双会说话似的水样明眸,吹弹可破的晶莹肌肤,秀丽的鼻子和丰润的红唇。虽称 不上是绝色的容貌,却让人有眼睛一亮的感觉。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约为二十出头 的岁数。由于她的发型,看来年纪更小。
她穿著连身浅绿劲装,与棕色眼眸中不时闪过的碧绿色相当搭配。双手插著腰,表 情似笑非笑:“我怎么呀我?有什么不对吗?”话才说完,像是故意地,她突地睁大眼 睛。“啊呀!我刚刚没认出来,你的头发留长了啊?咦?声音也完全变了,难怪我会投 认出,这可能怪我啊!不过你以前的声音好听多了,为什么不补救回来?自治区的科技 应该不下于他处。难道你有怪僻,喜欢这样沙哑的声音?”劈里啪啦说了一串话,银铃 一样的悦耳嗓音。这席话只说得朱脸上青红交替,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就连话也说不出 来。
岐斌轻叹口气。“你难道不觉得惭愧吗?他可是因你而受伤的”
见这情形,他当然可以清楚知晓,雅丝翠正是朱恺到现在仍念不忘的人。瞧朱恺现 在那副傻样子,恐怕可以被他拿来当作取笑话题了。不过话说回来,朱恺的付出被雅丝 翠说得一文不,也委实可怜得紧。身为多年好友,他怎能冷眼旁观?
雅丝翠撇撇嘴:“我当初可没拜托他救我,也因为他突然扑过来,我原本可以全身 而退的,反而在这儿被划出一道伤口。”她卷起手的袖子,藕般的雪白手臂上清楚可见 一条肉色伤痕。
朱恺这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自己抱不平地说道:“如果我没把你扑倒,只怕你 已经被炸成粉碎了!”
雅丝翠立刻回嘴:“我连跳跃的角度都计算好了,是你把我撞偏了。”
他俩正龇牙咧嘴地互瞪著,岐斌忽地出声截断:“你们两人先别吵!”他面对雅丝 翠问道:“我问你,你到这儿来作什么?这么些年你了哪些地方?”
雅丝翠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回道:“我这回过来自治区,只是因一时兴起罢了。突 然想看看多年不见的‘某人’是否还惦记著当科学院里的小跟班,也想顺便确定,洛崴 或杨懿哪个才是他心中念不忘的人……”
乍听自己的名字,洛崴不由得心下暗惊,不了解这个貌美女子,何会突然提起,而 且竟是和他从未听过的名字连在一起。岐斌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电不待旁人开口,雅丝翠继续说道:“不过来这儿,倒真是失望,原先的疑惑根本 就是多余的。因为,‘某人’已经有‘新欢’了。”说到这儿,她将目光移向洛崴,洛 崴在完全搞不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接触她的视线,只见雅丝翠暗地里朝他眨了眨眼睛, 教他更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雅丝翠接著说道:“说来说去,到这里来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我看我还是快点离 开,以免自己待得累了,旁人看了也碍眼。”话音未落,她转个身子便朝房门走去,突 然又像记起某件事一般,回头面对岐斌,道:“我不相信真正的爱,可以分割成好几份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那么,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明白才是。还有啊,不管理由是 多么冠冕堂皇,真正的爱情,是没有隐瞒的喔!”她笑了笑,而后旋身离开,压根儿没 听见朱恺随后说的那句:“等一等!”
望见她如风离去,朱恺未及多想,也紧接著追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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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崴坐在水塘边的草地上,双手抱膝,整个人缩在一起,愣愣地望著水塘上缓缓划 过的小虫子,以及后头跟随的朵朵涟漪。也不知坐了多久,天空的亮度开始逐渐减弱。 洛崴伸手拨拨飘落在他身上的叶片,忽觉身边有人坐下。他偏过头,发现是雅丝翠。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让你心情不好的。”她并没有望向洛崴,反而同样注视著 水塘。
“我……”洛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才是。
须臾,雅丝翠转身面对他,眼中带有盈盈笑意,声调也十分轻松快活:“雅丝翠? 史坦,我的名字你早先就知道了。”她重新对洛崴作自我介绍,并且伸出右手。
“容恺。”洛崴微微一笑,也握了下她的纤纤素手,觉得触感相当滑腻。“请多多 指教。”
雅丝翠在浅笑之后,缩回手。她眨了眨带有弯度的长睫毛,以一种不带任何挑衅或 敌意的口吻说道:“我和岐斌是在科学院里认识的。当时他十五岁,而我十一岁。不瞒 你说,我对他可是一见钟情,不过他几乎没有正眼瞧过我,是我一头热地找他,一段时 间之后总算他见了面会以点头与我打招呼,虽然表情并不怎么高兴。”她低头望望自己 的手指,轻轻一笑,笑中带些苦涩。“记得他第一次主动打招呼时,我兴奋得要命。” 一声叹息融在拂过的轻风之中。
洛崴专注地聆听她说的每个字句,对于她的停顿,并未接口。
“他并没有解释杨懿是谁吧?”雅丝翠在看到洛崴摇头之后,接著说:“我不想多 嘴他责怪,这事理应由他自己对你说。而且我猜想经由先前的事情之后,他也不会再继 续瞒你。只要等他脑袋冷静下来,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别多烦心。”
“你为何在水中加了普夷科?”洛崴不了解这举动有何意义。
“没有恶意,主要是给歧斌的,而且我知道他绝对曾发现,以他的能力来说这只是 小意思。我以前曾经做过同样的事,好几年前,只是想看看这件事会不会让他想起我和 从前。不过他只因而对我产生了怀疑,并没有忆起过去。”雅丝翠吐吐舌头,对洛崴展 露笑靥。
洛崴对上她的视线,在刹那间,就像触了电般,他清楚地知晓,前闪著灵动明眸的 妙龄女子,将会是他永远的朋友,无关于男女之情,而是种惺惺相惜,彼此尊重的朋友 。同样的粲然一笑,毫不保留。
“我的确曾经爱上过他,但如今早就不抱希望了,希望你也别把我当作情敌看待。 ”雅丝翠开口道。
洛崴微微一笑,将视线移开。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雅丝翠所说的资格,岐斌和他 之间的关系仍在浑沌不明之间,更何况,岐斌仍不知道他便是洛崴。也正当他暗自思索 之际,雅丝翠说出的一席话竟救他一时骇住,连呼吸都忘了。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与你见面……应该是八年前吧?那天他心情极佳,整个人就像 在发光一样,自从与他认识后,这是我首次见到有这样的表现。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 己已经输你一大截了。”她的声音听来没有一点难过,反而像是对自己失败的坦然接受 。
洛崴原本已经移开视线,这时猛然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著侃侃而谈的雅丝翠,而 她似乎没注意到洛崴的瞪视,照样接续说道:“除了杨懿之外,你便是他在这世上最为 看重的人,是真真正正搁在“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透。”雅丝翠笑道:“有些人的心 墙太过厚实,我可是怎么也没法子深入了解。”她顿了顿,方说道:“洛崴,我将我自 己的看法说出来,你可别介意。你并未对岐斌说出真实身份,部份是因为你低估了自己 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以他过去初次见到你的反应,我敢打包票在你俩分离的这段时间, 他必定费尽心思在寻找你。你若对此存有疑虑,大可将这种念头打消。‘洛崴’对他来 说,是独一无二,无从取代的。你当年在他心中印下的,是永远无法抹灭的记忆。就算 现在你与他相处再久,我相信他的心海里,一定还会有个放著『洛崴’的地方。你何不 快些将一切说开,把他现在对你逐渐升温的感情,与过去的身影融合。若让他自个儿发 现你就是他念念不忘的人,恐怕那种震惊,会教他往极端的方向去想,到时,我可不敢 保证他会有何种反应。”
“不是我不愿说,而是越和他熟识,我就越舍不得破坏如今这难得的快乐。”洛崴 低声说道。“我担心,若真让他知道我是洛崴,恐怕他再也不会理我了。”
“所以要你别多虑。酒是越陈越香,事情却是隐瞒越久,越不容易弥补!”
洛崴苦笑:“有这种比喻?”雅丝翠则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两人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沉浸于不会使人不安的静默中,享受著啁啾鸟鸣和著 树梢的沙沙作响,奏出自然界美丽的韵律。偶然从林外柏莱斯方向传来的钟声穿插其中 ,则是种和谐的不和谐。
“你知道那边的花朵叫什么名字吗?”又一阵钟声过后,雅丝翠指著不远处的一片 黄色花海,清新脱俗的小花一朵朵在风中摇曳。洛崴点点头。他研究植物多年,自然知 道雅丝翠所指为何。
“Chrysantbemumfrutescens,蓬蒿菊,是吧?不过有个更为常见的名字——玛格丽 特。”她将眼神飘向远方,做梦般的表情。“从前的传说是,这种花能够占卜恋情。想 著心爱的对方,一边说他爱我、他不爱我,一边摘下花瓣,如果摘下最后一办时正好是 他爱我……”
洛崴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喜欢朱恺,对吧?至少你是在意他就在同时,岐斌朝前 走近了些,并在距离两人五、六公尺处停步。
不知是否由于早巳昏暗的天色,即使靠这么近,洛崴仍无法看清他现在的表情,毫 无半点愤有的生气,平常可以轻易感觉到他在身边,现在却有飘渺虚无的错觉,仿佛眼 前站著的并非真正的岐斌,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罢了,那影像随时都会随雾散去而消失 。
雅丝翠清亮的噪音忽地响起:“你这下,可应该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了吧?”
洛崴呆楞看著身旁拥有轻盈身段的女孩跃起身子,朝岐斌走去,两三步后,回头看 看他,再转向岐斌:“若你仍想要沉湎于过去的岁月,若你心结未解,那么就算是用上 什么阴谋诡计的,我也不会让容恺继续待在你身——”
“我知道。”暗哑的声音,低沉如故,但破碎地令人感到心疼,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的人突然说话般。“我知道你的意思。”眼睫盖上黑黝瞳眸,将所有的感激都遮掩住, 但仍从语中泄漏出来。岐斌轻道:“谢谢你。”
雅丝翠微微一怔。
对她诚挚道谢的岐斌?这狂妄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小子?世上怕再也没有人像洛崴 一样,能对这个人产生如此巨大强烈的影响吧?在这条单向的感情路上,她早就认输了 ,可是这回却是输得彻头彻尾,但也教她心服口服。她眨了眨眼。洒脱地面对一切,向 来是她的专长与坚持。“那么,应该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一步啰!”
“雅丝翠。”听见呼唤,她回眸对上岐斌的眼,无边若浩瀚大空的墨色缀有点点星 子,仍旧是当年那教她心醉心悸的性感。但终不属于她,而她也不再奢想。她静静地待 他接续说道:“朱恺仍在找你,若你愿意见他,就到柏莱斯的酒吧。”
雅丝翠垂下眼睫,转身之前挥了挥手。
洛崴迷蒙地看著远寓而去的袅袅伊人,浑不觉黑眸已牢牢钉在也身上。待他回过神 来,发现岐斌近在眼前。
洛崴眼望岐斌蹲坐在他面前,柔柔一笑:“你没事了吗?”
岐斌闪耀的眼眸突然有瞬间的暗沈,他垂下睫羽,片刻之后凝视洛崴,道:“有些 重情,我想我老早便该对你说了。”他低声问道:“你对古中国的宋代了解多少?”
“有关宋朝是么……就我过去所念的汉学中,许多重要的事件,还有各皇帝主事的 年代大约都还清楚。”洛崴偏头想了想。
“是吗……那你可知道,过去科学院曾有种发明,可以将生物体送到指定的年代地 点,不受时空的限制?也就是说,可以让人回到过去的时代。”
洛崴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时空转换器这类的东西虽然一直是研究努力的目标 ,可是因为某些关键的问题无法解决,所以从投有真正成功过。”
岐斌合起眼,依旧是一抹苦笑:“事实上,成功过一次,或者应该说:一次半。” 睁眼的同时他微微偏过身子,右手看似轻轻一拂,不料某种无形的力量竟随著这动作排 山倒诲,直朝远方的树林而去,只见原本阻在中央半身高的杂草在“擦擦”地声响下被 折了腰向四方飞散,未被铲除的草则弯身朝两边低头,如同古老的西方传说中摩西将红 海分成两半让希伯来人选出埃及一般,形成一条笔直通路。紧接著,需要数人伸手能环 住的大树在轰天巨响后,树干中央被穿出个窟窿,直可瞧见另一边的景致。怪异的是除 了被破开的树干部份外,其余的树木,甚或那棵树其他的地方皆是毫发未伤。
洛崴只看得呼吸心跳瞬间停止,在事情结束后仍旧惊骇得无法自己。岐斌也不说话 ,只等他自个儿回过神。
“这是……是超能力吗?还是你身上装了什么武器?”洛崴终究将魂魄拉回现实之 中,以颤抖的唇瓣和声调询问未带任何表情的斌。许多杂草四溅的“尸骸”到现在才刚 落了地。
“都不是。”岐斌任由洛崴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细细检视手掌各处。他淡淡地说道 :“这是种古中国的功夫,原本是剑式,但我修习时改作以掌为剑,剑气随指尖而出, 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方才我甚至用不到一成的力量。”
“不到……”洛崴咽了下口水。“……一成?”
“我要跟你说个故事……”岐斌缩回被洛崴握住的右手,将姿势改为与洛崴相对的 坐姿,目光紧盯在他的脸上,不放过表情丝毫的变化。“距今十四年前,当科学院研发 出几近完美的时空转换器后,总督与科学院为了解决能源短少,以及另一项计划所需的 巨大能量,用极机密的方式将当时联邦调查厅的调查员杨懿送到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宋朝 ,因为他们获知那年代存有惊人的能量。不过因为些许错误,使她到达的年代较预定的 略有出入。这就是我方才说成功一次半中的那半次。”他嘲讽似的一笑。“在她刚到宋 朝的几天之后,认识了一个男孩。当时男孩双亲俱逝,流浪多年,杨懿是唯一将男孩视 为亲人,尽心照顾;教导学识武功的人。在两人相处的短短数个月之间,她在男孩的心 目中,早成了最为仰慕崇敬的对象,是最最重要的人。只消她一句话,男孩就是交出一 条命,也心甘情愿。在取得巨大能源的恶战中,男孩为保护杨懿而受了重伤,以过去的 医疗技术是无法挽救性命的,于是杨懿要求史坦博士利用时空转换器收敢能源的同时, 也将男孩送至未来治疗,待身体康复后再回宋代……”
洛崴低问:“最后却没有回去?”
“总督原来对杨懿抱持兄长对妹子的态度,但在杨懿离开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心中 怀有爱恋之意。杨懿送来能源的同时,还要求永远留于过去,不再回到星际联邦,这使 得总督永远无法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便想要留下杨懿送过来的男孩,就算是个 补偿也好。史坦博士当然不肯答应,却也无奈地服从他的决定,因为他知道,总督一旦 立下决心,便会执意完成,无论花上什么代价。”说到此处,岐斌将视线移开。
洛崴从侧边看见他性感的睫毛下有著罕见的湿润,他咬咬下唇:“所以你就留在这 儿,永远也无法见著杨懿了?”他将身子移前,主动抱住岐斌,这才发现岐斌全身有著 肉跟无法察觉的轻微颤抖。忆起过去时光的这七年来第一次将无法寻回的遗憾吐露出来 ,让他再次承受锥心刺骨的哀伤。
岐斌惊愕于洛崴的举动,却不意外他说了解他的正是自己过去的故事。停顿好一会 儿,他续道:“他们在治疗我的同时,也用假造的记忆覆盖原来的。我向来相信自己脑 中的过去,但不明白偶而发、作的头痛。等到雅丝翠开始刺激我之后,头痛使成为经常 性。在边境遇上的那场爆炸则便我在剧烈的碰撞中想起从前的一切。以学院的技技术, 应该可以将我过去的记忆完全抹灭,以新的替代,但为何只是盖过去,我却不甚了解。 也许,这是史坦博士的安排。”他苦涩地笑了笑。“我曾想过重新制造个时空转换器, 若能回到古代,就。算是再见杨懿一眼也好。只可惜,科学院的意外毁掉很多重要的资 料,也包括时空转换器的设计蓝图。”
洛崴沉默无语,只是继续环著他,直到他再度开口。
“总督一向严格地训练我,或许他希望我能够与杨懿一般厉害吧。可惜他大概失望 了,杨懿文武双全,待人又好。不像我,骄傲自大的人一个,常常违背他的心愿。”岐 斌自嘲地笑道。
洛崴闻言,紧紧搂住勉强自己笑著说出这话的岐斌。
岐斌安静接受洛崴举动,半响之后,他稍稍退开,凝视洛崴面容。
“容恺,杨懿是我最为敬重的人,但有另外一人,直到方才,我才真正了解到,自 己对他一直有著无可取代的感情。我和他仅见过一次面……但只这一生,是无法忘记他 的身影了,即使,他早巳不在这世上……我记得你曾说过,洛崴是你的远亲,是吧?我 知道雅丝翠的意思,是要我把他忘记,因为真正的幸福,是在垂手可得的地方,我应该 懂得把握才是……”岐斌露出苦笑。“但我不能,也许可以压在心底深处,但完全忘记 ,是不可能的。容恺,虽然如此,我却又贪心地,期盼你或许愿将此生与我共度……”
洛崴听闻此言,一时哑了声音。“岐斌……我……”
要在此时告诉他吗?他眼前的,正是洛崴啊!是当年那个短暂相会过后便对他倾心 的洛崴;那个这么些年怀抱无穷希望,只愿今生得以再见他一面的洛崴;那个心深处老 笑著自己痴傻,却从未有过任何后悔的洛崴!
但是,但是倘若告诉实情,他无法接受,怎么办?
纵然自己并未打算为父亲的帝国效命,但他真能让岐斌明了吗?他若是产生误解, 或怀疑,又该怎么办?
正自心慌无措之际,岐斌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谨慎温柔的举动,就像小心翼翼地 掏起珍贵异常的宝物。洛崴只感到自己就此陷入那两抹深邃无底的墨色漩涡,接收层层 复加的深情,再无法自拔。不再属于自己的躯壳,只剩一颗鼓动剧烈的心,承受岐斌如 天籁般教他欣喜,但又如巨钳猛力扯动他心扉的一字一句。
“我知道自己对你的这份感情,已到了无法放弃的地步。希望你能明了,在我俩相 处的这段时间内,我感到多么快乐!这时代多数人已能坦然看待同性的恋情,但我实在 没有勇气要求你陷入这个在少数偏激者眼中是违背伦常,无可原有的罪孽。不管你接受 也罢,拒绝也罢,我完全尊重你的抉择与感受。倘若你只希望做个普通朋友,我也可保 证绝对不再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只愿今生得以和你各处游历……”
取代说不出口的话,热泪断了线一般,从洛崴迷蒙的跟中,滚滚落下。
若真有上苍,是否愿意听他一言。此时此刻,他乞求老天倾耳聆听;就这真心一颗 ,他亳不后悔地奉上,只盼此生能有福份,以重生的身份,与眼前这人共度。他愿抛却 原先所有,将之永埋于逝去的岁月之中。
若真有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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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缘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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