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司马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眼光移向仍然站在窗边的若蝶。
「你说得好仔细,像是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一样。」若蝶头也不回的说道。
「若蝶,我的确从来就没有忘记,虽然我失去了记忆,我相信这些记忆还是存在我心深处。我一直有预感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三年,我简直不敢想,这三年如双是怎么过的。」司马靖只要想到如双可能受到的痛苦,他就忍不住心痛。
若蝶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不舍,忍不住心底直往上冲的酸意,这一战,她是注定不战而败了。
「你……大概很爱她吧?你的妻子?」若蝶叹了口气,轻声的问道。
「如双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懂我,不在乎我的过去,一心一意爱着我的女人,在我的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爱她,很爱很爱她。」
「自从我满十六岁起,娘就不断的帮我找对象,但是我总是提不起劲来,我那时候觉得,女人并不一定要靠婚姻来成就自己,就算不结婚,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好。可是当我三年前在海边发现了你,我第一次有了成亲的欲望,我甚至觉得,或许我对谁都不动心,是因为你还没有出现,我是真心对你的,我也不在乎你的过去,一心一意的爱着你的啊!」若蝶用低柔的语调轻轻的说着。
「若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我却不能不对你坦白,婚姻将是两个人一辈子的牵绊,有了如双之后,我才明白这一点。」
「知道吗?虽然对你的答案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觉得很心痛呢!」若蝶回过头来,有些凄凉的对司马靖一笑。
「对不起。」
「不!别道歉,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若蝶轻轻的摇头,「我不要你跟我道歉,你明白吗?」
「但这是我唯一能对你说的话了,对不起,若蝶。」司马靖站起身来,走向若蝶,诚挚的看着她。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残忍!」若蝶转身背向司马靖,「说吧!你预备怎么办?」
「我……我最希望的结果当然是得到你和你家人的谅解。」
「然后呢?」若蝶霍然回头,直视着司马靖,「然后你就要回到她身边去了,是不是?就算是我们都不原谅你,你最后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去,是不是?」
「若蝶!我……」
「或者我就代你直说了吧!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会答应娶我,是因为你还没有想起你的妻子,一旦她回到你的记忆里,你的世界就只会有她,也只能有她了,是不是?」若蝶近乎失去理智的喊道。
「若蝶,这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真的知道!你用了三年最宝贵的青春在我的身上,你照顾我,关心我,甚至无怨无悔的爱着我,我很感动,更是感谢,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很希望能够补偿你,不计一切代价的补偿你。」司马靖平静的解释,他知道必须得到若蝶的谅解,他才可能放心的回到如双的身边。
「可是,人只有一颗心哪!心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你想怎么补偿?司马靖,哼!相处了三年我竟然到今天才知道我最爱的男人叫什么名字!」若蝶低喃着,泪水又从颊边流了下来。
「若蝶,我……」事到如今,司马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从十岁起就没有哭过了,还真亏得你让我这么失态!」僵持了好一会儿,渐渐平复情绪的若蝶抬起手抹去了颊边的泪,对司马靖坚强的一笑。
「若蝶!对不起。」
「够了!不要再道歉了,你走吧!今晚就走,天亮了可就来不及了。」若蝶转头望了望漆黑的海面,观察海流的方向,「今晚是顺风,应该明天早上就可以上岸了,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你可还是通缉犯,回到城里千万要小心哪!」
「那你怎么办?」
「反正你横竖都是要走的,还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大不了离家出走去当尼姑!」若蝶像是故意这么说。
「若蝶!我……」司马靖很是过意不去。
「好了啦!我是开玩笑的。我爹娘那边我自己会解决的,至于我嘛,我可是长富之花呢!还怕没人要吗?」若蝶恢复了以往的开朗性格。
「说得也是。」司马靖仔细的观察着若蝶,看她已平复情绪,这才放下心来,迅速的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
「司马靖,告诉我一件事,好吗?」若蝶看着司马靖整理好了行囊,就要准备出发,突然问道。
「什么?」
「你爱过我吗?就算是一点点也好,你爱过我吗?」若蝶充满希望的看着司马靖。
司马靖望着若蝶水亮的眸子,缓缓的点点头。
若蝶开心的笑了。「够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知道吗?你和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司马靖语重心长的说道。
「行了、行了,套一句我爹的话,你说不定是通缉犯呢,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若蝶老成的说。
「若蝶,谢谢你,谢谢你的了解,也谢谢你的成全。」司马靖抓住若蝶的手,诚挚的说道。
「别说那么多了!你快点走吧!免得我改变心意了。」若蝶抽出了被司马靖握住的手,背过身子说道。
「那我走了,你保重·」司马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见了!我的爱!」若蝶在他离开之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地向司马靖告别。
*****
黄昏时分,在夕阳的照射下将军府废墟显得十分诡异。身穿黑衣的司马靖站在离将军府大约二十步的大树下,不住的向里面观望着。
一早司马靖上了岸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清香寺,谁知道三年后的清香寺变化那么的大,慧清师太两年前就云游四海去了,寺里也换了一批主事的师父,他详细的向每位师父打听,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如双的下落。
司马靖几乎是立即就联想到那天他坠崖之后,如双并没有因此逃过一劫,她很有可能早就落入福亲王的手里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全身发冷,几乎丧失了生存的欲望。
在毫无意识的状况之下走进了城里的一家客栈,却意外的听到几个酒客在谈论将军府闹鬼的事,这让司马靖燃起了一丝丝希望,总觉得事情巧得有些奇怪,念头一起,就再也坐不住的起身来到将军府。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他却没想到,三年前盛极一时的将军府,竟成了眼前这样一座废墟,他顿时对之前的想法失去了信心,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于是一直隐身在大树的浓荫之下观望着。
突然,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快速的从他眼前走过,从将军府的侧门闪了进去,司马靖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喉咙。
「有人!真的有人!天哪!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幻影吧?」司马靖掩不住紧张的心情喃喃自语了起来,再也不多想的跟在那人的身后,从侧门进入将军府。
司马靖一进入将军府,几乎是立即就确定了里面是有人居住的。从外观上看来,经过大火蹂躏的将军府变得十分荒凉,加上长年没有整理的藤蔓荆棘爬满了四周的围墙,因此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阴森的鬼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没那个胆子轻易的进入。
可是只要一进去就可以发现,那场火一定是特意安排的,被烧毁的其实只有外围的部分,从外面看不到的地方都还十分完整,只是原本精巧的庭园楼阁变得有些荒芜凌乱,但是却有时常清理的痕迹。
司马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果然看到一条因常有人走动而留下的小径,他加快了脚步,在紧闭的大门前站定,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伸出颤抖的手在门上敲了敲,屏住呼吸等待着。
「周总管,您听见了吗?」正好走出如双房间的小巧听到了敲门声,看着停在通道上的周云,狐疑的问道。
「好像是……有人在敲门。」周云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大门。
「不会吧?这儿不该会有人来的啊!我们是不是听错了?」小巧不安的随着周云的眼光也朝门口张望着。
仿佛是要应证他们的想法,门上又传来一阵清楚的声响,骇得两人对望了一眼·
「小巧,我去看看,你快进去和奶娘一起保护夫人,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如果有危险,我会暗示你们,你们就快带着夫人从密道逃走,知道了吗?」周云立即吩咐道。
「我会的,周总管,您自己要小心。」小巧说完转身进入房间。
周云看着她关妥了门,才大着胆子往门口走去,在门边随手抓了一根木棍藏在身后,慢慢的拉开了门,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周云反射性的举起棍子,霍地把门打开,朝着来人便劈头打下。
「住手!是我啊!周云!」司马靖看清了开门的人,连忙大喊。
那声音让周云挥到一半的棍子铿然落地,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您……爷?」周云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讷讷的说道。
「是我!我回来了!」
「真的是您回来了!天哪!真的是您!」周云回过神来,狂喜地把司马靖拉进屋内,热泪盈眶的紧紧抓住司马靖的手,感受着他的真实。
「真的是我!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还好吗?如双呢?她好吗?」司马靖掩不住兴奋地直问着。
听到司马靖问起如双,周云的神色暗了下来。
「我们都好,都很好,只是夫人她……」周云放开了司马靖的手,不知要如何开口。
「如双怎么样?」看着周云下自然的反应,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司马靖胸口升了上来,他退后一步,绝望的闲上眼睛,低沉的开口,「她……死了,是不是?」
「不!」周云连忙否认,「没有!夫人还活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司马靖着急的抓住周云。
「只是……她病了。」周云避重就轻的回答。
「病了?」司马靖狐疑的问。
「嗯。」周云低下头不敢看司马靖。
司马靖看着周云奇怪的样子,知道如双的病一定不单纯,放开了手,径自往里面走去。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爷!」周云追了上去,在司马靖推开房门之前拦在他的身前,「爷,夫人她……病得很重,我想……」
「让开,我要见她!」司马靖冷冷的看着周云,语气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好!我带您去见她,可是,夫人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夫人了,您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周云下定决心的说道。
「带我去见她!」司马靖神情坚定。
周云推开了房门,司马靖迫不及待的冲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张面向窗户的椅子,小巧和奶娘听见声响立即回过头来,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走上前来的人。
「您……」小巧讷讷的开口。
司马靖仿佛没有看到小巧,绕过两人,直接走到椅子边,火热的双眼直视着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人。
司马靖缓缓的蹲下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完全走了样的如双,无可遏止的疼痛扯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泪水迅速的充满了他的眼眶,双手紧紧的扣住椅子扶手,全身因用力而不停的颤抖着,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克制自己狂吼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靖喑哑的声音,唤醒了在场所有呆望着他的人。
「周总管……他……他真的是……」小巧目不转睛的盯着司马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着。
「是的!是爷!爷没有死!他回来了!」周云朝着小巧肯定的说道。
「爷!您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夫人总算是没有白等您!您真的回来了!」小巧克制不住欣喜的情绪,又哭丈笑的嚷着。
可是小巧的欣喜并没有感染到司马靖,他依旧是定定的看着毫无反应的如双。
「爷!」奶娘看着司马靖的样子,忍不住鼻酸,轻轻的走到司马靖的身前,「夫人这样子已经三年了,三年前她亲眼看着您坠崖后,就大病了一场,清醒之后就……」奶娘忍不住的啜泣,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司马靖对奶娘的话恍若未闻,移到如双的身前拉起了她那双像枯枝般的手,望着她大而无神的眼睛,轻轻的开口,「我回来了,如双,你看见了吗?我听见你的呼唤,所以我回来了,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永远不再丢下你一人了!你听见了吗?永远都不会!」说完,在如双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面对司马靖的深情,如双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那眼神仿佛穿过了司马靖,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
清晨,司马靖在曙光中醒来,他翻过身去看着应该还在沉睡的如双,却意外的看到她已张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
「如双,你醒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司马靖连忙撑起身子,摸了摸如双的额际,发现没有异状,这才安下心来。
司马靖下了床,和往常一样拿起昨夜预先备好的衣服替如双换上,抱着她到她每天坐着看窗外的椅子上,拿起梳子细心的为她梳理头发。
「如双,你昨天睡得好吗?我昨天作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跟我说话了,你说你知道我回来了,你很高兴,是真的吗?」司马靖边梳边说,如双依旧沉默无语的望着前方。
司马靖失望的叹了口气,拿着梳子的手不禁垂了下来。
三个月了,从他回到将军府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司马靖一手接下了照顾如双的工作,首先他主张不要把如双当病人看,以前为了方便照顾她,奶娘都只让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罩袍,但是司马靖却坚持要让如双和正常人一样的穿衣打扮,其他的生活琐事,包括抱着如双上下床、喂她喝菜汤、替她净身,他完全都不假他人之手。
此外,他还暗中四处寻找药材,希望能够帮助如双恢复神智。有空的时候,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坐在如双身前,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对如双诉说着他们两人的过去,总是希望如双能听见他的呼唤,但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如双还是一如他刚回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司马靖总算彻底的了解了他的离去,对如双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他知道如果不是周云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如双很可能早就死去了。
「爷,您们已经起来了?」
背后传来奶娘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司马靖。
「是啊!」司马靖站起身来,背对着奶娘,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您又难过了,是不是?」奶娘看着司马靖的动作,也是忍不住的心酸。
「我当初会那么做是为了保住她啊!如果知道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就不会离开树洞去引开追兵,就算是让她和我一起死,都好过她受这样的折磨呀!」司马靖沉痛的一拳捶向窗棂。
「爷,您千万别这么想,三年来,我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的夫人,心里就像是被针刺着那么的疼,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啊!我们也有很多次想放弃,让她能平静的离去,不用再受这种苦,可是只要一想到您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如果夫人不在了,您会是多么的伤心难过,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现在您回来了,我们就更加不可以放弃,以您的医术,我相信只要给夫人时间,她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奶娘安慰着司马靖。
「是吗?」司马靖没有自信的喃道,眼睛望着窗外。
「是的,是的!您要有信心啊!三年都过去了,我们没有理由在这节骨眼上放弃的!而且,老天爷知道您和夫人这么相爱,才把您带回了夫人身边,祂不会要您面对这样的夫人一辈子的!」奶娘自信的说着。
「老天爷哪!如果祂把我带回如双身边,是为了让我们重逢,那么就让奇迹发生,让如双醒来吧!」司马靖依然望着窗外,心中暗暗的祈祷着。
******
上天仿佛真的听到司马靖的祈祷,当天司马靖一如往常的出外寻药,但由于路途较远,所以比往常晚了些,直到过了中午才回来。
他回到将军府,就直往如双的房里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正端着汤要进去的小巧,他有些不悦的蹙眉。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让夫人吃饭呢?」
「不是的!爷,您今天回来唤了,奶娘怕夫人饿着了,就想先喂夫人吃,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不论奶娘怎么喂,夫人就是不愿意喝下去,到了唇边就全都流了出来,这才要我再去端一碗。」小巧连忙解释。
「怎么会这样的呢?」司马靖担心的随着小巧进入房间,看见正在替如双清理的奶娘。
奶娘抬头看到司马靖,「爷!您回来了!」
「嗯!听小巧说,夫人今天不肯吃饭。」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巧,拿来吧!」
「不!让我来吧!」司马靖接过小巧手中的碗,开始尝试喂如双。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菜汤一匙匙顺利的进了如双的口,喝了下去。
「夫人喝了耶!怎么会这样呢?对不起,爷,可能是我们太不小心了!」小巧连忙道歉。
「天哪!小巧,我明白了!」奶娘突然想通了,惊喜的叫着。
小巧狐疑的转过头来。「明白什么?」
「夫人之所以不肯喝,是因为喂她的人不是爷啊!」
「什……您是说……」小巧高兴的看着奶娘。
「是啊!夫人不是没有知觉的,她知道爷回来了!」
司马靖拿汤匙的手微微的抖着,感动得红了眼眶,但仍是专心一致的喂着如双,动作小心而虔诚,深怕这一切只是幻影。
而奇迹接二连三的发生,如双一天天的进步,她开始会用眼睛追随司马靖的身影,会在司马靖说话的时候微微的转过头来,虽然不是十分明显的反应,可是却给了所有的人极大的鼓舞,司马靖更是加倍的用心陪伴她,不断的尝试唤醒她沉睡已久的心神。
这天深夜,司马靖在如双睡了之后,一个人来到后院,望着满天的星斗沉思。
「爷!您还没休息?」周云在做例行的巡视时看见了他,便走了过来。
「周云,你觉得如双真的会回到像以前一样的样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您一直都很有耐心的啊!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如双夫人也进步不少,不是吗?」
「可是她似乎就一直停在那里,好像……好像找不到回来的路。可能是我坠崖那一幕给了她太大的刺激,让她潜意识的不愿醒来面对我死亡的事实。但是她应该知道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那她为什么还是固执的不愿意清醒过来呢?」司马靖迷惘的低语着。
「我知道您心里急,我也相信夫人知道您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一时还找不到回来的路,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耐心的等啊!」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人不是铁打的,如双三年来都是靠着那种食物维生,别说你没发现,最近如双看着窗外的时间愈来愈短了,精神也愈来愈差了,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司马靖低叹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周云看着司马靖烦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司马靖说的都是事实,如双的精神是一天差过一天了,大家也都是心里有数,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周云,我最近看了一些比较新的医书,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司马靖回过头看着周云,「反正如双的情况不可能再坏了,我想用刺激的方法来试试看,你觉得呢?」
「刺激?」周云不解的看着司马靖。
「就是带如双回到那天的情况,把我坠崖的那一幕重演一次,如果如双对那时的情形还有记忆,或许会醒来也说不定。」
周云叹了口气,无言的看着司马靖,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方法了,但愿上天再帮他们一次忙,让这对苦难的情人能有重聚的机会。
*****
隔天,一行人来到了那天的山崖边,周云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人偶站在崖边,小巧和奶娘扶着如双坐在树林里,但是可以清楚的看见崖边的情形,一切就像是那天的情形一样。
「如双!」司马靖在如双身前蹲下来轻轻的喊着。
如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司马靖。
司马靖抓住如双的手臂,「如双,我要走了!妳要好好的活下去!听见了没有?」
如双木然的神情突然有了不同,她轻轻的蹙起了眉头。司马靖连忙抓住机会,往崖边奔去。
而站在崖边的周云也立即准备好,在司马靖跑向他的同时把人偶推下山崖。
目睹这一幕的如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开始猛烈的挣扎。
「不!不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靖!别去!你回来呀……」如双大声的哭喊着,声音因为三年的时间没有说话而显得沙哑。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瞧!如双!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我的如双……」从一旁绕回来的司马靖抓住了不断挣扎的她,让她看清楚他的身影。
如双迷蒙的泪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突地安静了下来,「靖……」
「是!是我,你认得我了,是不是?」司马靖狂喜的看着如双。
「你终于回来了……」如双说完,便倒在小巧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夫人!夫人!」小巧着急的喊着。
「没事了,她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应该不碍事的,我们快带她回去吧!」
******
如双缓缓的张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场很长的梦一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如双?醒了吗?」温柔似水的声音从耳际传来。
如双看向说话的人,就像是以往的每一个清晨,司马靖总是会在她的枕边等她醒来,她满足的叹了口气,轻轻的闭上眼睛。
「靖,我作了一个好可怕的梦,真的好可怕。」如双低低的说道。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用再害怕。」司马靖执起如双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
如双抬眼看向司马靖,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惊恐的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的盯着它看,随即无法遏止的颤抖了起来,她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抚摸着自己凹陷的脸颊,和自己枯干的头发。
「别害怕,如双,你昏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这样,你别担心,过一阵子你就会好了,嗯?」司马靖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形貌的改变,急忙抓住她的手,柔声劝慰着。
「不……怎么会这样子?镜子……镜子呢?拿镜子来!我要照镜子!」如双挣扎着坐了起来。
「别这样,如双,你不用照镜子,你还是我最美丽的如双!」司马靖扶着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你骗我!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是你最美丽的如双?!你放开我!我要照镜子!」如双仍然挣扎不休。
司马靖怕她再度伤了自己,只好去拿来镜子。
「如双,你只是生病了,我们不着急,只要慢慢的调养,很快就会恢复的。」他仍不死心的劝着。
「把镜子给我!」如双坚持着,从司马靖手中拿过了镜子,看着里面已经变形的人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如双……」司马靖拿开了她手上的镜子,担心的看着她。
「我只希望我现在就死掉。」如双静静的说道。
司马靖倒抽了一口气,手中的镜子掉在地上,碎成千万片,一如司马靖的心。
「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我不再是你美丽的如双了,我再也配不上美丽这个字眼了!我希望现在就死掉!死掉!死掉……」
「如双!住口!」司马靖大声的打断如双的叫喊,「你太过分了!我们分别了三年,上天怜我,才让我活着回到你的身边,可是你却变成了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娃娃,我每天照顾着你,和你说话,就是相信你会有醒来的一天。在我好不容易把你唤醒的时候,你可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感恩,觉得我们的苦难都过去了,可是你回报了我什么?你竟然一醒来就说你希望你自己死掉!你竟然会认为你的美丽对我而言会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你实在让我太痛心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是这样肤浅的一个人,你……」司马靖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去,跌坐在床边,绝望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靖……我……」如双静了下来,望着司马靖的背影,怯怯的把手放在司马靖的肩上,司马靖缓缓的回过头来,她才发现司马靖竟然哭了,她惊讶的抬手抹去司马靖的泪,「不!你怎么哭了!你不可以哭的,你一直是坚强的啊!我答应你,不说那种话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如双心疼的掉下泪来,不住的低喃着。
司马靖握住了她忙碌的小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拥住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任泪水奔流,无形中,也带走了两人心底的伤痛。
「如双,我爱你!永远!」司马靖诚挚的说道,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膛的振动传入了如双的耳中。
如双幸福的闭上双眼,满足的叹息着,有夫如此,此生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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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弦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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