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诱情 第六章

  她绝不能留下。
  她必须尽快回到千樱,回到王宫里去。
  日落时分,橙红的日轮即将没入海平线,向晚余晖将天空海面染得一片凄艳,动人心魂,云霓伫立听潮亭边,看着这绝美景致,思绪如海潮,滚滚汹涌。
  自那夜窃听羽帆与东方傲对话以来,已过数日,她原以为羽帆会急着启程上路,到千樱去实行他那「美男计」,可日出日落,一天天过去,他镇日不是跟东方傲在城墙边看练兵,就是领着她在这羽樱城内四处游赏,悠悠哉哉,不见一丝焦躁。
  为何还不动身去千樱?
  她着实不解,又不好直接问他,只得迂回试探,问他打算何时离开此地,他才总算露出口风,说是怕她身子过于柔弱,打算将她养胖些才走。
  是为了她他才迟迟不上路的?得知羽帆此番心意,云霓又是惊讶,又是伤感。
  羽帆待她确实尽心,吃穿用度一并比照他办理,也不必担任何劳动,除了伴他出游,她每日竟是无事可做。
  将军府里上上下下,人人都知他格外宠她,就连齐威本人,也对她另眼看待,送给羽帆稀奇珍玩时,往往也附上她那一份。
  没人将她当侍女或女奴,都拿她当羽帆的宠妾看待,而且,还是足以影响他喜怒哀乐的宠妾。
  从何时起,她成了这男人的小妾了?
  对他人的眼光,云霓哭笑不得,尤其在面对雪色时,更加尴尬。
  雪色似乎把她当成了情敌,总拿哀怨愤慨的眼神看她,碍于羽帆威势,又不敢对她冷嘲热讽,只能干瞪着。
  「我可没想与妳争宠啊。」云霓苦笑着自言自语。她明白羽帆疼她,宠她,表面上老对她耍脾气,实际上护她护得紧,不许她受一丝伤害。
  只是他再疼她,再宠她,她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她必须回到千樱,回到属于她的国家,她是公主,对百姓有责任。
  可若她主动开口要求早日启程,他肯定疑心她想在途中私逃会情郎,说不定反而更踌躇,最后索性先将她安置在这府里,自行上路。
  不成!她不但得想法子劝他早日启程,而且还非得让他带着她不可。
  绝不能让他将她丢在这府里,如此一来,她回宫的机会将更加渺茫。有什么法子能说服他呢?云霓咬唇沉吟,海涛声在耳畔回荡,更引得她思绪起伏不定。
  或许,她应当先让他安心,表明自己对表哥再无情意,告诉他,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他……
  「在想什么?」沉嗓拂过她耳际。
  云霓回眸,映入眼底的正是羽帆那刀削般,冷峻又立体的脸。
  他锁望着她,湛眸一贯的讥诮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想藏又藏不住的温柔,这,让她心悸。
  「我在想……」喉咙有些紧,难以发声。「海边的暮色当真迷人,真好看。」
  「妳初次来到城镇,自然是事事稀奇了。」他淡扯唇。
  「啊,你是笑我少见多怪?」她横睨他,矫瞋。
  「呵呵,我可没那么说。」他笑,「只不过这羽樱城海景虽好,比这儿更漂亮的却所在多是。妳瞧。」伸臂往海面远处一指,「看见那小黑点没?那座岛屿叫『贝壳岛』,形状好似贝壳,从那上头看的海景才真正教人难以忘怀呢。」
  「你怎知道?你去过那儿?」
  「当然。」
  「真的?」云霓眼眸一亮,好生兴奋。「快告诉我那岛上风光是怎么样的?上头有人住吗?多大?也有树木花草吗?」
  「那是座无人小岛,不毛之地,树木花草没有,巨岩锐石倒不少。上岸走路得留神,一不小心可就会摔得狗吃屎了。」
  「听起来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云霓失望地蹙眉。
  「虽不好玩,却很好看。夜里在岸边扎营露宿,满天星斗近在眼前,好似伸手可摘,还有潮声陪伴入眠,惬意得很。」
  「听你这么形容,我也想去了。」云霓向往地轻叹,「我还从没坐船出过海呢。」
  「现下天气太冷,来年春暖花开了,我再带妳去吧。」
  来年?云霓身子一震。来年她与他,还能朝夕共处吗?还能与他共游小岛,露宿海滩,指点天上那一带璀璨亮丽的银河吗?
  怕是不能了吧……
  「怎么?妳不愿意?」羽帆敏感地察觉她的犹豫,星眸浅盈的笑意敛去,霎时阴沉。「到现在妳还妄想离开我身边?」
  她非离开不可。「不,不是的。」云霓摇头,强迫自己说谎。「我只是想还得等到明年,有些盼不及而已。」
  「果真如此?」羽帆狐疑,不相信地瞅着她。
  她扬起眸,樱唇一牵,娇颜绽开如花灿笑。「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心吗?」叹息似地低问。
  羽帆气息一颤,方寸在胸口急跃,如万马奔腾。
  「羽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或者你希望我唤你殿下?」
  柔情款款的微笑如春阳,一下子映红了他的脸,他略别过眸,强抑窜上颊的热气。「妳可以直呼我的名,我允准妳。」
  「嗯,谢谢。」她低声道,嗓音柔柔的,却又清脆如风铃,声声摇晃他的心。「羽帆,我有句话想同你说。」
  「妳……有话快说啊!」他粗鲁地催促。「别婆婆妈妈的!」
  「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他瞠视她,脑海一时空白,无法反应,直过了好片刻,才勉强寻回神智。「那妳的……妳的表哥呢?」
  「表哥与我,怕是今生无缘吧。」她淡淡地微笑。
  他瞇起眼,试着解读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惆怅,可不论如何细瞧,总觉一派淡然。「妳真能如此轻易放下他?」
  「不放又如何?」她静静反问,「我已不是从前那个雨儿了,他不可能要一个跟过别的男人的残花败柳。」
  「为何不要?」他心惊地、急躁地怒吼,不喜欢听她如此自贬。「妳还是清白之身,妳跟从前并无不同,妳不是残花败柳!」
  他为何如此激动?云霓怔然睇他。
  瞥见她的表情,羽帆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昂,可满腔莫名懊恼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他恨恨拂袖,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他才停住步履,落定她面前,揪住她肩胛,焦虑地俯视她。
  「妳不是残花败柳!听清楚没?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更不许妳有如此自贬的心思!雨儿就是雨儿,没有什么从前现在的,妳永远都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姑娘!懂吗?」
  她愣愣地瞧他。聪慧善良的好姑娘--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吗?心弦,在这瞬间断了几根,她望着他急切想说服她的模样,喉头发紧,眼眸泛红。
  她并非如他想象是个完完全全的好姑娘,她也有些坏,有匹自私,她骗了他,她对他,编了好多谎。
  「雨儿。」他忽地唤她,看着她的眼,一点一点泛红。「妳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
  她无语,震撼地看着他盛满痛楚的眼。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能给妳名分……可我真的舍不得妳,真的舍不得。」他沙哑地低语。
  珠泪盈于眼睫,他探指,温柔地撷取。「我会对妳很好很好的,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妳答应留在我身边。」
  她微微一笑。
  「妳……应允了吗?」他颤着嗓问。
  她不语,却主动偎贴他胸怀,他心一震,臂弯收拢,紧紧地、占有性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不许她走,不让她逃。
  「妳永远都是我的。」他呢喃,俊唇由她雪润的前额,一路蜿蜒单如春樱初绽的粉唇。
  枝头初绽的樱花,在最娇柔粉嫩的时候,便让他极其呵护地接住,他不许风吹,不让雨打,要把她兜拢入怀,藏在心房。
  他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让她舍不得离开他、抛下他,伴他一生一世。
  她永远,都是他的。
                
  「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这国家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将属于我,你休想跟我争!这辈子都别想!」
  梦中,霸道的声嗓如冰石,冷酷地撞击着他。
  「就连你亲娘,也是我的,她根本不在乎你!」
  「不是,我娘不是,娘是……疼我的。」他无力地回应。
  「她一见你这病痨鬼,烦都烦透了!哪里还想理会你?」
  「我不是病痨鬼。」
  「是啊,你不是,只是身体虚了点,每年冬天都会不小心发病而已。」不怀好意的嘲笑。  「宫里御医一个个来瞧,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珍贵补药,你这身子骨究竟是强健一点没?」
  「我会强壮起来的。我会练武,学骑马射箭,一定会强壮起来的。」
  「呵!没人要的病痨鬼口气倒不小啊!」
  「你、你住口,不许你这么叫我。」
  「来呀,有种来打我啊!病痨鬼,没人要,爹不疼,娘不爱,活着不如死了好。」嬉笑嘲讽。
  「可恶!我打你,打死你--」
  模糊的呓语,惊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眠的云霓,她睁开眼,神思迷惘半晌。
  「她是我的,不许你胡说,不许……」呓语持续传来,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沉郁。
  是羽帆!侧坐起身,她俯望躺在身畔的男子,俊容苍白,浮着颗颗豆大汗珠,眉宇揪拧着,似是身陷极大痛楚。
  是梦魇吗?云霓忧心地攒眉,衣袖轻展,拭去他脸上冷汗。
  不是发恶寒,就是作恶梦,怪不得他从前怎么也不肯跟人同床共寝。高傲好强的他,怎堪他人看尽他的弱点?
  唯有她,能夜夜与他同榻,能亲眼见着他最虚弱无助的时候。
  他待她,果然与众不同呵,只是这样的特别,令她难以承受。她幽幽叹息。
  梦中的他又惊动了下,气息粗重而急促。
  「没事了,羽帆。」她躺下,偎入他怀里,藕臂轻轻拥住他。「没事了,只是作梦而已。只是梦。」温柔的低喃如春风,在他耳畔轻拂。
  「别、丢下我--」他破碎地呢喃。
  她心一紧,「我不会的,你安心吧!」
  他似是听见了,脸上紧绷的肌肉略略松了些,亦不再呓语。
  「没事了。」她柔声安慰他,像母亲哄自己的孩子似地,轻拍他的背。
  只是掌心刚落下,她立即惊觉不对。他最恨人家摸他后背了!她一时情动,竟给忘了。幸亏他还浮沉在梦里,没感觉到她这举动。
  她舒口长气。只是气虽松了,好奇心却高高抬起--究竟他后背藏着什么秘密,如此介意他人贴近?
  是丑陋的胎记,抑或受伤结的疤?真有那么不堪入目吗?云霓实在压不下好奇,屏着呼吸,悄悄挪动身子,伸长玉颈,瞥向他宽厚的肩背。
  薄薄的单衣,因冷汗而湿透,隐隐约约间,能认出他背上红痕交错,一条一条,并非杂乱无章,有一定规律。
  是字吗?他的脊背竟让人给刺上字了?
  云霓惊疑不定,想不透为何他要在身上刺字,又为何不肯让人瞧见,或者她看错了,那其实是伤疤?她不解,愈发好奇,又挪挪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蒙胧间,他察觉到她的扭动,拥住她的臂膀下意识紧了紧,她无法,只得乖乖躺回榻上,却是整夜睁着眼,思潮起伏。
                
  许是云霓的攻心之计终于奏效了,隔日,羽帆便当众宣布要离开将军府,将队伍分成两路,一路由二十名武士护送雪色等几名侍女先行回转宫中,另一路跟着他前往千樱王城。
  云霓自然是跟着羽帆的,他特意命人准备了一辆轻巧舒适的马车,安排她坐着,而他和东方傲,则是与一群侍卫们一同骑马上路。
  冬天赶路,最怕的便是碰上暴风狂雪,幸而这一路上天候虽是寒冷,倒未下什么雪,车马行走甚是顺畅。
  不数日,便来到玉枫山区,过了这山头,便是千樱国境内了。
  人边城前,车队挂上了羽竹国的旗帜,羽帆给了东方傲一块皇室令牌,命他扮成求亲使节,他则假扮普通文官。边城的将官检查了令牌及文书,确信无误,这才以外交礼节,迎一行人入境。
  终于快回家了。
  愈接近王城樱都,云霓思乡之情愈切。尤其在边城时,她迂回探得花信和火影已平安回宫的消息,又听说火影相千樱的护国巫女水月成亲,一面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奇怪,更是心急着想回去一探究竟,在车里按捺不住,常要掀起车帘,对羽帆等人说话,偶尔抑不住满腔喜悦,甚至也跟路过的千楼老百姓挥手打招呼。
  「看来雨姑娘回家乡,很是开心哪。」东方傲见状,意味深刻地感叹。
  他骑着匹白马,和骑着黑色骏马的羽帆并肩前行,两人自清晨出发,几乎不曾交谈,主要是羽帆一路沉默,总板着一张脸。
  「至于你呢,就好像不太开心了。」见羽帆还是闷声不吭,东方傲索性挑明了说,「说真格的,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担心人家会趁机奔逃,找她那个表哥情郎去吧?」
  「……她不会的。」紧闭的闷葫芦总算开了一条缝。
  「真不会吗?」东方傲不怀好意地逗问。
  杀人的眸光砍向东方傲。
  「好好,算我多话。」东方傲单手举起,做投降状。「我这也是关心你嘛。今天一天你老绷着一张脸,我也是怕你肌肉太僵硬,导致气血不顺,所以才想跟你聊聊,替你活络一下。」委屈地辩解。
  「替我活络?」羽帆冷哼。「你没把我气晕就不错了!」
  「我哪有能耐气晕你啊?能左右你脾气的人可不是我。」东方傲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羽帆瞪他。
  「没,没,没什么意思。下官哪敢有什么意思?」
  「现下你是长官,我才是你的属下,别搞错了,大人!」羽帆讥诮道。
  东方傲浑身颤了一下。「算我求你了,老兄,戏都还没正式开锣,别急着粉墨登场,折煞在下了。」
  「事先排演一下,到时才不易出错。」
  「以咱俩的机智,哪需要排练这一套呢?这声称呼你还是等正式来再叫吧,现下我听了全身不对劲。」
  羽帆一勾唇,似是让好友有意的逗耍给牵动了,淡淡一笑。
  总算笑了。东方傲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微笑。
  这些天看好友明明情绪愈发低落,偏又装成漫不在乎,教他看了着实难受。
  红颜哪,果真是祸水!之前谁料得到这个风流个傥的二皇子有一日也会栽在女子手上呢?啧啧,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东方傲暗暗摇头。这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提醒他,一个男人要想活得逍遥自在,还是离女人愈远愈好。
  「话说回来,雨姑娘应该明白我们为何来到千樱吧?」东方傲多日来盘旋心头的疑念终于问出口。
  羽帆闻言,眼神一黯,「出发前夕,我就告诉她了。」
  「那她反应如何?」东方傲试探。
  「她没反应。」羽帆低声道,「她说我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酸味十足?」东方傲皱眉,「好似不太情愿?」
  「她本来就不情愿。她曾对我说过,在千樱,从没有二女共事一夫的。」
  「二女共事一夫?」东方傲愕然。「你是说雨姑娘还妄想跟你这个皇子要求名分?」
  羽帆警告地瞪他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
  「嗄?」东方傲微愕。当然奇怪,怪透了!一个女奴跟主人开口要名分耶!这事问谁,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可他这个好友似乎并不以为怪,还很认真地烦恼这问题。
  被洗脑了。东方傲摇头。这家伙,根本完全堕入红粉陷阱了嘛。
  「你该不会就此动摇了吧?」他忍不住问。
  羽帆一震,敛下眸。
  东方傲看不清他的眼神,更是狐疑。「你后悔了吗?不想向云霓公土求亲了吗?你想娶雨姑娘?」
  「当然……当然不是!」羽帆涩涩扬声,微微抽搐的下颔显现出他内心的挣扎。「这计画已筹谋多年,我不可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和云霓的婚事一定得成。」
  「因为这场联姻可关系到未来大计啊!」东方傲叹道,稍稍放下了心。「你没动摇最好了。到了此刻,才为了一个女子犹豫不决,未免太划不来。」
  「我没动摇。」羽帆扬起眸,硬气地再次宣称,也不知是为说服好友,还是说服自己。
  东方傲静静凝视他沉郁的眼,不语。
  正当两个男子各自陷入深思,一道清脆声嗓忽然乘风飘来,划破僵默氛围--
  「我可以也骑马吗?」
  是云霓。她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提裙兴冲冲朝两人奔来,仰起盈盈灿笑的容颜,撒娇地问着羽帆。
  羽帆一愣。「妳想骑马?」
  「嗯。」她点头,明眸灿美如星。
  「妳会骑吗?」
  「当然会啊!你可不要小瞧我,从前我在……我在家里也常骑马呢。这几日我一直坐在车里,真的好闷,你让我出来透透气嘛。」她娇声求他。
  他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吧,那妳上来。」
  「上来?」她眨眨眼。
  「妳不是想骑马吗?」他伸出大手。「我载妳。」
  「嗄?」她愣了愣,「可是我想自己骑啊!让人载有什么意思?又不好玩。」
  「妳自己骑?」羽帆脸色一变,阴暗的眼神像已在揣想她单独骑马的危险。
  「你不相信我的骑术吗?」她看透他思绪。
  「是不太相信。」他坦承。
  樱唇嘟起,火亮的明眸控诉地瞪他。
  他不自觉地微笑。这副又似生气、又像撒娇的神态牵动了他的心弦。
  「好吧,我答应妳就是了。」他俯下身,宠溺地捏了捏她丰润的颊。
  「真的吗?谢谢!」她兴高采烈地拍手。
  他笑望她,挑了匹脾性温驯的牝马,命骑着牠的武士让出来,那人莫名其妙地被请下马,眼睁睁地看着云霓一跃而上,潇洒地占领他的座骑。
  羽帆吹了个赞扬的口哨,「动作挺漂亮的嘛。」
  「你才知道啊。」云霓娇睨他。「怎样?要不要和我来场比赛?」
  「比赛?」羽帆狐疑。「我和妳?」言下之意是好男怎能与女斗。
  「我在家里,常和我表……咳,常和我家人赛马的,你可不要小瞧我。」
  那位家人,就是她的表哥吧!听出云霓语间奇怪的一顿,羽帆心下一凛,眼神顿时沉闇。她经常和表哥一同赛马?一丝妒意攀上胸臆。「妳都赛赢吗?」
  「嗄?」她愣了愣,不情愿地嘟起嘴。「那倒没有,我常常输。」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他涩涩嘲讽。
  「输又怎样?一次输不等于次次输!我输给他又不表示会输给你。」
  这话说得重了,恰好狠击羽帆的心事。她也许只是无心之言,但他却听得很不痛快。他的骑术,难道会比不上她那个表哥吗?他羽帆绝不会有哪点逊于那家伙!
  「好吧!」他甩甩头。「我们来比赛。」
  「好!」云霓喜悦地呼喝一声,缰绳一抖,率先冲出官道。
  羽帆没浪费时间,紧追而去,不理东方傲在后头大呼小叫。
  两匹马,迎着清寒的冷风并肩齐驱,两颗心,随着马蹄奔腾的节奏激烈摇晃。
  一个想的,是怎么在佳人面前证明自己比另一个男人更好,另一个想的,却是如何落居下风,拉开两人的距离。
  因彼此微妙的心思,两人两骑不但远离了车队,彼此的间距也逐渐拉开。
  望着那渐淡的背影,云霓唇角一牵,涩涩苦笑。
  这男人还真经不起激啊!尤其她还故意拿表哥来激他。
  为了和他心目中的情敌一较长短,他肯定是一鼓作气,奋勇前奔了。
  不知他可曾想过,这可是她逃离他的大好机会?只要经过前方那座林子时,转个方向,从官道上切入林荫小径,他和他的手下怕就不那么容易追到她了。
  只要转入林子里,她就有可能甩开他的追踪。云霓微瞇起眼,脑海思绪翻腾。
  这几天,她已在脑子里做了多回沙盘推演,揣摩自己该如何做才是上策。
  她曾想过进了王城后,再请人帮忙送信,与王宫取得联系,可转念。想,宫里还有个假公主,也不知是谁安排的阴谋,她就这么贸贸然泄漏自己的下落,说不定反而令自己更危险;就连风表哥,她也不敢全然信任,因为这李代桃僵之计,兴许就是他这位摄政王为了除掉她所安排的。
  在那宫里,她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花信和火影。
  可火影和水月成亲后,便让风表哥给派去了临东边城做校尉,现下不在宫里,她唯一能放心联系的对象,只剩花信。
  她隐约记得,花信有个朋友住在这附近,是个技艺了得的樱染工匠,花信还曾带着她和火影来见识染布料的过程。花信身上穿的布料,都是交给这位朋友亲自染的,请他送布料进宫时顺道替她送封信,应是较为妥当的作法……
  正沉思间,林荫小径入口在望,云霓无暇再细想,一咬牙,勒马转了个方向。
  就这么决定了!
  她策马狂奔,一面不时回头,察看是否有人跟来,牝马深入林子,顺着小径蜿蜒前进,片刻,豁然开朗,阔广的田野间,一幢红瓦屋庄严矗立。
  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纱,掩住姣好的容颜,策马来到屋前,对忙碌的家丁道:「请通知你家主人,我是花公子的朋友,有事求见。」
  「花公子?」那人疑惑地打量她。
  「花信!我是花信的朋友。」她迅速解释,「事情紧急,麻烦大叔您快点通传。」
  「好吧。」家丁见她是一个姑娘家,应无恶意,点了点头,便进门通知工人。
  云霓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好片刻,总算盼到那位家丁走回来。
  「我家主人请姑娘进来。」
  「谢谢大叔。」云霓心喜,正要下马,耳朵却隐隐约约听见后方林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似乎还夹杂着粗声叫唤:
  糟了!羽帆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吗?
  「有人在追我,我无法久留。」她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家丁。「这封信请大叔代为转交你家主人,万事拜托!」语毕,她匆匆又跃上马,往来处奔去。
  穿过林荫小径,她心念一动,扯开面纱,从马上一跃而下,假装意外跌落。
  牝马受了惊吓,昂首嘶鸣,引来了一路追来的羽帆,见她跌扑在地,大吃一惊。
  「雨儿!妳怎么了?妳、妳没事吧?」他惊得声嗓发颤,赶忙下马,弯身扶起她。
  她紧闭眼,装作昏迷不醒。
  「雨儿,雨儿!」他焦虑地轻拍她的颊。
  她这才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映入眼庭的是一张惨白到几无血色的俊颜。
  「妳还好吧?」他揪拢着眉,忧心忡忡。
  她心弦一扯。「我……没事,你别担心。」
  「有没有受伤?身上哪里疼吗?」他焦急地要检视她。
  「我很好,真的。」她虚弱地微笑。
  他没信她,当着手下面前对她摸摸弄弄,将她全身上下都检视一遍后,才安下心;众目睽睽之下,云霓尴尬得脸发红,又感动得眼发热。
  「究竟怎么回事?是这畜牲胡乱使性子吗?」怒目狠狠瞪向一旁无辜的牝马,似乎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要宰了牠泄愤。
  「不,不是的。」她赶忙安抚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一时没控制好,才让牠误闯进这林子里,然后我又太紧张,才会不小心跌下来。」
  「真是这样吗?」他不信地攒眉问。
  她眼皮一跳。他怀疑她了吗?
  「妳毋须为这畜牲说好话!牠胆敢把妳摔下来,就该受罚。」他严厉说道。
  原来不是怀疑她啊!
  紧绷的神经一松,心窝却莫名其妙地,悄悄发酸。「真的是我自己不好,你别硬要为我出头,我反而会良心不安的。」她现下,就已经非常不安了。
  「我们走吧。」含泪的娇颜埋入他怀里。「带我回去。」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呵!
  沙哑的央求震动了羽帆的心,他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展臂抱起她。
  她要他……带她回去呢!她终于肯承认,他所在之处才是她真正的归宿吗?
  羽帆想着,俊唇不禁浅勾,他将云霓抱上马,拥着她缓辔徐行,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东方傲异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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