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东方宝贝 第四章

  “……军务大臣千金的失踪掀起轩然大波,国内以及欧洲各国的所有媒体皆指派旗下记者前来参加这场记者会。特勤部与警方在记者会上特别表示,希望民众热心提供任何可能的线索寻回我们的东方宝贝──”
  瞪着液晶电视萤幕上记者会的现场直播,裴蓝清秀的容颜一片空白,毫无表情。
  近日她的脸孔频繁出现于各大媒体,可萤幕或报章杂志上的她总是语笑嫣然,神采奕奕,完全不似现在面对着电视萤幕的她这样木然冷淡、毫无生气。
  无心继续关注记者会的进行实况,裴蓝切换着频道,直到另一个清脆的语音窜入耳里。
  “东方宝贝裴蓝为植村秀拍摄的最新化妆品广告将于今晚八点全欧同步首播,敬请密切期待──”
  裴蓝听着,悚然一惊。
  连她在巴黎刚刚拍好的广告都准备上映了,她──原来竟已在这座宽敞华丽却仍然令她窒息的豪宅待了这么多天。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还要被软禁在这里多久?
  “该死!”她低声诅咒,苍白的容颜终于显现表情。
  生动的表情虽是愤怒,却仍然令在一旁悄悄观察她许久的艾玛有了勇气,轻轻走近她。
  “小姐……裴小姐,吃点东西好吗?妳──已经两天不肯下楼用餐,我拿上来的东西妳也几乎都没吃,这样下去不行的,妳会弄坏身子的。”艾玛劝她,语气与神情尽是担忧。
  “对不起让妳担心了。”听出女佣的真诚关切,裴蓝回过头,淡淡一笑,“可是我真的不想下楼用餐。”
  “那,小姐。”艾玛指着搁在梳妆桌上的餐盘,“我替妳拿了些东西上来,主菜是匈牙利炖肉哦,妳就吃点吧,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谢谢,妳搁着吧。”
  “不行!小姐,那妳肯定又不吃的……”
  “没关系,妳不必管我,其实我胄口一向不大,要真饿了我自然会吃。”说着,裴蓝勉力一笑,从沙发上站起身,可纤细的身子却一阵不稳,微微摇晃。
  她连忙扶住沙发椅背,平稳身躯。
  “怎么了?小姐。”见她这副模样,艾玛忍不住焦虑,连忙赶上前扶住她。
  “没事。”裴蓝急忙安慰她,“只是突然站起来有点晕而已。”
  “一定是小姐两天没进食的关系,瞧妳脸色差的。”艾玛蹙眉道,一面重新将她身子压落沙发,“妳在这边坐着,我把晚餐替妳端来这里。”说着,她快步走向梳妆台,不一会儿便把餐盘端了过来。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裴蓝闻着,不知怎地竟觉一阵恶心。  
  她连忙伸手掩唇,跌跌撞撞冲往与房间相连的浴室,趴落洗脸台前。
  她拚命干呕,可两日未进食的胃却呕不出一点东西,反倒是一阵热辣的刺痛袭上了眼眸。
  *  *  *
  “主人,你……劝劝裴小姐吧,她一直不肯吃东西。”
  “什么?”听闻艾玛担忧的话语,米凯猛然从餐桌上扬起头来,“妳说裴蓝不肯进食?”
  “嗯,已经两天了,我送上楼的食物她一点也没碰。”
  这女人在搞什么?
  米凯闻言,心脏一扯,拳头不觉用力握紧。
  这两天她不肯下楼用餐,他一直当她有意躲他,所以也懒得去招惹她,只吩咐艾玛定时送餐到她房间,可没想到她竟然──
  “她真的一点东西也没吃吗?”
  “嗯。”艾玛点头,“小姐现在体力很差,刚才还差点晕倒呢。”
  该死!她这算什么?绝食抗议吗?
  就算真要表达什么不满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女人,怎么做事总是这样瞻前不顾后的?
  一念及此,米凯蓦地站起身子,一阵风似地离开餐厅,直奔三楼。
  当他霸道凌厉地闯入裴蓝房里时,她正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听闻房门开启的声音,她强自展开酸涩的眼眸。
  “是你!”瞳底映入的男性脸孔令她身子一阵紧绷,娇容跟着凝上一层冰霜,“你来干嘛?你不懂得进人家房里要先敲门吗?”
  米凯不答,火焰烈眸直直瞪了她好一会儿,才转头吩咐匆匆跟进来的艾玛,“去端杯牛奶跟其他食物来。她如果还不吃,我就亲自喂她!”
  “是、是。”艾玛仿佛从来不曾见过主人如此盛气凌人,语音微颤地应声离去。
  “你搞什么?”裴蓝怒斥他,“我吃不吃东西关你什么事!”
  “很好,居然还有力气跟我争辩。”他冷冷地笑,“刚才不是还虚弱得差点晕倒吗?”
  “我……哪有?我好得很。”她倔强地回驳。
  可苍白的脸色跟无神的眼瞳却轻易泄了她的底。
  “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他质问她,语气是有意的平板。
  她不语,瞪他一眼后便扭过头去,懒得与他争辩。事实上,也没力气与他争辩。两日没进食,她现在身体虚软得很,脑子也微微晕眩。
  不一会儿,艾玛端着餐盘进了房,将食物搁在裴蓝面前的桌上后,便静静退出房间。
  米凯待她轻轻带上房门后,才走近裴蓝,端起盛着牛奶的马克杯,“先喝点温牛奶垫垫肚子。”
  她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
  “喝!”他怒喝一声,将杯子硬生生递到她唇畔。
  她偏头躲开,“我说了不要。”
  “我叫妳喝!”他提高声调,索性在她身旁的沙发落了坐,“妳要是不肯自己来,我就亲自喂妳。”
  “你!”她扭头恨恨瞪他,好一会儿,在明白他决不可能让步后才悻悻然接过杯子,狠狠啜饮一口,过猛的速度令她不禁一阵呛咳。
  “喝慢点。”他浓眉一竖,右手却温柔地拍抚起她的背脊。
  “你别碰我!”她手臂一挥甩开了他,接着再度仰头,一口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牛奶,然后往桌上用力一搁,“好啦,我喝完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米凯没说话,只是凝望她,眸中掠过难以理解的辉芒,数秒后、他手指向餐盘里色香味俱全的匈牙利炖肉饭。
  “把它吃了!”
  “我不想吃。”
  “为什么?”
  “吃不下。”她简单一句。
  “怎么可能吃不下?”米凯瞪她,面色阴沉,“妳才喝了一杯牛奶。”
  “这样已经够了。”她挑战地回瞪他,“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做模特儿的经常要节食吗?”
  “妳现在不走秀,也不拍广告,节什么食?”
  “总之我要节食,你管得着吗?”
  “我就要管!”他伸出手,抬起她下颔,“别忘了这是我家,而妳是我的囚犯。”
  “去你的!”她冲着他诅咒一声,“就算是囚犯也有吃不吃饭的自由!”
  “可妳没有。”他冷冷回应,“妳太瘦了,根本不需要见鬼的节食。”
  “我哪里瘦?你才瘦呢!”她驳斥他,眸光跟着不屑地在他身上逡巡一圈,“没人告诉你男人瘦成这样不好看吗?简直跟病痨鬼一样!你才应该多吃点东西。”
  “哦?”他轻轻挑眉,嘴角跟着勾勒笑痕,“妳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谁……为你担心了?”裴蓝瞪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自以为是,“你就算瘦得跟竹竿一样也不干我的事!”
  “是啊,别为我费心了,宝贝。”他故意甜腻地唤她,“我虽然瘦,起码三餐正常。”
  “别……别叫我宝贝!”她气得浑身发颤,“谁是你的宝贝?”
  “妳。”他平静地回答,眼眸平静地锁定她,“我要妳好好吃东西,宝贝,不然我就亲自喂妳了。”
  “你──莫名其妙!”在他若有深意的眸光注视下,裴蓝发现自己战栗了,她咬紧牙,挣扎地从沙发上起身,试图逃离他。
  米凯不让她逃,钢铁般的手臂扯住她,接着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给我吃东西!不吃休想走!”冷冽地宣布后,他拾起桌上的汤匙挖起一匙炖肉便强硬地往她嘴里送。
  “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逃离他的怀抱,微启的嘴唇却给了他趁隙而入的机会,软热的炖肉迅速塞满她口腔。
  “你……咳咳──”大半炖肉被她吞进了喉咙,可却也有小半遭她咳出,掉落她身上。
  汤汁在她唇边及胸前的衣裳流溢。
  “可恶……”她咒骂着,却无法阻止他继续一匙又一匙强硬地将食物往她嘴里送。
  很快的,她的唇、她身上的衣服,甚至她胸前都有汤汁渗透、浸染。
  真是──太过分了!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三岁小孩吗?
  极端的屈辱令裴蓝眼眸迅速充满泪水,她咬紧牙关,极力忍住委屈的哽咽,可即便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仍无法阻止唇间逸出轻微的呜咽。
  “你太……可恶了,为什么……这样对我?”她气愤地道,热烫的泪水自眼眶滑落,很快在空气中凝成沁凉。
  听闻裴蓝细微的哽咽声,米凯才惊觉自己似乎做得太过分,他低下头,猛然发现她苍白的脸颊已划下无数道泪痕,甚至有几滴垂落他手背。
  “蓝,妳怎么……哭了?”他问,惊慌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不理他,只一迳低低哭泣着,柔细轻微的呜咽听得他心脏阵阵抽疼。
  “对不起,我──刚才太粗鲁了。”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着,“妳不要哭了好吗?”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好,我放开妳,不碰妳。”说着,他连忙往旁边移动身子,让出沙发的大半面积给她。
  “离开我的房间──”
  “蓝──”他蹙眉,手臂前伸试图碰触她颤抖不已的肩膀。
  她感觉到了,连忙整个人跳离沙发,“你走开!别管我,别碰我!我……我恨你!”
  激烈的锐喊犹如利刃,狠狠刺入米凯心脏,他看着她忿忿瞪着他的容颜,不禁木然,呆立原地。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真的很抱歉,蓝,但我不是有意的。”他柔声道着歉,一面缓缓走近她。
  “不要靠近我!”她激动地喊。
  “蓝……”
  他还想说些什么,纤细的身影蓦地一窜,拾起了搁在桌上的餐刀,双手交握,明亮的刀刃直直指向他。
  “不要靠近我!”她眼眸发红,握住餐刀的双手不停颤抖,可高亢的嗓音却坚决,“不准你再靠近我一步。”
  “蓝!”他震惊地喊,不敢相信她竟以餐刀威胁他,“放下刀子,妳会伤了自己!”
  “我不!”她尖锐地拒绝,在他一步一步试图靠近她时,同时一步一步往后退,“你别再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蓝……”
  “别过来!”在他仍不死心又往前走近一步时,她蓦地狂喊出声,盲目地挥舞着餐刀。
  冰凉明亮的刀刃在空中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回旋,跟着迅速擦过他手腕。
  鲜红的血珠从狭长的伤口中迸出,一滴一滴,震惊了米凯,更震动了濒临崩溃状态的裴蓝。
  她神智一凛,瞪视着他手腕上遭她划伤的伤痕,蓦地全身发颤。
  “放下刀子,蓝。”无视于手腕细若针刺的疼痛,米凯湛幽的双眸仍紧紧持住裴蓝。
  “不,我不……”
  他凝望她,良久,忽地轻轻叹息,“妳真这么恨我?”
  “对……对。”她咬紧牙关,“你……以后最好离我远一点,我决不会让你碰我。”
  他不回答,只是默然望她,眸光难以言喻的深刻。
  裴蓝迎视着,呼吸更加凌乱,心跳亦狂野难抑,“我是说真的!”她锐声喊,以高昂的语气强调着,“谁都可以碰我,张三李四,谁碰我我都不在乎!就你不行!你懂吗?”愤恨的眸光直直灼烫他,“就你不行碰我,米凯·班德拉斯,我死也不会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偷窥狂接近我!”
  谁都可以碰我,谁碰我我都不在乎,就你不行!
  蕴着强烈憎恶的宣称令他下颔紧凛,面容跟着刷白。
  他瞪视她,拳头一下缩紧一下放松,镜片后的灰蓝眼瞳辉芒难辨,“很好,妳继续绝食好了。我只告诉妳一句,就算妳饿死了我也不会放妳走,妳死了这条心吧!”语毕,他迅速旋身,匆匆离去的背影僵硬而挺直,接着砰然一声,用力甩上房门。
  听闻清脆激烈的关门声响,裴蓝忽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  *  *
  激烈的甩门声从三楼传到二楼,连躲在楼梯间的艾玛跟德瑞都听见了,两人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色。
  “怎么办?德瑞管家,主人跟裴小姐好像吵得很凶耶。”
  德瑞摇摇头,整肃面上神情,“那不关我们的事,艾玛,把分内事做好就行了。”
  “可是……”
  “尽量劝裴小姐吃点东西,主人他──”德瑞微微犹豫,似乎考虑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看法。
  可艾玛却明白了,“他很担心裴小姐对吧?”
  “……嗯,我想是这样。”
  艾玛点点头,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问出盘旋心头已久的疑问,“德瑞管家,你想,主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留下裴小姐呢?”
  “这个我也不明白。”说着,德瑞轻轻叹息,“其实,裴小姐跟主人从前曾经见过。”
  “真的?”艾玛颇为惊讶。
  “那时裴小姐还很小,也许已经忘了。”
  “原来如此。”
  “去吧,去看看小姐怎么样了。”
  艾玛点点头,轻盈的步履迅速登上三楼,转过长廊,往尽头处的房间走去。  
  令她惊讶的是,她以为早已怒气冲冲离开的主人竟然还在房门外,纤瘦的身躯倚在一幅米罗的抽象画下。
  他靠着墙,额前垂落的发绺掩去眸中神色。
  他看起来──似乎很疲倦。
  在听闻她细碎的步伐声后,他迅捷站直身子,挺拔的身躯朝她走来,步履微跛。
  “有什么事吗?”艾玛望着他,微微迷惑,在眸光落向他染血的手腕后,不觉扬高嗓音,“主人,你的手……受伤了。”
  “没事的。”对她的惊呼米凯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自己的伤口一眼,“伤口很浅。”
  “我去找急救箱。”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去。
  他平静的嗓音却定住她,“不必了,艾玛。”
  “可是──”
  “我的伤没什么,我自己会处理的。”他淡定道,“倒是有件事要请妳帮忙。”
  “什么事?”
  “蓝……裴小姐现在情绪很激动,麻烦妳看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傻事?”艾玛一怔。
  “嗯。还有,尽量劝她吃点东西。”
  “……是。”
  “那就麻烦妳了。”他嗓音低涩,“有什么事再叫我。”语毕,他迈开步履,一跛一跛地离去。
  艾玛望着他的背影,呆了。
  *  *  *
  他──不晓得伤得怎么样了?
  虽然经过方才一阵激烈的争吵后,米凯的背影早消失于她视界,可不知怎地,他微跛的背影总是在她脑海盘旋不去。
  他的腿才刚刚拆了石膏,还未完全痊愈,可旧伤没除,又添上了新痕。
  两次,都是因为她……
  一念及此,裴蓝蓦地一凛,强自收回迷蒙的心神。
  她在愧疚什么?错的人明明是他,她何必为自己在无意之间伤了他感到抱歉?
  他活该。活该!
  想着,裴蓝双手触地,咬牙撑起身子,踉跄奔至浴室洗脸台前,以温热的水流泼去自己一脸狼狈。
  接着,她褪下遭汤汁弄脏的羊毛上衣,正打算打开衣柜换一件时,清脆的敲门声惊怔了她。
  “谁?”她屏气问。
  “是我,小姐。”艾玛清亮的嗓音传来。
  “啊,妳等一下。”她喊,匆匆忙忙套上一件粉紫色毛衣,“好了,妳可以进来了。”
  艾玛应声推门而进,眸光才触及室内,便忍不住惊愕地喊,“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怎么房里一团乱?”
  裴蓝闻言,顺着她的视线往桌上、地上那一片杯盘狼藉的凌乱瞧去,嘴角讽刺地一弯,“问问妳的主人啊,都是他硬要喂我吃东西才会搞成这样。”
  “唉,小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艾玛忍不住摇头,一面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这一团混乱,“怎么跟两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
  闹脾气的──孩子?
  听闻艾玛喃喃的责备,裴蓝微微尴尬,脸颊淡淡刷上嫣红,可不及数秒,丽颜迅速冷凝。
  “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跟他闹脾气,艾玛,如果他不是莫名其妙将我绑架到这里,我也不会绝食抗议。”
  “唉,小姐,我明白妳的心情。”艾玛抬头望她,神色淡淡焦急,“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相信主人留妳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她冷哼一声,“他就是想把我囚禁在这里,把我当成他的禁脔!”
  “不,不是的,小姐,我们主人不是妳想像的那种人……”
  “是吗?”裴蓝漠然挑眉,不置可否。
  艾玛凝视她,禁不住长叹一口气,“小姐,你们小时候不是还认识吗?德瑞管家说妳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又怎样?”裴蓝咬牙,“只因为我小时候住过这里,他就有权不顾我的意愿强留我下来,还偷窥我的一举一动?”她凝紧眉,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我告诉妳,艾玛,妳的主人简直有病!”
  正常人谁会拿一个小女孩的承诺当藉口强迫她留下来?米凯的精神状态肯定有问题!
  “不,小姐,妳误会了,主人他决不会偷窥妳的……”
  “艾玛,”裴蓝望向一心为主人辩护的女孩,心底微微不是滋味,“妳就别为那个男人辩解了吧,他虽然雇用了妳,可不表示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
  “不,我是说真的!”热切且尖锐的嗓音打断裴蓝,“主人真的是一个好人。”艾玛固执地宣称,蓝眸跃动着两簇火苗。
  裴蓝只能无奈叹息。
  “我知道妳一定不相信,小姐,可妳听我说个故事后就会明白了。”
  “什么故事?”
  “妳知道吗?小姐,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我不……知道。”裴蓝微微困惑,“妳不是被米凯雇用的吗?”
  “是的,我是被主人雇用的,两年前,我高中刚刚毕业时,他便慷慨地提供我这份工作──其实,就连我这几年能够上学也都是由于主人的帮忙。”艾玛凝望她,眼眸流露一股哀伤,“十年前那场内战,我们失去了家园,整座村庄都被火给烧了,受了伤的妈妈带着我跟弟弟匆匆逃难。是主人……是他救了我们一家人,将我们安顿在山下一栋房子里。”她嗓音一哽,蓝眸微微泛着泪光,“要不是他,我们全家根本熬不过十年前那场内战,是主人收容了我们,让无家可归的我们有了栖身之地,是他救了我们,还慷慨地答应让我来这里工作──”
  裴蓝听着,怔了,虚软的身躯跌坐在床,“妳是说──米凯救了你们一家?”
  “是的。包括我爸爸,战争结束后他失去了一条腿,也是主人拜托家族医生为他动手术,装了义肢。”
  “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艾玛热切地点头,“不只我,还有其他许多人也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来到这里的。妳可以去问问莉莉、文森、汉默先生,还有厨娘阿姨,他们都会告诉妳类似的故事。”清柔的嗓音坚定地强调着,“那个时候为了收留因为内战而颠沛流离的人们,主人特地在山下盖了好多房子,定期让人运送物资进来,还盖了间学校让那些家里有孩子的免费就读──那所学校现在还在,专门提供奖学金给哈斯汀境内各地的穷困学生。”
  这是──真的吗?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真的做了这许多善举?
  如果他真是艾玛口中这样的善人,为什么要软禁她?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种事?
  裴蓝摇摇头,不愿相信,可原先冷凝的冰心却似乎慢慢开始消融了──
  “说真的,小姐,”艾玛的嗓音再度扬起,蕴着淡淡困惑,“自从我认识主人后还从没见过他对谁发过脾气,妳──算是第一个吧。”
  是吗?樱唇自嘲地一扯,看来她真是“独邀宠幸”了。
  “妳的主人说不定很讨厌我吧。”
  “不不,小姐,主人绝不是讨厌妳,他──一定很喜欢妳。”艾玛急急说道,蓝眸闪着灿光,“刚才他不是跟妳大吵了一架吗?可却一直待在门外没走,一直等我来了,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妳后才离开的。”
  裴蓝闻言,微微颦眉,却是默然不语。
  “他真的很关心妳,小姐,放着自己手受伤不管,只一味担心妳……”艾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蓝低声打断。
  “别说了,艾玛。”她摇摇头,嗓音闇哑,“请妳──让我静一静。”
  他救了艾玛以及她的家人。
  不只他们,还有待在这座宅邸工作的其他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在烽火战乱中失去了苦心建立的家园,在一阵令人心酸的颠沛流离后,终于被这座豪宅的主人收容。
  所以,这些人才会对她的被软禁视若无睹吧。
  即使明知她是这个国家军务大臣的女儿,即使明白有一天这件事若被揭露,也许每一个人都难逃法律制裁,他们仍决定义无反顾维护其主。
  因为米凯对他们而言,不只是付钱雇用他们的主人而已。
  他是解救他们的恩人一念及此,裴蓝深深叹息。
  难道真是她误会了吗?他果真不是她所想像的那种低级无聊的变态偷窥狂,他强留下来并非真要她成为自己的禁脔,而是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不,她不相信,如果他真有个好理由的话为什么不肯坦白告诉她呢?为什么放任她这样误会他呢?
  他难道不晓得,这样决不可能增加她对他的好感,反倒只有令她更憎恨他吗?
  他宁愿她恨他吗?
  “该死!”裴蓝不禁低低诅咒了一声。
  她发现自己动摇了,原本决定坚定对抗他的心动摇了,不但动摇了,甚至还微微柔软……
  她扬起手臂,掀起窗帘一角,悄然窥视那个从一个小时前便一直静静坐在庭园角落的男人。
  孤独的背影坐在月光下,颓然,萧索,落寞,牵扯着她一颗柔软的心。
  他的背影──好寂寞啊。
  怔怔望着半隐在庭园花丛间那抹苍灰的身影,裴蓝愈来愈觉得透不过气。
  “米凯──”她低低唤着,咀嚼着这个名字,清丽的容颜在月光掩映下流转着某种异样情绪。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她想着,神思怔忡不定。
  直到月色淡去,星光朦胧,凭窗而立的身躯依旧在清凉的夜风中凝立不动,若有所思的眸光亦依然在那谜样的男人身上流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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