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君庭I 第四十四章 托付

  两日后,范静渊去凡邹关赴任。五月,舞萼带一对子女也来到前线与他团聚。此时凡邹关已有三次兵情告急,最近一次最是凶险,凉王亲自带领十万精兵铺天盖地压来,差点攻破凡邹关。千钧一发之时,范静渊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纵身深入敌阵,仗手中三尺青锋,竟无一个凉人能近其身。正在凉人大骇之时,唐十六带众多兵马从关内杀出,里外合应,居然大乱凉人阵脚。混乱之中,范静渊杀到凉王坐骑前,一剑刺穿凉王左胸。赤和奋死从范静渊手下把凉王抢回,带兵急退。唐十六乘胜追击。凉人溃不成军,镇北军一路在后紧追,乘胜收回西北两州。捷报传至京里,举国欢腾,人人大喜。
  舞萼抵达镇北军,正赶上军内摆庆功酒宴。唐十六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了,大着舌头对福麟和福瑛讲述当日范静渊只身冲敌的勇举。一对孩子早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是福瑛,唧唧咕咕的问题不断,唐十六不厌其烦,说到痛快处便也递了一个小盏给福麟:“既然这么高兴,一定要喝酒。你也喝。”
  福麟接过酒杯,却不敢喝,只是看着父母。舞萼当然阻止,范静渊却一把拦住,笑道:“让他喝。”福麟便举高酒杯朗声道:“我敬爹爹一杯,”又对唐十六示意:“也敬十六爷。“唐十六道:“好,我们爷俩一起喝。我希望你长大后能和小爷一样,做个统领万军叱咤沙场的英雄。”一饮而尽。
  福麟正要喝,却听父亲道:“福麟,我倒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我希望,你以后比我更强。”唐十六哈哈大笑道:“小爷这期望太高了。你现在已是一军之首,他怎么能比你更强?难道做皇帝?”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范静渊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唐十六这时也知道失言,吓得面如土色,忙道:“喝多了喝多了!刚才都是酒话,不当真!”范静渊这时却已镇定下来,语气平静道:“福麟,你敬十六爷的酒还没喝呢。”
  福麟便学着唐十六的样子也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西北的高粱酒浓辣,刺得他连咳不已。范静渊不由笑起来。唐十六也笑道::“第一次喝都是这样,等你喝多了,就习惯了。等你习惯,就喜欢了。“男人们不以为然,舞萼却很心疼,忙着给儿子布菜喝茶,便疏忽了女儿。福瑛跑到范静渊身边,爬到他膝上坐下,从桌上拿了他的酒,学着哥哥的样子端着奶声奶气道:“我也敬爹爹一杯。”说完就往嘴里倒。范静渊一把把酒杯夺下,笑道:“不是哥哥做的每件事你都能做的。你没看到他那副模样么?酒不好喝。”
  福瑛自然不依不饶,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范静渊宠她极甚,便拿筷头蘸了一点酒,送到她嘴边:“罢了,也给你尝尝酒的味道吧。”福瑛伸舌头舔了一舔,抬脸笑道:“香。我还要。”舞萼忙道:“别由着她。”范静渊却笑道:“喝一点也无妨。”福瑛便拿了酒杯,抿了一口,满意的咂咂嘴,又喝了一口,又满意的咂咂嘴。范静渊看她还要再喝,连忙把酒杯夺过去,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娘就不高兴了。”
  高粱酒酒力凶猛,没过一会儿,两孩子便都酒劲上头。福麟眯着眼,只知道颠来倒去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福瑛红着脸靠在范静渊怀里,早就睡着了。这时酒席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范静渊和舞萼把孩子安顿睡下,回到自己帐里。一进帐舞萼便迫不及待责怪道:“他们还是孩子呢,你怎么能让他们喝酒?”
  范静渊也有些酒意了,拥着她躺下,懒懒笑道:“我自然有分寸,喝一点也无妨。不过,我没想到福瑛竟然喜欢酒。看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舞萼红着脸嗔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喝酒?”
  范静渊一边低头吻着她的肩颈,一边低低笑道:“不记得了?那日如果不是你喝醉了,我们怎么会有第一次?”他滚烫的唇越吻越下。舞萼思绪已经有些模糊,喘道:“什么第一次?我都忘记了。”范静渊把她压在身下,笑道:“忘了不要紧,我让你再想起来。”
  两人缠绵很久,方才慢慢放开。舞萼正要睡去,忽听范静渊道:“十六叔今日说的话……”她忽然清醒过来,听他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她便一惊:“难怪你对福麟一直……”他打断她:“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尽我所能培养他,其余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日后范静渊便对福麟更加严格,每日把他带在身边,教他骑马,带他巡边,让他和兵士一起操练,甚至连军事会议也让他坐在一旁。福麟天资聪颖,学的极快。
  不久从凉国传来消息,范静渊刺在凉王身上那一剑竟是致命之伤,凉王勉强支撑着回到王庭便一命呜呼。继承王位的是凉王的长子帕拓。帕拓性格暴虐贪婪,酷爱酒色,很多凉国贵族们对他不满。于是一夜忽发兵变,帕拓在王帐里被杀,大将军赤和被众人拥为凉王。
  这个消息不仅在凉国,在边境另一边也引起巨大震动。范静渊便故意问福麟道:“若你是我,你现在该做什么?”福麟朗声道:“孩儿以为,帕拓之死是好事。凉人权力交替政局动荡,镇北军应趁这个好机会,收复失地。”众人都不迭点头称是。范静渊却不以为然道:“谁告诉你凉国内此时政局动荡?赤和觊觎王位已久,绸缪多年,又是众望所归。事实是,他现在已顺抚民心,国内局势一片平静。”他看了福麟一眼,训道:“凡事不能考虑得太绝对。局势往往会出乎意料。”福麟低头道:“爹爹说的极是。孩儿记住了,”
  范静渊叹道:“而且帕拓之死并不如你所说是件好事。若他当王,也是个昏君,我们倒还有胜算。可是赤和这人……”他叹了口气:“以后的仗只怕更难打了。”
  话虽这么说,仗还是要打。镇北军艰难向北方推进,到了年底,终于又收回四州,夸州青州也在其内。收回青州后,范静渊带着舞萼和孩子们进城探访旧日曾住过的房址。时隔多年,那座幽静的府院已经不复旧貌,只剩破旧的门阑,斑驳的红砖青瓦。
  舞萼想起往日,心里不胜唏嘘,靠着范静渊的肩头,幽幽道:“过两日是阿黛的忌日。我想去她坟上看看。”范静渊握着她的手,点头道:“我们一起去。”
  雷远把阿黛葬在乌龙山上他们一起看过日落的山坡上。上山祭坟那日天色格外昏暗,衬着枯树、孤坟,更显得凄凉。福瑛心里害怕,很不情愿多呆,被逼着在坟前磕了头后就一直吵着要下山去。范静渊便对福麟道:“你带她去附近转转。我和你娘还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福麟便牵着福瑛走开了。福瑛不解得问福麟:“娘为什么会对着那堆土哭?”福麟道:“那不是一堆土。那里面有个人,死了很久了。”福瑛便问:“死是什么?”饶是福麟聪颖,也答不上这个问题,便道:“死了就是……就是再也不动,也不说话。”福瑛又问:“那和睡觉有什么区别?我睡着的时候,也不动,也不说话。”
  福麟解释了半天也说不清楚,福瑛心不在焉听了一半,忽然看到草丛里闪出一只毛茸茸的灰兔,喜的叫起来:“哈,兔子!”催着福麟去给她抓来。福麟无可奈何,令道:“我去给你抓。你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福麟的身影几个起伏,很快消失在一人高的长草里。福瑛百无聊赖在旷野里等了一会儿,见哥哥还没有回来,便循着他方才消失的方向找了过去。长草繁密,哪里都没有福麟的身影。福瑛闷头找了一会儿,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长草包围,不管朝哪个方向走下去,都是无尽的草丛。四处一片安静,只有远近起伏不断的虫鸣。草丛深处不时传来神秘的轻响,好像随时有野兽要扑出来。福瑛这才觉得害怕,哇哇放声哭了起来。正哭得伤心,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心里大喜,不顾一切朝着马蹄声的方向奔了过去,嘴里大叫:“爹爹,爹爹!”
  拨开一丛密草,福瑛眼前忽然一亮,出现了一条山路。几骑正风驰电掣般在山路上疾驰,看到一个小女孩忽然钻了出来站在路中,猝不及防之间,根本来不及停下。福瑛此时也吓傻了,眼看正朝自己冲过来的马匹就要把自己踩倒在地,一匹黑马忽从后面冲上来冲到她身边。骑手从马上弯腰探身下来。福瑛只觉身子一轻,便已被那人捞在手里抱了起来。她仿佛腾云驾雾般,顿时吓得不敢睁眼,等到感觉什么都静止下来了,这才偷偷睁开一只眼小心张望。
  救她的那人长了一脸浓密胡须,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看福瑛仍一脸惊恐,便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好了,没事了。”她这才放心的睁开双眼。那人看她长的粉雕玉琢,煞是眼生,奇道:“你不是本地人。你父母呢?怎么能让你一人在这荒山上跑来跑去?”
  福瑛野惯了,从不知道提防陌生人,便老老实实道:“我爹我娘在山上对着一堆土哭。”
  “山上?”那人一怔,脸色忽然大变,把她举到面前仔仔细细打量——这小女孩,秀美的凤眼,尖巧的下颌,和她长的一模一样!——他顿时觉得胸口就像被一把大锤击中,差点不能呼吸。
  福瑛察觉到他神情异样,目光骇人,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她就有些害怕,扭道:“放开我。”他却牢牢抓住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他正犹豫,一人忽从草丛里跳出,沉声道:“放了我妹妹!”他循声看去,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面貌俊秀无比,容颜气质分明是那人的翻版,尤其是眼神带怒的时候,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人的模样。他不由笑起来:“我就是不放你妹妹,你又能如何。”
  福麟不答,慢慢走到马前,身形忽然一动,竟然无比迅即翻上马来。骑手还未来得及叫声好,眼前骤然寒光一闪,却是福麟翻腕抖出手中匕首,二话不说朝他胸前刺去。他一把捏住福麟手腕,那把匕首就停在眼前。只见刃锋青寒,带有小小锯齿,正是当年阿黛给福麟的周岁礼物。
  ——旧物仍在,可是伊人却早不在人世——他心里剧痛,手掌忽然用力。福麟只觉手腕刺痛,不由低哼一声,放开匕首。骑手迅即把匕首抄入手中放进怀里,把福麟福瑛双双环在胸前,策马朝山上奔去。其余几骑连忙跟上。
  “你要干什么?”福麟在这人的铁臂间动弹不得,不由大怒:“你最好赶快放了我们。我爹武功盖世,你要敢动我和妹妹,他不会放过你。”
  骑手哼笑道:“范静渊这辈子都没有放过我,我还怕他什么?”福麟听他叫父亲的名字,大是震惊,还未来得及说话,骑手已经冲到山顶,远远便看到一座孤坟,和坟前拥立的两人。他身子一震,不由慢下马来。
  福瑛早就忍不住大叫:“爹,爹,快来救我们。”范静渊舞萼闻声惊抬起头来,这才看到慢慢走近的骑手,脸色不由大变:“雷远!”
  雷远策马走到两人面前,抱着两个孩子跳下马来。福麟福瑛竞相奔向父母,躲在范静渊身后。三个大人面面相觑,心情都是极其复杂。沉默良久,范静渊开口道:“又见面了。”
  雷远朝他点头示意,又看向舞萼——岁月在她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让她更加娇艳动人——他和她百感交集的眼神对视,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原来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把她忘记——他下意识把视线移开,道:“你们回西北来干什么?难道江南的日子不好过?”
  范静渊不由苦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雷远哼道:“又是保卫西北那些屁话!”范静渊便不好再说下去,只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雷远把视线移到阿黛的坟上,表情淡然道:“不好不坏。”范静渊忙歉然道:“当年阿黛……”雷远忽然厉声打断他:“过去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提!”
  范静渊无言以对,便将孩子们叫上前来,道:“这是你雷叔叔。”又对雷远道:“这就是我的两个孩子,福麟,福瑛。”舞萼在一边道:“快给雷叔叔行礼。”
  一向大方的福瑛忽然局促起来,扭扭捏捏叫了一声雷叔叔,便羞笑着躲回舞萼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眼珠滴溜溜的看着雷远。福麟却不行礼,梗着脖子一个劲嚷着:“把匕首还给我。”舞萼斥道:“没礼貌!你父亲从前是白教你的么?”
  雷远却不计较,只是一笑,从怀里掏出匕首来丢给福麟。福麟恨恨看了他一眼,把匕首小心收好,不管舞萼如何催促,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低头不语,气氛顿时有些僵持。舞萼低声道:“福麟,雷叔叔是我和你父亲多年的朋友。这把匕首当年可是他亲手送给你的。你周岁的时候他还抱过你。你听话,去给他行个礼。”
  福麟不知道眼前这人居然和自己有这么多渊源,更是震惊,这才收敛起脾气来,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雷远态度也有些和缓,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抚了一抚,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我昨天还把他抱在手里。”@提到当年自然又会想到阿黛。舞萼不胜唏嘘,忍不住哭起来:“假如她还在……”雷远神情黯然,沉默半晌,道:“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你来看她,她会很高兴。”
  三人便在阿黛坟前重又烧纸洒酒。一切完毕,福瑛又嚷着要去别处。范静渊便对舞萼道:“你带她去旁边走走。我和雷远有些话聊。”看福麟也跟着要走开,阻道:“福麟,你留下。”
  等舞萼走远了,范静渊道:“我知道你这些年韬光养晦,手上有支精兵。我想……”
  “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雷远冷冷道:“不可能!下葬阿黛那日我曾发誓,我雷远有生之年,和朝廷和官府有不可戴天之仇,绝不再和官府和朝廷合作!”
  范静渊并不惊讶:“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有曾为百姓们想过?我们早日联手,便能早日将凉国人赶出中原。百姓们也便能早日不再受战火之苦。”雷远冷笑道:“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又是如何?”他指着不远处青草萋萋的坟头愤愤道:“你若能让她活过来,我便和你联手!”
  范静渊长叹口气:“国难当头,何必让个人恩怨……”雷远打断他:“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个隐居深山的土匪,没有你情操高尚!”
  范静渊沉默片刻,对福麟道:“你在一边听了这么久,现在应该都明白了。说说,若是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福麟早已习惯父亲这样的角色训练的问题。他看看雷远,小声道:“孩儿怕雷叔叔生气,不敢说。”
  “讲!”范静渊令道。福麟便道:“要让雷叔叔出兵,其实不难。只要派人装作凉国人袭击他的山寨,做的万无一失,我们再在一边煽风点火,他就一定会找凉国出兵复仇!”
  雷远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范静渊笑着接口道:“比我心狠,所以,将来也一定强过我!”口气甚是得意。
  雷远这才明白:“难怪你回西北,难怪你时刻把他带在身边,难怪他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了得!乱世出英雄。你原来是这么个意图!”
  范静渊抚着福麟的肩头只笑不语。
  雷远叹道:“可是你真的不该回来。你知道当年把舞萼来西北的消息告诉凉国人的内线是谁?是白安。他现在是镇北军的主帅。你还得听他号令。他要是再想害你或者舞萼,真是易如反掌。我劝你,小心提防这人。最好把舞萼和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去。”
  “偌大个西北,哪里是安全之地?”范静渊见雷远欲言又止,便打趣道:“莫非你又要建议你的地盘?”
  雷远不由有些微微红脸:“为何不可?”范静渊审视着他,忽然道:“福麟你先走开。”等福麟走开了,范静渊才对雷远道:“我以为当年我们遥遥一别,从此会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却又能在这里遇到。我有时想,也许是天意,我们三人注定会纠缠一生。”
  雷远不解:“你什么意思?”
  范静渊淡淡道:“本来我们是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敌人,可是因为舞萼,我们却成了朋友。你知道我和你的关联在哪里么?我们俩对舞萼的心都是一样的。你爱护她,担心她安危。这份心情,我并不比你少半点!”
  雷远不由冷笑:“你心里的确有她,可还有更多别的东西。我若是你,我不会带她回来。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西北就这么重要。我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某日你出了事,舞萼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范静渊面容耸动,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这么些年都没有娶亲。从刚才你看舞萼的眼神,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有她。说实话,我不生气,相反,我有些高兴。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用和我一样的心情来关护她,来照顾她。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很放心。”
  范静渊淡淡笑起来:“也许注定纠缠一生的,不是我们三个,而是她和你!”他虽在笑,眼神却极是悲哀。雷远心里震动不已,跳起来嚷道:“你……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范静渊语气极其平静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把舞萼和两个孩子托付给你。”雷远喝道:“我不听你的胡言乱语!”
  范静渊低道:“我想说的都说了。不管你答不答应,你已经知道我的想法。”对远远站在一边的福麟道:“你去把娘找回来,我们要回去了。”福麟便跑开了。范静渊负手看着他轻健的背影,对雷远道:“我对福麟期望很高。假如将来他跟着你,你好好栽培他,别糟蹋了他的才能。”
  雷远怒道:“你又说这些!”范静渊看到舞萼牵着福麟福瑛盈盈走了过来,便对雷远低低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不等雷远说话,笑吟吟朝着舞萼迎了过去。
  范家一家人辞别雷远下了山。晚上歇息的时候,范静渊格外热切,和舞萼亲热了几次都还是意犹未尽。最后终于精疲力尽了,他才放开舞萼。舞萼蜷在他怀里睡意朦胧的问:“你今日是怎么了?”他道:“没什么。忽然感觉我像回到了刚开始似的,每次都像第一次。”
  舞萼困意难挡,正要睡去,忽然听他道:“若是第一次并没有发生,或者以后的事情也都没有发生,你会不会仍然选我?”
  舞萼噗哧笑了一下,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道:“你和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何必还问这样的问题?”范静渊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翻身压住她,肃然道:“回答我。”
  舞萼看他绷紧了脸,便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会不同。但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在一起,有了一双儿女,还提过去做什么?”范静渊怔怔看了她良久,忽然俯下身去吻她的唇。舞萼和他多年夫妻,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便道:“跟我说,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范静渊停下来,幽幽道:“今日我站在阿黛坟前,忽然心想,假如……假如我忽然出了什么事,留你一人无依无靠,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这样的结局,还不如让你当时跟了雷远。”说到这里,他似乎下定决心,飞快道:“假如真有那么一日,你去找雷远吧。他这些年都还是单身一人。你去找他,他一定会照顾你。有他照顾,我也放心。”
  舞萼瞪大眼睛看着他,表情极是震动。她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怕我孤苦伶仃一人无人照顾,你就别出事!你要是出了事,我就跟你去!”范静渊身子一震:“胡说!孩子怎么办?”舞萼满脸倔强道:“我早想过了。我要么把他们托付给十六叔,要么我先把他们抚养成人。福麟这孩子以后会有出息,不需要我操心。我只担心福瑛。等福瑛长大嫁了人,我就跟着你去。你……你……”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你答应我,要在奈何桥上等我。”说完便抚在他怀里呜咽不已。
  她的泪水滚烫灼热,炙的范静渊心头都暗暗生疼。他在她耳边柔声劝慰:“别哭了,是我不好,说错话了。”舞萼抬着泪眼道:“那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丢下我,以后也不能说把我托付给别人这种话。”
  范静渊拭着她的泪水,沉吟不语。她就有些急了:“你说话。“范静渊这才点点头,随即笑道:“别再哭了。再哭,明早一起来,肿着两个眼睛,就见不了人了。”舞萼恨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大半夜的说这些话让我伤心。”范静渊便覆了上来,咬着她的耳垂笑道:“是我不对,我补偿你。”
  两人抱在一起,情欲重又高涨,渐渐激烈。终于到了最兴奋忘我的时候,舞萼咬住他的肩头呻吟道:“别丢下我。”他紧紧抱着她,喘道:“我不会。”她流着眼泪:“生死都在一起。”他低头狠狠吻着她,喃喃道:“生死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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