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敬礼!”
零零落落地随便鞠完躬后,教室响起一片就座的吵杂声。第四堂课的数学课就此拉开序幕。
透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开始分发手上的测验卷。
“九点五分收卷。”
一个礼拜固定在课堂上出现两次的台词。笃史一边看着忙不迭地开始作答的同学,一边凝望默默站在讲台上的透。
“……”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吧?透将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神一如往常般深不可测。真树常说他们微扬的眼眸很相象,不知倒映在那双瞳眸里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一眨也不眨地和他对望的笃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向他婉约一笑。
“——……”
笃史的笑容似乎让透有点诧异。他先是瞪大了眼睛,跟着眯得细细的。
笃史再次对他笑了一笑,无言地将视线落到试卷上。他知道自己第二个笑容里融入了一丝丝的羞涩。
静谧的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写完所有的答案后,笃史缓缓抬起视线,他看了看隔壁的吉原,有看了看斜前方的清水,然后是最前面的真树。最后,他的视线移到站在讲台上望着手表的透。
这个礼拜他夜夜失眠。每天晚上他用棉被把头蒙住,苦苦思索着。吉原的话数度在他脑中盘旋,脑海里一会儿浮现仓坂的脸孔,一会儿又跳出清水口中听到关于真树的种种,有时又会想到在清晨的电车上真树对香奈展露的微笑。
笃史撩起垂落在额际的刘海,将视线停留在透的身上。身着西装的帅劲让他心痛得像火在烧。尽管他很不甘心,但心越痛,越证明他对这份来得不易的感情有多么认真。
他一直不把别人的爱情放在心上。这不是逞强好胜,而是真的不感兴趣。过去他总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嘲笑那些想交女朋友却又无能为力的同侪,然后一个接一个收下送上门来的好运。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要的不是轻佻、肤浅的恋情,他只要一个能让他在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明白自己心境变化的情况下,懵懵懂懂地坠入情网的对象。
将实现系在透的身上,笃史逐一追溯过去那些偶过亲密关系的女朋友和他结缘的契机。
国中同学,主动向他告白、打工时认识的同事,还有一些是朋友的介绍、团体交际、联谊和搭讪。不论走到那里,都有可能邂逅新的对象。
爱情的契机和恋爱的对象换了一次又一次,为什么过程和内心的感动总是大同小异呢?
人世间的恋情包罗万象,如何开始、如何维系感情,也全看个人而定。所以——他只要遵循专属于他们的方法和感觉,努力让这段萌芽的恋情开花结果就行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笃史终于明白了。
“……到此为止。”
透宣布考试结束。笃史站起来收完考卷后走想讲台,背面朝上地跟其他考卷叠在一起。
“今天的题目很简单吧?”
咦——?才没有咧!教室内报以异口同声的哀号。透听了笑得好开怀,笃史悄悄地仰望他脸上的笑容。
透的身材比他略高,平常看他都得仰头。现在他站在讲台上,脖子上仰的脚步就更大了,笃史望着他的下颚一带,一时忘了回到自己的座位。
“……怎么了吗?”
透若无其事地询问一动不动的笃史。笃史猛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看向他的眼睛。
“菅野?”
呼唤自己的低沉嗓音。那疑惑的眼神和看着一个举止有异的学生没有任何分别。
和自己不一样,他从不把感情形之于外,这点总让笃史深深感慨年龄在他们之间造成的差距。可是,他现在却发觉自己的心已经有余力去理解,透刻意隐瞒住的成年人的苦衷和坚持。
“……我没事。”
“……那就好。”
透点点头拿起了教科书。笃史瞥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透热爱教职,对预习工作和数学计划自然不会轻忽懈怠。
——在他的眼里,我们这群学生八成只是些可爱的小鬼吧……。
笃史在内心嘀咕着走回最后一列的座位坐下,和大家一样从书包取出教科书和笔记的他,再度对脑海中的自己嘟囔着:
——但是,我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比较特别的?
放学后,真树晃过来找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笃史。
“阿笃,我们一块走吧!”
“你不参加同好会了吗?”
真树闻言双颊微红地说:
“……今天跟香奈有约,所以不去了。”
望着扭扭捏捏的真树,笃史真是快被打败了。他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校门,搭上电车。
“要先回家一趟吗?”
“没办法呀!我才不要穿着制服上街游荡,要是再被人逮到那多丢脸啊!”
他一定是害怕如果被老师撞见,会让女朋友看到他挨骂的窝囊相吧!
笃史对受过一次教训就再也不敢搞怪的真树温柔一笑。
“说的也是……我也先回家一趟好了。”
“你待会儿也要出去吗?”
“是啊……”
笃史言语不详地回答。真树哦了一声继续说:
“是不是跟你上次说的女朋友约会啊?”
“差不多啦!”
“你们和好如初啦?太好了!”
见真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笃史苦笑了一下。望着真树的头发,他模糊的想起半年前的事。
我最重要的儿时玩伴,也是我一直喜欢的人。最初是朋友,接着当成了情人,现在则有回归成朋友。
真树在笃史的心目中虽然和透的意义不同,却同样占偶特殊的地位。
(……)
他想起曾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过真树。从现在的心情来判断,自己应该是真心喜欢过他吧!笃史茫然地想着。虽然由于自己的不中用而美梦成空,但现在对他的爱,反而更胜于只是纯粹觉得他好的那个时候。
“对了——,下次我们合办一场约会好不好?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呢!”
真树兴致勃勃地提议。笃史只能苦笑。
合办约会绝对是不可能的。
回家洗澡换完衣服后,笃史便启程前往透的公寓。
时间还不到七点。虽然觉得早了一点,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他在家里也不能晃太久。每次笃史洗过澡又出门,就代表他那天要去约会。要是太晚出门的话,说不定会让雏子起了无谓的疑心。
透住的并不是什么高级公寓,因此没有装设警卫系统防止住户以外的人出入。笃史旁若无人地通过空荡荡的管理室,搭上了电梯。
在四楼出了电梯后,他走到透的家门口。
(藤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一边呆呆的想着,一边望着上上下下的电梯。偶尔会有几个职业妇女和下了班的年轻上班族狐疑地朝他打量,笃史只好装出笑容可掬的模样。
一反笃史原先的预测,透出乎意料地早早回了家。他看看手表,现在连七点半都还不到。
他在这里等的时间顶多不超过二十分钟。车了电梯的透看见笃史站在自家门口,只是稍微眯了一下眼睛。
“……你回来啦……”
听见笃史的招呼,透无言地点点头从西装的口袋取出钥匙。笃史让出门口后,他将钥匙插进锁孔。
喀嚓一声,门打开了。两人面对面凝望了一会儿。
“……你一点也不惊讶?”
“……进来再说吧!”
简短地交换了鸡同鸭讲的对话后,透让笃史先行进门。将超市的塑胶袋放在玄关的透打开了电灯开关。
笃史并没有脱掉脚下的球鞋,只是盯着透的眼睛。他仔细读取潜伏在他眸底的颜色,不再像从前一样逃避。
——眼前的表情曾被真树说过和他很相似。笃史一边相象着自己倒映在他眼里的脸孔,一边缓缓地舔了舔双唇。
他们的确很像。不只是长相,好胜的脾气和顽固的性格……以及面临重要时刻竟变得出乎意外地懦弱这一点,全都如出一辙。
他们两人是这么相象,要是一方不主动踏出一步,这个均衡一定永远不会崩溃吧!
(既然无法指望他当个大人……)
既然无法指望年长的他当个大人,那就只好由他来当了。只要他主动伸手去引导他,不再像个小孩一样逞强就行了。
笃史轻轻吐乐意口气,沙哑着嗓音对他说:
“你不问我来找你的原因吗?”
“……”
“我已经改变宗旨了。”
三级跳的接话方式让透露出“?”的表情。笃史直视他的眼睛轻轻地说:
“……正式交往不是从发生关系之后开始的。我已经决定,只有……只有在两情相悦之后,才算开始交往。”
一口气说完后,笃史微微低下了头。他不是害怕看他的眼睛,只是有点害羞。
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无数次,过去的告白只是纯粹用来确认彼此心意的仪式,但现在却不一样。这跟玩游戏时的较量不同,而是——决定生死的赌注。
笃史做了一个深呼吸将头抬了起来,发现透的表情似乎有了改变。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正当他想回忆透在前一刻的表情时……。
“我喜欢你。”
透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明白地说。
“……”
“我喜欢你。”
他重复着同样的台词,对笃史笑了一笑。那是个让人心跳家速的笑容。和最初那一夜,透凑过来接吻时映在他眼眸里的笑容一模一样。
既然可以说得如此容易,为什么不早点跟我开口?笃史好想这么责备他,但一看到透的表情,长期蛰伏在他胸口的埋怨便烟消云散了。
打从开始在乎透的那一天起,他的脸便几乎天天出现在他的眼帘。然而,看到这个只给他一个人的微笑,他的一颗心还是会扑通直跳。
远胜从前的温柔视线,前所未见的坦率笑容,以及——“我喜欢你”这句只属于他的告白,这一切缓缓地渗入他的胸口,化成烧灼的热情。
“……”
笃史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印上透的唇瓣。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
双唇轻触的那一瞬间,透紧紧抱住了他。他的臂弯强而有力,全然不同于在电车上悄悄拥着他的时候。
透一边折断笃史的腰似的拥抱着他,一边将嘴唇凑近他的头发。感觉他用脸颊磨蹭自己,笃史闭上了双眼。一股熟悉的古龙水香味飘送过来,弥补了漆黑的视野。
“菅野。”
低沉的嗓音呼唤着他的名字,让笃史的背脊窜过一阵颤栗。对自己稚嫩的反应,他感到有些羞窘。名字不过是称呼用的代号,但经过他饶富磁性的呼唤,却仿佛变得好特别。这样的嗓音在课堂上被点名的时候不也常常听到吗——不过是略带沙哑的声音罢了。
透含笑凝望把透垂低低的笃史,接着伸出大掌捧住他的双颊。笃史闭着眼睛感受掌心温热的触感。
(叫我藤崎老师。)
他想起过去他曾如此命令自己,轻捏着自己脸庞的情景。只是这样,全身便从头滚烫到脚。
“我……”
将额头埋在同性宽厚的胸膛中,笃史嗫嚅着说:
“我也——喜欢你。”
才刚忸怩地吐出这句话,透便紧紧抱住笃史,在他发间落下温柔的一吻。
在透的带领下,笃史尾随着他的脚步。虽然只见到紧闭的房门,但他知道门扉的彼端一定是寝室。
依言坐在床铺的他将眼帘闭上感受着在额头上轻啄的双唇。唇瓣向下滑动,掠过他的眼角,落在他的脸颊。透让他的脖子稍稍倾斜,舔吻着他的耳根。
笃史伸出手缓缓拥住眼前的身体,那时种不同于女子的感觉。
(可是……)
唯有奇异可以形容的这股微妙的感觉,深深震撼了他的心。
笃史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的脸。他的眼神比过去见到的都要温柔,深不见底的眼神温和得令人羞怯。
“……”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笃史主动向他索吻。交换了几次蜻蜓点水般的啄吻之后,双唇交叠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当他深深探索着对方的口腔时,脑中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先挑逗谁的了。
嘴唇离开后,笃史有些沙哑地说:
“……喂。”
“……什么事?”
“既然你可以说得那么轻松……”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跟我说你喜欢我?他等这句话等得望眼欲穿,总觉得自己白吃了一大堆苦头。
透露出颇觉以外的表情,接着平板地说:
“你不是跟我说‘发生过关系才能算正式交往’吗?”
“……”
“是你现在才跟我说你已经改变宗旨的。”
望着透一脸无辜的表情,笃史皱起了眉头。
透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可是苦恼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耶,难道叫他就此一笔勾销吗?
正当他想整理一下脑中的思绪上四,上半身赤裸的透弯腰吻住了他。陶醉在甜蜜的触感中,笃史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看来自己似乎病得不轻。
透隔着牛仔裤握住他欲望中心。反射性地拱起背脊的笃史瞧见眼前的表情闪过一丝捉狭……
“恩……啊——啊!”
泄出的呻吟渐趋迫切。反之,想要回敬给透的爱抚却慢慢松懈了下来。
“唔……呃!”
偶尔回过神来的笃史继续着缓慢的爱抚,透默默地不加干涉。暧昧而不规则的爱抚只会带来残酷的折磨,他却没有提出任何的抗议。
.......
恢复神志再回头一想,那真是羞得让人想一头撞死。甩头赶走适才的回想,笃史关上了莲蓬头。
在更衣室换上透帮他折好的衣服后,他弯腰驼背地走向客厅。
“现在几点……”
“快九点了。”
感觉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似乎不然。
已经先洗完澡的透让笃史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后,用平常那副冷静的表情问道:
“你要回去了吗?还是先吃点东西?”
“我要吃东西。我肚子好饿……”
牺牲晚餐跑来这里,再加上刚刚做了激烈的运动,笃史虚弱得快没力气回答了。
或许是猜到他想点的是什么菜吧,透二话不说就开始准备起晚餐。
笃史斜眼瞟了一下,透正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搅拌着白饭。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
默默地继续往下看,只见透把东西迅速地摆到客厅的桌子上。
沙西米、海苔和醋饭。横看竖看,菜单就是手卷寿司。
和两情相悦的对象第一次上床后,一般人会准备这样的东西吗?为什么不做罗曼蒂克一点的食物呢?
透将盛汤的木碗递给他,全然不把他的不满放在心上。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起吃寿司,不嫌太悲哀了吗?不过我跟他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这样的安排应该还过地去吧?
笃史一脸诧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透,透朝他笑了一笑。
“你想吃寿司对不对?”
透笑眯眯地随手拿些适当的材料做了一个收卷放在笃史的盘子里。他似乎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时,他吵着要吃寿司的事情。
(那只是……我一时赌气随口说说的啊……)
虽然对透准备寿司的耿直有些无力,感觉却也挺不赖的。撇开过去的种种不谈,从这点就是以证明他有多么爱我啊!
笃史心情愉快地拿起透为他卷好的寿司,突然停止了动作。沙西米是生鲜食品,不可能居家常备。想起透回家的时候手上拎着超市的袋子,笃史向他投以狐疑的眼光。这种行径,摆明了就是他早已预知我今天会来嘛!
透兴致勃勃地对拿着寿司一动也不动的笃史说:
“下一个要什么?”
“……等一下。”
轻轻吐了一口气,笃史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俊男。
“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恩?”
“你不问我为什么跑来你家吗?”
笃史阴侧侧地审问。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回答说:
“不是为了来跟我做爱吗?”
“当然不是!”
面对不留余地的否定,透一点受伤的表情也没有,反而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心有不甘的笃史再次问道:
“我换个方式重问好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
“这个嘛……算是吧!”
听见透单刀直入的回答,笃史当场呆住。自从保健室那件事以来,他们两个一直处于冷战状态。为什么毫无交集的他会发现呢?
为什么?虽然问了他就可以知道,但这样做实在很呕,笃史只好默默地将视线落在盘子上。
他仔细推敲今天发生的事。可是,不论他怎么搜索记忆,顶多就只有他在随堂测验的时候,朝自己笑了一笑这件事比较特别而已。
“……”
——不会吧!笃史拼命否决这个想法。难不成自己渐渐倾心于他这件事透早已注意到了?
如果他早就发现自己虽然不断逃避,却在不知不觉时常回头等待他追上来的话……。
望着笃史无言地沉浸在思绪里,透眯起眼睛,眼神有些迷蒙地说:
“你把我整地好惨啊!”
“我?”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笃史正打算回嘴的时候,透以一种怀念的口吻细数道:
“原以为你应该机灵的,谁知道你眼中只容得下叶。不得已之下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谁知道你竟不堪一击。”
“本来想说你是真心想避开我,你又突然拿女人当幌子刺探我的心意。”
“……”
“你的试探令我相当感冒,我一时忍不住稍微欺负你一下,谁知道你居然哭得淅沥哗啦。”
“……”
“我以为保持一点距离或许会比较好,谁知道你又探头探脑地跑过来对我东戳西戳。”
“……”
唉~透故意叹了好长一口气后微微一笑。换言之,透不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那一句话,全是为了给顽强抵抗的笃史一个‘惩罚’,想起自己主动低头的那一刹那头回应给他的温柔,笃史直直盯着他一言不发。
(被人劈头地非礼一顿,一般人都会吓得落荒而逃不是吗?)
笃史在心里痛骂着,只可惜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毕竟当初在追求真树的时候,心中抱持着:我们都是男的,光是这一句“我喜欢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这种想法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快吃吧!”
透用眼神朝他手上的手卷寿司示意了一下,笃史一边默默地瞪着他,一边用力的咬下。没有沾酱油的寿司一点也不好吃。
“酱油。”
笃史凶巴巴地下达命令,透拿起酱油倒在碟子里。笃史依旧满怀敌意地瞪着他,随手沾了一下酱油再次将寿司送进嘴里。
“……怎么没有芥末?”
“我想还是别太刺激的好。”
透大言不惭的回答让笃史差点把嘴里的饭粒喷了出来。他指的是不要刺激哪里啊?光想就觉得寒毛直竖。
笃史凝视着透喜滋滋地做着寿司的模样。他干嘛这副喜上眉梢的表情?是因为终于得到我的关系吗?
(肯定没有这么单纯……)
透过去的种种表情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他跟真树聊天的时候,他跑过来捣鬼的表情。第一次被他征服的时候,他那副乐不可支的表情。暑假那段期间,明明一副假道学的模样,但两个人单独在学生餐厅时,他又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
(难道……)
他受女孩子青睐的优点是高大的身材、俊俏的脸蛋,以及出类拔萃的成绩。但这些对年长而且经验老道的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他看上我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我逗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他很想否定,但遗憾的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了。刚才他想把自己的心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时,他所错过的表情肯定不是正经的。
“……”
暑假在游泳池遇到郁实的时候,笃史曾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现在想想,用欺负她的方式来博取朋绘欢心的郁实,像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透啊!
明知道我的心摇摆不定还对我时而温柔、时而冷淡,最后更在课堂上用区区一个微笑确信我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你小时候一定是个爱欺负人的家伙,对不对?”
笃史低声嘟囔着,透脸上一副“你问的是什么蠢问题啊?”
他的这副表情,已经道尽了所有的一切。
“下一个要吃什么?”
透眉开眼笑地询问,笃史用眼神指着鲔鱼。
——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就专挑最贵的来吃!
透拿起车子的钥匙,对吃到快吐出来的笃史说“我送你回去。”
“你真的这么爱吃寿司啊?”
听到透哭笑不得地这么说,笃史拼命摇头否认。要是下次来的时候他又准备寿司,他可能会当场昏倒。寿司这种东西他可能有好一阵子都不想看到了。
“那,下次你想吃什么?”
透笑着问在玄关摇摇晃晃穿着鞋子的笃史。
(肚子都快撑破了,谁还会去想吃的东西啊!)
空腹得到满足后,强烈的倦怠感骤然袭向全身,在内心咒骂不已的笃史心情直走下坡。
“这阵子我都不会来了!”
他没好气地吼了出来,透故意装做一脸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你不是挺舒服的吗?”
“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他吼得更大声了,透却只是不停微笑。显而易见的,他的心情非常愉悦。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炫耀不管笃史再怎么挣扎,终究还是落入他的手中。
笃史噘着嘴拉住透正想开门的手。
“怎么了?”
“……你不问我上次去参加联谊的时候,跟那个女孩子后来怎样了吗?”
为了吸引他的关心而拿女人出来当幌子,笃史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孩子气的。
透思考片刻后,平心静气的说:
“……有什么好问的?你也是男人,想用这个地方也是情有可原。但这里就不行了。”他边说边隔着牛仔裤触摸刚才与他共赴云雨的部位,笃史吓得把身体一躲。
“不要碰!很痛耶!”
笃史狠狠地推开他,顺便赏他一记大白眼。
——就在这时候,他敏感地察觉到潜藏在他眸底的颜色。
换成以前的话,透那一番无心的失言说不定又会把他气的大闹别扭,但现在的他却一眼就识破了他掩饰起来的真心,这或许该归功于他们互诉情衷再加上肌肤相亲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吧!
在玄关对视了几秒后,笃史露出一脸的贼笑。
“为什么不跟我说‘以后不准和别人上床’?”
笃史的话让透有些吃惊。尽管如此,他还是坚决不肯开口。看来他的脾气不是普通的拗。
我们两个真是有得拼……笃史不由得感到好笑。
预感我今天会来的他殷勤地准备了之前听过一次的菜单,然后又期待着我下一次的拜访。
但是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他摆出的却是一副淡淡的态度,就连现在也不肯坦率一点。
尽管他的年纪比我大,这一点让人觉得可爱极了。但在同时,笃史模糊的想着,透有时候一定也觉得,拿女孩子来试探他的我实在幼稚得可爱吧!
恋爱一点也不困难,可是也绝对不简单。或许正因为真心喜欢,才会把对方伤脑筋的地方当成可爱,又被对方可爱的地方气的直跳脚。
爱情让他下定决心前往对方的住处,将心中的爱意坦然相告。当爱情凌驾了坚持的时候,只要有一方愿意低头就没事了。
我要珍惜这份毫无矫饰的感情,一路向前摸索。不需要按照什么规范——只需要用属于我们的方法。
笃史低头强忍着笑意,透忽然温柔地抱住了他。从手臂上他可以感觉到顽固与强烈的占有欲,像个小孩一样的年长情人掩藏的真心,清清楚楚地传达了过来。
抵在脸颊上的衬衫传来熟悉的味道。这股不可思议的味道虽然让他感到安心,却也使他的胸口骚动不已。
委身在比自己略高的男人怀中,笃史轻叹着说:
“——我骗你的。”
“……”
“我不会去找女人。”
敏感的察觉抱着他的手臂加重了若有似无的力道,笃史笑着给透一记亲吻。
“暂时不会。”
——尽管如此,死要面子的他还是忍不住在最后加进一句注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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