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公主 第3章

  最终,独孤如愿还是不能抵御洗热水澡的诱惑。
  当两个沐浴完的偏将前来替换他,让他去享受一番时,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欣然同意。可当他匆忙洗完,带着杨忠等人返回谷口时,却傻眼了。
  山崖后空无一人,只有他先前铺在地上让她休息的兽皮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上面压着被踩扁的食物和水袋。
  「主公,难道是侯狗子的追兵?」看看四周,杨忠忧虑地说。
  「不,不是他。」独孤如愿指指依然在树林边吃草的马。「如果是他,这两匹好马就不会在这里了,而我们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地洗完澡!」他说着,感觉到一种深沉的痛苦和愤怒正越来越重地压在他心上。
  当他带着大家在树林深处发现两个被打晕后捆绑在树下的同伴,却没有发现四儿踪影时,他的痛苦和愤怒终于爆发了。「该死!我居然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铁青着脸,一拳砸在树干上,震落大片雪花。「是他们,那些该死的绑架贼人,我怎么会以为他们不可能有我们这样的速度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两个被打晕的偏将醒来后,杨忠问他们。
  「是萧恪,还有一个被他们称为『萧侯爷』的人。」偏将羞愧地说。「主公走后不久,姑娘说要到树林里方便,我们就守在林子外,忽然听到她的惊叫,等我们跑进去,看到几个男人正抓着她往林子深处跑,我们赶紧追,不料从林子四面八方涌来更多的人,他们个个身着青衣,手握兵器,把我俩团团围住,萧侯爷本来命令萧恪杀了我们,可姑娘威胁说如果他们伤害我俩,她就自杀。」
  说到这儿,另一个偏将插言道:「侯爷命人抱她上马,可她紧抱着树干不放,坚持要他放了我们,萧侯爷打了她一巴掌,要他们放了我们,还要我们转告主公,这是他家的私事,不许任何人插手,然后萧恪就把我们打晕了。」
  「萧侯爷?那一定是西丰侯萧正德。」听他们说完,独孤如愿已猜出谁是绑架者,但又感到疑惑不解。「那位侯爷是当今南梁皇帝的六弟、临川王萧宏之子,早年曾因梁皇无子而被过继给梁皇,后来太子出世,梁皇又将他送还本家,并赐封西丰侯。如此身世显赫的侯爷,为何要绑架一个无足轻重的富商之女呢?」
  杨忠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钱财。」
  「对一般人是,但对萧侯爷?」独孤如愿摇头。「如果绑架者真是他,那这就说不过去。天下人都知道,西丰侯食邑万户,富甲天下,绝不缺钱财。」
  「那么说是美色。」杨忠话一出口,立刻自我否定。「手握大权的西丰侯若想要一个女人,那需要这么费事?」
  这正是疑点所在,想不出答案,独孤如愿的眉头聚得像小山似的,手一挥。「算了,先不管这些,把她救回来再寻答案吧。」
  想到那个男人正挟持着她往某地而去,他的心就像被插了把生锈的钢刀。
  他率先上马,对大家说:「雪地上足迹纷乱,我们跟踪搜索,注意附近的村庄住户,特别是豪门巨宅。带着她,那个萧侯爷肯定走不远。」
  我要找到她,不为别的,只为信守承诺,我答应过要送她安全回家。
  当骑上马追进树林时,他解释着自己如此生气和急于救回她的原因。
  厚厚的积雪为他们的追踪提供了线索,而傲慢的萧侯爷似乎相信自己的警告已经生效,因此并没有刻意湮灭行踪,不过走了十几里路,绑架者的队伍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看到前方的队伍,独孤如愿对其庞大数量,暗自吃了一惊。
  又走了一会儿,那列人马离开了山林,转下平坦宽敞的官道。
  敌强我弱,独孤如愿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跟对方正面冲突的时机和地点,为了保持隐蔽,他要属下仍然沿着起伏不平的山道迂回跟踪。
  几个时辰后,山脚拐弯处出现一座有高墙和角楼的建筑群,侯爷的部下大都下马,沿着结冰的护城河缓缓往大门走去。
  独孤如愿停在一个隆起的雪堆前,探头往下看,心急如焚地寻找四儿。
  「主公,他们人可真不少。」杨忠和其它人纷纷聚拢在他身边,利用山体、雪丘和林木做掩护往下眺望。冬季物凋,又居高临下,从这里往下看去,视野相当开阔,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将那些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都映衬得清清楚楚。
  独孤如愿盯着山下。「是不少。不过只要我们在暗处,就能掌握优势。」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那是四儿。她正被萧恪扛在肩上,手脚胡蹬乱打,满头青丝随风飞舞,似乎正在吼叫,可惜距离太远,听不清她说什么。
  保持安静,姑娘,不要给他们伤害妳的机会,我会去救妳。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随后看了看积满云层的灰暗天空,吩咐属下。「小心隐蔽行踪,天黑后再动手。尽量不要动武,以免惊动官府。」
  在经过似乎永无尽头的等待后,天终于黑了。积雪将夜幕染成灰白色,却正好将西魏的黄色军服稀释在朦胧夜色中。
  独孤如愿早已预想好下山的路线,并决定了理想的埋伏地点,因此,当他以手势指挥部属悄悄靠近大宅时,一路上非常顺利,并未惊动角楼里的人。
  在建筑群外,独孤如愿将作为掩护的部下及坐骑留在紧靠院墙的树林里,再次强调了接应暗号,然后带着杨忠潜到宅墙边。本想攀墙而入,突地一个不满的声音制止他们。他们赶紧退回树林里,隐藏在树后。
  「蠢蛋,那是我的宝贝,今夜你若不找到,就别想进暖呼呼的屋!」
  「哗啦」一声,上锁的后门开了,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地出来,嘴里骂着:「你才是蠢蛋!有本事在这门口守着,看老子把你那破烟盒子找来。」
  他一边骂,一边缩着脖子往结冰的河面走,而他身后的门被「啪」地关上,里面传出一个得意的说唱声:「要我给你守门?呸,想得美——冰天雪地大冬天,傻瓜才坐在铁门前……」
  里面的声音渐去渐消,外面的人影越走越远,独孤如愿对杨忠一挥手,两人从树林里跳出来,紧挨着墙来到刚才开启过的门前。伸手轻轻一推,竟然开了。
  原来刚才那男子并未将门锁上,一定是为让外出寻物的同伴方便进入。
  他俩悄无声息地闪入门内,杨忠再轻轻将门关上。
  这是个寒冷又空旷的院子,两边有几间屋子点着灯,应该是侯爷的手下们居住的地方。为了不惊动人,他们弯着腰,沿着屋檐阴影谨慎地往里走。
  穿过一条走廊,有道月门,奇怪的是门前交叉横卧着两只铮亮的长戟,却不见兵器的主人——守卫的士兵。
  他们蹲伏在屋檐下,听到月门边的房内有人说话。独孤如愿悄悄走近,用指尖捅破窗纸,看到里面有四五个男人,有几个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另外两个围坐在火炉边,身上穿着厚厚的军服,显然他们是此刻该站在月门边的值夜士兵,可因为寒冷,他们躲到屋里烤火取暖。
  「唉,好困啊!今夜头儿在侯爷院里忙,不会出来了,不如睡会儿?」
  「别胡说,还是出去吧,被人告发我们偷懒的话就惨了……」
  独孤如愿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杨忠跟上,随即动作迅速地走到月门边,跨过交叉的兵器闪入内宅,靠着廊柱观察院内,发现这里同样空无一人。
  感谢大鲜卑神,这严寒天气使得守夜的士兵都不在他们的岗哨上。
  两人互相交换了感激的目光,再以同样的方式穿过长廊,绕过跨院,来到一个建筑精美,布局规整的院落,明亮的灯火将正房的雕花窗棂映照得十分醒目。
  显然,这里就是侯爷的居所,也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正当他们打算继续前进时,前方屋檐下出现了两个几乎被裹在袍子里的士兵,他们沉默而僵硬地走动着,似乎想藉由活动来保暖。
  「主公,一人一个,干掉他们!」杨忠凑近独孤如愿的耳朵说。
  独孤如愿点头表示赞成,并用手比划。「我左,你右,安静无声。」
  杨忠以手势表示明白。
  随后,利用两个士兵背对背交换位置的机会,他们彷佛两只夜豹般凶猛出击,那两个士兵立刻无声无息地倒下。将各自的猎物移放到院内那座假山下后,他们迅速登上台阶,靠近目标。
  点着灯的上房内寂静无声,却有种森然冷气。两人转到侧面的窗,侧耳倾听,依然毫无动静。独孤如愿依照前法,想用手指在窗上戳洞,但这里的窗纸很硬,无法捅破,沮丧中,他只好抽出腰间的短刀,轻轻在窗纸上挖了个洞。
  当他从洞口望进去时,眼前的景象使他的背脊一凉。
  屋子很大,铺着厚褥锦被的矮脚床上,手脚被捆的四儿正坐在上头。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黑缎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一双咄咄逼人的目光毫无温度地盯在四儿脸上,交握在身后的双手不时伸展着五指,彷佛急于抓住什么东西。从他的衣着和气度来看,应该就是西丰侯萧正德。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已经见过面的萧恪,此刻他手里端着一只碗。不用说,那里面装的一定又是四儿骂的「马尿一样的东西」,他脸上带着让独孤如愿恨不得一拳打烂的淫笑。另一个是长得像熊似的黝黑高大男人,别说他胳膊里夹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有种凶残而巨大的威慑力,就是他毛茸茸的大脸和山一般的身躯也足以吓死一个胆小的人。
  可是床上的女孩似乎并不害怕,她被绑得像颗虾球,却尽力昂起她细致的头,美丽的眼睛燃放着怒火,紧抿的嘴显示着不屈服的决心。
  难怪在屋子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屋内的人根本没说话,没动作,他们只是用眼睛较量,用沉默交战。
  看着床上的女孩,独孤如愿心里产生了一种混杂着敬佩与欣赏的复杂感情。就算是血性男儿,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也未必有她这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
  「够了,女人!」眼力与毅力的较量终于结束,中年男人吼道。「酒,我可以不许他们再灌妳,但妳也没必要威胁所有的人。本来父债当由子还,可惜妳那些哥哥全都是没用的废物,所以,我只能要求父债女还,姊债妹偿。如果妳要怨就怨妳的出身吧,谁教妳有那样一个爹,那样一个姊姊!」
  「萧正德,少为你的邪恶找借口!」四儿怒视着他。「要杀就杀,但休想碰我一根寒毛,否则我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们!」
  「哈哈哈——」萧正德仰头狂笑。「要妳死?如果我要妳死,还费那么大的工夫将妳从鸡鸣寺偷来做什么?如果我要妳死,还辛辛苦苦地到处追寻妳做什么?傻女孩,妳是我的宝贝,是我复仇的利箭,我不要妳死,我要让妳成为我的侍妾、我的奴隶!我要让妳那胡涂亲爹后悔痛苦一辈子!」
  窗外的独孤如愿听了这番对话不由怒火中烧。那个男人果真是萧正德,他卑鄙无耻地绑架四儿,竟然是为了向她爹和姊姊复仇。这个男人该得点教训!
  他退回屋檐下,对杨忠耳语了一番。随后,两人分开,杨忠走向门口,他则转回窗前,手中紧握着那把锋利的短刀。
  此刻四儿心里非常害怕,尤其当萧正德靠近她时,她开始颤抖。这个说话的男人有对恶魔般的眼眸,其中闪耀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火焰,那火焰彷佛在他靠近她时燃烧得更加猛烈。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样是恶魔的化身,当他们淫笑时,恐惧感攻击着她的意识,她感觉到有股邪恶的力量正包围着她,企图逼迫她就范,让她成为邪恶力量的一部分。她,宁死不从!可是却无法再承受恐惧的压力,她终于垂下眼睛逃开。
  「这就对了,把妳交给我,我会让妳成为真正的女人……」
  萧正德满意地弯下身子趋近她,可身后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令他倏然回头。
  当看到黑熊一样的男人抱着明晃晃的大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大量的血正从他的颈部涌出时,他惊骇得瞳孔放大。
  「啊……」萧恪刚要呼叫,又一把刀从门口飞来,插进他的喉管,他瞪着眼睛仰面倒下,手里的碗坠落,酒洒在他身上,混合在他狂涌而出的血里。
  「什么人?」见两个亲信转眼之间毙命,萧正德又惊又怕,张嘴欲喊,然而一个愤怒而平静的声音阻止了他。
  「如果我是你,就会保持安静,因为也许下一个躺倒的会是你。」
  萧正德循声望去,顿时面色苍白,呆若木鸡。
  窗台上坐着俊逸潇洒的独孤如愿,门口站着一身肃杀之气的杨忠。
  床上的四儿因为意外的惊喜和刺激,几乎要大叫出声。独孤如愿对她摇摇手示意她安静,然后优雅地跳下窗台,反手把窗户关好。
  杨忠则走过来从两具尸体上拔回锋利的刀,在两人衣服上擦拭干净。
  独孤如愿接过杨忠递还给他的刀,熟练地在手掌心转动,眼睛盯着萧正德。
  「独孤将军,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以我的个性,谁要是不听警告,我定会以十倍的怒气回报之!」萧正德低吼,恐惧中仍不失傲慢本性。
  「那么说,侯爷认识在下?」对方认识自己,独孤如愿有几分诧异,他可不记得啥时见过这么一个冷血侯爷。「既然如此,我也直言相告,我独孤如愿是守信之人,承诺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谁要是阻碍了我,我也会以十倍的怒气回报之。」说着,他的目光故意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停了停,其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萧正德的眼睛随着他的暗示转到地上,那刺目的鲜血和死亡的恐惧顿时将狂妄的他镇住,他被彻底吓傻了,畏缩了。
  「今天的事就算了,我可以放你走,因为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结怨,但也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惹更多的麻烦。」萧正德威风尽失地说。
  独孤如愿冷静地看了床上的四儿一眼。「侯爷错了,这事与我有关系,不过,只要让我带走那位姑娘,我保证不会再给你惹麻烦。」
  一听这话,萧正德的脸色变了。「独孤如愿,你不要强人所难,这位姑娘是本爵新娶的侍妾,怎可容你带走?」
  「你胡说!」床上的四儿反驳。
  「安静。」独孤如愿飞快看她一眼,以严厉的眼神制止她。他得趁萧正德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前把她带走,侯爷府的兵力不弱,他们不能在这里磨蹭。
  「萧王爷。」他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我再老实告诉你,这位姑娘是在下承诺要保护的人,阁下把她抢走是不行的。现在,我必须带走她!」
  说完,他快速走到床边,手中短刀飞舞,三两下就将她身上的绳子割断。
  「你……你保护她?这是什么意思?」萧正德果真被他的气势吓懵了,看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亲信,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杨忠走到他身边,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玩着短刀,轻声说:「萧侯爷,我家主公的意思是他承诺过要保护那位姑娘,所以如果谁敢伤害她,就得承受他十倍的怒气……现在,不要再惹他生气,我们出去,这里的空气实在不好。」
  可怜的萧侯爷,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成了人质,被杨忠拽着往外走去,独孤如愿拉着四儿紧跟在他们身后。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到了院内,萧正德茫然地问,眼前这把刚杀死他侄子的刀正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对他是个不小的刺激。
  「我要你陪我走走,你一定要走好,不然我这把刀也许会一失手就扎进你的这里。」他用刀尖轻点萧正德肥胖的脖子,吓得后者几乎瘫倒。「还有,安静地走,不要吵到别人。」杨忠在他耳边幽幽地说,拉着他往不远处的正门快速走去。
  当看到前方出现卫兵时,他将刀顶在萧正德的肋部,低声说:「告诉你的人,我们出去走走,乱说话,我就捅了你!」
  其实杨忠多虑了,此刻萧正德感受到肋部的森冷刀芒,早已哆嗦得出不了声,而士兵们远远看到一向霸道的主子过来时,即便不确定跟随在他身边的是不是他的贴身亲信,也不敢随便抬起头,只是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就这样,在杨忠利刃的胁迫下,萧正德乖乖地陪他们出了门。
  一出门,独孤如愿立刻对着树林吹出悠长的口哨。很快,隐蔽在树林间的部下带着他们的坐骑出现,他二话不说抱着四儿上了自己的马。
  「嘿,你要带我去哪里?」直到杨忠提着萧正德的腰将他放到马背上时,萧正德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不由得大叫。
  这一叫,惊动了守在门口的士兵,可等他们直起腰赶来时,得到的只是杨忠的一句话:「到河边接你们主子去。」
  说完一夹马腹,尾随已经起步的独孤如愿等人奔去。
  一个时辰后,当士兵们终于在结冰的河边找到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主子时,他正咬牙切齿地对天发誓。「独孤如愿,萧氏父女,你们等着,我定报仇雪耻!」
  可是由于惊吓过度,又被冻了一个多时辰,萧正德当天夜里就生了重病,暂时没有能力再想报仇的事。
  ☆☆☆
  「那个萧侯爷与妳爹和妳姊姊到底有何仇恨?」
  两天后,当他们骑马沿官道而行时,独孤如愿问起憋了多时的问题。此刻她正横坐在他身前,知道她的腿会因跨骑而酸痛,因此自那天晚上从萧正德手中救回她后,他就将她的坐姿改成了侧骑。
  听到他的问话,她身子一僵,依偎在他胸前的头慢慢从由他的身体和双臂所筑起的保护圈里抬起。「为什么问这个?」
  她眼睛里藏不住的忧郁让他吃惊,更让他好奇。「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很怪异,为了更周全地保护妳,我需要弄清事情缘由,才能有所防范。」
  「什么怪异?」她脸色一变,眼里的不安更甚。
  独孤如愿的心因为那抹不安而沉重,决心要为她分忧,便仔细分析道:「萧侯爷是皇亲国戚,妳爹爹和姊姊怎么会跟他有牵扯呢?妳说妳爹是大掌柜,就算是全朝首富,也不过是个生意人,侯爷要报仇还须耍阴谋吗?况且从那晚的情势看,侯爷不会善罢罢休,所以我想知道内情,这样我们才可以提早防备。」
  「我……我那时太小,只知他父亲与大姊相好,后来大姊不要他父亲……其它的,我也不知道……」她的头垂下,却没有靠回原来的地方。
  独孤如愿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触痛了她不愿记起的过去,便轻柔地将她的头压回胸前,安抚道:「别想了,就当我没问。以后只要我在,我会保护妳。」
  他只顾着安慰她,没看到她眼里的罪恶感。
  怎么办?难道一个谎言真的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吗?
  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温暖和信任,她的心越来越寒冷。他体贴的让步和热切的保证不仅没能让她安心,反而令她更加惊惶失措,她不知该如何结束谎言。
  自幼生长的特殊环境,早已训练出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加上久居深苑,少与陌生人打交道,因此当他问她的出身时,她本能地用虚假言语搪塞,那时她根本没想到会对他产生这样强烈的感情。如今她想告诉他真相,可是想起他「宁娶浣妇,不要凤女」的激烈反应,她相信一旦得知她的真实身分,他定会弃她而去,或者更糟糕的是,他会觉得受骗而憎恨她,永远不理她。
  告诉他实话,就要承担立刻失去他的风险,而她不敢冒这个险。
  如果先不要告诉他,多跟他相处,等彼此间的感情更深后,再让他自己发现真相,到那时,也许他会比较容易接受和相信自己。
  可是,她究竟该如何做才好呢?
  她低落的情绪立刻影响到独孤如愿。看着她下垂的脑袋,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让她不开心。他不喜欢看到她忧愁的模样,因此尽管心里还有许多问题堵着,也不想再问了。
  就在两人沉默无语时,安静了两日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主公,下雪了,还有七八里才有客栈歇脚,怎么办?」杨忠跑来问他。
  他看看细小的雪花,轻松地说:「就到客栈去吧。老话不是说『南朝风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吗?现在四九早过,这雪应该不会有多大。」
  「那好,咱就赶到前面客栈再歇。」杨忠抖动马缰,又往前奔去。
  杨忠和其它部属们都看出,主公对那位漂亮聪慧的姑娘有了不同的情愫,而大家都愿意成全他们,于是一路走来皆不约而同地与他们保持距离,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却又不会忘记提供必要的保护。
  像现在,杨忠带着两个人走在前面开道,另外三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独孤如愿的坐骑后面殿后。
  「老话不一定准。」沉默半晌的四儿伸手接了片飘落的雪花纠正他。「有时立春过了还下大雪呢。」
  见她眉宇间不再有愁容,独孤如愿很高兴,取出马鞍后的毯子一甩,披在自己身上,再将她盖住,打趣道:「是吗?那我们得先护好自己,客栈还远呢。」
  她说对了,老话确实不一定准。雪越下越大,可躲在毡子下的四儿却很高兴迎来这场纷纷扬扬的降雪,因为它的到来,她和独孤如愿暂时都忘掉了烦恼。
  「北方三九下雪吗?」她从毡子下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下。在我们那里,『冬至下雪正月净,一年总有半年冬』。」他大声地回答她,毫不介意飞扑在脸上的雪花。
  「那么长的冬季,难怪你不怕冷。」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热气包围,她的手大胆地抚上他宽阔挺直的胸与肩,冲动地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谁说我不怕冷?都是肉体凡胎,妳有的感觉我也会有。」他意有所指地说,并将她拥紧,让她嗅到更多她所喜欢的味道。
  「独孤郎……」她在他胸前轻轻呼喊,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称谓叫他,那柔柔的嗓音让他全身紧绷,血液沸腾,心脏狂跳。
  「什么?」他粗声问。
  毡子掩盖了她的羞涩,不确定的未来给了她勇气,她将面颊平贴在他的心口,轻轻安抚着那里的躁动,试探地问:「你喜欢我……的味道吗?」
  「喜欢。」他快速回答,没有迟疑。
  他的回答无疑卸除了她最后的矜持,忽然降临的快乐令她晕眩,她伸出纤细的胳膊在毡子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柔软温暖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倾情吐露芳心。「独孤郎,我是真的爱你!」
  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既无掩饰也无预告,顿时令他措手不及,他的身躯在她的喃喃低语中彷佛不胜寒冷般的颤抖,然而他和她都知道,那绝非因为寒冷所致。
  胯下的宝马因为感受到主人亢奋的情绪而不安起来。
  该死的,这样不行!
  「四儿……」他猛地掀开毡子,想遏制她与他泛滥的情感,可是当与她水灵灵的眼眸相望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靠着他的臂膀,对他嫣然一笑,红艳的双颊出现一对动人的笑涡。「雪没有停,我希望它永远不要停。」
  霎时,他心里注满了滚烫的琼浆。凝视她片刻后,他忽然低下头,在她洁白的额上印下重重的、惩罚性的一吻,然后拉下毡子,低声说:「不会停!」
  随后,他抱紧她轻踢马腹,骏马飞奔。冰凉的风雪迎面而来,却压不住他沸腾的热血和高涨的激情。
  毛毡下的她轻抚额前刺痛的肌肤,再次展臂,以全然的喜悦和付出抱住他。
  终于,客栈出现在前方。
  当四儿头上覆盖的毛毡被取走时,他们已经站在客栈的小房间内。未等她将四周的摆设看清楚,身子已再次落入独孤如愿坚硬的怀里。
  「姑娘,马背不是适宜表达感情的地方。」他强壮的双手圈着她的腰,饱含激情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现在,我是应该为妳害我们差点儿坠马的粗率行为,把妳压在膝盖上打一顿屁股呢?还是该感激妳慷慨付出的热情而亲吻妳?」
  他的话赋予了她极大的想象空间,令她在他散发着热力的怀里颤抖。她听到了自己的心欢快跳跃的声音,她望着他完美的唇,额头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再次刺痛。「我……」
  可她的声音被他迅速覆盖的吻吞噬,她分开的唇瓣在他温柔的攻势下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她只能被动地跟随着他,让陌生的感觉引导她应和着他无言的索取。
  猛烈而炽热的浪潮由她的腹部涌入,淹没她的四肢,她感到自己脆弱得如同新生的婴儿,唯有依附着他才能站立。
  良久之后,他们呼吸急促地离开了彼此的唇,双眸在阴暗的小屋里相遇。
  「再说一次。」他的手抚弄着她更加嫣红的嘴。
  「什么?」她迷惘地看着他,全身仍因激烈的拥吻而颤抖不止。
  「妳在马背上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他的眼神充满渴望和焦虑。
  看着他魅力无穷的唇,刚经历过平生第一次情欲的冲击,她纷乱的脑子想不出他想听的是哪一句话,但却清楚自己的感情。她战栗不已的身躯紧靠着他,迷梦般的眼睛绽放着异彩,叹息般地轻语:「独孤郎——我爱你!」
  甜蜜的感觉在内心深处炸开,他猛地抱紧她,急切而不失温柔地亲吻着她。在他耐心的诱导下,她渐渐学会以他们都想要的方式响应他,那带给了彼此巨大的欢愉和享受。可是她仍嫌不够,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催促着她,让她渴望更靠近他,接纳他,让他们完完全全地相属。
  「哦,四儿,我、我们……得歇口气,不然,我会立刻将妳压到那张床上。」他拥着她,靠着身后的桌子调整呼吸。
  他的话让她的呼吸更加紊乱,却理智地保持沉默。当他忽然终止他们激情横溢的吻时,她立刻由欲望之巅跌落。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大胆,不仅因为她真的爱他,还因为担忧真相曝光后会失去他,才会下意识地急于表明心迹来抓住他。她对自己令他失去自制感到高兴,并深为他们的激情拥吻心驰神往。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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