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脑子里不断回绕着不同的抱怨和吼叫声,像是用扩音器在耳边大叫一样。
他觉得头很昏,身体很累也很冷,塞满脑海里的烦杂和痛苦涨满到胸口,他觉得很想吐,但是他知道实际上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瞬间,轰地一阵巨大的电子音乐突然冲进耳里,淡化那些吼叫声。
夏春秋愣了下,音乐声却只有一瞬间就停止了,他疑惑地侧头看着,似乎是一间……PUB?
随着人进出的时候,门一开泄出的巨大音乐声,让他觉得好过一些,但是关上门后那些霎那间被赶走的吼叫及抱怨声又回到他的脑子里。
他下意识想走进去,但是他突然想起他什么也没带就跑出来了,连外套也没穿,没有钱没有证件什么都没有。
“你想进去吗?”
一个打扮十分艳丽的女子,微笑望着他,“我正好没伴,可以带你进去唷。”
夏春秋迟疑了下,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这个女子心里的想法是什么,那令他感到十分尴尬,在公司或是家里,他不会这么清楚听见别人的声音,除非自己想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的时候他完全无法控制让自己不要去听,就像开关坏了的门,只能开着让所有的东西闯来闯去。
他只是摇摇头,“抱歉,我喜欢男人。”
那位女子只是挑着眉,笑了起来,“那也没关系呀,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进去找伴。”
他微微皱起眉,他讨厌这种感觉,那位女子很有礼貌也很客气,虽然心里的念头不是这么回事,但是,人本来就不该听得见别人的心思,大部份人会想不见得会做,妄想有时候只是一种发泄,但是他却偏偏听得见,以至于他无法对这位女子有好感。
他迟疑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一件温暖的大衣突然盖在他身上。
“抱歉,他是跟我一起的,改天有机会的话,我再请您喝一杯好了。”
夏春秋愣了下,抬头一看居然是韩耀廷。
那位女子双眼发亮,但也只是礼貌地笑笑,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名片递给韩耀廷,“那就这么说定了。”
夏春秋把头低下来,他没什么机会接触女性,他也从来不会去听公司里的女孩子们在说什么,他不知道到底是一般女生都像这位小姐一样大胆还是自己过保守。
韩耀廷也礼貌地回了张名片,“那就不打扰您的时间了。”
扶着夏春秋的手臂,韩耀廷把人带到路边,温和地开口,“这种时候你怎么在外面?我以为你从来不出门的?”
夏春秋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送你回家?”韩耀廷再开口问着。
夏春秋只是摇摇头,“我不要回家。”
韩耀廷望着他半晌才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离家出走。”
夏春秋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行吗?”
“当然可以。”韩耀廷笑着,轻拉着他走到路边等着的车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上车吧。”
看着韩耀廷拉开的车门,夏春秋没有犹豫地就坐上车。倒是韩耀廷有些讶异,他弯下身子朝车里看去,微微笑着,“你不怕我卖了你?”
“你不会。”夏春秋晶亮的双眼盯着他。
韩耀廷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信任他的人,微微苦笑着坐进了车里。
“能得到你这样的信任,我深感光荣。”
夏春秋只望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可以信任这个人,但是他就是觉得可以信任。
虽然他感觉得出这个人对他十分有兴趣,但是这人从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感觉,都令他十分自在,他想他们之间有点缘份,至于会是怎么样的,或是什么样的……他还不是十分确定。
命运在走,而时间还没到。
“我有点累……”夏春秋把身体滑下了点,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念着。
“那就睡一下吧。”韩耀廷的声音很温柔,令他想起从前的叶冬海。
常常在屋顶上,他困得要睡着的时候,他都会抓件衣服包着他,然后温柔的说,睡一下吧,晚些我叫你……
那对他来说,曾经是甜蜜得无以复加的生活。
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夏春秋放任自己昏睡过去,韩耀廷身边意外的安静。他可以轻易的把那扇门关起来。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听的,安静的休息,就像在家里一样……
……春秋……春秋……春秋!
直到他听见叶冬海的叫声,猛然地惊醒。
醒来才发现他已经不在车上了,到底是怎么进到屋子里的他已经没有记忆了。
居然睡得这么熟……冬海……冬海在叫我……
夏春秋抹着脸上的汗水,确认自己在不认识的房间里,他抬头望着,黑白基调的房间,十分有品味的装潢,他回想起自己上了韩耀廷的车,这应该是他家里。
他深吸了几口气,把刚刚脑子里撞进来的,那种焦急的呼唤声甩掉。
他就这么坐在床上,四周看了下,在右边柜子上有一座十分漂亮的翠玉观音像。
大约四十公分高,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夏春秋走近去,矮身在观音像前仔细观望着,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离开才几小时就这么思念家里的观音吗?”韩耀廷笑着走进来,拉他起身,再递给他一杯茶。
夏春秋抹去脸上滑下来的眼泪,坐到床沿。“这尊观音是从哪里请来的?”
“从南海请来的,你之前说过要我放尊观音像在房里的不是?”韩耀廷望着那尊翠玉观音微笑着。
“唔……嗯……”夏春秋应了声,当时他是想这个人信仰虔诚,若是摆座装饰用的雕像或是画像,就至少会少带几个男人回家,也少牵些孽缘。
却没想到他去请了这么尊观音像回来。
“……这尊观音很辛苦……历经了很多事……”夏春秋感受的到,至少百年,历经了战乱和生离死别,很辛苦的漂洋过海,被人小心保护、珍藏,最后落到韩耀廷的手中,也是缘份。
“要好好供奉。”夏春秋侧头望着他。
“当然。”韩耀廷笑着回答。“那……你想吃点东西吗?”
夏春秋摇摇头,“不饿。”
“那……想回家了吗?”
被这么一问,夏春秋想起方才叶冬海焦急的呼唤声,却还是摇摇头。
“你真的那么信任我吗?”韩耀廷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捏住他略嫌冰冷的手。
夏春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太过虔诚,我知道在你眼底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侧头去看那座翠玉观音,“大概就跟你请回来的观音像一样吧。”
韩耀廷笑了出来,事实上的确如此,虽然他不否认他的确对夏春秋十分有兴趣,但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对自己来说过于圣洁,他没办法产生过多邪恶的思想。
“或许我可以为了你改变也不一定?”韩耀廷轻声说着,握紧了他的手。但有时候他看着夏春秋,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寂寞与孤独,他会忍不住想把他带走,一方面觉得他神圣不可侵犯,一方面又想把他带回家好好疼爱,这二种想法在脑子里抗争了很久,他不知道夏春秋是不是有看出他这么挣扎过。
“……那就用做的,不要用说的。”夏春秋的神情没什么改变,只是淡淡的回答,“你只要把观音移出房里就好了。”
“你是认真的吗?”韩耀廷收起笑容,这么问着的时候,神情有些认真。
夏春秋只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
韩耀廷握住他的手,温和地开口,“我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想跟你做朋友。如果你的话是认真的,我会为你把观音请出去。”
韩耀廷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所以,为了我的诚意,请不要把我当作你堕落的手段。”
沉默了许久,夏春秋才开口,“对不起。”
韩耀廷摇了摇头,开口的语气很温柔。“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而丧气,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就留在我这里好吗?”
夏春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抬头望着那尊观音像,想起他答应奶奶要继承家业的那一天。
他望着观音像,承诺着他要好好侍奉观音的。
……不知道冬海有没有记得上香……
他想着他能逃避多久,一天、二天、七天、十天,然后呢?
地被卖了,学校被拆了,公司收了,舅舅终究会得到报应,然后冬海呢……冬海会怎么办呢……
以洋呢?他才刚开始走进这个未知的世界,他还有很多需要小心,需要注意的,谁来看着他呢?
“春秋。”韩耀廷又唤了声,夏春秋抬起头来望着他。
“你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
温暖的手包覆着自己的,温柔的语气和神情,冬海也曾经这么跟他说过。
“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所以……你不要离开这个家好吗?”
那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杜家伯伯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被冬海看到了,他不安地拉着自己的手说的。
夏春秋微微苦笑了起来,不管是什么事,他只想得起冬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得开那个家,怎么离得开冬海……
夏春秋深吸了口气,望着韩耀廷,“对不起,我没办法离开那个家。”
“有别的理由吗?”韩耀廷也没坚持,笑着问他。
“……我有……离不开的人。”夏春秋的语气,微弱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又能如何?如果逃避不是办法,也只好面对了,至少得解决舅舅的事。
他苦笑着,深吸了口气,抽出被握住的手,突然起身开口。“我可以看看别的房间吗?”
“当然。”韩耀廷微微苦笑,但也没多大失落,原本他也不期望夏春秋会答应他,他只是起身陪他去看其它房间。
巡了几圈,夏春秋指着另一个房间,“如果将来观音有移出来的必要,就放在这个房里。”
韩耀廷笑了出来,“这是指你还打算再离家出走吗?”
“不,我不会有机会再来了。”夏春秋淡淡地开口。
“那我为何必需把观音移出来?”韩耀廷好奇的望着他。
“所以,是有必要的话。”夏春秋没有再说明为什么,只是回头望着他。
“然后,我该走了。”
韩耀廷侧头望着他半晌,才温和地开口,“至少陪我吃顿饭?”
夏春秋怔了下,想起自己今天什么也没吃,才点了点头,“嗯。”
跟韩耀廷走进饭厅,桌上已经准备好餐点,他望着窗外,天才刚刚白,看来他睡的比自己想的要久。
他们边吃边闲聊,对夏春秋来说也是几乎没有过的体验。
他从来没有过朋友。
不由自主地,他心里有些开心,他交了一个朋友。
而他知道,这人会是个好朋友。
夏春秋微微笑着,享受一下此刻的舒适,因为等他回家后要面对的,将是对他来说无比痛苦而困难的事。
***
叶冬海一辈子没有那么急过,他用尽各种方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做不到。
他下午冲进公司的时候,舅舅只脸色难看的说客人都很生气,不知道春秋跑去哪里。
叶冬海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舅舅,连话都说不出口。
春秋从来就不出门,而人不见了,他舅舅居然只抱怨客人不高兴而已。
与其生气他舅舅,不如说他气自己把春秋置于这种境地而不自觉。
他不知道他舅舅对春秋的漠不关心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他后悔莫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春秋没有朋友,没有常去的地方,没有难过时候可以躲的场所。
他只能回家,回到那个自己没有办法去关心、去爱他的家。
他没有办法想像,春秋离开了家会到哪里去。
叶冬海在街上漫无日的的找了几个小时候后,回家抱着头苦恼,然后烧了香,跪坐在观音面前沉思了许久。
他努力集中精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定知道春秋在哪里,从小就是。
不管春秋在哪里,他总是可以把他找出来,当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家里大得就像座迷宫,但是他总是感觉得到春秋躲在哪里。
是什么时候失去这种感觉的?
“……春秋!”叶冬海忍不住叫出声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说好……不离开我的吗……
叶冬海颓丧的抱着头。
当初是自己承诺照顾他,要他不要离开这个家的,自己没有做到,又怎么能要求他信守承诺呢……
到底……会去哪里……他还有哪里可以去……
“槐歆……”叶冬海突然抬起头来,除了家里,他只有槐歆可以找,就算他没去找槐歆……除了自己,也只有槐歆能感觉到他在哪里。
叶冬海起身拉起外套冲出家门,凭着记忆,他找到杜槐歆住的地方。
因为春秋在意,所以他偷偷查过到底槐歆离了家究竟搬到哪里去了。
才得知他开了小小的事务所,自己做起生意来了。
虽然只是租了间破烂公寓的四楼,但那是他的城堡,他的家。
叶冬海冲上了楼梯,半天找不到电铃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力敲门。“槐歆!开门!”
直到杜槐歆脸色很难看的把门打开,叶冬海才停下来。
杜槐歆瞪着他,“你知道现在才五点吗……”
“对不起,我……”叶冬海话没说完,隔壁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清秀可爱的女孩探头出来看了下。
“槐歆?是你的朋友吗?”女孩有些疑惑的语气和神情。
杜槐歆笑着望向那女孩,“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没事的,你回去睡吧,下次听见这种吵闹声别开门来看,多危险。”
“嗯。”女孩吐吐舌头,把头缩了回去关上门。
杜槐歆再瞪了他一眼,“你等一下。”
然后碰地一声关上门,过了几秒才又开门来,也没有要请叶冬海进去的样子。
“好吧,你来干嘛?”杜槐歆没好气地望着他。
“我……找不到春秋……”叶冬海丧气地靠在墙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完全感觉不到他在哪里。”
“你太急了……”杜槐歆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咬了支,点火吸了口后,把烟塞进他嘴里。“冷静一点。”
叶冬海把烟吸进肺里再吐出来,反覆二、三次后,居然觉得冷静了点,他望着手上的烟疑惑的开口。“……这不是什么怪东西吧?”
杜槐歆瞪了他一眼,再咬了支烟出来后把整包烟扔到他身上。“早知道你这种反应我就塞大麻给你。”
叶冬海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突然觉得身心惧疲。
靠着墙在地上坐了半晌,才郁闷地开口,“……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你明明知道这条路跟我们是相反的……”
杜槐歆蹲了下来望着他,他知道叶冬海一直希望他能跟春秋—起留在叶家。“……我不指望你理解,我有我想走的路,你应该知道我就算离开家也不可能留在你家,我爸不会肯的。”
叶冬海吸了口烟,想把所有的郁闷一起吐出去,他望着杜槐歆,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告诉我春秋在哪里?”
“你呀……从以前就这样……”杜槐歆叹了口气,“只要遇到春秋的事就怎么也没办法冷静,没办法好好处理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奶奶要春秋继承吗?如果是你继承,而奶奶把遗言留给春秋的话,你们早就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了,如果没在—起的话,春秋早就放下一切离开那个家了。”
杜槐歆狠狠的瞪着他,“他今天忍受十年那种日子,不完全是因为他喜欢你,而是他有责任感,他承诺要对叶家有交待,他有责任侍奉你们叶家的白玉观音,不然遇到你这种没用又没种的情人,他早就离开你了,他就算不离开我也会拖他离开。”
叶冬海把头埋在膝盖上,没有任何辩解,杜槐歆说的是事实。
他没有勇气。
“你到底在怕什么?”杜槐歆吸了口烟让自己冷静一下。
叶冬海抬起头来望着杜槐歆,脸上写满疑感和担忧。“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杜槐歆盯着他,“如果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话,何不等发生了再担心呢?最差的能有什么?难不成为了你跟春秋在一起世界会毁灭吗?”
叶冬海只是抱着头没有回答。
“冬海……”杜槐歆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的吧?你怕的只是失去春秋而已……可是你们现在这种状况,会比失去春秋还好吗?”
“至少……他还在我身边……”叶冬海喃喃念着。
“你确定?如果他还在你身边的话,你清晨五点急着来找我做什么?”杜槐歆冷哼了声。
叶冬海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杜槐歆。“槐歆,告诉我春秋在哪里,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你一定感觉得到……拜托你告诉我。”
杜槐歆熄了烟,“你呀……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我告诉你了又如何?你把春秋带回来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春秋可是靠自己的脚走出门的,你有想过他未必想跟你回家吗?”
叶冬海深吸了口气,把烟熄了站起身,“我会跟春秋好好谈谈,我们会找出解决的方法。”
杜槐歆抬头望着叶冬海,微叹了口气站起身,“回家吧,他除了家里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叶冬海怔了下,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春秋失踪了一个晚上,“你是说他现在已经回家了吗……谢谢!”
没等杜槐歆回答,叶冬海转身就往楼下跑。
望着马上就冲下去的叶冬海,杜槐歆抓丁抓有点零乱的头发。“……回是回去了,见不见得到就不是我能确定的了……”
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说着,杜槐歆叹了口气,回身开门进了屋。
***
陆以洋一夜没睡,只担心春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冬海只说叫他不用担心,他会带春秋回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陆以洋终于不想坐在家里干等,他想与其在这里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不如找点事做。
深吸了口气,他换了衣服决定到学校去。
清早的天空灰蒙蒙的,他想着昨天那个跟春秋长得十分像的人,除了兄弟哪还有人能这么像,不过春秋和冬海都没有提过他们还有亲人在……
还有那只漂亮的鹰,现在仔细想起来……那应该不是真的鹰……
陆以洋犹豫了下,好像也不能说不是真的……应该说不是活的……
叹了口气,陆以洋喃喃自语地走进实验大楼,“……最好是连碰到的动物都是鬼……我这什么体质呀……”
他走到二楼探头看了下,开口唤着,“小宛?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小宛就抱着她的头从教室走出来。
“跟我来。”陆以洋朝她招招手,让她跟着上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太想待在二楼,省得再碰上那个讨厌的鬼业务员和那个可怕的老爷爷……
他走进实验室,从抽屉找出剪刀,胶带,也找了把钉枪,桌上也有封试管的贴布。
望着手上的钉枪,他看着小宛迟疑了下。
“小宛,我先帮你把头接起来好不好?可能不能活动自如,至少不会掉下来好吗?”陆以洋望着小宛问着。
小宛只是慢慢走近他。
……嗯……
用钉枪会不会很失礼呀……
陆以洋先把钉枪放下,先研究了一下要怎么弄才好,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小宛的颈子,切口处已经没有会奇怪蠕动的东西,但是他还是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那个……小宛,你先把头放上去好了……”陆以洋干笑着。
小宛乖乖地把头好好的放在颈子上。
“你抓好喔,应该不会痛……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还是不喜欢要说哦。”陆以洋说着边把钉枪拿好。
……嗯……
陆以洋撇撇嘴角,不论他说什么小宛都是‘嗯’不知道到底小宛有没有在思考……
不管了,先钉起来再说好了……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把钉枪靠近小宛的颈边,吞了口口水,另一手扶好小宛的颈子。
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冷颤。
不行,要坚强!
陆以洋重新深吸了口气,捏好钉枪按了下去。
叭哒地一声,小宛只是稍晃了一、二下,钉子果然插进了皮肤里。“还、还可以吗?”
……嗯……
“……好吧,那再来……”陆以洋再试着钉第二次,小宛也没什么感觉的样子,他就这样慢慢地钉了一圈。
他仔细的检查了下,觉得还算满意。“小宛还不要放手喱,还没好。”
……嗯……
他接着拿起贴布,撕开拉长仔细地绕了好几圈,“……唔……太厚好像很难看……”
……毕竟是女孩子……
陆以洋想了下,还是再拆开几圈,然后把贴布放下,他反覆前后绕着着,觉得还不太放心,伸手又拿起封箱胶带。
“贴不住的啦,你真天兵耶……”
陆以洋扁着嘴,知道是高晓甜又跑了出来。“先试看看呀,不然头一直掉下来多可怜。”
“……反正已经掉下来了,怎么贴也是浪费时间,她又不介意,你干嘛不找点别的事做?”
陆以洋回头瞪了她一眼,今天是粉樱色的水手服。“……我想先帮她把头接好。”
“你不是答应要帮我了吗……原来是随便说说而已……”
“等一下啦,我把小宛的头接好就去找学生名册来研究。”陆以洋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专心把封箱胶带好好的缠上去。
“你干嘛对那个破娃娃那么好?”
听着高晓甜不以为然的语气,陆以洋回头瞪着她,语气是少有的严厉,“跟小宛道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她又不是自愿变成这样的,你不愿意帮她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她!”
高晓甜吓了一跳,“你……你那么凶干嘛!是你自己答应帮我的!什么都没做就去帮她我才生气的!”
陆以洋马上反驳回去,“我不是帮你问了戒指的事了吗?你突然说有喜欢的人又不跟我说是谁,一时之间要我去哪里找,我帮小宛把头接起来不用很多时间,你等一下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如果不想等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高晓甜一时之间无话可回,只是涨红脸瞪着陆以洋。
陆以洋不明白为什么人死了以后的个性会一百八十度转变,高晓甜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女孩子。
他没有再理会她,只是再回过头去研究小宛的颈子,考虑要不要再多缠几圈。
唔……医药箱里好像有绷带……缠上去比较好吧……
他想着,正转身打算开抽屉的时候,高晓甜突然冲过来把小宛的头一把抓起来,然后冲到窗边扔了出去。“你爱玩我就让你玩个够好了!”
“啊——高晓甜——”陆以洋气到极点的回头瞪着高晓甜大吼着。
“啊——”高晓甜却突然尖叫着缩到墙角边去,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陆以洋愣了下,他什么也没做,不过高晓甜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我,我不会打你啦……不过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可以把小宛的头丢出去……”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语气平和地开口。
高晓甜只是怯怯地看着他。陆以洋注意到高晓甜被他这么一吓之后,有点不太一样了。
说不太一样也不对,事实上是变回原来的样子了,陆以洋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高晓甜有哪里不对,现在一比对终于发现了。
高晓甜原本没那么白,现在变回来了,眼睛也是……原本没那么大,然后原本的脸比较圆……
这张脸才是高晓甜的脸,之前那样好像整过型一样。
小宛又开始在教室里撞来撞去,陆以洋忙去拉住她的手,“小宛不要乱跑,我等下就去找你的头。”
“不要去啦!”高晓甜突然大叫了出来。
陆以洋回头不高兴的看着她,“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小宛又没得罪你!”
“你说你要帮我的!”高晓甜几乎在尖叫。
“我没说不帮呀!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是谁不就简单多了!”陆以洋也觉得要抓狂了。
“你这个笨蛋!我喜欢的是你!是你是你啦!”
哇的一声,高晓甜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放声大哭。
陆以洋则是愣在原地。他拉着小宛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上前安慰她还是……
“唔……你、你不要哭啦……”陆以洋抓了抓头,觉得从来没这么感到困扰过。
“小宛你不要动。”陆以洋叮咛了声,然后走近高晓甜面前也蹲了下来。
“那个……我、我很高兴……不过……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陆以洋歪头想了半天,觉得有点闷。
与其说开心,不如说是冲击。她用尽全力喊出喜欢的那种感觉自己还无法体会。
“你不要哭了啦……”陆以洋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
“……你不喜欢我……”高晓甜抽抽答答的哭着,感觉很伤心。
“……我要是马上说喜欢,你才会觉得困扰吧……哪有人可以马上喜欢上别人的……”
陆以洋抓了抓头很苦恼的回答。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就算知道了能做什么……还能有什么事是做了能让她开心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陆以洋侧着头问她。
“……冥婚,我要冥婚!”高晓甜抬起头来瞪他,满脸的泪痕和不甘心的神情。
“唔……那我要回家问一下我爸妈怎么弄……”陆以洋想了下,“我也没弄过……”
“你是笨蛋喔!随便人跟你说冥婚就好!你那个破娃娃这么说你也会答应吗!你有没有节操呀。”
高晓甜吼了过去。
“……不要再叫她破娃娃了,她有名字,她叫余学宛,她是被人杀死还把头砍下来现在不知道埋在哪里,你这样说她太可怜了。”陆以洋认真地望着她。
高晓甜的眼泪哗地一下又掉了下来,陆以洋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断了线的珍珠,他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要再哭了,我不是骂你啦……”
“你这个大笨蛋!我最讨厌你了。”高晓甜大叫之后起身就往墙边冲过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墙上。
“高……”陆以洋连名字都来不及叫完,人就不见了。
“啊啊……跑了……我把女孩子气哭了……”陆以洋颓丧的坐在地上。
想着不知道高晓甜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没说过几次话,也没什么特别来往的……
女孩子真难懂……
叹了口气,陆以洋敬佩起交过好几个女朋友,每个都对他服服贴贴的易仲璋,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对女孩子有办法的学长却喜欢上男人。
男孩子也很难懂吧……
再叹了口气,陆以洋望着真的乖乖不动的小宛,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走吧,我们去找你的头。”
拉着无头女走在走廊上,他想着不知道春秋回家了没有。
第三次叹气的时候,走出了大楼外,阳光正好探出头来。明亮的光洒在地上,只是跟他的心情恰巧成了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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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乍现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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