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卉无意应酬,竟连喜酒也一杯不肯喝。到场的官员本已为皇上的眷宠吃惊,现下则更是糊涂。苏慕卉坐了一会,竟自行走了。大厅到处是窃窃私语声。有的道:「他大哥苏慕云倒是个会做官的,苏慕卉可差得太远。」有的道:「别胡说,圣上亲自定的这门亲事,又给选的日子。从来只见过下官巴结上头的,本朝两百来年,何尝有过这么急着嫁宰相女儿的时候。他这日后的光景,只怕是无人能及了。」旁边人接道:「都别议论了,我看左大人的脸色可不大妙。」
好在这里全是长袖善舞,能祝能祷的人物。没了新郎官的婚宴,倒也还算热闹。
苏慕卉在园子里走走,宰相府的下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直把他送到洞房门口,看着他进去了,守在门外。苏慕卉头疼欲烈,他写信回洛阳已有月余,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
新娘子穿着大红的锦袍,坐在床边。苏慕卉心里惦记着魏紫,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在桌子前椅子坐下。喜娘上来笑道:「姑爷,来和小姐喝了交杯酒,才好美满。」
苏慕卉还未说话,新娘子一把掀开了盖头,凄然道:「奶娘,我活不成了,我实在不能嫁给别人。」
那喜娘吓了一跳,忙过去把她按得坐下。急对苏慕卉道:「我家小姐自小被老爷娇宠惯了,偶尔闹些小脾气,姑爷千万莫放在心上。」
左莹哭道:「奶娘,爹把君哥怎么样了?爹说只要我进洞房,就放了他走的。」
那喜娘吓得去捂她的嘴,又是心疼又是气,差点也哭了出来。
苏慕卉已听得明白了,对那喜娘道:「小姐问你话,你就着实告诉她,何必定要看她着急。」
那喜娘惊疑不定,看苏慕卉脸上竟无半点不快,饶是见多识广,可也分辨不出苏慕卉话的意思。看了看左莹,实在不舍得她难过。柔声道:「老爷说再过几天才放冯公子,他还在他的住处,只是派人看着罢了。」
左莹抢过来跪在苏慕卉脚下痛哭:「我与君哥早已互许了终身,爹说我不嫁给你,就要杀了他,可我绝不能再和别人了。」
苏慕卉忙把她扶起来,对那喜娘道:「你先出去。」喜
娘本还想说话,却不知怎么的自己走了出去。还把门给他们掩好推严。
苏慕卉柔声道:「你不要哭,慢慢说。」
左莹是看他这样好说话,一时也有些迟疑。
苏慕卉诚恳道:「你和我都为圣旨所迫,我绝不会趁人之危。」
左莹哭道:「君哥是我们府里请的先生,我们早说好了要终生相伴。昨天晚上宫里忽然来传圣旨,要我今日便嫁给你。我再也瞒不下去,爹他……」
苏慕卉本有脱身之计,只是心里对左莹颇为愧疚。现下听她如此说,真正顾忌全消。苏慕卉看她脸上班驳的泪痕,拿袖子给她擦了。温和的道:「你也累了一天,先歇息吧。」
左莹迟疑看着他。
苏慕卉道:「我与你一样,另有心爱之人。」
***
魏紫坐在床角,苦恼的看着身上的锁链。尚鹏已睡着很久了,魏紫想起一个大大的问题,爬过去轻点,龙袍脱落下来。尚鹏累得厉害,魏紫推了他半天,才看他醒过来。魏紫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苏慕卉?」
尚鹏迷糊着坐起来,眯了眯眼睛。他自出世以来,又哪有什么人敢来吵他睡觉,劈手去打魏紫。魏紫被他打过,灵巧的躲开了。尚鹏伸手去捉他,魏紫闪了几下,已被他拉住锁链拽了过去。尚鹏看魏紫瑟瑟发抖,面颊上自己的手掌印还没有全消,有心打他两个耳光,却是下不去手。压了怒气问:「你要做什么?」
魏紫小声道:「我要见苏慕卉。」
尚鹏怒道:「你……」
魏紫道:「你答应我的。」
尚鹏道:「你怎么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魏紫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去见他?」
尚鹏叹了口气道:「等你真心从了朕,朕开心自然就会让你见他。」
魏紫道:「那是什么时候?」
尚鹏道:「这个你自己才知道。」
轻抚魏紫的眉眼,沉声道:「你才来不懂事,朕不怪你。以后要是再提苏慕卉三个字,朕也不会饶你。」
魏紫诧异的张口。半晌骂道:「你是混蛋。」
尚鹏大怒,不舍得打他的脸。按住魏紫,在他大腿内侧用力掐下去。魏紫疼得战栗,哭声都变调了。尚鹏道:「闭嘴。」魏紫没有理睬他。尚鹏把他抱到怀里,危险的轻抚他大腿上柔嫩的肌肤:「你若喜欢哭,朕就成全你,让你天天哭。」
魏紫的痛哭改成强自压抑的呜咽。尚鹏伸手进去揉捻魏紫的乳尖,调笑道:「你昨晚和朕不是很快活,朕从来也没这么痛快过。」这于他已是夸奖和讨好了,魏紫根本不领情,极力挣扎推开他的手。尚鹏道:「你再闹,朕就关你一辈子。」
魏紫缩成一团,在心里苦恼的想怎么才能出去。
尚鹏看他不说话了,拉着他躺下,把被给他盖好。
魏紫攥住他伸过来的手,和他商量:「我不跑了,别锁着我。」
尚鹏笑道:「你跑也跑不掉,可是太野了。昨天你砸的东西,哪一样拿出去都价值连城。」
魏紫道:「我不砸你的东西了,我将来赔给你。」
尚鹏道:「不能说你,要叫皇上。」
魏紫没有答他,往床里挪动了下,腰上的锁链清脆作响。
尚鹏看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柔声道:「你这几天要是不闹,朕就放开你。让你在寝宫里随意玩耍。」
***
胡晓棠这一日在将军府,听人议论说新科状元娶了宰相的小女儿左莹,婚事也办得极快。朝廷里又有新贵,人人都开始争相笼络了。胡晓棠越听越不对,找个借口走了。他常常出入高官宅院,摸索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听见下人说小姐如何,姑爷如何。趴在房檐上,耐心的等天黑下来。冷风频吹,胡晓棠丝毫感应不到魏紫的存在,在心里把苏慕卉和苏慕卉的家人腹诽了个遍。还未等天彻底黑,下人便已纷纷被打发回房,笑着说些小姐和姑爷新婚,我们可清闲了的话。胡晓棠听得咬牙切齿,苏慕卉推门出来对房檐阴影里藏着的人道:「下来吧。」
胡晓棠跟他进屋去,恼道:「魏紫哪里去了?」
苏慕卉道:「什么?」
胡晓棠脸上变了颜色,急道:「他没来找你么。」
苏慕卉道:「把话说清楚,魏紫怎么了?」
胡晓棠吓了一跳,忙把从洛阳来的事告诉苏慕卉。
苏慕卉一点点的僵了。良久道:「带他走的人叫什么名字?」
胡晓棠道:「是李鹤全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苏慕卉苦涩道:「魏紫急坏了吧,所以才肯和陌生人走。」
胡晓棠道:「那人知道你是来赶考的,我们才相信他。我在魏紫身上画了符,第二天便感应不到了,我还以为是你给洗了下去。」
苏慕卉想起那天早上,恍惚听见魏紫叫自己。得到自己一半真元的魏紫,没有了妖气反而难以察觉。带走魏紫的人哪里能有什么好心思,不知会怎样糟蹋他。
苏慕卉看胡晓棠泫然欲泣,强压心痛道:「不怪你,是我的错。」他虽无心功名,这些天却尽接触些朝中显贵,官宦公子。这李鹤全极得皇帝欢心,据说是当今圣架面前的第一红人。苏慕卉又详细问了问,凝神思索哪来一个三天前便知道状元是谁的年轻文官。实在神通了得,发榜前三天,只怕皇帝自己尚定不下谁是状元。
胡晓棠道:「我们去找他。」
苏慕卉道:「你要去哪里找?」
胡晓棠咬了咬唇,真正毫无头绪。半晌道:「我们先去找李鹤全,他要是不说,我就吃了他。」
左莹过来道:「说什么孩子话,什么人叫李鹤全弄去了。那人轻浮浅薄,落在他手里,很难保全了。」
胡晓棠恼道:「离我远点,狐狸精,你们两个真不要脸,这么早就把下人撵得干干净净。」
左莹委屈道:「你胡说什么,是苏公子说有朋友在房上,把人都遣走了,好方便你进来。」
苏慕卉道:「别争了。」
胡晓棠看苏慕卉脸上神色,打了个冷战,不再说话。
苏慕卉深吸了一口气道:「魏紫在皇宫里。」
胡晓棠吃了一惊道:「我们去找他。」
苏慕卉摇了摇头道:「皇宫戒备森严,你又无穿墙之能,我去想办法。」
左莹道:「不如我叫小姨娘先去看看,她与宫里几位得宠的娘娘很熟。」
胡晓棠道:「这种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左莹道:「小姨娘心地最好,你把别人都想得太怀了。」
苏慕卉道:「也好,魏紫若在宫里,那些人绝不会不传风声。」
左莹看他面上忧虑神色,道:「小姨娘不会睡这样早,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苏慕卉点了点头。
胡晓棠看她出门去了,不满道:「你干什么叫她莹莹,这么亲热?」
苏慕卉道:「她质朴天真,你不用怀疑。」
胡晓棠道:「我心里要急死了,我要先去。」
苏慕卉道:「你画的符没有感应,定是为人或法器所制,先去有什么用。大内高人无数,魏紫的身份若被发现,一分活的机会也没有。」
胡晓棠扁了扁嘴,终于哭了出来。
苏慕卉道:「先别哭,现在还不会有事。」他心里乱成一团,还要安慰胡晓棠。
胡晓棠过了一会气鼓鼓的道:「你为什么娶妻?」
苏慕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明白。」
胡晓棠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明白,皇帝什么权力都有,会拿你的家人开刀。我也该想到的,难怪他这么着急让你娶妻,魏紫不知道会不会哭死。」
苏慕卉道:「我有脱身的法子,你今天回去之后,不要再出来了,以免惹人生疑。」
胡晓棠道:「你把魏紫带走,我也不留在京城了。生疑又怎么样,皇帝也找不到我。」
苏慕卉心不在焉的听了,良久才道:「做妖倒很自在。」
过了好半天,左莹从推门进来。皱眉道:「小姨娘说她最厌恶苏家的人,绝不会帮你。」
胡晓棠瞪了她一眼,露出个我说不行吧的表情。
左莹辩解道:「小姨娘平时真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说苏家没有好人。」
胡晓棠气道:「因为苏家本来就没有好人。」
左莹失口,大是尴尬。
苏慕卉恍若未闻,只道:「还有方法。」
***
尚鹏胡乱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刘福小心在旁边侍侯着。宰相左全的东床快婿苏慕卉忽染急症,日渐昏沉。京城内的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尚鹏已派御医去看过。报说这位新科状元自幼身体就不好。如今虽只是染了风寒,又惹了内火,却十分危险,怕是好不了了。
尚鹏想了一会道:「怎么样了,还在闹么?」
刘福道:「那十板子倒好使,如今不闹了,可又不肯吃饭。」
尚鹏叹了口气道:「朕去看看他,让他去见苏慕卉一面。彻底死了心也好。」
魏紫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轻薄的丝被。两个宫女在旁边拿着东西劝他开口吃些。看见尚鹏过来,忙跪了下去。尚鹏挥手让她们下去。魏紫见他来了,瑟缩了一下。向离他远的地方躲。
尚鹏按住他,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魏紫低低叫了一声。尚鹏忙松开手。把他抱在膝上,柔声道:「看你以后还咬人不咬。」
魏紫自从这次吃了亏,再不肯和他说话。尚鹏一个人说了半天,他也没有半点反应。尚鹏还未见过世上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反而越发着紧他。把魏紫斜抱在怀里。笑道:「怎么,生气了?你还要不要见苏慕卉?」
魏紫动了一下,咬住牙齿没有说话。
尚鹏道:「这次是真的,朕带你去见他。」叫了刘福进来,让他先去吩咐好,左全家人都不必出来,只是去探望一下状元。
魏紫直到出了宫门,从相信这是真的。尚鹏看他神采飞扬,颇觉不快。想到苏慕卉命在旦夕,也就由着他高兴去了。
一行人静悄悄的进了宰相府,左全何等精明人也,只派人引路,连女儿也叫走了。
尚鹏先进去看了,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苏慕卉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完全看不出胸膛起伏。尚鹏轻叹了口气,苏慕卉才华过人,他本有心重用。轻轻出来,对魏紫道:「你进去吧,朕去见左卿。」
魏紫哪里管他去见谁,直推门进去了。
苏慕卉朦胧中被魏紫的哭声惊醒过来,他施展这完神之术,与外界联系渐渐断绝,最终可由后天真气转未先天真气,外表看与死去无异。魏紫扑在他身上,放声痛哭。
苏慕卉一阵阵的气血翻涌,勉强睁开眼睛。魏紫看他醒了,紧紧抱住他。苏慕卉抬手给他擦了脸上的泪,低声道:「魏紫,我好想你。」
魏紫呜咽道:「我也想你,他们打我骂我,不让我出来找你。」
苏慕卉伸手去抱他,魏紫手臂被他碰到,微皱了下眉。苏慕卉把他的袖子掀开,雪白上面的青紫还未褪下去。苏慕卉心里疼得厉害,轻轻给他揉手臂。
魏紫缩在他怀里委屈道:「他掐我。」
苏慕卉轻把他搂在身边,魏紫腰上的锁链微微响动。苏慕卉把他放在腿上细看那锁链。魏紫道:「他把我锁在屋子里。」
苏慕卉看得明白,抱住魏紫安慰:「别怕,我给你打开。」
魏紫道:「皇帝说这是道家的宝贝,连神仙也捆得住。他说要关我一辈子。」
苏慕卉道:「他骗你的,神仙这个哪里锁得住。不过的确是有些门道。」
魏紫还要说话。苏慕卉轻点那锁链,念了一声诀。锁链只微微摇动了一下。苏慕卉试了几次,手已微微抖了。他之前以为解开这九龙链无非需要费些真元,怎知分了一半真元给魏紫的自己却并无此能。
魏紫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神色自在欢喜。自是毫不担心他没有办法。
苏慕卉轻吻他的头发,将真元集中在一点,对抗那道家法器中蕴藏的神力。耳边听得微微一响。那锁链晃动了一下松断开来。魏紫喜道:「开了。」
苏慕卉抚摸那锁链光滑的断口,手过处断口重新连在一起。魏紫奇道:「你做什么?」
苏慕卉道:「你身体里的蛇妖之气,我现在拔不出来。凭你我现在之力,决计逃不远。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便活不成了。这九龙锁如今有名无实,待蛇妖之气化解了,你自己就打得开,那时我去接你。」他强撑这说完这些话,身子前倾,已喷了一口血出来。魏紫的衣服上被溅得星星点点的红。
魏紫惊叫了一声,扶住苏慕卉,想起刚才看见苏慕卉苍白无力的样子,急道:「你怎么了?」
苏慕卉道:「我没事。」
魏紫脸色都白了,颤声道:「你生病了,病得很厉害。」
尚鹏进来正看见魏紫扶着苏慕卉,胸前的衣服全是血。上前两步硬拉开魏紫,魏紫挣扎不开,抓住了床沿,低头去咬尚鹏的手臂。尚鹏腾出一只手去打魏紫。苏慕卉勉力伸手挡住他,力气用的大些,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尚鹏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大胆,一时倒也怔住了。
苏慕卉低声道:「皇上恕臣无礼,不能下地迎驾。」
尚鹏哼了一声。魏紫这些天和他在一起,已知道这是他生气的时候,接着便要发作了。挡在苏慕卉身前道:「他生病了,你打我吧。」
尚鹏眯了眯眼睛,苏慕卉急道:「皇上,魏紫从小便没有父母,不懂礼仪。圣上宽仁之名,天下皆知,定会多多体谅。」他胸腹间气血翻涌,这句话说完,气息已微弱不堪。魏紫抱住他,放声大哭。
尚鹏皱眉道:「苏爱卿才华过人,朕本有心重用,奈何天不假年。」他见苏慕卉只怕转瞬间便不行了,说些大方之话。
苏慕卉双眼紧闭,看起来已昏了过去。听没听到却是不知。
魏紫惊恐至极,伸手去摇晃苏慕卉,晃了几晃,苏慕卉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
尚鹏拉住他道:「你见也见过了,这就走吧。」
魏紫道:「我不走。」抬脚去踢他。
尚鹏怒气真的上来了,扯住魏紫,在他脸上重重打一了巴掌。魏紫被那股劲推撞在床沿上。尚鹏拽了他起来,魏紫挣扎道:「我求你,我求你。」
尚鹏第一次得到魏紫服软,略微犹豫了下。柔声道:「苏慕卉的病好不了的,这样的急症本不该来探望,若是过在了你身上,朕也救不了你。」
魏紫听他语气和缓,跪了下去,抱住他的腿道:「我不害怕,求求你别带我走。」
尚鹏心里一动,旋即冷道:「原来你也知道见了朕要跪的,却是为了苏慕卉低头。朕对你何等容忍,你又把朕摆在了哪里。」
魏紫道:「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都不开心。」
尚鹏道:「朕开心的很。」倾身下去,抬起魏紫的脸道:「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么,朕教过你什么。」
魏紫闪躲他的手,眼神中恨意渐浓,已是要拼命的架势了。尚鹏怒气愈重,推门出去了。魏紫微出了一口气。才要去看看苏慕卉究竟怎样,刘福进来在他颈上切了一掌,将昏迷的魏紫抱出房去。
***
魏紫饭吃的极少,话也一句不肯说。尚鹏试尽了法子,哄他宠他,魏紫都毫无反应。让他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任你外面如何变化,得到的只有无动于衷。宫女捧着食盘,尚鹏亲盛了一勺子粥,吹得凉了,扶起魏紫道:「怎么今天又不肯吃东西,朕心里惦记你,什么都做不下去。」
魏紫厌恶的看了看他,伸手用力一推,那勺子粥全洒在尚鹏的龙袍上。尚鹏大怒,拿了那碗粥扣在魏紫的身上。粥还是滚热着的,魏紫痛得叫了一声,不住战栗。
尚鹏终是不忍心,吩咐了人去传御医。宫女侍侯他换了衣服,又把魏紫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从左肩到胸口,红了一大片。御医涂药时,魏紫疼的哆嗦,眼泪成行的流下来,却一声没出。
尚鹏把他抱在怀里,魏紫也不挣扎。尚鹏轻吻他的眉眼,半晌道:「苏慕卉已死了,明天便要发丧。」
魏紫剧烈的震了一下,眼睛里的光彩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尚鹏觉怀里的人轻的像是要化了,魏紫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弱了。尚鹏忙派人叫了御医再来,只说是太过伤心,将养些日子便会好转。熬了安神的药硬灌进去。
到了傍晚,魏紫重新有些活气,坐了起来。尚鹏心里欢喜,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魏紫道:「苏慕卉真的死了么?」
尚鹏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痴人,只是苏慕卉没有福气。」
魏紫低低的哦了一声。过了半晌问他:「你很喜欢我么?」
尚鹏道:「朕最喜欢你。」
魏紫道:「那你为什么打我?」
尚鹏柔声道:「小孩子不懂规矩,打了才记得住。以后你懂事了,朕自然不打你。」
魏紫道:「苏慕卉也打过我的。」顿了一顿道:「可他不要我有规矩,他可以让我自己快活而他不快活。」
尚鹏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先好好歇着,别再胡思乱想。」
魏紫真的听话没有再说。
苏慕卉既然死了,尚鹏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看魏紫这样听话,自然是绝了指望的缘故。
魏紫之后又沉睡了几天,似乎真的想通了,尚鹏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早晨尚鹏去上朝,留刘福亲自侍侯他,刘福笑道:「小祖宗,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圣上哪里这样厚待过谁。你天天住在这边,羡慕死宫里多少娘娘。」
魏紫懒洋洋的躺着,笑了一笑。
刘福自他进宫来便一直在身便,觉这美丽的少年这一笑里忽然多了邪气,妖媚难言。
魏紫坐起身来,问刘福:「宫里难道就没什么好玩的去处,把我日日放在这里憋闷。」
刘福道:「圣上怕你身子不好,出去再闹的病了。」
魏紫道:「他成天锁着我,我不病也病了。」
尚鹏正下朝回来,听见魏紫说话,笑道:「怎么,想出去走走。」
魏紫斜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想出去走了。」拉了被子重新躺下去。
他若如从前一样反抗,尚鹏有都是方法对付他。如今他撒娇似的嗔怪,只逗的尚鹏心里发痒。商量他:「出去走走好了,朕的御花园美丽的很。」
魏紫道:「明天再去吧,我现在不愿意动。」
尚鹏笑道:「明天去便明天去。」坐在床边,把魏紫抱到怀里。
魏紫道:「刘福说你对我很好,宫里的娘娘都生气了,还说那些娘娘的家里人握着朝廷的大权。所以你不能天天和我在一起。」
尚鹏道:「真是懂事了,这话也能听进去。」
魏紫道:「那你找她们去吧。」
尚鹏道:「朕不找她们,朕就喜欢你。」
魏紫看了刘福一眼,后者带着小太监们退下去了。魏紫仰头凑向尚鹏,呼气如兰。
***
苏慕卉躲在左莹房间。左莹按例守丧,宰相府人人都知小姐伤心至极,房内只留姑爷牌位相伴,没有人敢来打扰。
这一天胡晓棠悄悄潜进来,无奈道:「皇宫我进不去。」
苏慕卉道:「大内外围布置了诸多法器,小心将你打回原型,不要再去了。」
胡晓棠道:「魏紫不知道在做什么,京城里到处传皇帝新收了男宠,把后宫嫔妃一起冷落了,荒废朝政,四处议论纷纷。」
苏慕卉微微叹息,良久道:「魏紫度日如年,可我只能在蛇妖之气消失时去带他走,否则他离不开皇宫便会被捉回去。」
胡晓棠担忧道:「你舍了那么多真元,就算魏紫变小了,你一个人进去还能出来么。」
苏慕卉道:「我尚有另一半真元在魏紫身上,只要见得到他,就不会有防碍。」
***
魏紫倚在层层铺好的软榻上,脚踏进毛皮锦缎裹就的垫子中。厚实屏风围出紧密的空间,放着一圈大小暖炉,直暖的让人分不出是冬季还是春季。魏紫安心的躺着赏梅。把玩那个小小的盒子。
尚鹏陪他坐了一会,笑道:「你这盒子装的什么?」
魏紫道:「很值钱的宝贝,皇上想要么。」
尚鹏大笑:「朕富有四海,又有什么宝贝能放在眼里。」低头去吻魏紫,柔声道:「朕只想要你。」
魏紫笑了笑,还未说话。太监报尚书李为善有急事求见,尚鹏踌躇了下,松开魏紫走了。
魏紫看他出了御花园,抬头望上面那方天,对身边的太监宫女道:「都下去,离我远些。」
待人走光了。魏紫吐出内丹,那闪烁光芒的珠子缓缓盘旋。魏紫咬紧牙关,所有曾被插入气针的关节都疼的钻心。白气被逐渐吸引到内丹里去。他发现这方法已有一阵子,只是力量微弱,独处的时候又少,进步甚小。
旋转一周天后,将内丹收了回去。伸指轻点软榻前的桌子,桌子微微晃了一晃,却没有其他反应。魏紫叹了口气。听得有人在耳边问:「你要做什么?」
魏紫吓了一跳,屏风里多了一个红衣女子,对他拜了一拜。魏紫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闭上眼睛只当没看见。那女子娇声笑了一笑。魏紫也不理她。
那女子无奈道:「魏紫,你怎么不说话?」
魏紫道:「我不想理你。」
那女子道:「你是花中之王,我却不能不理你。」伸手按住魏紫左肩,魏紫肩头一阵疼痛,那气针已被拔了两枚处去,化在了那女子的手里。
魏紫道:「不用你管。」
那女子道:「你要吸这蛇妖之气用来伤人,只怕难逃天劫。等它自行化解了吧。」
魏紫被她说破,黯然道:「天劫又怎么样,我不想当神仙。」
那女子坐在他身边,魏紫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别的花妖。」
那女子道:「花妖不易移动,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牡丹,其他的倒见过。」
魏紫轻轻哦了一声。半晌道:「你多大了?」
那女子道:「我已有五百年的修行,这皇宫也没有我年纪大呢。」
魏紫点了点头。这女子是御花园内的红梅,柔声道:「你想伤谁?皇帝么。」
魏紫犹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梅花道:「皇帝福源深厚,不是你能动得了的,又一人系天下安危。你要是轻举妄动,小心神魂俱灭。」
魏紫道:「我们死了也有鬼么?」
梅花道:「要看如何死法,与人一样,就还有魂魄。若是天劫来临,应付不好,便什么都没有了。」
魏紫在心里盘算,笑了一笑。
梅花道:「什么事这样开心?」
魏紫道:「我不吸蛇妖的气了。」
梅花道:「你早不该想这法子,如今你身上这妖气渐渐重了,若非你在深宫里,定会被人看出来。」
魏紫想了想,把那盒子递给梅花道:「送给你,这盒子灵气充沛,也许有一天你可以离开这里。」
梅花道:「我不要。」
魏紫道:「放在我这里,只不过便宜了别人。」
梅花想了想,接过那盒子道:「我先帮你保存。」
魏紫道:「皇帝为什么福源深厚,他是那么坏的人。」
梅花道:「我听路过的宫女说你很受宠,总觉得不大对,果真你憎恶皇帝。牡丹怎么肯真心臣服谁。却一直没有机会出来见你。」
魏紫道:「刘福说,皇帝要是总和我在一起,其他的妃子就会不安,大臣就会不高兴。我才和他在一起的。」
梅花道:「刘福的意思是皇帝为你得罪许多人。」
魏紫道:「我希望他全得罪光,任何一个人也不喜欢他,每一个人都离开他。」
梅花轻叹了口气道:「别人对皇帝,不是喜欢是害怕。你这个法子行不通,日子长了,那些人就不会再劝皇帝,而是想办法私下弄死你了。他们不把杀人当回事的,下些毒,就能让你像自己病死了一样。」
魏紫听了她的话,恍惚间心里有些许光亮,咬牙道:「我明白了,一定是皇帝害死了他。」
那梅花妖听他话中的恨意极浓,吃了一惊。正想再问,远处人声响动,人倏地自屏风中消失了。魏紫看尚鹏坐下,合上眼睛。尚鹏道:「怎么了,朕出去一会,你就不理人了。」
魏紫拉起被蒙住头。
尚鹏把他连被抱了起来,笑道:「回去吧,天气冷,你都跟着冷冰冰的。」
晚上尚鹏喂他喝了几杯酒,魏紫脸色红润,鲜妍夺目。尚鹏遣退了人,抱住他求欢。魏紫等他陷在幻术里渐渐沉迷,提起右手,手指处闪烁一阵微光,长出与雪青娘一样的纤长指甲。他之前迷糊的想着尚鹏是自己的仇人,却也没有想到一定要杀他。如今下了决心,向尚鹏的脖子划过去。他在绅园时,常常吓唬外来的人。真要动手伤人,却是第一次。看见血流了出来,红的眩目。
尚鹏被疼痛惊醒,抓住魏紫的手。魏紫吃了一惊,用尽全身力气掐下去。两人在床上纠缠拼命。守在外面的太监宫女闻声跑进来,看见皇帝与魏紫厮打,都吓得呆了一呆。几个伶俐的小太监缓过神来,忙上去抓人。
魏紫的手臂被抓住,不由自主的向上躲闪,他已吸化了雪青娘部分妖气,竟漂浮在空中。尚鹏惨叫一声,踉跄着滚下床去向外跑。太监宫女们也吓的魂飞魄散,跟在后面关住了门,一个个觉胸膛里那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尚鹏颤声道:「快去,快去拿萧真道长留的符贴住。」直等寝宫的门被大锁锁住,又加了灵符,尚鹏才松了口气。
宫女们时候着他去别的宫殿包扎,尚鹏惊魂稍歇,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齐,略一沉思,咬了咬牙。他刚才惊惶至极,现在静下来仔细回想,觉得魏紫似乎也没什么本领,怒气不能遏制的涌上来,只想立刻回去弄死魏紫才能出这口气。然而毕竟爱惜自己,硬压下这念头,急传了人去清风观请几位道长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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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岂知心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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