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澈一路疾跑,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投来注视,他也不管。
一颗心激烈的跳动着,直到跑过红绿灯,冲进人群里,他才慢慢有了安全感。
单薄的身体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白衬衫,黑色舞裤也是丝质的,飘逸却不耐寒,脚上也只穿着一双薄薄的舞鞋,他打了个寒颤,手臂交迭,环抱住自己。
广场上的时钟指向六点三刻。
如果现在回家换衣服的话,会赶不及和华槿的约会。
他身上什么也没带,钥匙、手机、钱,一样也没有。
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回家的,即使回去了,也不够钱付车资,又没有钥匙。
要不要打电话给槿呢?修澈停在路灯下,怔怔地想,但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叫槿来,他一定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向他说呢?
咬住嘴唇,他并不想告诉他这样的事。
还是这样去赴约比较好。如果槿问起来,可以说自己练舞练得忘了时间,所以就这么急匆匆的跑出来,连衣眼也忘了换,包包也忘在更衣室没有拿。
来到剧院的时候,离七点半还有一些时间。
站在剧院门口,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两眼,虽然不是什么醒目的穿著,不过一个人在这样深秋的夜晚,穿得这样单薄,也是少见了。
没事的,看到槿一切就会好了。他抱着手臂这样鼓舞自己,排挤掉心里想到牧成宽时涌起的恐惧和脆弱。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身体,傻傻的等,等到看见剧院的时钟就快指向八点,但是槿还没来。
他一直守在大门口,不敢往屋内温暖的地方移动,就怕和槿错过。
时钟终于指向八点,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在门口又等了一下,最后他终于不好意思地向剧院的工作人员开了口,“请问,可以借我打通电话吗?”
但是打了以后,那头只是传来用户已关机的讯息。
修澈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漫长得难熬。
时钟指向九点,然后又慢慢指到了十点。
期间,他又向别人借打了两次电话,可槿的手机却依然关机。
舞剧演完了,观众陆续从里面出来,修澈看着他们,心却沉甸甸的。
槿不会有什么事吧?不会的不会的!他摇头,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已经僵硬的身体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了,只有方才扭到的脚踝发出刺骨的疼痛。
他慢慢走在街上,空荡的街连人影也少了,穿过路边广场的时候,修澈看着那快接近午夜十一点的时间,发了好一会儿愣。
现在回去舞团的话,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雨水打在脸上,痒痒滑滑的,修澈冷得身体发颤,赶紧加快走回舞团的脚步。
拿回手机和包包的时候,他惫急取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冰冷的女声依然没有感情的说着用户已关机。
一颗心不安的跳动,修澈闭上眼,深深吸气。上天,请祢保佑槿不要出事。
快到家的时候,雨还一直下,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倾盆大雨。
他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方才扭到的脚变得越来越疼,弯身摸过去,痛得他抽了口气。
跛着腿站起身,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住通往公寓的小道走,路过咖啡馆的时候,扶着墙角弯腰揉了揉脚踝,想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只是抬头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看见一个身影,他整个人都僵庄了。
坐在咖啡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华槿是谁?而他的对面,是方佑然。
修澈怔怔地看着,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伸手揉眼睛,抹去脸上的雨水,再看,那个身影还是烙在那里,并没有消失。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停注了,时间也凝固了,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雨里,耳边呈雨水哗哗的声响,胸口好像有一只手紧紧揪着,恶意地戳着他的心,一下一下。
眼睛有点发烫,嘴唇也微微的发颤,雨水落进嘴里,是咸的。
回到家,修澈直接走向浴室,热水冲在身上,心却还是空空的冷,身体也很冷很冷。为什么不热呢?
修澈调大了热水,皮肤已经感到烫伤的疼痛,但是,他还是觉得冷。
手擦过腰间的时候,隔着水雾看到那处红肿的咬痕,他的心颤了一下,抓着毛巾使劲的搓,抹上厚厚的沐浴乳,用力擦,仿佛要搓掉一块皮那样用力,腰上的疼痛一直痛到心里面,好痛好痛,快要死掉的那种痛。
闭了眼,靠着玻璃滑坐到地上,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力气好像都用完了。
华槿回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他轻轻走到卧室,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莫名松了口气。
走过去想看看他,对方忽然翻了个身,调亮枱灯。
“把你吵醒了?”华槿的眼里有歉意。
“没什么,正好醒了。”修澈一双眼落在他脸上。
华槿看着那双如珠玉的眼,在幽暗的灯光下,润润的颜色似有水光流动,纯洁而清素的味道,一时间他竟有些无法面对。
“抱歉,今天我没能赴约,你等了很久吗?”他有点担心。
修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我等了一会儿,打你手机说你关机了,我猜想你手机没电,可能还在忙工作,所以自己就先回来了。”
华槿这才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我还怕你等很久呢。”
“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你不来了?”修澈忽然问。
“啊……”华槿怔了一下,有些支吾,“抱歉,因为会议的讨论很激烈,我一时间忘了。我想你如果等不到我,会自己先回来,所以后来也就没打了。”
修澈又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一直都在开会吗?”
“嗯,”华槿点头。“你不知道,今天好忙好忙,那些一会议把我弄得头好晕,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修澈忽然翻身躺下,用背脊对着他。
华槿怔了一下,讷讷问:“你又想睡了?”
“嗯。”他闷在被子里回答,“你洗个澡也早点休息吧。”
华槿见他真的马上要睡着的模样,就俯身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好好睡吧,我去洗澡。”
华槿走进浴室,修澈立刻伸手关灯,眼睛一直闭着,有一点湿漉留在枕头上,
华槿心神不宁地泡在浴缸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修澈撒谎,可是刚才面对他眼睛的时候,谎言便不由自主的跑了出来。
在被他凝视的时候,他甚至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作贼心虚吧。
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又回想起刚才佑然压住他的手,不让他打电话给修澈的情景。
“不要去。”他说。
“佑然?”他很惊讶,不明白佑然的举动。
“槿,我好像……不能失去你。”佑然看着,说出这句叫他呆滞的话。
整个晚上,主动找他出来的佑然都在喝酒,看他痛苦的样子,他也觉得很难过,他从没见过佑然如此脆弱,这跟他心里的那个佑然,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佑然说不能失去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对他说这句话呢?
而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既没从前的欣喜,反而有些痛苦和惘然?
不放心佑然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回去,他又把他扶到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看他清醒,似乎找回理智后,这才放心地回家。
“唉。”华槿长长地叹口气,将自己完全埋在水里,屏住呼吸。
好混乱,好麻烦,他都快理不清自己的心了。
一边是佑然,一边是修澈,就好像一个左右摇摆的天平,他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修澈已经在天平的那端了呢?
早上醒来的时候,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空气中漂浮的早餐香味,这让华槿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眼睛寻找着那个身影,最后定格在沙发上,他不由自主的向修澈走过去。
“早啊,”他笑着俯身,想给他一个早餐吻。
“早餐在桌上,吃过后去公司吧。”修澈没有抬头,正低头弄着什么。
华懂俯下的身子在看清他的动作时,怔在那里。“你怎么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冰袋,胶在脚踝的位置,因为被冰袋压着,看不清怎么回事。
修澈这才对上他的视线,“没什么,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脚。”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华槿心中一急,坐到他身边,伸手就想拿开冰袋查看。
“你轻一点,没什么,我冰敷就好了。”他避开,并没让他看。
华槿怔了下,不敢硬来,生怕弄疼他。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医生吧?”
修澈听到他语气里带了浓浓的担忧,呆了一下才说:“你不是很忙吗?我自己可以去。”
华槿拉住他的一只手,眼睛凝视着他,“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去。”
“华槿,你真的有想过要好好了解我吗?”修澈忽然问。
这句话让华槿哑然,思维好像停摆了一下,完全无法回答。
见状,修澈抽回了手,淡淡说,“我还是自己去吧。”
坐在诊疗室里,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老医生坐在修澈的对面,将X光片挂上。
“年轻人,你是舞者吧?”
“嗯。”
老医生一副果然的表情。“从片子上看,你左腿的跟腱正在发炎。你说昨天跳舞的时候扭到,只是加深了原本的炎症罢了,你最近练舞是不是练得很勤?”
修澈点了点头。
“你一直进行强度很大的跳跃、蹬腿,超过脚的承受力,所以跟腱发炎了。以前有过跟腱炎吗?”
修澈怔了一下,“以前练舞频率太过的时候有过疼痛,但冰敷和涂抹药膏之后就好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老医生点点头,“这也算是你的职业病,待会儿去打一支消炎剂,平时在家的时候用冰块按摩。最近你要停止跳舞,不要再让炎症加深,否则很有可能造成跟腱断裂,那就严重了!”
“不能跳舞?”
医生瞪了他一眼,“当然,还是你想毁了自己的脚?”
“但是我马上就要公演了,能不能有好得更快的法子?”
“年轻人,这世上的舞蹈家不止你一个,因为跟腱炎不能参加比赛的也多得是,你现在没有选择,如果想快点好起来,就乖乖的对自己的脚好一些,让它充分休息。”
从医院回来,修澈决定打个电话给阿袁,自己的情况必须要让他知道,也好做下面的准备。
正想着,门铃忽然响了,他开了门,外头是一个花店的小弟,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束玫瑰。
“请问这里是杜修澈先生家吗?这是给你的花,请签收一下!”小弟将大束热烈得像火焰一样的玫瑰递到他手里。
修澈差点拿不过来,有些尴尬地看见小弟脸上探询的表情,他一定很奇怪居然有人会送这么一大束玫瑰给一个男人吧。
脸红的签收,他关了门,取出花里的卡片,果然是那个傻男人。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起来。
“修澈……”华槿极富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似乎有几分羞涩。
“什么?”他故意问。
“你……收到花了吗?”
“嗯。”修澈淡淡地应了声。
“那个……对不起。”华槿“那个”了半天,终于把这三个字说出来,“昨天没能按时赴约,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原谅我好不好?”
修澈轻轻一叹。“我并没有生气。”
“但是你不开心。早上你问我有没有想好好了解你,修澈……我是认真的。”
他的话让修澈心一跳。
“我是认真的!”华槿在那边肯定的重复,“我……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不清楚怎么交往……”
“槿。”修澈听他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便轻轻喊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他若有所思地说。
“啊,那就好!”华槿大大松了口气,“你去看医生了吗?脚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好,多冰敷就可以了。”
听到电话那头别人催促华槿的声音,修澈就让他挂断了电话,转过身看着那些红玫瑰,凝神思索着。
槿说不知道怎么交往,其实他也一样啊!两个同样缺乏恋爱经验的人,不同的是自己可以确定自己的真心,而槿,他爱的人是谁,他真的知道吗?
门铃再度响起,修澈以为华槿又弄了什么花样,便走去开门。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那不是什么送货小弟,而是一位中年妇人。
那张脸,让修澈记忆里深埋的那块腐烂不堪的心土,一点一点被翻刨了上来。
那个女人,和当初抛弃他的时候并没多大改变,十二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修澈……”女人梦魇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手里的拐杖也不由自主的从手中脱落。华槿终于从恼人的文件里抬起头,觉得自己今天的力气都全部用在这上面了。
秘书推门走了进来,交给他他的私人信件。
他一封封略过,无疑是些信用卡账单之类的,并没什么重要,然而一封写着“华槿先生亲启”的快递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封快递沉甸甸的,里面像是有很多文件的样子,他拆开,啪地一堆照片滑到桌上。
视线落到上面,瞬间像被重击,放眼过去皆是不堪的画面,而这昼面的主角,居然是修澈!
一张一张的,从眼皮前掠过,每一张都刺痛他的眼。
修澈是在什么情形下被人拍下这样的照片,他已经不愿去想,太阳穴紧蹦着,尖锐的疼痛从那里散发出来,最后他霍然将照片往桌上一摔,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去扭断他的脖子。
手机忽然响起。
华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怕自己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但是,手机那边的男声却说,“华先生吗,你已经收到我寄的精彩照片了吧?”
他呼吸立即一窒,“你是谁?寄这些照片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男人笑起来,“听声音,华先生气得不轻啊,消消气,看来华先生是对杜修澈动真情了?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就有得谈了。”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说到最后,华槿几乎是用吼的。
“华先生不用激动,我没什么恶意,”男人悠然回答,“寄给你这些照片,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你的情人而已,老实说我现在正好很缺钱,想找修澈叙叙旧,但又不知道拿什么当见面礼,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好。”
华槿咬牙切齿地骂,“混蛋!”
“如果华先生不喜欢,那我只好去找修澈了,他虽然没你有钱,但看在这些照片的份上,想必也会极力满足我的。”男人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说。
“住口!你想找我谈是吗?好,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他从齿缝里逼出这几个字,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在修澈想关门的那瞬,舒荷忽然说:“我是华槿的母亲!”
这句话,让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苍白了脸,看着彼此。
修澈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人里量敲了一棍,钝痛的感觉比见到这女人更甚。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她抛弃了他,去当别人的继母,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爱着的人。
“修澈……”舒荷伸出了手,看着儿子惨白着脸的样子,真的很想抱他,很想抚摸他的脸,就像他小时候她常做的那样。
然而,他避了开去。
最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气氛僵硬得连空气都像结了块。
眼前女人高雅奢华的模样刺得修澈眼疼,脑海里浮起的尽是落魄挨饿的自己,心像刀割一样剧痛着。
“修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舒荷光看到他就心疼得想哭,她想自己是太想儿子了。
修澈拚命克制住自己辛酸的情绪,睁着一双眼,淡淡冷冷地看她。
“我上次看到你跳舞,才找到了你……”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找到我?”修澈淡淡一笑,“你是找我吗?只是无意中看见吧。”他只觉讽刺,然而这女人假惺惺的话依旧刺痛他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不该被她影响才对。
“修澈……”舒荷苍白了脸,怔怔地看他。
“你现在想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舒荷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要说的话让她觉得没有办法面对儿子的脸。事实上,她的确没脸见他,抛弃他,现在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修澈,你离开华槿吧。”
深漆的眼定定看她,“为什么?”清幽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华槿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他父亲不会同意!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了,你只会受到伤害。”
“是吗,如果我不介意被伤害呢?”
“修澈,你离开他吧。如果你不离开他,远之会知道你们的事,他会调查你,如果他调查你。我和你的关系就会被他知道,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她不能让丈夫知道自己和修澈的关系。
“你什么?”修澈盯着她的眼,脸白得像纸。她怎么会那么残忍,残忍到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难道他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吗?在她心里,他每次都要为她的幸福让路吗?
“修澈,我绝不能让远之知道我骗了他!他最恨别人欺骗他,如果、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这十二年,他一定会恨我,他会不爱我,我不能失去他……”想到那令她无法承受的可能,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修澈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她哀声请求,看她因为害怕失去而满脸惊恐,这个女人,大概从来不曾爱过他吧。
闭起眼睛,他不想再看到她,心里那些被她刨割出来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像被剔着骨肉的感觉。
“修澈,妈也是为你好……你和华槿,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得到幸辐?孩子,你不要执迷不悟,离开他,妈会给你很多钱,让你衣食无忧,妈妈会好好照顾你,只要不给远之知道……”握住他的手,舒荷出声哀求,她觉得儿子给予的反应太过冷淡,让她不安。
她也是为他好啊,难道他还指望和华槿共度一生?他离开华槿,对他们母子来说都好,她也会好好照颤他,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舒荷继续着自己的想法。
猛地抽回手,修澈连拐杖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你可以走了!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听,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的事情也和我无关!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至于你那个丈夫,他要查什么是他的事,你骗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他跛着脚走到门边,苍白的脸上神情激烈,砰地打开门,指着外面,“现在,你给我出去!”
将舒荷推了出去关上门,修澈再也没了力气,背靠着门板上滑坐在地,手按在心口。很痛,真的很痛……槿,快来救救我……
休息了一会,修澈仍强打起精神做了晚餐,他不想华槿看出他的不对劲。
华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正无精打采地看着一出舞剧。
直到感觉身旁的沙发凹陷下去,他才发现华槿坐到自己旁边。
“过来。”他听到华槿对自己说。
尽管有点疑惑,但他还是听话地又往他身边移近。
华槿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腰,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嘴唇狠狠欺了下来。
“呜……”修澈有些措手不及,被那火热的唇压得无法呼吸。
华槿的吻又深又烈,似乎要吮过他口里的每一个角落,舌头不耐烦的舔过牙齿,便牢牢勾住他的舌。
急切的吞噬着彼此,修澈才稍稍后退想要柔和一下,华槿便在他唇上一咬,没有留情,疼痛和着血腥味混进吻里。
意乱情迷中,修澈有些不安,然而身体像是有意志似的顺从着华槿。
随着他倒在沙发上,华槿宽厚炽热的手掌已摸上他的身体,撩起衣服,一寸一寸掠过光滑柔韧的皮肤。
腰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凉意,修澈不自禁地动了动身子,有点疑惑华槿为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慢慢睁开眼,却发现华槿灼灼的视线正盯在自己腰上,那眼神里不似以往的炽热留恋,而是怒火。
“这是什么?”华槿修长的手指在他腰侧狠狠一按,神情咬牙切齿。
修澈惊坐起身,还不懂他在说什么,顺着被他弄疼的地方看过去,脑中轰然一声。
这是……那腰侧红色的咬痕十分清晰,是昨日……“槿……”修澈脸色蓦地发白。
华槿狠狠一把推开他,“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啪地一声,从他口袋中用力甩出一迭照片。
修澈看清楚,脸色益发苍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照片上的他一丝不挂,以不堪的姿势被人拍下,这是……这是……直到一张牧成宽抱着自己的照片落入眼中,他才惊觉这是那时被迷昏拍下的照片。
牧成宽居然拍下这样的照片……修澈双手颤抖,又羞又辱,只觉一股热血窜到四吱百骸,连身体都在发烫。
“槿,你听我说……”他慌忙抬头,寻找华槿的视线。这是误会,他必须解释清楚!
“你想说什么?想跟我说你和这个男人过去的下流艳史?这个男人现在来跟我勒索了,拿着这些照片来跟我勒索!他说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把你这些照片散布出去。杜修澈,你究竟做了多少淫荡事情,又有多少人有你这样的照片?”
“不是的!”修澈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捂着自己的耳朵很命摇头。槿的话将他的心都要割裂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槿,我没有!你听我说,这些照片……”见他要起身,修澈跪在沙发上拉住他的手。他的脸色惨白,衣衫褪到一半,嘴唇也肿着,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实在太不堪太没尊严,然而,他不可以让他走,他必须解释。
结果华槿却一把拽起他,揪着他的头发又重重吻住他。
那是个浓烈又充满火药味的吻,没有一丝柔情和怜惜,彷佛发泄又惩罚,这样的吻太痛苦,修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渐渐不能呼吸的时候,后脑勺忽来的剧痛又让他清醒了,是华槿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与他面对面。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统统不想听!杜修澈,你给我听着,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但以后你要乖乖在我身边,如果再有什么乱七八槽对不起我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华槿黑亮的眼冒着火。
心痛到不能呼吸,却一点一点冷下来,“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修澈木然地问。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为何就把他看成那样的人……
“解释?听你再编什么理由来骗我吗?杜修澈,你腰上那个痕迹还在,如果说这些照片是以前,那么那个该死的下贱吻痕又是怎么回事?!”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甩他一个巴掌。他居然还有脸说要解释?!
“……既然你认定我这么下流无耻,为什么不和我分手?装什么伟大,说以前的事都不计较?何必自欺欺人。”修澈的眼泪滑下脸颊,神情却是冷的。
“你……”华槿呼吸一窒,眼神大痛,忽而紧紧拽过他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他骨头,可修澈却感觉不到痛,与他视线相对,两人又冷又热的视线碰撞凝峙,犹如战斗。
“我爱上你了!”华槿突然狂吼,“因为爱上你了,所以即使你是这副模样,我也不能和你分手!”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最挫败的话。
如果不是这些照片,如果不是那个卑鄙的男人来勒索他,他还真没弄清自己懵懂的心!
然而,在受了这样大的侮辱之后,他发觉自己依然无法放弃杜修澈,这种又爱又恨的激烈情感,他从没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就连佑然也没有!
他的话像隆隆的惊雷,劈进修澈心里。
在这样不堪的时候,他居然说他爱他?
这样的爱是他要的吗?
华槿的爱带着对他的强烈鄙夷,带着巨大的误会,这样的爱是有缺口的,是残忍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爱,为什么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深陷进去,根本不想抗拒呢?
杜修澈,你爱华槿已经爱到这样了吗?即使他的爱不给你尊严,让你痛苦,让你受伤,你仍然会为他爱你而高兴吗?
闭上眼,滚烫的泪流了下来,修澈勾过华槿的头,紧紧的紧紧的压住他嘴唇,用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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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祸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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