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在那个人类因为医学不发达而必须面对各式各样传染病威胁导致人口稀少,而吸血鬼的族群又繁殖过剩的年代,在那个人类尚发明不出高科技武器对付吸血鬼,只能认命地当吸血鬼的食物的年代。
在那样的年代,人类要消减掉吸血鬼,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人类痴心妄想过这种事情。
然而它却真的发生了,只靠着一支军团,人类成功地消灭了吸血鬼全族。
那支军团叫做圣十字,这么耸的名称,是出自于当时人类的皇帝的品味,据说那是个野心极大手段极狠的皇帝,历经了无数的宫廷斗争活了下来登上了皇位。但那位子坐得并不很稳,每天睁开眼睛,就必须面临着来自各方的暗杀、阴谋。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个人类皇帝毕生致力于消灭吸血鬼族。他组了一支以「消灭吸血鬼」为终极目标的军团,收揽了比皇宫禁卫军更杰出的高手,并研究着各式各样能够消灭吸血鬼的方法,希望能找出吸血鬼的罩门。
最后,他们真的找到了。
圣十字的首领是个年轻的小子,和其它大有来历的团员相较之下,他是个没没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但他天生就是个当杀戮者的料子,在皇帝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个襁褓婴儿的他时,从他那两团漆黑却带有血色光泽的眸子中看出了这点。
于是本来是孤儿的他,打从零岁就在宫中接受着各种教育和训练,由皇帝亲自为他请来各方高手当老师,教育着他吸血鬼是多么邪恶不该存在的生物,训练着他成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武者。
其实不需要教育,因为他生来就甜美无比的特殊血液常常为他引来吸血鬼,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讨厌吸血鬼的。而身为武艺天才的他也不需要太多的训练,每个师父的绝活,他只要看过一次,就成了他自己的绝活。
这个被当作杀鬼兵器养大的孩子,依循着皇帝所设计出的谋略,取得了对吸血鬼来说最致命最无敌的武器:受了血咒的血。天生的兵器加上无敌的武器,就算杀到最后他所有的团员都覆灭了,他还是能够踏上那圣殿,完成他的使争。
「小雨,你有什么愿望,让我帮你实现。」临行前,皇帝问了他。
「我的愿望,没有人能够实现。」
被唤作小雨的他,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纯真笑容,仿佛他即将前往的,是动物园一日游而不是什么屠杀行动。他总是那样亲切地笑着,导致从来就没人知道他想些什么,想要什么,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皇帝也一样不了解他。
就连挥刀斩杀了无数的吸血鬼后,他依然是用那样的表情去面对吸血鬼王,只是他的笑容掩不住他眼中那暗红色的浓稠杀意,他那几近疯狂的冷血杀法,像是带着深深的恨,那是微笑表情盖不住的恨。
雨,你的恨意,为何而生?
***
厚重的窗帘布隔开了外头赤焰焰日正当中的太阳光,小小的客厅中,除了那台开启着的超大电视放出的幽幽光线外,其它角落都是黑漆漆的。
电视上正播放着关于足球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一群少林师兄弟,离开了师门后各自过着不尽如意的平凡日子,也将原本的武术都遗落了。后来因缘际会在一场比赛中受到了羞辱跟打击,本来遗落的技艺和精神,突然又找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主角这么说着。
看到这,雪不自觉地转过头,朝着坐在一旁喝牛奶的夏雨农望了一眼。
「噗!哇哈哈哈哈~」被他这么一望,夏雨农一口牛奶喷了出来,低头抱着肚子猛笑笑到差点没断气。
「……」
「哈哈哈哈哇哈哈……我不是大师兄啦,那是电影拜托你。」
「……」雪讪讪地白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又转过头去。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我是不是给那个雨归位了才会突然变强对吧?很遗憾我不是雨,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个体质,当我想要排除掉障碍的时候,或者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只要我想,我就能够变强。」
「……」他的确不是雨。
如果是雨,最后的结局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若非杀到终结是不会停手的。
如果是雨,不可能打斗到半途突然停下来要他去一旁打公共电话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而他身上的灾情也不可能只是几个窟窿和折了一支翅膀。
虽然吸血鬼王有较其它吸血鬼更佳的再生能力和恢复力,但翅膀被折了的痛对他来说可能比正常人命根子被折了的痛还痛上几倍,思及此,雪忍不住朝着夏雨农望去。
在这世界上,除了雨之外,夏雨农是第二个折断他翅膀的人。
那像个十成十的杀戮眼神和气势,连不信有灵魂的雪也开始怀疑起夏雨农不会真的就是雨的转世。
「你希望我是雨的转世吗?」夏雨农一语便道破了雪的想法。
「……」他希望吗?如果能够再见到雨,他应该是想要把长刀送进他的心脏,将八百年前的恩怨做个了结。
除此以外,没别的了吗?
难道不想问他,为了什么?
难道不想问他,在这一场以欺骗为目的的戏码中,有没有一点点是真实的?
难道那天在看到酷似雨的那眼神时,心中没有任何一点期待?
「其实你是希望的。你叫着他的名字的口气,就像是我叫着雪森的名字的口气一样。」
「可我不是,我不是雨的转世。」
「……」
「你知道为什么吗?如果我是雨,如果死后有灵魂,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回到你的身边,因为你是个不解风情又翻脸无情的人,在你身边,太累太辛苦了。」
就像我现在这样,爱得太累太辛苦了。
如果我也有来世,我宁可当蟑螂老鼠也不想再当人类爱你了,不管你是雪也好,是雪森也好。
「你说完了没?」
「当然还没。我不是雨,但经过上次那场打斗后我稍微开始可以理解那位前辈的想法了。你真的是能够让人恨到极点的家伙,那种恨啊……」
那种恨,是为爱而生的。
因为爱上了,但却没能得到相对的同应,被漠视,甚至被无视……
因此那无处放置的爱,只好转成怨,化成恨。
「像你这样连自己爱不爱要不要都不清楚的人,永远不会得到幸福的,就算永远孤单寂寞就算被人给背叛了,都是活该。」
「你说完没?」扯起夏雨农的领子将他整个身子撞向归位的少林师兄弟们,电视屏幕在这强大的冲撞下碎裂掉,锐利的碎片割得夏雨农整个背血流如注。
「说完了。」握住了其中一块碎片,手一翻往窗帘射去,一阵布帛撕裂声,整片窗帘被碎片削落掉了下来。
扯着自己领子的手消失得很快,手的主人也瞬间消失在面前。整间公寓内充满了耀眼的阳光,除了狭窄的衣橱外,看来是无处可躲了。
「大王,这个柜子跟你的棺材比起来,哪个比较舒服?」
夏雨农在室内悠哉地走过来走过去,一下子拿毛巾擦擦背上的血,一下子慢吞吞地换着衣服,然后不时地转过头对着衣橱说着话。
「我说,你能杀我,不代表我没能力杀你,在我的地盘,机会很多,只是想不想而已。」走到柜子旁,将手放在柜子的把手上,风风凉凉地继续说着:
「比如说,如果我现在想开柜子拿条内裤,你就变成烤小鸟啰。」转转玩玩柜子把手,却没有打开柜子。
「所以这个月内,我们最好和平相处,你不要动不动就欺负我。」
「我要去补习了,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煮饭吧。要跟蟑螂老鼠好好相处喔!」
忍着痛处理完背上的伤口,夏雨农提着装满食谱的背包哼着轻快的小调离开家门。
那样不解风情,不懂爱自己也不懂爱别人的人,不会有人想留在他身边,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的。
所以雨不要他了,放弃了。
但夏雨农却想要,如果有来世他也不想要了,但这一世他不愿意放弃。
就此生此时,就也许是短短此月,他要留在他身边,想要给这个有着感情障碍的笨蝙蝠幸福。
就算代价是生命也无妨。就算自己是不被爱的也无妨。就算他永远都变不回雪森了也无妨。只要不轻言放弃,他就是他,就是他此生唯一爱的人。
恨为爱而生,而他夏雨农,是为了爱这个人而生的。
他下定了决心。
***
傍晚离开了烹饪补习班顺道去了市场,提着一片冬瓜五六条红萝卜回到家,一开门,迎接夏雨农的,是一把以光速飞射过来的凳子。
「哟,火气好大!没关系,我今天有买冬瓜,降火。」不慌不忙地低头闪过了凳子,夏雨农笑咪咪地摇了摇手中的菜。
那架坏掉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撤换掉了,一台崭新的电视正播放着欢乐的幼幼台……不管是雪还是雪森,反正这只吸血鬼,是没电视会死的电视老人。
「电视很贵的……先约法三章,以后打架,不可以波及电视。」
雪二话不说又将手中的遥控器当凶器射向夏雨农。
「也不可以波及电视的遥控器!」夏雨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把遥控器。
吸血鬼王缓缓地站起身,转过头,那张绝世的漂亮脸蛋之臭啊……好像真的闻得到臭味那样……
被关了一整个白天的衣橱,和蟑螂老鼠一起度过午餐时间和下午茶时间,就算他是特里萨修女也会想杀人,珍古德女士也会想杀猩猩,更何况他是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吸血鬼王雪?
「你冷静点……」
像是千手观音那样,左手接,右手接,还得小心不被那些贯着强劲力道的物品们砸中……
很快地,夏雨农手中除了遥控器之外还有马克杯、杂志篮、桌灯、笔记型计算机……
「太太!请息怒,我回来晚了,但绝对不是在外面有女人……别……别用那张桌子!你是想拆了我们家啊?」
「你找死。千斤重的绝妙好桌像是保丽龙那样被举起来,像飞盘那样被扔了出去……」
在心中发誓,如果一个月后他不把这个人类的血吸光,他的名字就倒着念!(那也还是雪啊……)
雪下定了决心。
***
「一定要走吗……」
「一定。」
雪低头收拾东西,刻意避开雨那双泛着水气凝望着他的大眼睛。
「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人类皇帝送来的战书,攸关着我族人的安全,你觉得不重要吗?」
「……雪,你有没有爱过人?」
「目前没有。」什么感觉叫做爱?
「你有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没有。」抬起头看了雨一眼,又低头忙他自己的。
也许有,但肯定不是出于自愿。一定是因为他太蠢太笨了,才会让人看不下去想要去保护他……
「有没有比族人更重要的人?」
「没有。」
「那我呢?」
「……」
「你走了,也许再也见不到我了。」
「没差。」
天地虽大,但要找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何况是有着一身他想忘也忘不掉的味道的家伙?
「不如我们私奔吧。」
「……你脑袋坏掉了喔?」
「唉……」雨叹了口气,提起之前被强迫打包的行李,也没道别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你的选择……」
外头的雨很大,沙沙沙的雨声,让雪最后只听到了这句话。想提把伞出去给那笨蛋以免他淋雨感冒,只是当他走到门口时,那个向来走路笨拙又慢的家伙,已经消失了踪影。
就像是被那场雨带走了那样。
是我的选择?
我选择了么?
***
岛。
「鸟?」
「不是鸟,是岛。」用树枝指着沙地上的字:「鸟的下面有四点火,所以它飞来飞去不安稳。岛的下面有座山,所以它很安稳。」
「岛是什么?」夏雨农仰起那张脏脏的小脸望着萧雪森。
「……」掏出口袋的卫生纸,捏住那张脏小脸仔细地擦拭着。
搞不懂这小鬼为何总是能把自己的脸搞得这样脏。
「岛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有一间木造的房屋,有山,有河流,河流里头有鱼,也有小湖,湖畔也许还有几颗大石头可以坐在上头晒太阳……」
「可是大哥哥,你又不能晒太阳。」
「也可以坐在上头看月亮,而且我又没说是我要晒。」
「大哥哥你不要难过,我可以帮你去晒,晒一晒再把太阳的味道分你一点。」
「……」都说我没要晒了……
「岛上有什么吃的?」对夏雨农来说,没有什么比吃的最重要了。
「嗯……可能有些水果树。有荔枝、龙眼……可能也有一些山猪,河流里面也有鱼。」
「哇,听起来好好喔!那,那岛上有没有吸血鬼?」
「要看那岛是谁的吧?如果是吸血鬼的岛,就有吸血鬼。」
「大哥哥也有岛吗?」
「……如果有,你要和我一起去住吗?」话说完,想想觉得自己好像在诱拐儿重,于是又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你有空可以来渡假。」
「我要跟你一起住在岛上。」小雨农咧咧嘴,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虽然正值换牙期的小鬼一嘴缺牙,但那笑容实在是可爱……
「好吧,如果你想住,那我就买。」
「你什么时候要买?」
「等我存够钱。」
「要多少钱?」
「不少钱。」
「等我长大一点也可以帮忙赚。」
「你长大?还早吧……」
从此,萧雪森努力工作,他的梦想是存大钱,买小岛,但梦想的最初,是夏雨农的那句「我要跟你一起住在岛上」。
而夏雨晨的梦想是,当个烹饪达人,开家最赚钱的餐厅,然后赚大钱,买小岛。
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梦想,是为了实现对方的梦想而存在的。
***
「岛。」
夏雨农剥了一整桌的豆子,大概是剥得无聊,开始用长长的四季豆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地排起字来。
「岛的下面有山,所以它很安稳。岛上有一间木造的房屋,有山,有河流,河流里头有鱼,也有小湖。湖畔还有几颗大石头可以坐在上头晒太阳。岛上有水果树,有荔枝和龙眼,还有山猪跟鱼可以吃。」
雪对夏雨农的「岛论」没太大的兴趣,但从他的描述听起来,怎么感觉好像曾经住过这样一个地方?
「那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可是最近家里开销颇大,家具频频坏。然后我太出名了,又接不到工作,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小岛会越来越远。」放下手中的豆子,夏雨农痛心疾首地说着。」
「所以,老夫人,您偶尔也工作一下好吗?」端出笔记型计算机和耳机,放到了雪的跟前。
「……」夏雨农所谓的「我们」,指的应该是他和萧雪森,并不是他和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夏雨农还会用「你以前」和「你现在」来表示他和雪森的不同,但最近,夏雨农不知道是阿Q了还是自我催眠,他干脆当他是萧雪森,开口闭口都是我们我们,那样子的语气让雪觉得自己仿佛是透明人,仿佛不曾存在过,仿佛这世界上,只有萧雪森,却没有雪这个人。
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总是在听到了那样的话之后浮现。
不悦地扔开了笔记型计算机,让夏雨农一边尖叫一边抢扑上去接。
的确,在这房子内,不能杀了自己的食物,又不能打不能揍,就怕那越来越没精神越来越虚弱的人类被自己打几下就玩完了。所以不爽的时候,只好拿家具来泄愤,除了电视他真的没再碰过外,其它的家具几乎不是被移动过了、飞过了,就是坏掉换过了……
十几二十天来,还算是相安无事。除了几次夏雨农故意放阳光跑进来让他跟蟑螂老鼠相处,还有几次趁他为了压制体内不完全化所引发的剧痛而搞到筋疲力尽时,拿着菜刀在他颈子上乱磨,还有几次故意把自己的毒血放到食物中或涂在牙刷上害他差点吃掉……除此以外,他俩的相处还颇为和平的。一起吃着夏雨农制作的那看起来很恶心的料理,一起看电视,晚上睡觉时他睡床夏雨农睡地板,但最后夏雨农总是能趁机摸到床上睡,只要不骚扰他,他也懒得跟个要死不活的人计较。
有时候夏雨农晚回家了会打电话跟他报备,有时候马桶不通了他还得自己打电话叫房东来修,家里少了哪样柴米油盐肥皂洗发精还要他去巷子口商店买。
那样的习惯,那样的自然,好像他本来就该过着这样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平凡人那样理所当然,原本以为一个月是很漫长的时间,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快过完了。
「本来我今晚打算要做我最拿手的干扁四季豆。」
「……」听到干扁四季豆这道菜名,虽然没领教过,但脑海中却浮现一根根灰灰焦焦像是燃烧过后的仙女棒的东西摆了整盘的画面。
「可我刚刚想到了一件事,豆子还是明天再炒吧。」夏雨农确认了计算机没摔坏后,才又回头处理他满桌子的豆子。
抓着长长豆子的五指和豆子一样细细的,只是皮包着骨头而已一点肉也没有,太过细瘦的腰肢让穿在上头的短裤显得非常松垮,裤头虽然有松紧带但还是整个往下溜,露出了因为没肉同样也没什么看头的股沟。裤子下那一双修长的腿像两根竹竿一样,难看得要命。而那隔着T恤都能看到的肋骨,仿佛渐渐支撑不住这具身体,因为夏雨农总是弯腰驼背无精打采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时在圣殿的天塔顶层,夏雨农一身的血却活泼得像只精力过剩的猴子。
现在,才短短两个月,他为了对抗自己,竟把自己搞得像干扁四季豆一样丑……而且雪从来就不知道,原来看人变丑会如此烦闷?
「我刚刚想到,今天是我生日耶!就在你扔笔电的时候想到的。你应该记得某年我想要庆祝生日,你却拿笔电的鼠标扔我的头那件事情吧?」
「……」看来萧雪森和夏雨农的爱,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甜蜜……
「我只不过是想要去动物国夜行馆看蝙蝠,你也只不过是赶了三天三夜的稿。」
「……」难怪你会被扔。
「既然我生日,那我们就出去吃顿好一点的吧。」
「不想。」
「走嘛?」
「不想。」
「再过五天我就要变成你的大餐了,这是我最后的生日,最后的大餐,陪我去嘛!」夏雨农像是吵着要买玩具的耍赖小孩那样,抓着雪的手臂摇啊摇甩啊甩地。
「……」不知道是因为夏雨农所说的话,还是因为抓着他的手指冰得不像是人类的温度,吸血鬼王最后竟然妥协了。
当晚,他们逛了五间的百货公司却因为要存钱买小岛结果什么也没买,还去了动物园的夜行馆看躲得半只不见的蝙蝠,搭着地铁绕了整个城市一大周,最后在那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吃了一顿浪费钱的高档大餐。
浪费的原因是,对雪来说,他真的吃不出来那些漂亮精致到不像食物的食物,和夏雨农制造的那些恶心到看起来也不像食物的食物之间,有什么高下差别……
而且雨农的食欲很差,那小鸟般的食量怎么看都不可能支撑那么一个大男人的身体机能运作,雪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毒到身体内除了心脏和脑袋还在运转,其它的器官都已经休工了?
三更半夜,站在第二高大楼顶楼上那没人能够上得去的摩天轮顶端尖塔上,整个城市的灿烂夜景尽收眼底,美景当前,还抽了快一整包的烟,雪却没能将身体内那也许是因为萧雪森在作怪而产生的无限烦躁给压下去。
「今天真好,这是你有史以来第一次陪我过生日,之前你从来都不鸟我的。」夏雨农坐在尖塔边缘的栏杆上,晃着两条长腿,抬头望着天上大大圆圆的月亮。
「……」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月亮好圆……圆到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遇到雨的那个晚上,天空中的月亮,好像也是这么大这么圆。
也就从那个晚上开始,他的命运从此扭转,为了一个人类……
「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绝对不是。」
「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其实今天也不算是我真正的生日。」
「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
「所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就过生曰。」
「……」那你一年不就过了二十几次的生日?难怪没人鸟你……
「我们的小岛,应该在那个方向吧!」夏雨农指向了不在华灯霓虹笼罩范围内的海洋,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几点船只上的灯火,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我永远都去不了那个地方?」
「……」
雪没有回答,因为夏雨农的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并不是在和他对话。他那望着那无边黑暗海洋,被摩天轮五颜六色绚烂光芒映得更显苍白的脸上,那向往又悲伤的神情,全看在了雪的眼中。
他想起了夏雨农所说的岛,也突然地想起了从前从前自己在山中的那间屋子。
最接近心中乐土的地方,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地方。
岛的下面有座山,所以安稳。
但岛却被海洋给包围着,因此山也不能担保它的安稳,山也会被水给淹掉。
雪心中的那个「岛」,早在八百年前就出了。
「我们回家吧。」夏雨农收起了他的感伤,将视线从黑暗的海移回璀璨的都市。
嘴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小岛远得看不见,但至少,他们还有个小窝。
雪捏熄了手中的烟,从尖塔顶端跃回顶楼的平台上,就要往电梯方向走去。
「我累了。」夏雨农却依然坐在栏杆上,动也没动,完全没离开的打算。
「我累了,走不动了。既然你有翅膀,那我们用飞的回去好不好?」
「想都别想。」
「机长,拜托你嘛!看在我们都是喝克林奶粉长大的份上,就载我一程嘛……」
「……」不想再和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死三八耗下去了,雪决定自己走自己的。
但却在正要转身离去的一剎那,原本还坐在栏杆上的夏雨农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妈的!」
黑色尖锐的翼骨穿透皮肉和衬衫,带着血的巨大双翅还没来得及张开,翅膀的主人已经从第一高楼的顶楼一跃而下。
雪白细嫩的手臂却力道惊人,手指一抓到夏雨农的手腕立刻将他向下飞坠的身子猛地往上带然后扣住他的腰,完全开展的黑色翅膀一震,在空气中卷出了强大的气流,冲碎了高楼好几层的玻璃,伴着强风垂直地往顶楼飞去。
一落地将怀中的人往地上一扔本想立刻扔几个巴掌过去,当作这场恶劣玩笑的惩罚,但他却发现夏雨农躺在那一点动静也没有。灯光下看起来白透得像死人的脸,没有嬉闹的表情,没有总是挂在唇边的轻笑,没睁开那双灵活的大眼睛,连微弱的呼吸都快没了。
不是玩笑……这家伙身上的毒性太强了,他必须帮他放血。
雪注意到了,这一次的毒发,夏雨农连一滴血都没流。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把毒血逼出来的能力都没有了,不帮他放血,他不可能再醒来,他不醒来,根本问不出到底要怎么解毒。
不解毒,他就这么死去了……那一个月的约定算什么?自己这样像个白痴般被耍弄了二十几天算什么?
明明就不是出自于爱,却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感觉又算什么?
雪小心翼翼地将夏雨农搂在臂弯中,就如当日夏雨农将他从那铁棺材中搂着萧雪森那般,弯下身子,将唇覆上夏雨农的颈动脉。只有凭着吸血鬼的本能,感受着血液从动脉涌入口中的速度,只有这样最最能精准地将放出的血量控制在足够又不会致死的临界点。
对吸血鬼而言是绝对剧毒的血液在口中进出着,让整个口腔像是火烧般的疼痛,一两滴不小心流入咽喉吞进体内的血化作锋利的刀子,沿着食道一路划向胃肠。
当时,夏雨农是一口一口地,将自己仙药般的血喂入了萧雪森的口中。
现在,雪一口一口地,将那剧毒般的血从夏雨农的动脉吸出,吐去。
同样的专注,专注到忘记了疼痛,一心一意,只希望对方能够睁开眼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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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守(下)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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