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灭门,顿叫全城轰动。
想这大宋都城,自有开封府允包青天坐镇,虽未至夜不闭户,但也无人敢轻行杀人掠货之恶。
不料这次一死,便是三十二条人命。
如此重案,开封府哪得轻乎。包拯立派人将齐府案发地封存,未得允许不得私入。又马上调来五名资深仵作对尸体详细检验并由公孙策亲作监督,再遣王朝、马汉带十数衙役到齐府内外仔细搜证,张龙、赵虎等人分头到与齐府有所关联者询查。
包拯在府内炳烛一夜,寻那资料库房,望能尽快找出与此案相仿的作案手法。
因此案恐涉及江湖中人,展昭禀告之后便漏夜访查近日来开封城的武林人士。
至日上三杆,众人方纷纷完事而回,脸上皆满疲惫之色。
包拯虽知连日开封府里无人闲过半刻,加上这灭门一案,府中各人无不精疲力竭。但此案刻不容缓,包拯凝了心神,仔细听他们一一报明查得之证。
王朝、马汉先回,立入后堂向包拯禀告。
他们二人在齐府附近搜查一夜,几乎每寸土地都翻过一遍,连墙角鼠洞亦不放过。却未曾寻得任何与凶案相关之证物。
唯一可知,便是齐家上下三十二口,死前一切如常。齐寿发妻与二名丫鬟死于主母房内,桌上有一盅尚存余温的燕窝羹,死前应在晚宵。齐寿与其小妾死于侧室房,床铺竟存云雨痕迹。厨房火星未熄,澡堂热水仍烫。桌椅摆设,甚至连最小的一个瓷器都无有破烂。
就此看来,应是突遭杀害,无半刻呼叫逃跑之机。
包拯闻言眉头深皱:“可有失了财物?”
王朝答曰:“禀大人,属下等查过齐府上下,未有发现失窃痕迹。”
“齐府内应有隐藏暗格以藏财帛。”
马汉连忙禀告:“属下等亦翻找过隐蔽之地,确实找出七个暗藏珠宝的暗格,但里面财物完好无缺。还有,大人可记得,那个御赐血珊瑚?”
“本府记得。此物乃南越郡王进贡我朝,价值连城,皇上一时心喜,将它赐与齐寿,以表其多次献宝有功。”
“此物端正放在齐寿房中,未遭偷窃。”
“……”包拯沉吟片刻,“如此说来,应可排除劫杀可能。马汉,可还有其他不妥之处?”
“这……”
包拯见他犹豫,便道:“但说无妨。”
“是。”马汉直言道,“其实并非可疑。属下注意到放置血珊瑚的雕柜放满了各式琳琅珍品,但有右下角有一小格空了出来。许是属下多疑,那可能不过是齐寿未及寻得适放此处之宝因而空置。”
轻拈腮下长须,包拯眼睛一亮:“也可能是凶徒只取想要之物。”
此事外面脚步声响起,张龙、赵虎匆匆赶回复命。
报知包拯已查清所有与齐寿生意上或者其他关联的人物,昨夜皆无可疑。齐寿此人乐善好施,不似一般富商般吝啬,在商场口碑甚好,未有私下结怨。
“齐寿可有其他亲属?”
张龙应道:“禀大人,齐寿祖籍开封,未曾移居他地。开封城内除齐寿以及年迈老父二人外并无其余血亲。妻妾婆家皆尽数迁入齐府居住,无人能逃此劫。”
赵虎接曰:“齐寿尚有一堂叔远居西宁州,年前曾回来一遭,但已离开半年有余。”
“此人姓甚名谁?”
“据齐家短工之言,仅闻齐寿称他为堂叔,未知此人姓名。”
“大人,验状已全。”公孙策匆匆入来,将三十二具尸体的验状呈上案头。
包拯取起详细翻阅,每一本放下,眉间就皱深一层。
看罢,他抬头,与那公孙策言道:“公孙先生,你认为如何?”
公孙策道:“三十二名死者咽喉上致命切口完全相同,凶器乃一,是锋利薄剑。而杀人者武功高强,所有尸体除了咽喉剑口,其余部位并无其他伤痕。如此表示,齐家上下无人曾挣扎反抗,就立死在凶徒剑下。”
包拯点头:“此举绝非常人可为……”
“大人说得不错。学生认为凶徒应是一名罕世高手。”
“嗯。此案要破,必有一番凶险……”
展昭将城内大小客栈皆访了一遍。
前夜寻的是白玉堂,后夜复来,不少掌柜一见便马上自觉答曰:“展大人,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一个白衣俊公子入住啊!”。闹得他是哭笑不得,但办案为重,他耐了性子仔细盘问清楚最近入宿者可有武林人士,如有是谁。
便是锲而不舍,折腾至巳时,海底捞针一般的搜寻竟已被他翻出些许头绪。
手上名单有三名月前初到此地的武林高手。
其一,骆迎红,人称血雪剑,惯使轻灵薄剑,曾于一雪夜歼杀漠北三煞而得名。
其二,赵宁,人称东北火狮,惯使长剑,性格暴躁如同狂狮。
其三,张仲牟,人称谋神仲,惯使缠腰软剑,神出鬼没,替付酬之人出谋献策,甚至杀人。
三人之中,以张仲牟最为可疑,据其所居之客栈掌柜所言,曾见齐家管家来寻过他一回。昨夜,骆迎红一晚坐在酒馆斟饮,而赵宁则有朋来访未曾外出,只有张仲牟一夜不归,回来匆匆结帐便离开。
展昭立即问清楚张仲牟去处,寻了过去。
开封御街北端,有一巍峨酒楼。
说是酒楼,如若说是亭台楼阁。此楼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靠近观看已是享受。
展昭根据掌柜所言,追至御街。
只见这长长御街之上人头涌涌,要寻一人绝非易事。
正思量着该如何寻找,突闻不远处传来吵闹之声。
举目看去,竟见到那熟悉白影亦在此处。
白玉堂今天是好兴致,闹翻了开封府,抹黑了御猫儿的脸,所以一大早起来就拉了昨夜一块瞎闹的同伙继续游览开封城内名胜古迹。
到了中午时分,方觉腹中饥饿。
唐文逸提议到京城最大的酒楼见识。
别的不说,说到酒楼,白玉堂绝对是驾轻就熟。
立下带人至东京开封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樊楼。
西塞之地哪有似樊楼这般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的奢华建筑,唐文逸不禁叹为观止,好教那负责带路的白玉堂一时好不得意。
二人正要上楼,白玉堂却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一个人。
“张仲牟!!”
“啊!!”
行色匆匆之人猛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煞星,顿时黑了一张经已鼻青面肿的瘦脸。
“呵呵,”白玉堂缓缓跺步过去,“不是说过在开封城内莫要让我再看到你吗?怎么,看来是将我锦毛鼠的话当耳边风了。”
“不、不敢,白大侠饶、饶了我吧……小、小人昨晚连夜准备离城马车,不想因为身上银两不足耽搁了……”张仲牟似乎对他十分忌畏,不敢抬头说话。
白玉堂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凌厉冷光:“可还想着那官家小姐?”
“不敢、绝对不敢!!小、小人哪敢再犯!!”
“不敢就好。快快滚蛋,莫要脏了白爷的眼睛!”白玉堂打了个哈欠,拉了拉唐文逸,“唐兄,咱们去吃酒吧,莫让这家伙坏了兴致。”
“嗯。”
“谢二位大侠!!”张仲牟连滚带爬慌张离去。
白玉堂刚迈出半步,却又看到了一个人。
“猫儿!!”
“啊。”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展昭凝视着那狼狈而去的身影。此张仲牟充其量不过是一鼠窃狗偷之辈,足见那江湖传闻也多有不尽不实,夸大之处。料想以此人武功胆量,不大可能一夜之间轻易杀害三十二条性命,只得轻叹这忙碌一宿看来并无所获。
白玉堂见他神情恍惚,又盯着那张仲牟,便笑道:“猫儿,你是想逮这采花贼么?”
“采花贼?”展昭回过神来。
“对啊!此人对某官家小姐求爱不成心声邪念,前日夜半窃玉偷香,被我撞破,教训了一顿!哈哈,真是爽快啊!”
以白玉堂手段,看来此人少不了断上几根骨头,至少三、四个月使不上功夫。这回是彻底清洗了他身上嫌疑。
不知自己竟替那猥琐家伙摆脱了杀人嫌疑,白玉堂径自想起昨夜乐事,呵呵问道:“猫儿,今个儿不用收拾房间吗?”
他这么一说,倒让展昭记起胡闹开封府之事,却因有人在旁发作不得。
白玉堂自然是得势不饶人,瞄了瞄展昭手中画影,甚为得意地与身边唐文逸道:“唐兄你看,我就说了是那猫儿窃去画影,这不,人赃并获!可抵赖不得了!哈哈……”
展昭低头一看,方才察觉昨夜匆忙之间忘了放下画影,一夜劳碌更无意顾忌手中所持可否仍是巨阙。手腕施劲,将画影抛出。
白玉堂抄手接过,得意地轻拍剑鞘:“猫儿,不过是开个小小玩笑,你别气得两眼发红嘛!”
展昭懒得理他,冷着脸稍一拱手:“剑已还你,展某公事在身,不奉陪了。”
正要迈步离开,却被堇色身影所阻。
对上一张温文笑容,和有礼的招呼:“在下唐文逸,素闻南侠展昭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展昭连忙回礼:“见笑了。南侠之名不过是江湖朋友戏称,展某愧不敢当。”
“哟,猫儿,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啊!”
白玉堂歪着眼睛,满脸调笑。
与这气死人不偿命的白老鼠相识之久,足让展昭学会如何忽略他的嘲弄。
白玉堂兴致甚好,也不计教他不理不睬的态度,拉了他径自邀约:“猫儿,今日可巧,这樊楼好去处怎能少你一份?来、来、来,一道上来喝两盅再走不迟!”
展昭却没答应,只打量站在眼前这堇衣男子,其斯文气度不同凡响,看他吸气吐纳更非普通,展昭忽然想起包大人所述,昨夜与白玉堂同闹开封府的紫衣人。
心中一动,抱拳问曰:“恕展某冒犯,阁下昨夜可是白兄同探开封府?”
唐文逸并无隐瞒之意,干脆答道:“昨夜唐某确实与白兄一同夜游开封府,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展南侠见谅!”
听马汉之言,昨夜若非二人说话声音太响,亦难发现他们潜入开封府,且吵闹一番之后轻松离去,这唐文逸的武功相信与白玉堂不相伯仲。
紫衣,武功非凡,轻功犹如鬼魅难叫人察觉。
展昭更是心疑:“不知你离开之后所往何处?”
白玉堂听得不妥,这猫儿的语气怎如盘问犯人一般?立下皱了眉头:“猫儿,你什么意思?”
展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默然看着唐文逸,等待他的答案。
白玉堂正待再问,忽听到有途人大声议论。
“昨夜城南齐府全家都被杀死了!!”“是啊!听说凶手非常厉害,根本没人发现他的行踪!”“会不会是杀手所为?”……
“你所问之事可就为的昨夜城南之案?”
“请恕展某不便作答。”
他这态度登时惹恼江湖上人人公认脾气最坏的锦毛鼠。
“就因为杀人者武功高强所以怀疑唐兄?!开封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是非不辨,好人不分?!”白玉堂下意识迈前一步挡在展昭身前。
“展某只是秉公办案。有些事情,必须查问清楚。”
依旧是那样的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听在白玉堂耳中却是不近人情。
“展昭!!你!!”
手中画影一番,就要出鞘见红。
唐文逸连忙伸手按住白玉堂手背,止住画影出势:“白兄,莫要冲动,展南侠不过是问唐某一个问题而已。”
“哼!”白玉堂怒火冲天,哪里还听得进劝告,“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知多劝无用,唐文逸只得快快回了展昭问话:“展南侠,唐某昨夜与白兄在城北听雨楼对饮直至天明,未曾稍离,楼内掌柜及伙计可以作证。”
那双清澈眸内无半点浮波,展昭知道,此人并无说谎。
“展某得罪了。”
“哪里哪里!”唐文逸看白玉堂快要发作了,便叫道:“白兄,咱们不是要到樊楼吃饭吗?快走吧!”说罢,率先走入樊楼。
诚心邀约,却换来恶态以对,白玉堂怒极,却又发作不得。
狠狠将画影收鞘,旋身入内。
背影忽有停顿,带动展昭心中莫名一悸。
却在瞬间传来冰棱之言。
“展大人,若要缉凶,须记得开封城内可飞檐走壁,夜半杀人者——”手中画影如虹飞骤,楼面两侧高挂之灯笼同遭削碎,“还有我锦毛鼠,白玉堂。”
展昭凝视那片快要消失在飞花碎红之间的雪影。
伸手,想挽住,想解释,却只滞留空中,然后,握拳,收回……
“可恶。”
白玉堂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其牛饮之势绝对有违他平日品酒须缓的宗旨。
可而今,他便是不想管那酒是好是坏,只想以那份炽烧压下心中猛火。
酒液馥郁醇和,如倾水饮之,未免让人觉得浪费。
唐文逸静静看着他,并未阻挠。
与这位率性朋友相交虽短,却知他不喜别人阻他行事,便默不作声陪坐一旁,任他宣泄。
地上的酒坛已是堆了四个。半个时辰前,里面尚装有剑南烧春。可现在皆中空无物,仅残留娓娓酒香。
纵是酒量在好,如此豪饮也难吃消。
那张玉琢精颜,已蒙上了一层比胭脂更媚的嫣红,迷糊的目光少了平日的犀利,却多了难教常人窥见的醉色。
白玉堂自不知醉,半趴在桌上捻了酒杯,乐呵呵地吟道:“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犹进……杯尽壶……自倾……”
唐文逸看他是醉了,轻轻扶了他的肩膀:“白兄,莫再心烦了。”
“谁说我为那只臭猫心烦?!”
歪歪扭扭地撑直腰杆,白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双眼朦胧如覆薄纱,早失教人心寒的锋锐。
唐文逸不觉好笑,也没人说他是为那展昭心烦,可算是酒后吐真言。
白玉堂凝视着桌上狼藉的杯盏,不满地慵了慵高挺的鼻子:“白五爷一生逍遥,怎会为一只身困公门的傻猫去烦心费劲……哼、哼……就是烦了心、费了劲,人家还一样只当你是个江湖草莽,持武逞凶的恶人……草莽的朋友嘛,自然也是蛇鼠一窝啦!哈哈……”
喉咙苦涩,禁不住伸手要再取一杯烈酿,徒劳地希望能压下心中的窒闷。
快要触到的杯盏瞬间消失,随来的是唐文逸淡淡的叹息:“愁酒伤身,别再喝了……”
他不认识这样的白玉堂。
他认识的白玉堂,该是洒脱跋扈,夜闯开封府重地如游苏州园景。
该是疾恶如仇,教训采花劣徒毫不留情。
该是任性直率,跟一只小猫儿也要计较半天。
可此刻的他,竟有着不设防的脆弱,教人为之心怜神动……
“我还要喝……还我……”混色的眸子探不出距离,辨不清人影,迷惘地搜寻着可以让他消愁的物事,可偏偏总不如所愿。
唐文逸凝视着如此陌生的白玉堂,忽而生了一丝心悸。
手指,不受控制地探了过去……
原来那片总吐着刻薄言语的嘴唇,竟是如此的柔嫩腻手……
迷糊之间,白玉堂觉得有人胡乱揉着他嘴唇,挠得甚痒。
看不真切,只道是那个最爱闹自己的臭猫。
“猫儿,别闹了……”
舍不得离开那片柔软的手指突然僵硬。
在空中定了半刻,方才猛然收回。
唐文逸凝视尚残留着些许温度的手指,竟有了不甘。
这样的白玉堂,为的却是那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展昭!
展昭没有后悔。
应该说,他不让自己觉得后悔。
白玉堂的背影,生生地告诉了他,因怀疑而生的伤害。
若他再作深思,不难猜到二人昨夜擅闯开封府后,定会乘兴饮酒直至天明。但那刻,他只想到杀人者若在白玉堂身边,定会对他不利……
抑压心中烦忧,此刻绝非计较私事之时,齐家三十二条无辜冤魂未得昭雪,怎容他有停歇之闲。
未有所获并不等于放弃寻获。
又是一天搜寻,自城东至城西,乃城南往城北,整个开封城让他彻彻底地翻了一遍。可惜江湖高手似乎对繁闹的大宋京师无甚兴趣,多是过而不留,仅有些鼠窃狗偷如那张仲牟之辈。
当他再次回到开封府,已是初四清晨。
未有歇脚之机,便闻衙查报知,城东后巷发现一具腐尸。
展昭不敢怠慢,马上赶至后堂。
里面已坐了包拯及一众人等。
“展护卫,辛苦了!”包拯抬头看他归来,便示意他先坐下缓气。
但展昭未有稍息,立下回复所差之事,亦将白玉堂身边唐文逸之事如实报上。
包拯听罢,点头道:“虽未有所获,但毕竟排除了昨夜紫衣人并非那白义士之朋,也算一得。”话锋一转,黑面上神色转沉,“展护卫,这凶徒并不止杀了三十二条人命。”
展昭一惊:“难道那腐尸……”
包拯微一点头,眼神示意,那公孙策便接述道:“有乞丐在城东偏僻后巷内发现一具男子尸首。忤作确其死因乃咽喉剑口,与齐氏全家咽喉伤痕比对,实为同一凶器。案发至此大概已有半月,天网恢恢,巧有弃置此处的大量石灰缓了尸体腐烂。而凶徒将其杀害后并未刻意遮掩,只是这后巷实在偏僻,若非偶然决难发现尸体。”
“可知此人身份?”
公孙策摇头:“尸身衣物内并无可证身份之物,但据忤作所检,此人受过宫刑。”
“莫非是宫中太监?”
“学生亦有此疑,大人已派王朝到内事房查问。”
展昭不禁锁了剑眉:“齐寿一家三十二口,与一名太监……此案朴素迷离,教人难以捉摸其中关联。”
包拯肃言道:“但已可获知,凶徒生性残忍,所及之处未留半个生口。天子脚下,怎容此等狂徒嚣张!尔等听令,务必尽快破得此案,将凶徒缉捕伏法!!”
“属下遵命!”
“呃……”
有多久不曾一夜宿醉了?……白玉堂捧着钝痛的脑袋爬起身来。
刺目阳光透窗而入,已是日上三杆之时。
抬头环顾四周,竟不是那熟悉的朴素房间,方才想起早已离了开封府猫窝,更在昨日与那猫儿闹翻。
在樊楼上到底喝了多少酒酿,他已难记得,却有印象身边一直伴着的唐文逸。
不过是相识数日,已推心置腹,想他锦毛鼠在江湖上纵横自在,有人敬,有人畏,有人恨。除了四位义兄,却少有无加杂念,陪他共醉一宵的知己。
而今,何幸又得一人。
“白兄?你醒了!”
推门而进的是堇衣青年,眉目融了暖笑,极是舒服。
白玉堂连忙谢道:“昨晚可烦劳唐兄了!”
唐文逸手里捧了一碗清粥,送到桌边放下:“白兄如此客气,是嫌着唐某一个外人么?”他这话听来有气,白玉堂有点奇着他怎突然计较起来,但人家对自己照顾一宿,自不能当是寻常朋友了。
“那白某也就不客气咯!”
白玉堂眨眨眼,翻身下床也不去整弄衣冠,随意挂了外衣涮洗干净,便坐到桌子捞起粥碗哗啦哗啦吃起来。
他如此不拘小节,唐文逸那张儒雅脸上显出和煦微笑。
看那粥碗瞬空,他挽了衣袖替白玉堂再满上一碗。
白玉堂也不客气了,昨夜空腹喝酒,现下胃里疼得难受,热粥下肚多少缓和不适,心里极是感激唐文逸细致照顾。
心中一动,忽忆起某夜,他偶得美酒狂喝不休,以致胃痛几死。那人黑了一张脸,半夜着跑去厨房熬了一锅清粥……虽然有点焦得难以下咽……
“呵呵……”
嘴角翘起绝丽的弧度,唐文逸惊愕地凝视着这抹悦颜笑容,不似平日的轻佻,不似平日的傲慢,是一种教人如坠漩涡的璇旎迷色。
“白兄,你……笑什么啊?”
“呵呵……白某觉得唐兄的手艺比那只笨猫儿要强多了!”
“是么……”
白玉堂埋头吃粥,错过了那双和颜眼眸内闪过的深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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