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你觉得我们不可信任吗?”
木云紧皱白眉,语中透着无奈。
也怪不得他唠叨,看到自己的主子明明知道自己身体尚未痊愈,居然撇下他们几个独自涉险。虽然知道主子是不想连累他人,但这相对的也是对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未能完全信赖。
蓝梓晏胸膛上那个掌印不需名医便可知道伤得有多重。大面积的瘀黑泛紫,根本都看不出是掌击还是被铁锤撞的了,若不是他身体本能所有的护体内劲,早已连内脏都要被尽数震碎。现在只是区区断了两个肋骨,算是拜他平日修为所佑。
“……”
受伤的人对自己的伤势居然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停留在床铺之上那脸色阴晴不定的人身上未曾离开过。
“唉……”知道现在说什么蓝梓晏都听不进去,木云叹了口气,小心地为他上了药,扎上固定肋骨的绷带。
“他何时能恢复?”
第一句关于身体的询问,却并非问自己。
木云不禁再度叹气。
“听闻这紫冥魔功厉害非常,在瞬间提升运功者之内劲,且无止境。只是一旦运用则无法收手,更要耗人寿命以维持此功。幸而宗主出手阻止,持功只在片刻,因而未曾对人体造成极大伤害。他现在只是损耗了所有内劲,需要慢慢恢复。而身体肌肉虚耗过度,五日内不能动弹。”
蓝梓晏脸色略略有变,沉默片刻,又再问道:“娘亲如何?”
“老夫人在另外一间房间休息,有彩凤照料,暂未苏醒。”
“丐帮可有消息?”
“自昨晚一役,老帮主似乎再度主持大局,再无骚扰之意。”
“嗯。”
见他再无问话,木云收拾了一下退出房间。
待他走后,蓝梓晏缓缓坐到床前。
床上躺着动弹不得的李浩然,身上的乞丐衣服早已在剧战中破烂不堪,恐怕穿此丐衣上街乞讨必定百发百中。
“篮子。”
“嗯。”蓝梓晏应了一声,手中的活儿也不见停。看他往李浩然脑上百会穴一探,已将制住他疯狂的飞针取去。
看那精亮刺眼的飞针,李浩然的脸色更是凝重,向来只有嘻哈的眼神充盈了难得一见的怒气。
“道歉!!”
听他说话,蓝梓晏不禁一愣。
他没有听错吧?
李浩然眼神坚定,甚是执着,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处境。
“道歉!!”
一再重复的要求,令蓝梓晏迷惘。他怎么要想不到自己必须道歉的理由,因此选择沉默。
但李浩然似在无理取闹,一再坚持要他道歉。
“你真的不道歉?”
“不。”平日的纵容不等于放肆,他纵然已不是一派掌门,在尊严仍在。
激烈的视线冲突在空中交汇,冰冷与炽热,激出异常的火花。
“你!!”
蓝梓晏脸上冰霜冻人,怒气凝聚其上。
“为何要我道歉?”
“为何?”李浩然呵呵冷笑,这笑声甚为陌生,听惯了那或爽朗、或狡猾、或愉快的笑声,讽刺的声音令蓝梓晏不禁听得刺耳,“是哦,你根本就不必道歉。反正身体是你的,你喜欢拿去当盾牌当沙包什么的都不关我的事。算我多事,蓝掌门,麻烦你一会儿派个人送我回丐帮好了,免得总是还你折腾自己。我李浩然一个小乞丐,何德何能要堂堂唐门当家如此耗心伤体?”
他当然知道那紫冥魔功的威力,一掌下去,随时可以碎了人的内脏五腑,若蓝梓晏不是恢复了七成功力,恐怕不是断了肋骨可以了事。更加上他也不肯定那根飞针是否真的能镇住疯狂的自己,若然失手,恐怕雪白的身躯瞬间就要被撕成碎片。知他为的是不忍见他变成修罗鬼怪,但如此残己身体却令他极为难受。
第一次从李浩然的嘴里听到疏远的称呼,震得蓝梓晏心神一晃,连忙握紧了拳头以求得镇定。
“不要回去。”
“……”李浩然说完早就扭过头去,看也不看那张俊色脸容。
冷漠是如此的陌生,蓝梓晏怎受得李浩然这般表情的对待,投降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生气。
“对不起。”
“你干嘛道歉?!错的根本不是你!!”李浩然突然转过头来,脸上居然早已被泪痕染湿。“你就不会卑鄙一点吗?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宽大,连害你伤你的人都可以轻易放过!!当君子很容易死人的啊!!你难道不会多些珍惜自己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拭去那脸上横七竖八的泪痕。
温柔,有时不需溢于言语。
却因为这轻柔如风的温柔,让李浩然的眼睛如同缺堤般涌出泪水。
怕他呜咽的泪水噎了喉咙,蓝梓晏轻轻地伸手搂起躺在床上的虚软身体,缺乏了昔日活力的李浩然此刻在怀中显得脆弱,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了般。木云适才的说话突然浮现,魔功耗命,李浩然应该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依然使用,若非他即使施了毒针制住,恐怕现在在床上躺着的只有李浩然的尸体。想到此处,蓝梓晏只感觉到心脏突然虚了一虚,仿佛有什么地方陷了下去,无把握的恐惧令他有难以抑制的害怕。
而这恐惧,一次足够。
“莫要再用此功。”
被水模糊掉的眼睛眨巴眨巴,渐渐收了哭泣,小声地打着嗝。
“呃……嗯……呃……我知道了……”
感觉到怀里人难得的乖顺,蓝梓晏抚摸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那……呃……你也要答应我……呃……不要再为任何原因伤害自己……呃……”
“嗯。”
“呃……那我们……呃……拉勾勾……呃……”
“拉勾勾?”蓝梓晏不明所以,“房间没有铁钩。”
“哈哈……呃……哈哈哈……呃……不是铁钩啦……呃……哈哈……”李浩然恢复了平日的欢快笑声,若不是他动弹不得,恐怕现在要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小拇指啦!呃……用你的小拇指勾住我的,嗯,然后拉勾勾……”
“哦。”
蓝梓晏遵照他的吩咐,将二人的小拇指牵在一起。
“答应了答应了,反悔要吞千根针。”
“那么多?!”蓝梓晏不禁吓了一跳。
“当然!!”
柔和的色调再度溶入二人的空气中……
“我……我差点杀死你……”李浩然眼中的苦涩如此轻而易见,令蓝梓晏心中流过温和的暖意。
“我还没死。”
灵目流过类似娇嗔的神态:“所以我才说差点嘛……”
“差很多。”
“喂!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武功吗?!”
蓝梓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言不由衷的回答道:“哪有。”
“就是有!”
“没有。”
“有。”
“没。”
……
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相信也没有人想再听下去了吧?……
***
日子变得和平了许多,醒来了的唐老夫人似乎失去了记忆,痴痴呆呆地凝视着所有的人,包括她深深憎恨的儿子。
但对于蓝梓晏来说,忘记,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几天下来,李浩然的衣食住行都是由蓝梓晏一手负责,连本来看不过眼的木峰也已在无意见,那日的血腥场面,足以让所有认为之震惊,而不惜耗损生命保护了宗主的人,正是这个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乞丐儿……
“我坚持。”
“我反对!!”
“反对无效。”
“哇!!来人啊!快来人啊!”
“……”
每天到了傍晚时分都回重复一遍的吵闹声,无论是客栈的伙计还是入住的客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子。所以无论那个人怎么呼喊,愣是没人去管。也不是因为没有人喜欢多管闲事,纯粹是因为另外一个造成噪音骚扰的人有双让人一看就结冰的眼睛。
那么厉害?不信阁下去试试!!不过小店不负责供应解冻的热水。
“天理何在啊!都没人来管这个狂妄之徒吗?!”
若尖声呼叫的人是位妙龄少女的话,多少会有几个路见不平的侠士冲出来表演一下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惜躺在床上的却是个黝黑俊朗的少年,加上常年未加修饰的乱发,虽然脱光了衣服的身体线条分明,但毕竟是男人啊,多没劲啊!……
见呼喊多时无人来救,连明明就在隔壁的木云也假装年老耳聋,李浩然顿时知道大势已去,慌忙改用别的战略,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篮子诶,我说咱们打个商量好吗?”
“不好。”
怎会不懂他肚子里的鬼主意,蓝梓晏冷漠的拒绝了他的乞求,一把将他抱起,轻轻松进房间中央那个装满了温暖清水的大澡桶中。
“我不要洗澡啦!”李浩然耍赖的噘着嘴巴,对于四天以来每天都必须洗澡的待遇十分不满。“我是乞丐耶!每天洗澡像什么话?你见过干干净净的乞丐吗?”
“你就是。”
蓝梓晏卷了衣袖,拿了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李浩然的背脊。
小小的水滴顺着光滑的曲线滑落水中,胸前两颗被热水蒸得红润的果实更是可爱,而那清水轻轻荡漾,让藏在水下的男性若隐若现十分诱惑。即便经了几天的服务,也未能习惯此等景象,蓝梓晏只觉得下身突然紧绷,热气直逼胸膛。深呼吸着,强自压下燥热,水里的人仍是病患,他不可以。
偏那李浩然完全不顾及身边的人内心的挣扎,看一条玉臂腾过在眼前,顿时张开嘴巴啃了下去。
解恨地用力啃噬肌嫩的皮肤,离开的时候满意的看到一个狠狠的牙印,虽未见血但也红肿了起来。
得意的心情维持不到一秒,当他抬起头看到那双燃烧了欲念之火的眼睛,李浩然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后悔了!他居然将覆盖在火山之上的寒冰凿穿了个大洞!!
“篮子……你、你冷静一点啊……哇!!”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背脊感觉到床铺碰撞的痛楚,龇牙咧嘴地睁开眼,对上的居然是放大了的俊色容颜。
“你故意的。”
那双漂亮的眸子,再也没有丝毫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烧烤人心的炽热。
李浩然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天生冰冷,只是环境使然让他只能冰冷。一旦释放了心中热情,绝对能焚毁身边的一切一切。而他,现在就处于烈焰中心。几天以来虽然都面对了他压抑的欲望,但尚未到爆发的阶段,想来今天已是极限,覆盖着火山的冰终于被融化了……
“我、我说,那个篮子诶……”
“嗯。”
柔软的嘴唇厮磨着对方同样的部位,从里面探出来的舌头灵巧如蛇轻拂唇瓣。
“咱们打个商量好吗?……”
“嗯?”心不在焉的询问着,蓝梓晏似乎并不满足于那不懂回应的嘴唇,径自往下搜索。
在啃咬过嫩嫩的下巴和粉粉的脖子之后,终于在胸膛前找了目标。
“啊!!……你干嘛舔那里啊!!”感觉到胸前的乳珠被含入湿润的嘴巴,更被舌尖逗弄着前端的敏感处,酥麻的刺激自背脊瞬间攀升到脑门,让李浩然不禁惊呼出声。
“不行吗?……”蓝梓晏抬起头来,一双美目令人难以拒绝的带了不解,好像要被大人收了玩具的孩子般可怜。
“也、也不是啦……”
说完才觉察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话,李浩然懊悔得想将舌头咬掉。
得到允许,蓝梓晏更加是变本加厉,本来规规矩矩的手居然伸到李浩然的下体......
“呜……”
李浩然无奈的翻了翻眼,再次复习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至理名言。
清晨的阳光伴着舒适的晨风,让昨晚一夜疯狂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不少。
醒来的李浩然,发觉身体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般不能动弹,恢复了昔日的灵巧,心中虽然为此而感觉到高兴,但却又有一点怅然若失。
那几日,在温暖的怀中享受着帝王级的服务,让他都快变成一条很肥的懒虫了。正是饭来张口,衣来也不用伸手的美好日子啊……歪着脑袋,李浩然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再装个三五天,继续享受仅属于他的温柔。
房间外传来微弱的谈话声,他好奇的趴在门上,竖起了耳朵。
外面的人似乎未曾察觉到房内的人已能走动,所以站在门前小声说话。
“没用吗?”这女子的声音明显是蓝彩凤。
一阵沉默过后,另一个人低声回答:“没。”听来该是蓝梓晏。
只听那蓝彩凤声含惊讶:“不会啊!那本《后宫秘册》明明有记载的啊!掌门你难道没有用那些招数吗?!”
“……”
“属下劝掌门还是学习一下比较好,如果技巧不好的话,第一次在下面的人会疼死的!!”
“……”犹豫片刻,蓝梓晏疑惑了,“真的?”
“才怪!!!”
一脚踹开房门,李浩然脸色十分恶劣地盯着二人。
怪不得昨晚连个欲望跟痛楚都分不清的人居然那么技巧,原来是有个多事的女人在作祟!!
看到他站立自如的模样,蓝梓晏惊喜万分:“可以站了吗?”
“你不看到了吗?”李浩然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做的事是多么的人神共愤,成功的让那双冷眸带上了心虚。
“先吃早饭。”亏他急中生智,企图用食物钓开李浩然的注意力。可惜论叉开话题,没有人比得过眼前这位耍赖祖宗,在他面前蓝梓晏的小花招充其量也只是小菜一碟。
只见他发财大手一摊,送到蓝梓晏面前:“把那本什么册交出来!”
一旁的蓝彩凤慌忙朝她那尊贵的掌门挤眉弄眼,可惜两人之间本来就心无灵犀,怎么点都不通啊!蓝梓晏愣是没看见她的暗号,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绢手抄递了过去。
“没收!!”劈手夺过那本罪魁祸首的绢册,随意翻了翻,只见上面绘画了不少翻云覆雨的春宫图,而且还图文并茂解释得十分详细。李浩然义正词严地训示道:“以后不许再看这等淫秽书籍!!如非我暂时失掉武功,现在就要把这鬼东西给碎了!!”说着,他将那黄绢收入怀中。
呵呵……他当然不会撕掉这么矜贵的宝贝啦!有了这东西,以后还怕压不住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迁就的大美人?!哦呵呵呵……
这位典型的不允许百姓点灯而自己在放火的州官大人神情严肃,丝毫没有表露出心中阴险无比的诡计。可惜得意忘形的他完全忽略了身边冷面人眼中更加诡异的神色……
看得滚瓜烂熟都能做出来了,就算被没收掉,也没关系了吧?
“呃……那个……”一旁的蓝彩凤满脸尴尬,慌忙转移话题:“啊呀,李耗子,你终于能动了啊!这几天真是让我们担心啊!”
“真是有劳大姐费心了。”李浩然微微一笑,更深深一鞠躬,“日后定将报答大姐!呵呵……”
蓝彩凤心中暗叫不好,得罪了这只古怪精灵的贼耗子,恐怕往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毕竟他是躺在掌门身边的人,倘若哪日想了起来吹个枕边风让掌门把自己调到云南守圣山……她才不要一辈子对着那个白痴傻瓜的木峰哪!!
“李兄弟别介意嘛!我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啊!”连称呼都换掉了,蓝彩凤努力的挤出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笑容。
李浩然笑得狡猾:“大姐,你如此深懂此道,以后小弟有什么需要一定找你噢!”
蓝彩凤一愣,听出他话中意思,暗自诧异这耗子难道打算反压掌门?!但现下毕竟还是自保要紧。
“当然当然!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好了!呵呵……”
“那先谢谢咯!呵呵……”李浩然得意地盘算着要问蓝彩凤要些什么秘药才好。可惜他又忘了,他打算要压住的人可是使毒用药的祖宗诶……
正在二人各怀鬼胎地打着哈哈之时,木云急步上楼:“掌门,适才丐帮派人送信过来,请掌门及李兄弟到总坛一叙。”
李浩然敛去嬉笑之色,问道:“落款是谁?”
“丐帮帮主李不屈。”
“唉唉……该来的,逃不掉。”李浩然晃着脑袋,困挠之色缠绕眉间。
手突然感觉到紧握的力度,低头看去,是蓝梓晏那雪白的皓腕。
回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李浩然反握了一下他的手。
“掌门,请让我等随行。”再让掌门跟李浩然二人孤身涉险,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太窝囊了吧?
了解木云语中意思,蓝梓晏默然点头应允。
“等等。”
看李浩然神色凝重,众人还道他觉察出此行有何不妥之处,连忙凝神听去。
却只听一声擂鼓般响亮的声音从李浩然的肚皮内响起……
“吃过早饭再去可以吗?”
“……”
***
除了留在客栈照料唐老夫人的蓝彩凤,一行四人用过早饭后来到丐帮总坛。
站在门前的等候的几名弟子一见他们,连忙招呼入内。
院内众乞丐看到蓝梓晏等人时脸上均带了惧色,怕是那日经历了一场血战,皆对二人存了畏怯之心。
李浩然看了不禁轻叹,这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派、又是在白道黑道面前代表了正义的帮派,此刻却养了一群贪生怕死的蛀虫。这怎叫人不叹息唏嘘。
众人被带到后院的一间较大的房间前,一乞丐朗声通报。
不消片刻,便传出声音:“进来吧。”于是蓝梓晏跟李浩然踏入门房。木云等人不需吩咐,已两旁站立守候。
房内是朴素大方的摆设,没有过多的装潢,看得出主人并非属于浮夸之人。只见一名垂暮老人半躺在床铺上,但那领袖气概却丝毫不损。
“来了啊!”大大咧咧的笑着招呼二人坐下,老帮主坐起身来,仔细打量了脱下纱帽的蓝梓晏,心中不禁暗赞。
李浩然嘻嘻一笑:“色老头,羡慕吧?这个大美人可是我的噢!别动歪脑筋哦!”
“臭小子,嘴巴还是那么贫!”
“乞丐本来就是贫字辈的嘛!靠嘴巴吃饭的不是?”
“就你有理!”
一阵吵嘴,老帮主本来稍显苍白的病容有了些红润。蓝梓晏在一旁看着,看得出这对父子虽然吵闹,但感情确是不错,莫怪昔日李浩然不惜只身犯险替他去取解药。只是,二人的脸型轮廓却差了许多,这老帮主国字口脸骨架突出,相比之下,李浩然却是稍显薄弱了些,无那种东北大汉的粗扩感。
“别说废话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等等。”李浩然制止住老帮主,然后转头对蓝梓晏说道:“有苍蝇耶!”
蓝梓晏没有回答,仅见他苍蓝衣袍无风而起,几抹银光瞬间分别穿透覆盖茅草的房顶及垂挂竹帘的窗户,外面顿时传来痛呼之声,随即是四处奔逃的脚步声。
“有毒吗?”
蓝梓晏摇头:“太浪费。”
“唉……”老帮主不禁叹息道,“这几天趴着的苍蝇也不知有多少,我已经无力驱赶了……”他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腕,满脸沧桑难掩,“岁月不饶人啊……他们已经不再把我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了。”
“哪会啊?!那日不是你把我们救了吗?你的威严足以震慑那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们!!”
老帮主看了看李浩然,不禁轻笑道:“有的时候还不知道你这小子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李浩然两手指分别点着自己的下腮,装出不太有说服力的可爱相:“我当然是天真烂漫的小乞丐噢!”
沉吟片刻,老帮主终于说出此番相约的目的:“浩然,回来当丐帮帮主吧!”
“不要。”想都不想,李浩然断然拒绝。
旁人虎视眈眈、费了百般心肠以求夺取的丐帮帮主之位,他居然视若无物,仿佛只是拒绝玩一个无聊的游戏般简单。
“为何不愿?”老帮主皱了眉头,虽然知道此子并不志在权名,但这天下人尊崇的位子居然不加思考就要推却,实在令人错愕。
“当然不愿意啦!当帮主有什么好啊?每天要管大大小小成千上万个乞丐,闲来无事还得去跟那些来挑韧的魔头们决斗,再来又要跟陆长老这种无聊的人打交道,明明想打扁他的鼻子却要对他笑着说话,我才不要做这种麻烦事哪!!”眼角瞄了瞄蓝梓晏那边,带了快乐的笑意,“我啊!还要到天涯海角去捡海螺,到北疆沙漠看海市蜃楼,到蓬莱仙山讨杯长生酒喝!呵呵……最后啊,在云南最多曼陀罗花的地方盖间房子,看星星!!”
看他说的天花乱坠,甚是向往,蓝梓晏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那漫山遍野的美丽花朵,以及躺在花丛中的二人身影。
“难道你愿意看到丐帮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吗?”
李浩然耸耸肩,笑道:“人多则弊生,所谓藏污纳垢,也属大势所趋。”
老帮主叹息一声,他也知道弊端所在,可惜已无力挽回:“只是到我手中才如此腐败,我难面对前任帮主啊……”
“这简单啊!你随便把位子退给谁都好,之后丐帮要怎么腐烂都好,也就跟你无关了啦!”
听他这推卸责任的烂法子,老帮主不禁觉得好笑,若这责任真能推卸,他又怎会到现在还不放手……
凝视着李浩然清澈如昔的眸子,他知道勉强不来了。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呼……”李浩然长长的吁了口气。
不再谈论帮主之位的事情,老帮主再度打量了一直没有任何言语的蓝梓晏,问道:“老汉看浩然跟蓝掌门交情非浅,多日来麻烦你照顾这只麻烦的耗子了。”
“不敢当。”蓝梓晏拱手,淡淡行了一礼。
“哪有……”李浩然噘了噘嘴,十分不满他的回答。
“往后还得劳蓝掌门多多担待啊!”
“那里。”
“喂喂……”被他们完全忽略掉了,李浩然不禁翻了翻白眼。
怎么跟岳父见女婿那般啊……呸呸!才怪!他才不要当出嫁的那个哪!!
***
“何不继承帮主之位?”
回去的道上,蓝梓晏遣走了木云等人,与李浩然二人缓缓步行出城。
路上野花繁茂,绿树摇逸生姿,正是春娘走夏郎至的好时节。
李浩然伸手掰了一根苇草放在嘴里,吊儿郎当的噘着,似乎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蓝梓晏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丐帮帮主之位是否由李浩然继承他倒也毫不关心,只是看到了那垂暮老人独力支撑大局,令他忆起早逝的父亲,不禁心生怜悯。
“他是你父亲。”
“算是吧……”李浩然吐出苇草,抬头凝视苍蓝天空。
蓝梓晏没有说话,虽然对此番回答十分惊愕,但好奇心是他想来缺乏的东西。
“你又不问我吗?”
停下了脚步,李浩然忽然伸手撩起遮盖着绝色容颜的雪白纱帽:“你这样纵容我,我会越来越任性的……”
“倒也无妨。”微微的笑意,轻轻泛在俏丽的嘴角上,那是答应了只给他一人的笑。
有一刻的失神,不常见的东西往往令人更加着迷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老帮主的儿子。”
此语一出惊人,虽然已有所察觉,但听本人说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愕然。
“我只不过是在三魔头与丐帮的战场上经过,捡了个还没死的糟老头回家而已。而他一口就咬定我是他儿子……我是师傅捡回来的孤儿,除了八个兄弟和师傅之外没有其它亲人,突然出现了一个老爹诶……其实我蛮高兴的!呵呵……他还告诉我,我的本名是李浩然……是百家姓排行第二的姓,浩然正气的‘浩然’……”
李浩然迷惘的看着虚空。
温暖的怀抱,适时将这迷途孩子搂了回来。
“你还是你。”
对上那双用最冰冷的心凝视一切的眸子,仿佛有股清凉的泉水淌进迷惘的心中……
是哦……他还是他。
叫李浩然或者什么的都不重要嘛……是乞丐还是孤儿,还不是人一个吗?生我者父母,造我者自己。
“呵呵……”恢复了平素的活泼,他又抽了根苇草半叼嘴边,“其实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当帮主啦!不过如果真的要我当的话,说不定会把丐帮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恐怕丐帮历代长老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追杀我!!某一个意义上来说,我真的不想看到丐帮的存在。”
“为何?”
“想也知道啦!如果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人们又何需乞讨为生?丐帮又何必存在?总不会有很多我这种为兴趣而去乞讨的人吧?可以的话,我宁愿看到丐帮消亡……”这番惊世论调,如在旁人看来可算诡异,但自李浩然口中说来却异常的有说服力。他笑中忽带了苦涩,“再说我的这身武功绝对属于邪魔外道一派,堂堂丐帮帮主怎么可以修炼邪派武功呢?”
“正与邪,无人能下论界定。”蓝梓晏拈起路边一株小花,“这山林,你看到什么?”
李浩然举目看去,只见路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可爱花朵,红的,黄的,紫的,可算是五彩缤纷的夏日风情。树上更长了待结果实的花骨朵儿。匆匆路过,倒也不大注意,经他一提,野间之景却又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很漂亮啊!!”
“不尽然。”
“怎么说?”
修长的手指将那株很是常见的路旁五彩花朵递了过去:“此花名‘莲生桂子’。”
“名字蛮好听的嘛!”李浩然凑过去,见五彩缤纷的小花朵呈伞形生于萼上,甚是可爱。
“此花能损人心。”
“……”
见他折断一棵面貌普通的寻常杂草,草茎有黄汁流出。
“此乃落回草汁,入口立死。”
“那这个呢?”李浩然指向一丛长了圆筒形花冠的黄花。
“此花无毒。但其子实能令人致死。且死时苦笑。”
李浩然顿时目瞪口呆,嘴巴上挂着的苇草都掉到地上去了:“那么厉害!!”想他平日在郊外最喜欢就是随意摘取花朵来玩,肚子饿的时候随便采撷果子来吃,可从来都不曾考虑过那些美丽的花或者看上去能吃的果实是否有毒……真是比刀口舔血更加危险哪……
“正邪本由人定,却又有谁能断那定规者之邪正?”
懂他正努力的用不太懂说话的嘴巴安慰着自己,虽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在李浩然听来,却比送赠金银珠宝还要珍贵许多。
“篮子……”脑袋稍稍偏侧,搁在宽阔的肩膀上,“谢谢你哦……”
“嗯。”
风轻轻的吹起了路旁纷纷扬扬的花瓣,以漂亮的树林为背景,虽然搂着绝色丽人的是个乞丐,但气氛十分完美的前提下完全可以忽略掉这个微不足道的缺陷。
抬起头,伸手撩开垂在雪白腮边的几缕青丝,李浩然此刻只想静静的品尝来自那绯艳唇瓣的醉人味道……
两颗早已相交的心,借助这甜腻的肌肤之亲再度确定彼此……
“宗主!不好了!!”
就在两唇还差一眯眯就相接的那刻,有被马踢死之嫌的木峰飞奔而至,操着大嗓门大声打破那微妙的暧昧气氛。
“怎么个不好法?”李浩然龇牙咧嘴,狠狠的瞪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傻瓜。
“刚才丐帮传来消息,说老帮主过世了!!”
当看到躺在丐帮总坛的大殿上,那个不久前才与他谈笑风生的老人,此刻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李浩然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哄他当丐帮帮主的骗局。
“喂,老头,你不要装了好不好?”李浩然蹲在尸体身旁,伸手戳了戳那早已僵硬的灰白脸容,“快点起来了啦!都穿梆了耶……”
蓝梓晏静静站立在他身旁,没有任何言语。
“喂,别玩了好不好嘛!你真的死掉了,我也不会继承丐帮帮主之位的啦!”
李浩然不懈努力地企图将躺在地上的老人气起来。可惜,纵然他的舌头百般灵巧,也不能将一个死人从阎罗王的手中带回来。好久好久,直到他的嘴巴都说干了,永眠的老帮主始终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于是,他明白到,这个也许是他父亲的人,已经死了。
“篮子诶,他死了。”
“我知道。”
“好简单哦……”李浩然的眼神十分茫然,“难道说,人都那么简单就会死的吗?如果我干脆一点,继承帮主之位,也许他就不用死了吧?”
蓝梓晏透过他迷惘的模样仿佛看到了那个遥远的童年……突然死亡的父亲,以及并未流下任何眼泪的年轻母亲……随后,没有任何依傍的他成为有名无实的掌门……只有用冰冷保护自己,才能坚强的生存下去,却因此,失去了许多许多……
他不想看到痛苦的枷锁束缚这该是快乐无忧的丐儿身上,更不想失去那简单普通的笑容。
“生死本由天定,”蓝梓晏淡淡说道,手掌轻拍李浩然头顶,略显笨拙,但却令人窝心。
李浩然终于回过神来,常常地叹了口气:“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虽然懂得说,却很难看得透啊……”
“当然,你的头又不光。”
“喂!你别小看人哪!信不信我去找家寺院出家给你看啊?!”
“不信。”
“哼!我要当和尚的话,一定是个得道高僧,别说看透世情,就算是得道升仙也是轻而易举啊!哈哈哈……”
看他恢复了生气,蓝梓晏放下心来。
李浩然弯腰检查了尸身,发觉老帮主身上并无刀剑伤口,亦无拳脚留下的痕迹,看上去跟普通的寿寝正终者没有什么区别。“篮子,你过来看看。”
蓝梓晏摇头,道:“他服过蓝家圣药。”
“是哦!你那颗丸子可以让人不受毒物侵害,应该不会再中毒才是……”眉间扭起一团,李浩然将那头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搔得更乱了,“虽然我很希望老爹是死于自然,但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嘛……该不是回光反照吧?!”
“……”
未能判断这个可能性,毕竟他只是知毒而非医者。
李浩然忽然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宁静的大殿,这儿除了他、蓝梓晏、木云及木峰之外,再无五个或以上的活人。“篮子,你不觉得我们进来得太容易了吗?”
“嗯。”
“而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耶……”
“有,而且很多。”
蓝梓晏话音刚落,只见从后堂房间以及屏风背后冲出来一大堆的乞丐,把李浩然等几人团团围住。
那早被革职的陆长老此刻从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嚣张的态度让人不需猜测便知这个陷阱是他所布下的。
“你们这群贼人!!胆敢……”
那边的李浩然接口说道:“胆敢杀害帮主,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留你们一条全尸!”然后,他笑嘻嘻的转过头去,向蓝梓晏讨赏道:“篮子诶,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啊?”
陆长老脑门上的青筋顿时冒出数条来:“混账!!竟敢大胆放肆!!来人,快把这些狂妄之徒拿下!!”
但那些看上去人多势众的乞丐们却对这个命令犹豫不前,大概是受到不久前血战得了教训,不敢轻举妄动,把他气得满脸通红。
“大胆小辈,未免太过张狂。”一美其名曰“仙风道骨”,其实怀疑是修炼成仙过程中不吃不喝而导致骨瘦如柴的老道手持长剑缓缓走了进来,随后跟着的是数十衣着光鲜的扎髻弟子。
“善哉善哉,施主身上戾气太重,还是皈依我佛求取正道吧!”跟着又有一名看来是坐禅坐得太多缺乏运动而有痴肥嫌疑的老和尚,带着一群武僧从大门进来。
陆长老一见二人可乐了:“武当朱真人!少林安乐大师!你们可来了!李浩然,今天在两位大师面前,轮不到你放肆了!!”
遇到宗师名宿之类的人物,通常武林人士都会用崇拜的心情拱手行礼或加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歌功颂德,可惜这李浩然却并非这“通常”行列中的一员。只见他依旧是嘻嘻哈哈,完全视二人如无物,令两派弟子不禁有点骚动。
“我说陆长老啊,这两位也来得太快了一点吧?!”李浩然嘻嘻一笑,“武当山跟少室山离这儿没十万也有八千的路程,老帮主今天中午过世,他们傍晚都没到就来了!呵呵……如果不是众位高人轻功超绝,跟小鸟一样飞得轻松,那就是有人早有预谋!!”
他言辞锋利,一下就挖中了其中破绽,把陆长老一下子给堵住了。
倒是旁边有个比较伶俐的乞丐大声叫道:“邀请他们是为了围剿你们这群邪魔歪道!怎料得你们居然下毒手先害死了老帮主!!”
“那倒也是!”李浩然连连点头,“篮子诶,我们面子蛮大的嘛!才几个人啊?居然要劳动武当少林那么多的弟子……”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不顾正道面子,企图人多欺少。
“住嘴!!对付你们这种……”
“你不用说,我知道!对付我们这种邪魔歪道,是根本不必说什么仁义道德的!一拥而上剿灭就可以了对吗?可惜我们并未有任何邪恶之举,顶多是我偶尔那些鼠窃狗偷的不良行为,若然此罪当诛,就麻烦陆长老告知是原于大宋律例第几条第几款?!”
本来要说些堂皇门面话的陆长老脸上开始变成紫色,手指更是不断颤抖,恐是有中风之危。
李浩然打蛇随棍上,矛头指向朱真人:“真人,难道说您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是来助纣为虐的?”
那边武当的朱真人脸色可挂不住了,他于深山求道多年,哪里见过如此狡顽的丐儿,连忙澄清道:“若你们并非杀害老帮主的凶手,我们武当一派绝对不会妄加罪名于你等身上!”
“那么少林安乐大师呢?”
老和尚适才领略了他嘴巴的厉害,想自己只懂禅经念佛,若论到胡搅蛮缠哪里是他对手?!还是不惹为妙……
“老纳亦是一般。”
好一张利嘴,不消半刻连手都不曾动过就已经将两派镇住,用他们引以为傲的正派规条将令其捆住不敢轻易出手。
李浩然施然转头,满脸得意地对蓝梓晏说道:“篮子诶,羡慕我吧?”
“有点。”要是被这副灵牙利齿啃上了,没几个深齿印恐怕是走不掉。怕是穷他一生,也学不到一成吧?
“可是我比较喜欢篮子斯文的性格哦!如果你跟我一样厉害的话,哪还有谁肯安安静静听我表演啊?”
“……”
一旁的木峰在心中暗翻白眼,他们这位冷得像僵尸一般的宗主性格斯文?!这是他出生以来听到的最离谱的笑话了……
见大好形势被他三言两语化解掉,陆长老冒着中风的危险大声吼道:“无耻狂徒!杀害帮主之罪哪到你们抵赖?!”
“嗯嗯,根据惯例,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惊恐的问:‘你、你说我们杀了帮主,有、有什么证据?!’”大概是打算加把劲让讨厌的陆长老中风,李浩然拉尖了声音,像唱戏般表现出惊恐的模样,可惜因为眼睛笑得太过分了,害怕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站在一旁的木峰等人捂住嘴,好难才忍住不在这等紧要关头笑出声。
从遮掩了绝世容貌的白纱帽下,传来蓝梓晏淡淡的声音:“弄错了,那是坏人的台词。”
“啊!抱歉抱歉,一时忘记了!”李浩然一换表情,顿时变出刚正不阿的包公脸:“堂下狂徒休要血口喷人!!诬告之罪量你担当不起!!”
“你!你!!你别以为胡搅蛮缠就能蒙混!!”陆长老习惯性的恼羞成怒,几乎要冲上去砍人,幸而还留了三分理智知道自己不是二人的对手。他狠狠的瞪着他们:“你们杀害帮主,罪证确凿!”他一挥手,一个乞丐捧出漆黑木托盘,上面放着几枚沾染了凝固血渍的飞针。
“这是你们唐门特制的飞针,比发丝还要细小,只有掌门能用。而这上面放着的,就是从老帮主的咽喉中的找到的!!虽然你没有用毒,但用飞针插喉取人性命,实在是太狠毒!!”
李浩然瞪直了眼睛,卯足了眼力企图看清楚离他很远很远的飞针,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喂,陆长老,拿近点看可不可以啊?那么远,你拿的是绣花针我也不知道啦!”
陆长老狠狠盯了他一眼:“哼!你是打算毁尸灭迹吗?!”
“呵呵……如果我将飞针毁尸灭迹的话,不是正中你下怀么?”李浩然双手抱胸,懒得再浪费力气去看那所谓的证据,“今天早上篮子才在某几位弟子身上留下了这些飞针的针孔,所以说,有飞针而且能在身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丐帮总坛杀帮主的人,很可能是本帮弟子。如果陆长老稍微用一下你有用的脑袋,就绝对不会怀疑到篮子身上。”
“这……”他的话十分在理,殿内众人皆纷纷点头称是。
“喂!陆长老,你再提不出其它证据的话,就不能肯定是篮子下的手!这样的话,还请你严查调查丐帮上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一反适才轻松模样,李浩然面露杀机仿佛要将陆长老碎尸万断。把陆长老吓出一身冷汗,他才往武当少林两派那边说道:“两派的大师们也没有意见吧?”
两派宗师见确实无证据,只得点头同意。
陆长老正处于下风之际,突然传来一把较为苍劲的声音:“蓝掌门,老夫人可好?”
从陆长老身后走出来的人,正是昔日与蓝姓一派作对的唐门长老——唐勇。
蓝梓晏看到此人,却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果然是你。”
唐勇冷冷一笑:“掌门又怎知是我?”
“杀人烧尸,却难掩腑内毒香。”
“哈哈哈……确实是我疏忽了!你不愧是唐门之主,仅凭残留在死人腑腑中的毒香就知道是我!”
话中之意虽简,但木云等人马上明白到唐门如此轻易地被丐帮所灭,根本就是这个内鬼叛徒从中作梗。
“我们废话少说吧!虽然灭唐门的是我,但我只是弃暗投明而已!”唐勇奸滑一笑,“你杀害了丐帮帮主,已经是罪证确凿,还是乖乖的认了吧!”
“理由。”
“帮主需要‘失魂’剧毒的解药吗?若我没有记错,此毒本算无解,偏偏你父亲研制了解毒之药,可惜需时十年,所以天下只有一颗而已。而很碰巧的,此解药在我身上。”
一旁的丐帮弟子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蓝梓晏一听便明。
他岂会不知被救走的唐夫人其实一开始已经被下了“失魂”,但苦于无药可解,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衰弱下去,虽一直以内力镇压,却早已到了极限。此番听到转机,他又怎会放过?!
“篮子,别……”李浩然灵巧机敏,亦同时猜透了唐勇的诡计,慌忙拉了蓝梓晏的衣袍想要制止。
但蓝梓晏已冷然说道:“老掌门确为我杀。”
丐帮弟子一听他承认罪状,顿时哗声四起,个个手执兵刃叫嚣着要诛杀凶手以慰帮主在天之灵。
“很好,很好。”
面对怒气冲天的群乞,蓝梓晏未有丝毫惧色:“拿来。”
唐勇目的已达,倒也没有反口,更将一颗小蜡丸丢了过去。
蓝梓晏伸手接过,捏开蜡封挖出里面的赤红药丸,毫不犹豫的伸出舌头舔试以辨真伪。
当确认了之后,他将药丸放进怀内,冰冽如箭的眼神穿透唐勇:“若她有损,你必不能死。”
活着,很多时候并不比死了好。
“你今晚也回不去了。”陆长老喝令丐帮弟子上前杀敌,可惜众人皆畏惧李浩然那身魔功而却了步。
这时唐勇说话了:“紫冥魔功只要用过一次就会失去内力!”
李浩然不禁皱眉:“原来你早已预备了这一着!难怪那日老爹能轻易制住丐帮众人。”
“若非如此,正面对抗紫冥魔功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众位英雄不要害怕!杀了他!!”
听他这么一说,畏惧顿消的群丐蜂拥而前:“给老帮主报仇!!!”
武当及少林等人见蓝梓晏承认杀人,便再无顾虑,协助丐帮同擒邪魔,毕竟这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此地的目的。
“又来?!”李浩然呱呱叫的蹦来跳去,可他暂时未能运功御敌,仅能用灵巧的轻功步法躲开棍棒兵刃的攻击。
那厢蓝梓晏已对上了一肥一瘦两大高手。虽然那两人看来身形古怪,但功夫确实是修炼多年的上乘高人。蓝梓晏凝神聚气奋力抗敌,居然能打得平手。
而李浩然那边却呈险了。若面对一般丐帮弟子来说还能应付过去,可当陆长老操着判官笔攻上来的时候,可就不同说法。
一旁木峰钩刀力抗两派弟子,另一边木云跟唐勇斗得难解难分,本来说没有人有空去救他,可当那判官笔要插入李浩然薄弱的脑门之时,蓝色的长袖带着强劲内力震开了判官笔,更震碎了陆长老的铁手臂。
但与此同时,救人的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面对同等的高手尚且不能分心,若面对的是两名修为更高十年的宗师,分心等于送死。
下一瞬,蓝梓晏被武当少林两大高手联手击中久未痊愈的胸膛,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遮掩着脸上容颜的纱帽飞脱,令飞溅的鲜血带了令人恐惧的血毒,如雾气般喷洒在最靠近的两名高手以及他们身后众弟子的脸上。那朱真人和安乐和尚还没来得及为重创蓝梓晏而高兴,就感觉到脸上一阵麻痹,眼前景象突然变成一片艳蓝色,知道中毒只得马上运功企图镇住毒性。后面的弟子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功力,早已脸色泛蓝,还没能喊得一句说话已倒地身亡。
但这血毒毒性之强,并非浑厚的内力可以镇住,只见两名武林泰斗脸上皮肤再无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骇万分的蓝彩,不消片刻,二人颓然倒地再无气息。
骇人场面震慑了殿内众人,木云当机立断将蓝梓晏身体抱起丢给木峰:“快走!!”
“爹!!”木峰当然知道自己爹爹打算如何,更不愿就此离开。
木云喝道:“臭小子!保护宗主要紧!!”
李浩然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抓过一枝竹棒棒头运用巧劲将持棒的乞丐推了出去,这乞丐身体狠狠撞倒大殿门边的人群,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趁丐帮弟子还震怯于血毒之可怕,李浩然将木峰推了过去:“笨蛋!!快走!!”
即便极度不愿,但保护蓝梓晏的重担压于其身,木峰只得狠狠咬牙,越过包围圈的空隙飞身逃离大殿。
“别让他跑了!!”陆长老大声叫着要追上去,怎料却被木云拦住去路。
木云看了平静依昔的李浩然,笑着道歉道:“抱歉了,我只能救得宗主一人。”
“没关系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谁都走不了。”李浩然看着木峰怀抱蓝梓晏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苦涩。
黄泉路上,不知道蓝梓晏是否记得他在奈何桥下第几个桥墩上等他呢?……
“你闭上眼睛吧!”
看着木云坦然的模样,李浩然叹了一声:“篮子会生气的……”
……
抱着蓝梓晏急速奔逃的木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裂的声音,泪水再也按耐不住从那双从未品尝生离死别痛楚的眼睛中滔滔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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