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鸿飞带着全身包裹甚密的小谢来到了海边。
他弯着腰将她自车内抱了出来,司机则连忙将轮椅搬出,让他将小谢安稳地
放入椅内。
鸿飞将一条绣着白玫瑰的毯子紧紧覆盖在她的身上,温柔深情地道:“还冷
吗?要不要再拿一条出来?”
小谢苍白的小脸上漾着无比的幸福色彩。轻轻地微笑道:“这样够了,别吓
坏了旁人。”现在正值夏日时节,大部分的人早已挨上了短袖衣衫,却唯有她还
全易缠绕紧密。
鸿飞怕海边风凉,再加上她的身子虚弱又易受感染,所以带她出来便如临大
敌一般。若非她执意要出来透透气,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冒险让她离开医院的。
他将她缓缓地推向了堤防。让她看看灿烂的夏日艳阳和碧海蓝天。
小谢嗅着略带成意的清爽海风,闭上限感受着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肌肤上的感
觉,觉得浑身都舒服畅快了起来;
“好美的海,好美的太阳……”她愉快地轻语。
他却是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专注而深情。
“热不热?我让人打把伞好吗?”
“不用了。”她望着他,嫣然一笑。
他半蹲下身子偎在她身边,大手早已习惯要紧握住她的小手,仿佛是半刻也
不愿意与她分开。
“你这样整天陪着我,不要紧吗?”
他摇头,黝黑好者的眸子漾着宠爱怜措,“公司自有部属打点,我花钱请他
们来就是要帮我赚钱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
她笑了,“你的口吻还是这么凶悍霸道呵。”
他也笑了,因她的喜悦而喜悦。“没办法,积习难改,恐心这辈子只有在你
面前才会乖顺些了。”
她微笑着,小脸闪过一抹落寞,“只是我时日不多——”
他蓦然捂住她的小嘴,心脏狂跳着,“说过了。不准你再说这么丧气的活,
你会好转的。”
她眼神柔软了下来,轻轻地点头。
他这才松口气,缓缓放开了她。“你的脑袋瓜子别再胡思乱想厂。现在全心
养病比较重要。知道吗?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勇敢地迎接他出世。”
“孩子……”她突然慌乱地这:“鸿飞,我做了这么多的化疗,对我们的孩
子会不会造成伤害?”
他急急抚慰她,“不,不会的。我已经问过医疗小组了。" 迪吉斯博士亲口
对我保证,他们用的治疗法子都是以不伤害胎儿为前提,你大可放心。”
她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你安心养病,其他的烦恼都交给我。”
“鸿飞,你为了我而冷落了其他的女朋友,她们这些日子以来,难道没有起
过疑心吗?”她不放心地问。
他眸光一冷,“她们?不会有她们了,我已经跟她们断得一干二净,从此再
无瓜葛。”
“蒂娜肯罢休?”她温柔地问,不带丝毫妒意,有的只是好奇,那个蒂娜外
表美丽娇弱,却是十足泼辣性子,怎么肯就此被扫地出门?
他眯起眼睛,忿然地道:“她不敢不罢休。她几次对你无礼伤害,我没有毁
掉她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可是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你何必不放过她呢?”她叹息。
“怎么?你不高兴吗?”他一怔。
小谢凝视着远处的碧蓝天际,这天地是多么的宽广啊!
“算了,她总算是陪了你一场,临到分手之际,又何必多伤和气,她平静地
道:”她也是个可怜女子,身不由已。“
鸿飞浓眉一皱,既心疼她的善良无嗔,却也不免恼想起她的心软好欺负。
“蒂娜打了你两次,难道你觉是不气不恨?”
“她已经付出了最严重的代价,她失去了你。”她瞅着他,“和她相比,我
幸运得太多太多,怎忍心再对她多加苛责?”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过她?”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是在爱恨里打滚过的,身心上的伤痕已经够多了。”
她温和地道:
“你不是要为我向老天祈福吗?那就多为我做些善事吧!算了。”
他深深地凝视她,被她的善良宽厚撼动了,语气不免软了下来,“原本我还
想对她施以严惩,可是看情况,恐怕也不能了。”
她松了口气," 谢谢你,我实在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思恩怨怨发生。“
“你是个好心的天使,捧有一颗最慈悲的心肠。”他深情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低语着。
她伸出了环抱住他的颈项,偎得更紧。“鸿飞,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也最
放心不下的男人,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永远永远。”
他深深地回拥着她,黑眸闪耀过一丝泪光,“我也爱你,爱得心都掀结起来
了:这一生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再爱任何女人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碧波艳艳的海平面上,一些些地的海风,一丝丝儿的凉意,
透过金芒般的光线,温柔地拂过他俩的发梢、肩上。
若有来生,他们也要厮守一辈子。
但愿真有来生……
虽已陆续找到了几名PH阴性血型的骨髓捐助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符合小
谢的需要。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谢也一天一天衰弱;小宝宝虽然一日大过一日,可是孩
子吸取母体养分的本能,却也使得她更加孱弱清瘦。
她的精神气力已经渐渐消失,现在连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看着阳光、呼吸新
鲜空气的体力都没有了。
小谢只能躺在病床上,清醒的时候就把握机会看着鸿飞的脸庞,凝视着他的
眼神或者握住他的只手,感受那熟悉的温暖触碰。
她的生命力量一点一滴地消失,最后连说话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常常一句
话还未说完便已气喘吁吁,得分好几次才说得清楚完全。
鸿飞的心快碎了。
他无助地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凋零,抵吼呐喊和眼泪都唤不回她的生命力,
他害怕她生命的烛光就快要灭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熄灭,却怎么也无力挽
回!
鸿飞迅速地变瘦了,自信傲然的眼眸此刻长驻着一抹伤痛沧桑,望着小谢的
时候,都无可自抑地恐惧担忧着。
“小谢,如果能够让你不死,我愿意散尽所有的财产权势……”
这一夜,他握着她的手,字字血泪地道。
小谢瘦得只剩皮包骨。可是她小小脸蛋上的那双清灵黑瞳,却依旧如此清亮
温柔,透着无限的深情和暖意。
“别……说傻话。”她低低喘息着,继续这:“我走了……以后,你要振、
振作起来……好好爱自己…,别让我为你担心……”
“不,你走了,我也不愿独活。”他颤抖着将她的小手紧握至唇边,神情十
分毅然。
“不……”她恳求着,“你要好好…活下去,否则我死也放不下心……淑韵
小姐是……是个好女子……我看得出来…我走了以后,你娶她为妻……她会好好
照顾你的。
“我不要!" 他伤心欲绝地吼出。
“鸿飞——”
“若是要娶的话,我也只娶你一个。”他固执地道。
她泪水滑落,“你的未婚妻是……她,我不能也不可以逾越……而且、而且
我也不能连累你……”
“小谢,你没有连累我,除了你,我谁也不娶。”鸿飞忍不住也哭了。
“鸿飞,听我说,你娶了……淑韵吧!
“你别再说了,留着些力气,免得太累。”他吸吸鼻子,勉强振作精神,
“想吃点什么吗?”
“不。”她无力地摇头,眼神哀恳,“鸿飞,你听我——”
他捂住了她的小嘴,低哑地道:“你看,今晚有好美的月色。”
她随着他的提醒望向窗外的月亮。
果然是好月色,朦朦胧胧偏又皎然莹亮,隔着一重窗还看得见那美得教人心
碎的柔光。
鸿飞躺上了床,一揽手将小谢纤瘦的身子拥入怀里,让她的头斜倚在自己胸
膛上,共赏明月……
“计鸿飞。"
医院大厅里,然响起一个清脆有力的女声。
方从家里梳洗完毕,才急急赶回医院的鸿飞脚步一停,高大英挺的他闻声蓦
地回转过身。
李淑韵正稳稳地站在他身后,一袭鹅黄色香奈儿套装衬得她分外明媚丽。
鸿飞一见来人是她,浓眉紧蹙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她走近他,美丽的脸蛋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冷冷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眸光一闪,“你是我的未婚夫,你的一举一动我自然得关心。”
鸿飞略显烦躁地瞪着她,“别再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拌嘴。”
李淑韵心一酸,难道他对她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见到她就只是想到要抬杠
拌嘴……
她等了这许多年,满心以为大事底定,没想到居然冒出了一个白小谢,夺走
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白小谢,会比她还要爱鸿飞吗?她凭什么迷得鸿飞跟在身边团团转,知
道她身患绝症还无怨无悔地付出——
“你究竟找我做什么?”他冷漠地道,打醒她的思绪。
李淑韵下巴一昂,冷硬地道:“我父母说我们订婚已经这么久,该完成婚事
了,所以要我来跟你纳个时间挑日子。”
他脸色一暗,阴郁地道:“从来没有听过女方急着挑日子嫁人的,你李家就
这么迫不及待要把人往我家送啊?”
李淑韵闻言大怒,声音不免提高了许多,“计鸿飞,你太过分了,我没有计
较你整日陪着那个病西施,你倒先数落我来了!”
鸿飞脸色更深沉难看,“我不准你骂她。”
“想不到你游戏花丛许久,今日却偏偏栽在一个病人身上!”她实在是不明
白啊!
他锐利的眸光迅速暗淡伤痛起来,“病人——是的,我是爱上了一个病人,
她现在就快要死了,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最心爱的女人死去。”
最心爱的女人?!
李淑韵大惊,脸色苍白。“你说什么,你——你爱上她了?”
“是。”他满眼痛楚地道:“可是她就快死了,她一死,我也不会苟活世间。”
李淑韵无比震撼地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凄楚哀绝……
这是昔日呼风唤雨、好色霸道的计鸿飞吗?
他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她真的如此教你动心?”她大震,口干舌燥。
“是。”一思及小谢,他的眼神不禁柔软了下来。
李淑韵嘴里酸涩不已,心底酸楚更是复杂难辨——
她不能自己的心痛他,怜惜他——毕竟,她也爱他呀!
爱他这么多年了,两人却始终在争气吵嘴中度过,从未尝过甜美痴狂的滋味,
看到他为白小谢这么黯然销魂,她心痛之余不免羡慕起她来。
“她爱你吗?”她脱口而出。
“是!”他回答的坚定。
李淑韵咬着下唇,心底滋味更多,更复杂——
此刻的计鸿飞已经完全为了白小谢而失魂落魄,神伤不止,他所有的心,所
有的爱,统统都给了她。
那她还留着这个有名无实的关系做什么呢?
她虽然爱他,却无法接受一个一辈子痴痴爱着别人的丈夫。
看情形,就算白小谢死了,就算他当真履行婚约娶了自己,她得到的也只是
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那有什么用?
她也有她的骄傲啊!
李淑韵猛一咬牙,潇洒说道:“好!如此,我们的婚约就一笔勾消,从此以
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去娶你的白小谢吧!”
鸿飞猛然拍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李淑韵,仿佛此刻才正眼打量这个“未婚妻”。
她的眼神既酸楚又不失洒脱,美丽的脸庞和浑身散发的自信神采,令人不得
不由衷敬佩起她的慷慨大度。
他这才体会到小谢话中的意思。
鸿飞蓦然爆出了一声狂喜的低喊,一把将李淑韵拥入怀里抱了抱,随即放开。
“小谢说的对,你果然是个好女人,谢谢你成全她——”
李淑韵被他的动作所震撼,却也带有几分莫名其妙,“等等,你说的我都听
傻了。”
“虽然这个婚的对我而言毫无约束力,但是小谢却没有办法摆脱道德包袱来
跟我这个已有婚约的人结婚,你今时如此洒脱的成全我们,不仅解开了她的心结,
更成全了我和她最后的一个心愿……”他眼眸带着微微激动的泪,“谢谢你。”
李淑韵被他一番言词感动了,忍不住打趣道:“真是,早知道解除婚约后你
会对我充满善意与感激,那我早就还你自由了。”
鸿飞笑了,他的笑容如春风吹过冰河大地,带给李淑韵一阵阵温暖。
呵,爱情的魔力果然伟大,竟让一个素来锐利讥讽的男人变成了一派春凤和
煦模样。
她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那么日后独尝的心痛也就值得了。
“你们几时结婚?”李淑韵笑着问。
鸿飞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他幽幽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是现在,
就在此刻。
“为什么?你不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吗?”她不明白。
他不是爱她爱得昏头了吗?怎么肯委屈地匆忙下嫁?
“并非我不愿意,而是她仅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不要让繁琐盛大的婚礼折
磨她。”他一咬牙,“何况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情况真的这么糟吗?”她一愣。
“是的,我们始终找不到适合的骨髓捐赠者,我们几乎找遍了全世界PH阴性
血型的人……”他痛苦懊恼地道。
“PH阴性?”李淑韵无法自制地尖叫了起来。
医院大厅里有不少人对他们投以惊异的目光。
他一怔,“怎么?”
李淑韵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PH阴性血型的,还真巧。”
“你……”他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天有可能如此眷顾他吗?
“走吧!我愿意捐出我的骨髓,可是还得经过医生的检查才知道适不适合吧?”
鸿飞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淑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笑意拉动他,“走吧!救人如救火!”
鸿飞这才惊醒,欣喜地拉着李淑韵往医疗小组狂奔。
“迪吉斯!迪吉斯!——”
两年后
依旧是那栋如诗如画、有水有花的大宅子。
庭园理的秋千已经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一旁的花圃里头,还植满了雪白芬
芳、香气醉人的白玫瑰。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正摇摇晃晃地漫步在园子里,乌黑柔织的头发和粉嫩
红润的小脸蛋可爱极了,他身溜溜的大眼睛正瞅着一只蝴蝶瞧,胖胖的小腿伺机
而动。
他天真地举起小手就要往前扑,可是蝴蝶一惊动,早就翩然地飞掉了,气得
小男娃放声大哭。
“哇……爸爸……妈妈……”
一个身形纤小、飘然出尘的雪白女子轻轻巧巧地走来,白皙娇嫩的脸蛋尽是
笑意和为人母亲的灿烂光辉。
她抱住了小宝宝,温柔甜美地道:“哎呀,小健,你怎么哭了呢?男生不能
随便哭的哟,妈妈疼你,别哭了呀!”
小男娃偎在母亲怀里,咿咿呀呀地告着状,满腹委屈的样子。
女子笑着,疼爱地亲了小男娃香香的脸蛋一记。“没关系,妈妈带你去看花
好不好?我们去看玫瑰花,爸爸种的白玫瑰好漂亮喔!”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轻轻自他们身后走来,一把抱住了他们!
“嗨,儿子,你又跟你老妈撒娇啦?”鸿飞轻点了儿子的鼻头。
“小谢。怎么不穿件外套就出来了呢?你存心吓我吗?”
“鸿飞,人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病奄奄的病人了,再说小健在哭呢,我舍不
得呀!”小谢脸蛋嫣红,笑着偎进丈夫怀里。
“这小子。就会跟你撒娇。"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眼神却是无比宠爱地着着
儿子。" 小健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我们请妈从高雄回来一道庆祝如何?
还得把淑韵和她先生找来,因为他们威胁着以后不把他们家的小檀嫁给我们
家小健了。这可是件严重的事。“
小谢笑了,眼底有着浓浓的幸福。“真要感谢淑韵,如果不是她,我早就—
—”
鸿飞急急捂住她的小嘴,犹有余悸似的。“别说了,你现在已经完全痊愈了,
身体也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她欣慰地轻笑着,感动着。“鸿飞,你真的好爱我呵!"
他郑重点头,低沉深情地道:“当然,我会用我下半辈子所有的时光来爱你
……你再也不是一枝孤独无依的憔悴自玫瑰,而是一方茂盛灿烂、有情人相守的
玫瑰园啊!”
“鸿飞……”她好感动好感动。
他温柔且诱惑地凝视着她,笑容里泛漾起万种情意,“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小
健添一个妹妹了?”
她的感动神色瞬间化为无限的娇羞,却又勇敢且主动地献上她的樱唇。
他低喊一声,紧紧地覆上了她的唇瓣……
他们的爱,在狂涛烈焰中落子发芽,终于走过百劫沧桑,开成了最最美丽的
多倩白玫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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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国度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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