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返回苍隐山的时候,澈月对四周守卫的撤离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聪明如荆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也没有隐藏的必要,果不其然,推开卧房的门,就看见荆烈一张冰冷的脸……
“去了哪里?”
看见左肩润湿的血痕,漆黑的眸子满是阴鸷的杀气,“是谁?”
“故人……”
澈月满不在乎的掩上门,刚转身却发现本坐在桌边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一身让人胆寒的煞气,退后一步勉强笑着,“挡住我了……”
刚欲侧身走向桌边,却不料被大力握住断了的左臂,不禁痛的浑身颤抖一下,荆烈眼光更加寒冷残暴,隐隐有着噬血的杀意,“是谁!”
“我已经说过,故人而已……”
荆烈冷冷一笑,松开手一把将他抱至桌边坐在自己膝上,宽大温暖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痛吗?”
“习惯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你没有问……”
“如果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不会……”
荆烈没有再说话,取出怀中珍藏了数年的青瓷小瓶,倒出两粒,刚放好瓶子,却不料澈月飞快的伸出右手,点了他颚下颈动脉边的穴道,荆烈楞了一下,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垂下头去,没有停住包扎伤口的动作,将通体透明的雪心丹捏碎,轻柔的敷在不停淌血的肩胛上……
“不必浪费了……”澈月皱皱眉,淡然开口。
“给我闭嘴!”,荆烈冷冷的低吼,敷好好伤药,接住断骨,才冷冷的抬起头来,“为什么?”
澈月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冷冷的笑了一下,“你不必知道……”
“你要什么?”
“湮月心经……”
“哈哈……”,荆烈突然笑出声来,冰冷的眸中满是猩红的血丝,“这就是你再次出现的目的?”
“是……”澈月回过头来看象微敞的窗外,月色依然如水,风却吹的冰寒,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才的穴道半个时辰就可以解开,你不要自行冲开穴道,会损耗心脉……”
“你到好心……”,
澈月没有说话,探手自荆烈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牛皮,“就是它吧……”,其实早就知道它的下落,只是一直不愿动手偷取罢了……
荆烈没有动,依然静静坐在那里,拳头却欲攥欲紧……,澈月微微回头叹了一口气,“借我三日,三日后,百里澈月带命奉还……”
“我不会放过你!”,荆烈森冷的开口,满是噬血的狠戾。
“明白……”,澈月没有再回头,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料被荆烈突然握住受伤的手臂,澈月脸色一阵煞白,却突然笑出声来,“荆教主,你内力全部被封,以你现在的身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荆烈冰冷无情的一字一顿开口,“你当真要如此?心经对你真就如此重要?”
“重逾性命!”
“很好很好……“,荆烈冷冷笑了一下,深如潭水的黑眸变的更加森寒,突然起身袭向澈月,荆烈不愧为魔教之首,内力虽失但招式仍在,一时之间澈月也无法脱身……
“得罪了……”,抽出腰际短剑,闪身躲过迎面迩来的一掌斜斜刺去,只听‘噗’的一声,一道粘稠的液体溅在右颊,伴随着一声甍哼……
撤回剑,澈月垂下头凄楚的笑了一下,淡淡开口“快些包扎一下吧……,”。没有抬头看向前方人的伤势,澈月一咬牙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百里澈月!,我必不饶你!”如同地狱深处传出的声音,在暗夜里回荡,伴随着微凉的夜风,卷入暮色苍穹……
“伤势,不会严重吧……”,澈月回过头,看着半山上依然宏伟的建筑,悲伤的笑了笑。出手伤你,绝非我本意,给我三日的时间吧,荆烈……
突然自苍隐山传出尖锐的哨声,澈月心里一惊,加快脚步,却还是被前方一排火把阻了去路……
“让开,否则休怪我无情!”,澈月微眯了眼,冷然开口。
“百里公子,”出现的,是那日黑面具的玄武,朝澈月微微抱拳,“还是不要强行下山的好……”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你走的了吗?”,阴沉的话自身后的树林里传出,澈月心里一惊,回过头来,赫然看见的,就是荆烈惨白暴怒的俊颜,如同地狱中残暴俊美的修罗,带着一身的煞气冷冷的出现在身后,……
澈月淡然抬高头,“你竟然愚蠢的冲开穴道?”
荆烈没有回答,依然冷冷的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东西还给我,我可以忘记你这次的背叛……”
“背叛?荆烈,我们之间有过这种约束吗?,那只是游戏而已……”,澈月冷冷的笑了一下,却有很快掩饰在强自挑起的不屑里,“你我之间,早无丝毫情愫,你用‘血刃’完成对百里澈月的忏悔,而我用百里澈月的皮囊来完成唯一的心愿,各取所需罢了……”
“哈哈,说的好!!,”荆烈突然狂笑出声,抚胸呕出血来,猩红的眼,在火把的照映下,甚是骇人,“那你是不打算还了?”
澈月微微簇眉,上前拍开荆烈被强自冲破的穴道,温润柔和的面容,在火光中淡漠的不见丝毫情绪,“我需要它……”,需要它来完成我唯一的心愿,那是唯一一个,愿意用生命来呵护我,无条件包容我的,唯一的亲人……
荆烈微眯起眼,“你以为你还走的了?”
澈月凄然一笑,抬起头来,清越的嗓音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悠远,“你是如何也不肯放了?”
拔剑出鞘,坚定而澄澈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面前冷酷的高大身影,“动手吧……”
看着荆烈接过身后手下递过的长刀,缓缓抽出,刀锋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银芒,刺了他的眼,寒了他的心,澈月垂下眸子,悲伤的笑浮现在绝美的容颜上,终究,你我还是刀剑相向,这是我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
“教主!,由我来吧。”,看出二人之间的波涛汹涌,玄武忍不住抽出剑来站在二人中间,澈月回头挑眉,朗声开口,“请了……”
玄武楞了一下,回头看了荆烈一眼,见他只是森冷的注视着自己身后的百里澈月,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转脸提剑上前,“得罪了……”
“活的……”,冷冷开口,荆烈突然呕出一口血来,语气却益发冷酷的可怕……
“属下明白……”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对了不下十招,玄武也不愧是四神宫之一,武功自然非一般武林高手可以相提并论,不过他却处处留情,似乎不愿下杀手,到也让澈月有些疑惑……
两人交战的身形越打越远,突然玄武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背叛教主!”
“无须多言,动手便是!”,说罢又是一剑送上
玄武再次格开,单手取下面具,“百里公子,是我!”
月光下,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面前,俊朗阳光的脸,刚毅的轮廓……,“杜……寒风……”
“你还记得我啊。”,杜寒风涩然一笑,五年前自杜幽山庄惊鸿一瞥,心中早就映下了澈月坚强绝美的容颜,却在自己完成任务回来时,人已经消失无踪去,看教主凄狂的神色,也再未敢问起,纵是时光飞逝了这数年,那张凄美的容颜也未曾忘记过……。却不知再次相逢,却是在这般光景……
看澈月撤去剑式,杜寒风连忙沉声开口。“前方是残月崖,崖下一条小路直通后山,我一会虚晃一招,你就乘机离开吧。”
“为何帮我?”
“因为……,你不是会背叛教主的人……”,杜寒风轻笑一下,毕竟当年你对教主的心,所有人都看的如此清明,这也是为何明知违背人伦,也会对你动情的原因,只怕这份爱恋,永远也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天……
澈月看向他的眼,依旧如同五年前,有着属于阳光的光泽,其间却多少参杂了莫明的情愫,是爱恋,是悲伤……,却也无暇再去思考,恬然一笑,“三日后,澈月自会回来,谢谢你,寒风……”
一声寒风,叫的杜寒风一阵酸涩,罢了,有这一句,也知足了吧……
突然杜寒风虚晃一招,澈月乘机剑锋一转跳出阵势,单手抱拳淡然一笑,“多谢……”,猩红的身影,在银月里闪了几下,消失在断崖下……
“玄武……”,荆烈满是压抑的怒火和狂暴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杜寒风深吸一口气,转身单膝跪地,“属下有负教主,肯请责罚……”
“你很有勇气,不愧是我的四神宫!”,看似调侃的语气,却生生让杜寒风激出一身冷汗……
“来人!”
“在!”
“将玄武关入地牢,本教主到要知道,他与那叛徒有何渊源!!”
“是!”
杜寒风叹一口气,垂手一语不发,任人用粗大的锁链扣住手腕,回首看了澈月消失的地方一眼,转身离去……
远山如岱,天边的流云透出一抹淡蓝,远处深山的农庄中传来隐隐的鸡啼,微风依旧轻轻的吹着,微冷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荆烈狠狠的一掌击上高大的枫木,震落漫天飘飞的红枫,垂在身侧的左手,不断自肩际划落指间的殷红,滴落地面,转瞬便消失在灰褐的泥土里……
“澈月!算你狠!我绝不放过你!!”
银月、红衣,欣长孤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林中的空地上,澄澈冰冷的眸子,温润细致的容颜,一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舞动,静谧的如同一首流动的旋律……
“来的可真准时呢,我亲爱的儿子……”
伴随着如夜枭般刺耳的笑声,百里慕一身青灰的衣衫出现在黑暗里,“东西带来了吗?”
“娘呢?”,澈月没有回头,冷冷的问。
百里慕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喋喋怪笑着,“冷雪,把夫人带出来……”
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推了一辆木轮小车出现,恭敬跪下,“主人……”
百里慕对女子恭谨异常的态度非常满意,笑着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女子的脸颊,“夫人还好吗?”
“恩……”
“娘!”,澈月心颤抖了一下,望向轮椅上目光呆滞的妇人,木然的面孔上虽然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难以掩饰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你也看到你亲爱的娘亲了,东西呢?”百里慕一步上前挡住澈月的步伐,阴笑着问道。
澈月冷冷的自怀中掏出一长泛黄的牛皮,鄙夷的看着流露出贪婪目光的百里慕,“东西在这,不过……”
“不过?”
“我要你发誓永远不出现在娘的面前!”
“这个简单,只要有了它,整个江湖都尽在我手,这个女人,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还有一个条件……”,澈月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缓缓开口,“我要冷雪!”
跪在地上的女子愕然抬起头来,冷然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百里慕的儿子,天生多情呀,这个女人,你想要拿去便好,快将东西给我!”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东西给我!”,百里慕伸手去夺,澈月轻轻一闪,让他扑了空,“你想反悔吗!”
澈月微微抬高头,冷笑着开口,“解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冷雪体内下了蚀心蛊…”
“哈哈哈哈……,那个蠢丫头命还真好!”,百里慕上前一把握住冷雪的胳膊将她大力提起,一掌拍向后心,运行一周天后,飞快划破自己左手指尖,捏开冷雪的口将血滴进去……
“好了,贱丫头,算你命好!”
澈月走上前去,捉住冷雪的手按在脉搏上,须臾舒口气,淡淡问到,“感觉可好吗?”
“……”,冷雪依旧不多言,沉默的点点头。
澈月微微一笑,转过脸去,扔出手中牛皮,“这是下部心经的前半部分,剩余一个章节,你练成魔功后去苍隐山庄找我寻吧!”
“你小子敢欺骗于我!!”,百里慕接过牛皮打开看了,随即收入怀中,阴狠恼怒的提掌拍上……
“如果我死了,你永远炼不成魔经!”,凌厉的掌风在距离澈月天灵盖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澈月轻轻一笑,“何况,你若当真练成下部魔功还愁无法打过荆烈吗?我现在不给你,不过是怕你出尔反尔,下手杀我三人而已……”
“哈哈哈哈……,好小子,算你聪明!我日后必去找你!!”,又是一阵喋喋怪笑,百里慕身形闪了几下,消失在黑暗里……
澈月长长舒了口气,温柔澄澈的眸光看向依旧一脸木然的妇人,柔声唤到,“娘,澈月来接您了……”
妇人眼神晃了晃,象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把握住半跪在身边的澈月,尖声吼叫着,“畜生,把澈月还我!把澈月还我!”
冷雪起身伸手点了妇人睡穴,静静看着一脸悲戚的澈月,“为何救我?”
“有求与你……”,澈月淡淡一笑,掏出一叠银票,“离这不远处,有一栋空置很久的茅屋,我两日前已将它打扫干净,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涉足江湖,再此生活下去罢。明日一早,我会前往苍隐山,如果不能回来,母亲,就劳烦你安养天年,百年以后,将她与我埋在……”
“这些年,你身上的每一条伤,几乎都是我出的手,你不怪我吗?”冷雪打断他的话,冷冷开口,
“身不由几而已……”,澈月轻轻一笑,“不也都是你为我包扎吗……”
“你如何知道我会帮你!”。
“因为你是冷雪……”
“^百里慕断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无须操心,他此生,绝无机会练成湮月心经……”,澈月冷笑着抬头,忽然而至的风卷起一头长发扬向夜空,绝美的面容肃杀而冰冷,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
却原来,三日前,澈月离开苍隐山,去了临安城密见了已是武林盟主的谷逸轩,而后回到山脚下伪造了几可乱真的湮月心经下部,只是将牛皮上的字迹,稍做修改,利欲熏心的百里慕自是看不出来,一旦真的研习下部武功,必会走火入魔,心脉皆毁,神智错乱而亡……
这样的下场,是否太便宜了他呢?
凄然一笑,垂首看向沉睡中的妇人,清亮的眸中满是无须掩饰的悲凉……
娘,孩儿仍有一件未了的心愿去完成,如果无福为您养颐天年,但求来生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为何不让荆烈助你!”
“他不曾练过心经上部,饶是再天资聪颖,也无法修习湮月心经,他,不是百里慕的对手……”
“怕他受伤吗?你爱他吧……”
“爱……”,澈月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清冷的银月,淡淡一笑,“怎么会不爱呢,爱了他,整整八年……”
“当年他如此伤你,你居然如此轻易便原谅他!真是痴傻的可以!”
“是吧……”,澈月依旧笑了一下不再言语,垂首看着黑衣女子上前轻轻的为自己包扎早已疼痛到没有知觉的断臂,和迸裂的伤口,“你果然很善良……”
冷雪没有言语,沉默的为他固定好断臂,拉拢衣襟,“当年救我的,为何不是你……”,弯腰抱起瘦弱的妇人,转身向后山走去,清冷的话语中隐隐带着无奈的叹息,“我会代你照顾夫人,你一定要回来……”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
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
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
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
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
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山中的秋季好象来的格外早,才刚入九月天,天气就变的凉爽下来,清晨阳光未启,雾色苍茫,一片朦胧山色,青葱霞蔚,缭绕的雾气将一片浓重的煞气也掩的虚无了些……
一位腰配长剑的青衣男子静静的站在不远的断崖边,忧郁的眸子静静的凝望着即将破雾而出的金芒,微微的皱了皱眉……
“‘血刃’三日后会出现在湮月教苍隐山下……”,那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澈月,一如数年前,淡漠绝美的容颜上,抹着温润柔和的笑,飘渺的如同山上的雾气……
“澈月!!,你…,还活着…”,本以为自己就那样带着遗憾与悔恨,和永远说不出口的情,就此与他天人两隔。
“澈月很好,有劳大师兄费心……”
“澈月!“,谷逸轩涩然开口,终化成无奈的叹息,自五年前在东浮崖下,偶然救了浑身是伤的澈月,他就完全明白,澈月平淡静默的表象下,有着一颗如冰雪般纯净圣洁的心,他把满腔的情,全给了那个人,没有一丝保留……,当年的对话,依旧清晰在耳畔回荡……
‘澈月,随我走吧!,荆烈对你根本是另有所图!’
‘什么?’
‘你怎么不知道吗?,当年是百里慕为了当武林盟主而勾结魔教杀我全家,而后,他率领众雄杀上湮月教,挟持教主夫人,逼的荆棘自尽啊!!’
澈月苍白的容颜上,只是闪过一丝悲怆,却很快轻轻的笑出声来,“大师兄,烈他,不会如此对我……’
‘他日前已经广发英雄帖,清算当年旧帐……’
‘大师兄,’,澈月淡然转过身去,‘澈月感谢当年大师兄的救命之恩,怕是澈月今生也无以为报……’
‘澈月!,’
‘大师兄,你听我说,澈月既然陪伴在烈的身边,早已将一切抛去,澈月的心,早已给了他一人,即便他真要我死,只须开口,澈月绝无怨言。’
‘你为何如此痴傻……’
‘……,澈月告辞了……’
而后不久,等他接获消息赶至苍隐山时,除了遍地狼籍外,早已人去楼空,雪地上干涸的血迹,眩红的他的眼,伴随着无法言喻的悔恨和心痛,在山下狂吼出声……
当年,是怎样迷惑了心志,去憎恨一个淡漠平和的澈月,当年是如何下手重伤了全心信赖自己,也是自己尽心呵护了这数年的人,自那天起,便在心中发誓,势必一统武林,毁灭魔教!
“血刃?不是湮月教的人吗?”
“大师兄去了便知……,”,澈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一身青灰的衣衫在阳光下,依旧如过去般耀眼,倏然瞄见渗出肩际的殷红,急急伸手去握,却见得淡漠的人儿脸色一阵煞白,方才明白过来,垂在身侧的左臂竟然生生被人折断了臂骨!
“你,怎的又受了伤!还是为了他吗?“
“……”,澈月抽出手臂,轻轻一笑,“怎的每次遇见大师兄的时候,澈月总是一身伤痕,让大师兄见笑了。”
“澈月,当年他如此伤你,你……”
“大师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澈月早就淡看了生死,当年我父作恶多端,荆烈如此对我,我亦无话可说,现在澈月已不欠任何人,活的坦坦荡荡,只是……”
“只是?,可是你与荆烈又……”
“大师兄……”,澈月突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三日后,澈月心愿一了,再与大师兄把盏言欢,告辞了……”
“澈月!”
迎着艳阳秋风离去的身影,再没有回过头,洒脱的如同原野上的风,空寂而孤独……
“盟主!”,一个苍老的声音拖回了谷逸轩的思绪,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依旧一片雾气,不见丝毫人影……
“我们会不会中了圈套?”,清城派的大弟子张华忍不住抱怨,底下顿时一片附和。
“是啊,如果是魔教下的套子,我们岂不是被一网打尽!!”
“就是!!,报信的人是谁?可靠吗?”
“不会!”,谷逸轩朗朗开口,“报信之人,决不会欺瞒于我!”
“可是……”
“有人来了!”,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一抹白影出现在路的尽头,不禁大喊。
谷逸轩定睛望去,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迎上前去,“澈月?!”
白衣人缓缓走近,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白色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再合适不过,细致绝美的容颜上,是清亮如水的黑眸,一片静谧澄然,乌黑的长发丝毫未束的散在身后,随着晨风轻轻的飘着,受伤的左臂依旧悬在身侧,右手上,却多了一柄长约七寸的短剑!
唇角轻轻挑出绝美的弧度,清越的声音在空寂的林里,显的格外清冷,“谷盟主,劳各位久侯了……”
“澈月你!”,谷逸轩脸色一白,伸手欲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却不料被澈月眼神制止。
“在下百里澈月,各位想必并不陌生吧,”,戏谑一笑,冷冷靠树站定,“我就是‘血刃’,各位寻了在下这么久,可是有何要事吗?”
“澈月!!不要胡说!”,谷逸轩挡在他面前急急解释,“不是的!!,他不是!”
“多谢谷盟主好心,百里澈月做事光明磊落,那些败类确实为我所杀,也从未打算让湮月教替在下背上恶名!”
“什么?!”,底下人开始骚动了,数双愤怒的眼瞪向澈月。
“是我又如何?,他门哪个人不是披着一张人皮,却做写龌龊肮脏的事情!”澈月不屑一笑,“仗剑山庄于天擎,假借慈善之名,诱骗山下老妪张氏之女,行暴后怕行踪败露,将身怀六甲的妇人活活勒死,弃尸崖下,数日后才被发觉!,这就是所谓的乐善好施!,黄河帮副帮主许牧天,独霸河口,强行征收渔费,各位渔民敢怒不敢言,这便罢了,他竟然动手打伤毫无还手之力的老翁,抢去他为儿子买药的银两当作渔费,导致父子惨死河边!,这就是所谓的仁义好汉!唐门少主唐遥为门主之位,毒杀亲生兄弟,嫁货他人,害人一家枉死,这就是是所谓少年英雄!”
澈月缓缓回视一圈,突然咧唇一笑,冷冷开口,“更重要的,当年所谓各位正派,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在下痛下杀手,我自会为自己讨换公道!”
看见他凌厉的视线,当年有参与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惠远站出身来,看破一切的法眼静静的看着冷漠的澈月,“施主,怨怨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澈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惠远大师,澈月本自问心无愧,今日叫各位来,实想说明,杀了那些败类的,是我百里澈月,与湮月教毫无干系……,如果各位要找在下报仇,大可放马过来,不过……”
澈月回头看向一直悲伤的凝视着自己的谷逸轩,淡淡一笑,“谷盟主,在下有一心愿未了,还请给在下一些时间,在下返回后,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语必转身朝山上走去,细顺的发丝,在蓬勃而出的金光下漾出美丽的光晕,白色的身影,如同羽化的仙人……
“澈月!!”谷逸轩拦住欲阻止的众人,追上前去,挡在澈月面前,“你……”
“谷大哥……”,澈月绽出一抹浅笑,唤出几年不曾唤出的称呼,“澈月有心愿未了,如若死在这里,澈月不甘心……“
“我会保护你!“
澈月轻轻一笑,摇摇头,“我若死去,荆烈日后必祸患武林,屠戮天下……,此事,澈月绝不愿见到……”
“澈月!荆烈如继续作恶,作茧自缚,必遭天谴……”
“我欠荆烈一个人情,现在还与他,谷大哥……,日后如果荆烈自愿退隐江湖,希望你不要难为与他,况且如若荆列想称霸武林,如同探囊取物,你们无异飞蛾扑火……。”
“可是!”
“谷大哥,江湖人心险恶,你好自珍重……”
看他决绝的背影,一种不详的预感几乎遏住谷逸轩的呼吸,仿佛自此,澈月就要消失不见一般,让他不禁落下泪来……
“澈月……“
“盟主!,不如我们此时杀上山去,剿灭魔教……“
谷逸轩回头冷冷一笑,“我们?,怕是连山腰也到不了……“,伸手指向澈月消失的地方,三名年轻男子出现在雾气缭绕的山口,赫然便是当年几招破了江湖排名前十高手的日冕,月华和星云三天殿……
众人心中一寒,当下明白过来,无奈的垂下头……
“百里公子!,教主恭候多时了……请!”,三人微微恭身,冷冷的看向一脸淡漠的澈月,眼中愤恨不言而喻,澈月心中只是微微一笑,却面色冷然,举步朝湮月较总坛方向走去……
一路上,漫天秋色,姜黄的叶如同飘舞翻飞的蝶落在发际眉梢,凭为肃杀的气氛添了抹萧瑟的凉意,澈月伸手接过,扇片的小叶,碎碎的边缘如同岁月的刻痕,微微抿唇浅笑……是银杏呢……,不知门前那棵紫杉银杏,也是这般漫天飞黄吗……
经历了冬的寒酷,春的温暖,夏的柔媚,秋的萧瑟以后,素来纯净的心,也多少有些顿悟,世事沧桑,欢期如梦……
还未踏入总坛大殿,看着四周剑拔弩张的气势,澈月不禁轻笑出声,“如此盛大的排场来欢迎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哪里,百里公子客气……,教主大殿久候多时了……”,日冕冷冷的开口,随行的月华,星云更是连话也懒得回话。
澈月淡淡一笑,看着数层阶梯上气势恢弘的建筑,缓缓的,一级一级的迈上,烈,我来履行我的承诺,同时再次将心交到你的手上,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荆烈冷冷的看着自舞动秋风中缓缓出现的白色身影,衣袂飘扬,如同多年前的某个秋季,翩然伫立在红枫中的纯净澈然,绝美的容颜,清亮的眸子,里面是不沾一丝尘埃般的清明……
百里澈月!你居然有胆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无耻的背叛者,我恨不得亲手剖开你的胸膛,看里面的心究竟是何颜色!我疼你爱你,万般的呵护你,你却背信弃义毫不留情的伤我,盗走湮月心经!!
澈月在殿中站定,抬起头来,孤高清丽的身形,如同风雪中的白梅,淡淡一笑,看向四周……,青龙白虎和朱雀,一脸冷漠的表情,全然不打算将目光投在澈月身上,而站在莫言身边的清夕触见澈月的眼神,则是瞬间转移开去……,惟有勿语微微簇着眉,担忧的看着澈月惨白的脸,澈月回她一个浅笑,掩去心中酸涩,抬眼看向大殿正中端坐的男子……,狂妄的唇,冰冷的笑,鄙夷愤恨的眼神。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让澈月心中一阵揪痛,伤势很重吗?,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荆烈冷冷一笑,开口说到,“百里公子果然信守承诺,不枉我玄武宫主冒死相救啊……”
百里公子?如此客套生疏的称呼,澈岳涩然一笑,抬眼再次环顾四周,果然不见杜寒风的身影,“他……”
“很关心吗?,”荆烈笑着转头说道,“朱雀,今日百里公子前来,为何不见玄武前来呢?”
“玄武伤势严重……”
“传他过来!!”
“是……”,朱雀半跪接命,仇恨的眼冷冷的看了站在一边的百里澈月,“属下亲自接他过来……”
澈月心中一怔,缓缓转头看向悠然端着酒杯浅酌的男子,“你伤了他?”
“伤?笑话!”荆烈眯起眼,眸中杀气毕现,“他擅自放走刺客,自当领死,本教主念他一时被狐媚迷了心志,姑且饶他一死,脊杖一百……”
“狐媚?”,当年说我娼妓不如,下贱肮脏,如今又成了狐媚惑人之辈,我当真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若我伤你,取了我的命便是,为何如此轻贱于我,非要将我的自尊伤到不剩一分你才甘心。澈月惨然一笑,正欲开口,却见朱雀抱着面色苍白的杜寒风出现在大殿里……
“教主,玄武带到……”
“教……”
“免礼,赐座,”荆烈笑着看着澈月益发苍白的脸色,冷哼一声,“玄武,百里公子很是关心你呢……”
杜寒风侧过头来,干涩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却见澈月一脸悲怆神色,缓步走近,又被一边的朱雀抬手挡了去,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
“如果不是我们为他打通血脉,玄武就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莫要再害他!”,朱雀压低声音,冷冷的开口……
澈月惨白的容颜,突然绽出凄绝的笑,仿佛明白一切,也欲放弃一切般的悲伤,“寒风,是澈月亏欠了你……”
“不……”,杜寒风眼见他眸中隐隐飘散着决绝,心下一急起身站起,却脚下一阵虚浮,扑到下去,被一边朱雀眼急手快的揽了去,将他抱至一边,冷冷的看着……
澈月见了,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殿中始终残虐的看着这一幕的男子,视线胶着的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去……
烈……,要我如何解释,你才能恢复以前,要我告诉一切为你,我做不到,要我什么不说,我又能如何甘心……,现在,我再次将我的心放在你面前,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无论对你,还是对我……
突然,澈月淡淡一笑,清越的嗓音如同空寂的风,飘散在殿中,“烈,如果给你解释,你愿意相信我吗?”
“解释?”,荆烈抬腿放在桌上,冷冷一笑,嘲讽的语气表露无疑,“相信,当然相信!我们都很想知道你又能用何方法去为自己开脱……”
澈月心酸了一下,澄澈的眼,依然丝毫不放弃的凝望着面前,在心底刻画上千遍的男子,淡淡开口,“若我告诉你,自始至终,澈月心里只有你,你可会相信?”
啪!,荆烈用力握碎手中酒盅,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划下一掌殷红,冷酷无情的黑眸轻轻眯起,“此话当真?”
“……”,澈月没有做声,微微合眼,点了点头……
“很好……”,荆烈突然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漆黑眸中却是一片冰寒,“你来吻我,我便信你……。”
殿下四神三天和莫言勿语均不可置信的看着素来孤傲冷漠的澈月,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荆烈面前,俯身轻轻吻上他的唇,温润眸中掩去的,是难以言喻的深情和依恋……
爱你……,我爱你,为什么你的唇这么冷,这么冰,我这样放弃了唯一仅剩的自尊,为什么不给我一丝回应……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赫的每个人睁大了眼,勿语心酸的闭上眼眸,不愿看见澈月眸中一闪而过的屈辱悲伤,最后转成深沉的绝望……,更不愿看着纤瘦的身体,从冰冷的石阶上摔下,如同破碎的偶人,趴在凄冷的地板上……。
“澈月!!”,清夕惊呼一声,刚欲前去扶起,却被莫言拉住。
“你就是这样来勾引男人吗?”,荆烈起身走下台阶,弯腰蹲在澈月面前,冷冷的笑着,“亏我当年说你无耻下贱,还愧疚了这许久,真是不值……,你这样只能叫淫贱!为了一本心经,可以委曲求全出卖色相,如今为了保命,又象狗一般摇尾乞怜!”
澈月微微动了一下,单手撑地踉跄着站起,额前触目惊心的血痕,润湿了紧贴在颊边的长发,被再次撞伤的左肩,将白衣晕成一片艳红!空洞无神的眸子,静静凝视着随自己一同站起,狂妄冷酷的男子,没有一句呻吟,没有一声呜咽,晶莹的泪水缓缓自眸中滑落,滴落在洁白的衣襟上,晕出两点粉红!……,那是血泪,带着心的伤,魂灵的痛,唯一一次的爱怜,最后的伤悲……,伴着鲜血自心湖最深处淌出的泪水……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脆弱的百里澈月,也是第一次,见他的泪水……,勿语轻轻的叹了口气,教主,你好狠的心,百里澈月如此放弃自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他的心,你却如此不知道珍惜……
“这就是你的回答……”,澈月凄然一笑,抬手拭去颊边泪痕,清冷的声音夹着心碎的颤抖,“你早说便是,非要如此羞辱于我,你才开心吗?”
“羞辱?哈哈……,你也太高估了自己,我实话实说罢了!”
澈月突然轻笑一下,“我,是高估了自己!我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再次抬起头时,澈月已然敛去一身悲怆,抬手拂开贴湿在额前的长发,拭去嘴角额头的殷红,垂眼看了一下,苍白的唇挑起一抹绝美的弧度,自怀中掏出血红的湮月圣令轻轻启口,“荆教主,可还记得当日答应在下的话?”
荆烈嗤笑一声,“你果然为了活命,取出圣令,放心好了,你这等卑贱的命,我也不屑去取,怕会脏了我的手!你马上就滚!,不要污了我湮月教!,下山时顺便告诉你带来的谷逸轩和那些名门正派,这江湖,我要定了!!”
澈月轻轻摇头,微跛的走到荆烈面前,将湮月圣令交至他手上,缓慢的,却有清晰的开口,“我要你,散去湮月教!”
“你!!!”,荆烈怒急一把捉住他的衣襟,扬手一掌,却又中途停下,狂笑数声,“百里澈月,轻视了你的无耻,是我的错!”
澈月别开脸去,静静的看着殿外随风起舞的黄叶,风起时飞,风停则止,没有属于自己的方向……,痴傻的可以……,清夕这样说过,谷大哥这样说过,冷雪也这样说过……,为什么只有我,如同这叶一般,追着飘忽无情的风,真是,痴傻的可以……
“你会做到吧……”
“哼……”,荆烈一眼猩红的血丝,想是愤怒到了极点,声音反到变的平静起来,“日冕,月晕,星云,听我教令!”
“是……”
“从即日起,湮月教退隐江湖,取而带之的是苍隐山庄,除非必要,决不过问江湖世事!,教众每人纹银千两,去留自定……,以后湮月教旗下产业,尽属苍隐山庄!”
“是……”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听令!”
“属下在!”
“尔等即刻通知江南,江北,华中各大分舵舵主,停止一切活动,我自会另行处理!”
“是!”
“你可满意吗?”,荆烈阴鸷的转过脸来,澈月浅浅一笑,却再也没有望向荆烈,“我会遵守我的承诺,我的命,你取走吧……”
“哈哈……,”,荆烈反身座回,环顾四周,森冷的开口,“本不屑杀你,可你毁我湮月教,怎样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澈月没有回话,依旧清淡笑着,却无比凄凉,“生死于我而言,已然没有意义……”
荆烈冷哼一声,冷酷的眸子看着立在殿中的澈月,“我要你先自残双臂,费去武功!至于让你如何死……”
“自残双臂?这有何难……”,澈月淡淡开口,平静的话语里,没有对死的恐慌,更没有对生的渴望,仿佛是一具完全没有灵魂的躯壳,只为了最后的承诺而强自维持着呼吸。
缓缓抬起右臂,拆去包缠在左臂上的白布,突然使力一扭,踉跄后退了两步,苍白绝美的容颜上,一片凄凉的笑,然后举高右手,用力照粗大的殿柱挥去……
“啊!!”,伴随着难以抑制的痛呼,又是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所有的人,都不忍的闭上眼睛……
荆烈深沉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殿中遥遥欲坠的身影,心中的痛,伴着未愈的内伤,一阵气血翻涌,爱恨交织的情感,几乎让他疯狂,强行咽下涌入喉间的腥甜,冷冷一笑,百里澈月!为何如此背叛我!!我爱你这样深,你却狠的下心!如你所说,你我注定相互追逐,却终究劳燕分飞,就这样,让一切结束吧!,每年深秋,我会送你最爱的紫杉银杏叶到你的坟前,月圆时分,我会给你吹你最爱的清平曲。以后的夜,我会在梦中怀念你,怀念当年那个温柔恬淡,爱我至深的澈月……
起身掠下,一把抱起划落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感觉到后心轻轻贴上了温暖的大掌,轻柔的,如同在轻抚爱逾至深的情人,却明显的在微微颤抖,强大的内力,沿着掌心瞬间袭向四肢百骸,伴随着强大的痛楚在体内激荡…
澈月怔了一下,轻笑的合上眼睛……
我们的故事,终是走到了最后,你悲痛的眼神让我明白,你爱我……,如同我爱你一样深,可是上天永远都是这样不公平,将你我玩弄手中……
烈,从今而后不恨你,也不再爱你……,我会报复你对我的不信,用最残忍的方式…
澈月强力抬起头来,咽下满口的腥甜,迷朦的眸子,努力睁大想要看清面前俊美的脸……,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看不见你漆黑眸中的神情……你有在哭吗?,天空里是不是在飘雨?
你终是为我落了泪,你可明白,爱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依然记得风雨里,艳阳下,你对我的承诺,爱你……,永远不变……
可是,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无论我怎么努力,终是寻不到属于我的缘分……。知道吗?爱你……,爱的好苦涩……
身上内力不断散失,强行支撑的身体,也终于不受控制的向下划落,澈月缓缓合上凄迷绝望的眸子,悲冷一笑。
是,碎心掌……。
原来,你早已学全了湮月心经!原来,一切都是我在做多情……,感受着漫天狂卷而来的黑暗,笑的不胜凄凉,又一股温热,自口中源源不绝的涌出,“对不起,终是……脏了你的手……”
荆烈松开怀中虚软的身躯,定定的看着他扑到在地,殷红的血迹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散出森冷的寒光,用力握紧手,仿佛可以将心上的痛完全传递到手中一般,冰冷的语气中,有着让人难以觉察的悲痛,“还有四十九天,交代后事吧……”
语毕转身决绝而去,再没有回过头……
你,走的可真潇洒……,不知你明白一切后,是否也会如此的洒脱……,澈月难得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倒在一片冰冷中……
“澈月!”
“百里公子!”,在一旁沉声观看的众人,看见了澈月最后那一抹带着悲伤与温柔的笑意,心中隐隐涌起强大的不安,虽然他最该一死,可为何,总也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澈月缓缓睁开眼,强自站起身来,突然呕出血来,撇头在肩头擦了去,踉跄一下,“各位可还满意吗?,百里澈月不会死在这里,污了苍隐山庄……”
拖着残破的身体,两条断臂垂在身侧,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入风中……
“澈月!!”,清夕哭叫着欲追出去“澈月!!”,清夕哭叫着欲追出去,却被勿语拦住,“你留他不住的……”
“澈月!,我应该相信澈月的,他不会背叛荆大哥,……”,清夕悔恨的哭声,随着秋风落叶舞动在空中,可是悔恨终究只是悔恨,无法挽回时空……
“我们……,送他一程……”,莫言率先飞奔而去,其余几人纷纷跟上,勿语惨然一笑,拉了清夕回头望着抱在朱雀怀中,一脸悲痛的杜寒风,“救了他,悔吗?”
“只悔当年为何不是我先遇见他……”
“出来了!”
在山下等候的众人,先是看了白色的人影,定睛看去却大惊失色……
“澈月!!”,谷逸轩纵身掠去,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是他!!是他这样伤你!!,那个禽兽!”
“放我吧……”,澈月淡淡开口,鲜血自口中不停涌出。
谷逸轩不舍的轻轻放手,看他缓步上前,“湮月教已然退隐江湖……”
听得此言,一片哗然,皆是不信的眼神,澈月依旧一脸平淡,“湮月教虽是不再过问江湖世事,不过并不代表势力全无,各位心下明白就是,百里澈月心愿已了,谁要找血刃报仇,尽管前来……”
底下面面相觑,虽是想动手,但又怕损了自己声名,骚动半响,只听一声佛号,惠远方丈走出众人,合掌失礼,“百里施主怕是中了湮月心经中的碎心掌吧……,世事浮华皆表象,施主也务须为血刃一事负任何责任,多行不义必自毙,老衲相信公子的话,绝非妄言,苦了你了……”
说罢,低叹一口,颂声佛号拂袖离去……
“碎心掌!!”,底下更是一片惊慌失色,“传说碎心掌,不但吸人内力,而且碎心裂骨,中掌者不会饱尝经骨全碎的痛苦,七七四十九天后,方会死亡!!当年许多高手就是死在此掌下……”
众人的私语,丝毫没有入了澈月的耳,唯有一声苦了你了,换来他凄凉一笑,谷逸轩站在澈月身边担忧的望了一眼,“如若谁人想找百里澈月报仇,大可先来问过谷逸轩!”
本少林方丈的话就让许多人不敢再说话,如今添上谷逸轩,更是让人不得不退,一会工夫,黑压压的人群全数散尽……
“澈月!,我去寻师傅,看他是否有法医治碎心掌,然后,我带你浪迹天涯……,好吗?”
“……”,澈月微微抬头,午后清爽的风吹起一头乌亮的发,清冷的眸中,淡漠虚空,白衣红痕,乌丝黄叶,眩惑了观者的眼,终是听的一声轻叹,“这命,不要便罢……”
语毕,头也未回转身朝后山走去……
“澈月……”
澈月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淡淡开口,“谷大哥,澈月终是亏欠于你,不要忘了澈月忌日时,添杯酒到澈月坟前,我在黄泉,与你把盏言欢……”
“澈月……”,谷逸轩心中一片凄然,想伸手揽了他回来,却中途停住,黯然收手。当年如果我未曾放手,你心是否会属于我?答案,终究还是不可能……
荆烈啊荆烈……你可知你失去的,是什么……
一直悄悄尾随着澈月的众人,当下才明白过来,澈月与那谷逸轩从未有任何情愫,清明淡漠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后山脚下,一个一身玄衣的冷漠女子,静静的看着一身是血的澈月,眸中闪烁的满是润湿的水泽,“少爷,夫人等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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