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马是体贴的男人,就算嘴巴无法说话,人品也好得自己都可以做担保。就算身份不同,至少也应该传达心意,亮一郎考虑着是否该为他们牵
牵线。但是如果对方身份高贵的话,就更加无法想象她回答应一个无法说话的男人。
为他们牵线,这究竟是不是算自己的良心之举呢?亮一郎疑问道。即使为了德马着想为他们牵线,也不觉得会被人放在心里。明知道受伤的会
是德马,还要撮合他们的意义在哪里呢?亮一郎将脚边的石子踢向河里。
从茶屋的板凳上站起来,付帐后走出去,德马也跟在后面。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良心什么的是在说谎,自己在期待把德马的心意传达给对方女
性,然后让德马无情地被甩掉。不错,自己无法忍受德马“喜欢”上什么人。
如果提出“我来帮你向对方说”,而说了后不行当然好,万一对方的女性也中意德马的话,自己就会后悔一生。但是不管说还是不说,都会后
悔,早知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不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性”》但是已经问了也没有办法。
迷惑一直持续到回家为止。拉开格子门,站在玄关的拉门前,亮一郎回过头去。德马好象要把买回来的东西先交给婆婆,转向后门去了。
“德马。”
男人站住,回过头来。
“刚才的事情……”
男人微微歪歪脑袋。
“那个,就是你喜欢的女人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说。传达心意这点事情,我也不是不能帮忙的。”
德马牢牢地盯着亮一郎,一边笑一边摇头。但是那夕阳下的脸孔看起来却有些寂寞。点点头,似乎是对他的提议道个谢,德马消失在了后门。
向着消失的背影,亮一郎对他没有拜托自己而感到安心,然后又非常讨厌安心的自己。
佐竹又粗鲁性格又坏……从助教室的房门的对面,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亮一郎站在门前,鼻子上面挤出了不高兴的皱纹。
“也不知道给前辈面子,也不知道怎么说谢谢。那小子以为穿上西服就算是都会人,特别自以为是。再怎么穿得西洋化,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
乡下土包子味就是不会消失。”
是同是植物学系的助教福岛的声音。血一下子冲上头来,亮一郎很大声地打开助教室的房门。里面是福岛和为福岛帮忙的名叫原的学生。两个
人惊得快要跳起来似地回过头来。亮一郎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踩着地板进入房间,在看到他的身影的瞬间,福岛立刻闭上说闲话的嘴巴,装成
不知情的样子啪啦啪啦翻弄《本草图说》。亮一郎走到他面前,抓起书仍在地板上。
“一起大白天就和学生说无聊的话,去吧上上月去过的权堂山的腊叶标本进行分类如何?一直那么堆在桌子上的话,就只是枯草和垃圾而已。
为了减少点麻烦,要不要我叫收垃圾的来?”
这是对福岛以采取的植物还在压腊中为理由推三拖四,至今没有整理做出的讽刺。背对着脸孔通红,紧闭着嘴巴,握紧双手瑟瑟发抖的男人,
亮一郎把书放在分配给自己的桌子上。
“你,你不知道礼貌这个词吗?我比你先进峰仓教授的研究室,一直在帮他的忙,使你的前辈!”
听也不听他的怒吼,亮一郎靠近书柜拿起旧报纸翻开。掐下了夹在中间的叶子的一角,用手指按了按,已经干燥到了合适的程度。
“而且你收拾得那些不都是穷酸的下等植物吗?”
亮一郎转过头,轻视对方地从鼻子里冷笑一声。
“这和高等低等有什么关系?因为谁也不做,所以我来做。再说,如果是值得付出礼貌的人的话,我不会吝啬礼貌。因为我清楚对什么人该有
什么对应。”
还以为他会来抓自己的胸口,结果脸孔旁边却发出了咔嚓的巨大声音。在觉得疼痛的时候,脊背已经被撞在刷成白色的墙壁上。
“老师,老师,请不要这样。”原吊在福岛的手腕上阻止他。
出手打了一拳还不能消气的福岛像牛一样喘着粗气。原本属于急性子、总是比别人先生气的亮一郎,这次被对方抢先发火,结果自己的怒气却
不可思议地一下冷却了下来。
“不,不过是个乡巴佬!滚出去!”
这里是包括亮一郎在内的三个助教共用的房间,他没有理由出去。但是看着原那哀求的眼神,也觉得再争吵下去未免太无聊了,所以自己离开
了房间。下楼梯的时候,看到植物学教室的教授峰仓志之介走上来。峰仓是个五十余岁,很有气质的男人。鼻子下面蓄着气派的小胡子。虽然
亮一郎不喜欢和服,但是峰仓却非常适合和服。打了个招呼打算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峰仓“佐竹君,佐竹君 ”地叫住了。
“前几天不是采到了很少见的水草吗?那个已经分类了吗?”
“不,还没有。不过我想说不定实石持草科的……”
峰仓恩恩地点头后,对着亮一郎微微一笑。
“虽然还没有详细决定,不过这次本教室要发行一本书籍。里面会介绍全日本的植物,也可以说是《日本植物图鉴》吧。我将担任监修,请你
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要出植物图鉴,亮一郎的脸孔自然地浮现出笑容。
“那么,已经要开始着手了吗?”
没错,峰仓点头同意。日本现在还没有介绍全国植物的图鉴, 连分类学也都要依靠外国学者的著作。在这种现状下,峰仓教授平时总是说“要
用日本人的手,创造出大致搜集了日本所有植物的图鉴。”而亮一郎也是非常赞同峰仓的构想的人之一。
“如果我能派上用场的话,请一定要让我尽一份力.那本书一定可以成为日本植物学的基础!”
对于亮一郎坚定地回答,峰仓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制作植物图鉴的话,就需要收集更多的标本并进行分类。亮一郎把和福岛的争执完全忘在脑后,一边设想这会成为什么样的书籍,一边走进
了学舍后院的小型温室。在玻璃围起来的温室中,种植着若干峰仓于外国带回来的珍稀植物。因为是热带的植物,所以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很
严格,迟迟无法培育成功,但是也有几种已经扎了根。
温室的管理由在助教中最年轻的亮一郎负责。早上要最早来到大学,观察植物的状态,浇水施肥。如果里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就细致地进行观
察和素描。
亮一郎喜欢温室里的浓密空气。那种汗津津的湿度,会让人想起乡下那么多沼泽的山脉。
亮一郎的亲生母亲在他六岁大病的时候不见了。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回娘家,父亲发动了人手去寻找,但最终也没有找到。
人们说:“那位夫人那么漂亮,是不是遇到了人贩子啊?”也有人说:“扔下生病的儿子逃跑,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最后看见母亲的那个
行商的男子,听说看见她走向镝山的方向。于是年幼的亮一郎带着德马去山里寻找了好几次。
在自己因为大病卧床不起的同时,乳母的儿子德马也因为咽喉疾病而失去了声音。德马是不可思议的男子,不管多么漫无目的地进入山里,最
后也一定找得到回家的道路。就好像脑子里有指南针一样,总是毫不迟疑地引领着亮一郎。
在山里,亮一郎不断地呼唤着母亲的名字。他毫不怀疑,她就在这个山的某个地方。也许可以说是孩童得执念吧?他没有根据地相信着“她在
这里”、“她会回来”。现在虽然已经完全死心了,但从墨中意义上说,确信不已的过去也许比现在要更加幸福。
有一次,进山的亮一郎在沼泽附近发现了丛生的小花。开放在枝头的花朵花瓣的前端屎桃色的,非常美丽。他觉得那好象母亲指甲的颜色。肌
肤雪白的母亲那纤细的手指上好像樱花花瓣一样的指甲,不知为什么强烈地残留在脑海中。他讲花连根带回家里,种植在院子中,可是花很快
就干枯了,让亮一郎号啕大哭了一场。于是第二天早上,德马从山上带下了同样的花。可是那株花也很快就干枯了。于是德马再次挖了花种植
在院子的每个角落。大部分的花都干枯了,但只有种在水池边的一株扎下根,开了一个月左右。
那之后亮一郎几乎每天都进山去,带回各种各样的花种植。因为收集了太多花,有短时期院子都被野花填满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年,亮一郎进了私塾。但是他非常认生,和老师无法融合相处,入学的第二天就吵着不要去。但他父亲是个热心教育的人,认为就算是乡
下的造酒屋的儿子也需要教育,所依拖也要把孩子拖上学,可亮一郎也是一旦说出口就不听人劝的任性性格。最后无计可施的父亲使用了杀手
锏:“那我让德马服侍别人。”他知道儿子从心里依赖德马,连片刻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这是极为见效的威胁。亮一郎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
:“如果德马也一起去就算了。”
私塾、初中,亮一郎都是和德马一起上的。尽管德马是佣人的儿子,而且不会说话,但是他学会了阅读英语和俄语,也可以解释古文。
因为和亮一郎一起去学校,德马在背后被人说“明明是佣人还以少爷自居”、“嘴巴不会说话,工作也不作的废物”。他的母亲友江也受到了
不少排挤。可是即使她去恳求:“少爷,请您行行好,不要管我儿子了。”亮一郎也还是抓着德马德和服袖口不肯放手。
对于一个佣人还如此地执著,亮一郎也没少受到嘲笑。但是他觉得那些嘲笑的得人完全不知道失去的意义。不是生,也不是死,而是留下期待
就消失了的残酷。想到思念母亲,哭着在山里寻找的日子,现在心脏也还是撕裂一样的疼痛。
德马是承受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的全部绝望的容器,是母亲的替身,也是自己的理解者。谁也取法替代他,也没有可能代替。
传来咔哒声。回头一看,吃惊地发现德马站在温室的入口。
德马对大学的事情很熟悉。因为在采摘和整理植物时,亮一郎一定会请他帮忙,从亮一郎做学生起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教授和助教们也都认
识德马。
拿着两把伞的德马微微一笑。他在亮一郎身边蹲下,用手指着手工制作的水池和围在周围的草。
“你知道吗?”
听他一问,德马轻轻擦擦手指。看起来德马还记得自己说过这种野草的花色和母亲的指甲相似。这么说来,在亮一郎把这种花种种入温室的时
候,福岛还生气地说过不许在这里种杂草。想起被他打的事情,怒火就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我不记得有叫你帮忙……有什么事情吗?”
德马反复从上到下挥动着右手。好像说下雨了,要带把伞的意思。在亮一郎进温室之前,天空就已经灰蒙蒙的,但是还没有下起来。
“还没有……”
就在他刚要说还没有下的时候,啪啦啪啦,温室整体都想起了玻璃被雨水敲打的声音。德马得意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纸笔。然后他写道:
(今天离开学校的时候从后门走)。
“后门?”德马有的时候会让他做些事情,什么从西面回家啦,或是让他带上护符之类的东西啦。
“为什么不可以走正门?”
听到后,德马再次在纸上写了什么。
(正门有不好的东西,附身了的话很麻烦。)
看过后亮一郎说了声“噢……”德马平时可以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因为从小就再三说一些不吉利的话,所以大家都说不要接近那小子
,他被狐狸附身了等等,被周围的人所讨厌。
“明白了。今天我不从正门回去。”
德马轻轻点头。
“那么,也告诉其他人不要走正门比较好吧?”
于是德马写道(没有关系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命名有不好的东西,还……”
(并不是对通过的所有人有害即使被附身,也是那个人的命运吧?)
亮一郎们盟的感觉到了无法释然的东西。
“我因为有你的中法哦,所以不会被奇怪的东西附身。这样不是不公平吗?”
(不是的。)
清楚地否定之后,德马继续写下去:
(什么也不知道的路过那里而被附身也好,因为我在亮一郎身边提出建议而回避了灾祸也好,这些都是命运吧?)
亮伊朗也无法反驳。德马在亮伊朗的身边放下伞,沙地站了起来。德马喜欢穿白色质地的和服。看着白色和服的德马,学生曾经在亮一郎耳边
说过“真是有着花一样姿态的人呢”。虽然苦笑着表示:“这对男人来说,不是让人高兴的赞美吧?”但是也再次意识到,即使从别人的眼光
来看,德马也是美丽的存在。
德马者着自己。想着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才注意到是因为自己没有转开视线。那种不说点什么就不行的感觉,让亮一郎开了口:
“老是看到多余的东西,你也很辛苦吧。”
德马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是很快又像打圆场似的笑笑,那是寂寞的笑容。
亮一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已经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得比上了嘴巴。德马轻轻地鞠了个躬,回去了。他走了之后,亮一郎为自己居
然是这么没有神经的人很是郁闷了一阵子。
从温室返回助教室后,发现福岛不在里面,只有学生原一个人在更换着作为吸湿纸夹在标本中的报纸。原好像害怕亮一郎似地战战兢兢地低垂
着头。
尽量不去注意尴尬的气氛,亮一郎开始素描标本。正热衷于绘画而忘记了学生的存在的时候,“佐竹老师,对不起,可以问一下吗?”原发出
了声音。
回头一看,原手拿着报纸,带着走投无路般的表情站在那里。
“这个……那个,怎么办才好呢?”
看了眼报纸,夹着的标本已经发了霉。如果只是少量的霉和污垢的话用酒精擦拭还是能够勉强挽救,但是那个标本已经在腐烂了。
“啊,这个不行了。”
听到亮伊朗的话,原脸色发白。
“吸湿的报纸换得太晚了啊。这种时期必须每天更换的……”
原看起来快哭出来了。
“这是老师重要的标本,怎么办?我已经按他的吩咐两天换一次了……”
亮一郎紧紧地盯着报纸之间发霉的标本。
“扔掉吧。这个……是上个月去权堂山的时候收集的吧?不是那么珍惜,教授也采摘到同样的东西呢。”
原由于了相当长时间,终于把标本扔进了垃圾箱。那之后,他将两三个发霉开始腐烂的标本一个个请求判断一样地拿给亮一郎看。
“佐竹老师真好像图鉴一样。”
看着不用查书就一一说出草的名称的亮一郎,原很佩服地点头。
哪里……虽然嘴上谦虚一下,感觉到是不坏。说不定,自己一开始因为是福岛的跟班的敬而远之的原也是个直率认真的男人。
因为下了雨的关系吧?天色比平时暗得早。再过了下午四点的时候,原对亮一郎招呼“我先失陪了”。不过打完招呼他还是迟迟不回去,就在
奇怪的时候,突然他说“中午……真得非常对不起”,原来他在为福岛的粗鲁举动道歉。
“福岛老师平时不是对别人说三道四的人,今天好像有些烦躁……”
看着那双求救似的眼神,开始觉得变成夹板的学生很可怜,于是亮一郎就表现了大度,说他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原一副松口气的样子放缓了紧
张的表情。
哗哗哗,雨水的声音变强了。写得还真不小啊,靠近玻璃窗俯视下方,看到一个拿着很大的折叠伞的男人从正门出去。是福岛。不在助教室的
他之前大概是呆在图书室吧?
“原。”亮一郎回过头去,“今天从后门回去吧。”
原歪着脑袋“啊?”了一声。
“正门好像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是老师能看到那个不吉利的东西吗?”
“不,我看不见。但是有个朋友叫我不要走正门。”
“老师您相信有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亮一郎回了声“不”,觉得他的话合不上的原说:“那么老师很奇怪啊。”
亮一郎反问:“有什么奇怪吗?虽然我讨厌占卜和迷信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信赖那个说看得见的男人。”
福岛的身影从事也消失了。虽然和那个人无论如何都合不来,但还是不希望不吉利的东西附在他身上……亮一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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