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晚上,微风轻轻吹。
夏舒涵听母亲说过,若是晚上有风,第二天一定是好天气。于是,入睡前,她还带着满满的开心。明天去旅游,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才发现天不遂人愿。
成筠也起床了,看她在窗边看外面飘起的薄薄细雨,走过来问道:“怎么啦?”
“啊?没什么。”夏舒涵转过头,“下雨了。”
“不是很好吗?凉快嘛!”
成筠笑了笑,拿着毛巾牙刷去洗脸刷牙。而夏舒涵还呆在窗边,她有小小的迷信情结,看着雨天,特别是出门的早上,总觉得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你还不去洗脸刷牙啊!时间要来不及了!”成筠回来,看她还在发呆,在后面提醒她。
“噢,就去了。”赶快拿着东西去洗脸刷牙。
回来后,和成筠一起背着昨晚收好的东西出门。唔……生平第一次旅游,终于开始了。
走到书店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门开着,露出了宁冼玉的半个身子——他仍旧是一贯黑衣黑裤的风格。
“上车吧!”他朝她们招手。
收伞坐上车的时候,发现谢儒言也已经到了。
“师姐!”他朝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显然忘记了那天她对他说的话。
这个人啊,阶级层次分得真清楚。她弯唇笑了笑,“早。”
目光环顾了一下,车是七座车,一共三排,宁冼玉和谢儒言分别坐了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位置。夏舒涵迈上车,接收到宁冼玉投过来的目光,加上谢儒言冲她挤眉弄眼地暗示,她略一犹豫,坐到了宁冼玉身边。
算是为成筠和谢儒言变相制造一个机会吧!她这样想,可惜随后上来的成筠有些不领情。先是扫了一眼车里的情况,微微一怔愣之后,成筠反倒朝她暧昧地笑了一笑,然后表情有些僵硬地坐到最后一排。
夏舒涵朝宁冼玉看了一眼,宁冼玉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倒是谢儒言,赌气似的甩上了车门。
“咣”的一声,车里的人都震了一震。
“开车吧。”宁冼玉朝司机说道。
司机回过头,夏舒涵才看清楚,小小地“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居然是那天给书店送书的奇哥。
第33节:宁夏的天空(33)
奇哥朝她笑了一笑,不答话地发动了车子。
夏舒涵偷偷看了眼宁冼玉,他还真是安排得周到啊,这次的旅游,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只是……一开始的下雨天,以及那重重的一关门,怎么都叫她心里别扭。
车里的气氛,的确是有些怪怪的啊!惟一好的是,车上高速路,才出成都境内,雨就停了。虽然不算晴天,但却正是她最喜欢的带点凉爽的天气。
一直到车子到了乐山,这种怪怪的气氛才消散了一点,到乐山,必去看乐山大佛;不过奇哥先带他们去了“东方佛都”,坐落于乐山大佛景区群峰之间,是仿古石刻佛像主题公园。大小佛像三千余尊,形态各异,气势恢宏,巍巍壮观。
奇哥特意给他们找了一个当地人做导游。虽然在四川生活两年多,但夏舒涵对当地方言还是一知半解,加上乐山本来就是四川方言最难懂的,就是如宁冼玉他们这样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偶尔都会流露出一些迷茫的神情,不知道那个导游说什么,惹得夏舒涵发笑。
一路停停走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四面全是佛像,而正中的位置,长长的阶梯延伸上去,最顶上的大佛坐落处香烟缭绕,宝相庄严。
那导游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后,夏舒涵询问的眼神看向宁冼玉。这一路上,他们自动走成了一组,他一直充当她的翻译,帮她解释导游的话。虽然交谈也不算多,但比起谢儒言和成筠那一组来说,气氛实在好太多。
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导游说,如果能爬上那个阶梯,就可以许愿,然后挂一把锁在梯子旁的铁链上,以后愿望实现再来还愿。听说很灵。”
宁冼玉一字不拉地翻译给她听,然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舒涵了然地笑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能很好地解读宁冼玉表情里透露的意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何况佛教重地,是不可以乱说话,她只好在心里嘀咕,果然是很好的商业手段。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冼玉看了看她,走到一边的贩卖处,掏出钱包,买了香蜡和锁,“我们爬上去看看如何?”
他这样建议,然后目光瞥向站在不远处还是没有说话的另外两个人。如果谢儒言还是不抓住机会,那他就是白痴。
“你们去吧。”谢儒言果然很上道。
宁冼玉微微挑了挑眉,不易察觉地一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夏舒涵,“我们走吧。”
“呃……”夏舒涵看了看宁冼玉,再看看一语不发的成筠,收到宁冼玉的眼神,她只好点头,“好。”
怪怪的。
才走没两步,“我也去。”显然有个人不那么上道。成筠两步跟到夏舒涵身边。
三个人都明显愣了一愣,“成筠……”谢儒言皱眉在后面叫了一声。
“我们走。”成筠不理他,挽起夏舒涵的胳膊,拉她往楼梯上爬。
“成筠,”宁冼玉在后面淡淡地说道,“我买的是同心锁。”
第34节:宁夏的天空(34)
啥?前面走着的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
“所以……”成筠愣愣地问。
“你好像不适合去。”他还是那种表情不是很丰富的样子,不过话倒是说得直接。
成筠的脸顿时红了,脸更红的却是夏舒涵——这个人,为了给成筠和谢儒言制造机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希望这次旅游回去之后,她跳到黄河还能洗得清。
成筠只得退回来,而宁冼玉走上前的时候,在她耳边似乎说了句什么,她看了看夏舒涵,走回到谢儒言身边。
“走吧。”他迈步先走上了楼梯。
夏舒涵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楼梯很窄也比较陡峭,刚刚能放下她一只脚的宽度。大概走了快二十级的样子,他停下来等她。
然后和她并肩一起走。
“导游说,这个楼梯有九十九级,每一级代表一岁,”他一边走一边说,看来平常锻炼帮他增加了不少体力,至少他没见脸红气喘,还是平常说话的语调,不急不徐。
“那是不是爬到顶端就是走完这一辈子了?”夏舒涵停下来,长长吐了口气,爬到一半,好累!好在刚才把背包放在了车上,现在手里只有他刚才买的香蜡和“同心锁”。
他也停下来,微微笑了一下,“但愿。”
如此讳莫如深的两个字。
她愣了一下,“但愿?”什么意思?
“走吧!”他轻轻托起她的手肘,又是这个很君子的动作。
她跟着他的脚步,手肘处隔着衣衫传来他掌心的热度,他并没有很用力地支撑着她,也没有借这一点带着她朝前,就是很平稳地托着她的手肘,和她一起朝前走。她抿了抿唇,忽然说道:“宁冼玉。”
“什么?”他侧头,凝眸看她,黑色的眼瞳里眸光如海幽深韵长。
她心头咚咚直跳,原是想开玩笑地问他该不是真的买了同心锁的,此刻居然被他注视得问不出口。可恶,明明不是暗恋的,再这么接近下去,很可能就变成是了!
“没什么。”她垂眸不看,心头平静了些。
他笑了笑,默默无语地前行一阵,很快到达终点。两人并肩站着,自上往下看过去,虽然不是很高的距离,但已经是这里的最高点,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尊大佛在顶端安然而坐,他们点了香蜡,虔诚地在蒲团上跪下拜了拜。
“走,去挂锁。”
宁冼玉指了指两边的铁链,夏舒涵看过去,不由得咋舌,两端的铁链上,竟密密麻麻地挂满了。
“哇,这么多!这锁很贵吧?”毕竟是旅游景区里卖的东西。
宁冼玉没正面回答,只指着铁链上挂着的锁告诉她,“反正买下这上面挂着的锁的钱,至少够我们四个人玩下这一趟了。”
夏舒涵吐了吐舌头,果然!她望了望,“好像没有空位挂了。”
“总会找到地方的。”他边说边向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来,这边。”
指了指那边的铁链,果然有处空档,夏舒涵拿出锁,正要挂上去的时候一下子犹豫了,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第35节:宁夏的天空(35)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有了几分笑意:“放心,不是同心锁。”
她脸一下子红开,很快挂上,又听他在后面补了一句:“真想挂同心锁,到了峨嵋再说吧,还可以把钥匙丢下摄身崖,一辈子都解不开了。”明显是在讲笑的语气。
“才没有!”她低低地回了他一句。真像是打情骂俏的对话!她偷瞪他一眼,然后迈步下去。上来时就觉得狭窄陡峭的楼梯,下去越发感觉难走,果然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她还要分心想下面那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夏舒涵扶着铁链一步步走,忍不住对他说道。
“希望还好吧。”宁冼玉只能这么说。
可惜事不如愿,下去时,两个人仍旧是冷冷淡淡的,一路走出去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来不怎么有转机呢!
夏舒涵和宁冼玉交换一个近乎无奈的眼神。可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听到成筠说起他们吵过架,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简直是莫名其妙!
回到车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坐船看乐山大佛。并非出于省钱的考虑,只是听说坐船才能看到大佛全貌,还可以领略传说中的卧佛风采。
坐在船上,有一个专门负责的导游拿着扩声器操着一口乐山普通话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船一路轰隆隆地开,也听得不是很真切。微凉的风,和着湿气轻扑在脸上,虽不是在海上,但远远望去,还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天尽头的样子。
夏舒涵爬到二楼,站在船头,看成筠和谢儒言仍旧在下面闹着别扭。导游仍在解说着什么三江汇流,天保佑,她终于听懂了一句。
“怎么到这里来了?”宁冼玉忽然在她身后说道。
她回头,朝他一笑,“这里空气好。”然后看了看在下面站着的两个人。
宁冼玉没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边;夏舒涵偷偷侧眸打量他,他眸光悠远寥寥长长,不知是这水面望不到尽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来竟有些怅然。
忍不住心头有些紧缩,夏舒涵连忙收回了目光——不会那么悲惨吧?手偷偷抚上了那跳动频率不稳的位置,应该不会那么悲惨吧?
她真的不想——玩暗恋的游戏啊!
“到了。”他突然出声,手指着前方。
夏舒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镶嵌在山里的大佛身影赫然入目,巍峨高大,眉目安详,像是在山里已修炼千年,历经风霜的身躯上,是岁月斑驳的痕迹。
“好大!”她只能说出这样的评语。
宁冼玉微笑了出来,“很贴切的形容词。”明显是取笑她的。
她面色红了红,“我词汇贫乏,没办法。”
他不以为意,仍旧微笑着,“照张相吗?”他自腰上挎着的腰包里拿出了小巧的数码相机,站远一点,比划了一下,“在这里正好可以照全貌。”
夏舒涵有些拘谨了,除了成绩,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很抢眼的人,也不习惯照相时摆出的虚伪笑脸。何况,眼下拿着相机的是他……
第36节:宁夏的天空(36)
“就这样,很好!”宁冼玉似乎没发现她的不自在,调好了视角,“舒涵,你笑一笑。”
她僵硬地笑出来。
快门按下,他有些无奈地扬眉,“你的表情跟后面的大佛差不多。”
她喷笑出来,看来很刚毅沉稳的男孩子,居然说出这样的冷笑话,“要我帮你照一张吗?”
“不用了,我讨厌单人照。”他走到栏杆边,朝下面叫道:“谢儒言,上来照相!”
下面赌气的两个人都抬起头,似乎不自然地对看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师姐,我们来合个影吧!”谢儒言走到夏舒涵身边,似乎没事人一样地维持着笑脸,而成筠却别开了脸。
宁冼玉似笑非笑地望了望他,将相机塞到他手里,“是叫你上来照相的,不是叫你上来合影的。”他占据了谢儒言的位置,靠到了夏舒涵身边,然后朝成筠招手,“一起吧!”
成筠这才走过来,才站好,就听宁冼玉低低地用四川话对她说,“出来玩就开心点,再天大的事,也等回了学校再说吧!”成筠咬了咬唇——这一趟,她本来就不想来的,如果不是为了舒涵……不管怎样,她还是点了点头。
谢儒言也不是傻瓜,很快找了个人帮忙照相,四个人靠着栏杆,留下这次旅游的第一张合影。
想来是宁冼玉那句话的影响,后来车子自乐山朝峨嵋开出的时候,气氛温和了许多。
到了峨嵋山脚下,奇哥将他们放下,“我先回去了,三天后来接你们。”他的话,是朝宁冼玉说的。
宁冼玉点点头,“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奇哥笑了笑,看了夏舒涵一眼,“玩得开心点,还有……自己小心。”
宁冼玉笑了笑,“不碍事的,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奇哥将车开走,四个人沿路往上爬。走到报国寺前,夏舒涵才发现宁冼玉的背包看起来好像空空的,“你什么都没带?”“嗯?”他不解地看她,“什么?”
“你的东西啊,”夏舒涵更加不解,他明明列了那么长一张清单给她,居然自己就这么空手而来?“你好像没带什么东西?”
“我……”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过了一下才促狭地朝她眨眨眼,“我带了换洗衣服。”
谁管他这个了!夏舒涵怨嗔地瞪了他一下,真是……看起来明明很正经的一个人,“山顶很冷。”
他笑了笑,“你忘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我不喜欢浪费自己的体力。”
她忽然有些讨厌他笑着说这话的样子,大三的学生,为什么思想要这么功利?好像是在炫耀他家很有钱一样!虽然平常看宁冼玉的穿着打扮以及言谈间流露的良好教养判断他应该出身良好,但他老这样说,的确叫她有些讨厌!
尽管可以看出他并非是在炫耀,反而,还能听出些无奈。
“噢!”她淡淡一句,越过他往前走。
生气了吗?他在后面看了看她,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并没说错什么啊!跟了上去,是到峨嵋的第一站,报国寺。
第37节:宁夏的天空(37)
夏舒涵的确是在生气,好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行至大雄宝殿,她便看到成筠正虔诚跪拜,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嘴角是温柔的笑,那一幅画面,很美。夏舒涵远远地看着,那一刻竟很想知道,成筠求的是什么。
成筠默默地在蒲团上跪立一阵,起身时,与谢儒言带深思的目光相遇,她怔愣了一下,很快别开脸,走到了夏舒涵身边。这一路,她们几乎没有交谈。事实是,成筠似乎和谁都没有交谈。
“我都不知道你是虔诚信佛的人。”夏舒涵试图开开玩笑溶解她面上的薄霜。
成筠漫不经心地撇了她一眼,“我也第一次知道,你是重色轻友的人。”
夏舒涵脚步一停,“成筠!”这话若真是玩笑,她也不介意,但成筠的语气……这罪名可太大了。
“对不起,”成筠咬了咬唇,揉了揉眉心,“对不起,舒涵,我不该迁怒于你。”
“你心情不好,没关系。”突如其来的道歉倒弄了她个措手不及,夏舒涵满肚子的疑问卡在嗓子眼,就是问不出来——其实她并不算一个好的朋友吧?
成筠挽住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哎,舒涵……”
夏舒涵捏了捏她的胳膊,“你这样叫,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说完,自己都笑了,这话,真不像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成筠果然比刚才捧场,笑了起来,“你才知道吗?我爱你很久了!”
夏舒涵低头微笑,成筠总算是笑了啊。看来她色相牺牲还是有价值的。转头,正对上宁冼玉含笑的目光,他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她脸轰地燃烧起来——该死,最近脸红的次数太多了,她怀疑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因为充血而脑肿大的。
自己心里仍旧忐忑着,耳边成筠却幽幽地问道:“舒涵,你觉得幸福吗?”
她愕然回头,“怎么……突然这样问?”身边的人络绎不绝,就算是置身在号称“峨眉天下秀”的美景之中,看了此刻成筠面上的表情,仍是觉得寂寞——很深沉的寂寞,突兀地出现在原本该很快乐的旅途中,夏舒涵迷惑,明明一早出门都还好好的啊!
“嗯?”成筠偏过头,却忽然笑了起来,一时间仿佛百花齐放,春回人间,她拉起夏舒涵的手,“没什么,吓着你了吧?放心,我没事,走吧!”
果真是没事的样子,还开开心心地在报国寺前一起合了第二张影。一路上,也开朗了许多,看不出什么别扭情绪。但那带着深沉寂寞的表情,却始终烙在夏舒涵心底,迟迟不愿褪去。
到晚上时,他们借住在清音阁附近的一家旅店。
两人一间的标准间,是宁冼玉在出门前就已经确定好的。夏舒涵不禁佩服他的仔细周到,这一路,他们几乎没遭遇什么难题,只除了下午在报国寺前,她被树上的猴子拿小果子砸中了头。
峨眉山猴子的恶名昭著她早有耳闻,却不知原来它们真的一点不怕生——这点,第二天她才深有体会。在凌宵亭至仙峰寺之间的那一带,正当她拿着矿泉水壶喝水时被一只自树上俯冲而下的猴子抢了就跑,然后小东西跳到悬崖边,仿佛笑嘻嘻的小样子歪着头看她,然后似模似样地学她打开盖子喝水,还示威一般朝她吱吱地叫。夏舒涵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蒙了一下,直到旁边成筠笑出声才反应过来,偏偏那猴子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在悬崖边乱跳,就是不肯把水壶还给她。
第38节:宁夏的天空(38)
她哭笑不得。而看来比较正经的宁冼玉居然拿出相机要替她和小猴子合影留恋,简直是耍宝嘛!
眼看拿不回来,她干脆放弃水壶不要了,猴子却动了怒,大概是因为没人理会它的表演。发了狂的小猴子将水壶哗啦扔下了山崖,然后一溜烟蹿回了树上。
这不过是一幕小小的插曲,却叫那三个人嘲笑了一天。夏舒涵也懒得理会,因为爬山早就累得她气喘吁吁了。传说,峨眉的造就是因距今两千万年前地壳演变史上的喜马拉雅运动。山脉从辽阔的成都平原上拔地而起,主峰金顶海拔3077米,最高峰万佛顶海拔3099米,高度雄居内地各旅游名山之首,五岳皆在其下。
呜呜,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然为什么爬了一天又一个下午,还是没到金顶?看宁冼玉给出的行程,明明今晚是可以在金顶歇脚的,眼看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到?
“很累?”宁冼玉倒是一身轻松,因为行李少。
夏舒涵有些不平衡地瞪着他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背包,“……是。”说一个字都要酝酿半天,不是累是什么?她现在只想倒头就睡。
宁冼玉只看了看她身后那个背包,唇微微抿了抿,“你……好像带了很多东西。”
还说!她一边向上走一边哀怨地看他一眼,都是他列那么长的清单害她这种老实孩子,她真的很老实地全部都带齐了。
“要……我帮你背吗?”他似乎说得很勉强。
一点诚意也没有!她加快步伐,说了这几句话,又和前面走着的成筠和谢儒言拉下一段距离,看看谢儒言,虽然和成筠之前气氛不够和谐,但还是很有风度地帮成筠背包,所以成筠没她辛苦。
“不用了。”她回答。
他赶上她,温声说道:“没关系,给我吧,你背我的。”他说着,果然将自己的背包解了下来,没等递给她,背包先落了地。他似乎怔了怔,脸上是一闪而逝的懊恼,仿佛还带点厌恶,然后弯下身,捡了起来。手指很用力地拉着背包的肩带,指关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然后递到她面前,“交换!”
他的表情……她微微吃惊,那种表情似乎是,如果她不和他换背包背,他就要吃了她一样。连忙解下自己的背包,眉头微皱着,没等他自己伸手来接,她很自发地拉起肩带,默默无语地看着他。
他眼神阴鸷,咬紧了下唇,倒是没有说什么,很合作地在她的帮助下将背包弄到了肩上。她拿起他的背包,自己背到背上。一路无话,然而眼眶却没来由地开始发热。
隐隐地,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她只能猜。
这一次的旅行,似乎隐藏了太多秘密在下面。平静无波的表面祥和,其实是波涛暗涌,只等破水而出,就是翻天覆地。
只是,没想到,破水而出的时刻,来得那么快。
晚间,他们住在金顶上的一家旅店,比起之前在清音阁住的那家,这里规模小了很多。但干净整洁,倒也住得舒服。
第39节:宁夏的天空(39)
快上床睡觉的时候,有人敲门。
夏舒涵和成筠对看一眼,“谁呀?”夏舒涵问道。
“师姐,是我。”
会这样说的,只有谢儒言一个。夏舒涵看了看成筠,她面色忽地变白,“要开门吗?”舒涵轻声问。
成筠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点头。
夏舒涵起身,打开门,谢儒言只手撑着门框,仍旧是带着笑的模样,“师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有事?”都这么晚了,她忍下这句没说。
谢儒言的目光朝里飘,夏舒涵看看成筠,她白着脸坐在被子里,也不说话,夏舒涵只得叹气,转身拿了件厚厚的外套,“给你十五分钟。”
“谢谢师姐。”他也不客气,看她走出去,很快关上门。
这两个人,会谈什么呢?她几分好奇,但却没有偷听的欲望。入了夜的金顶,因地势高,天寒地冻。夏舒涵裹着厚厚的外套,独自站在外面的阳台上。
天空如寂静的黑幕,无月无星。无风过境,空气里却满是寒意,连虫鸣声都没有。触目所及,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若不回头看身后的灯光,她会以为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谢儒言谈完出来,连忙回头,却看到一身黑衣的宁冼玉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灯光下的面孔,是宁静安然,眸子里依旧是那般悠远深长的目光流露出来。
先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水过无痕。
夏舒涵心里松了口气。
“还没睡?”他问道。然后一步步走近。
她点了点头,看看自己房门的方向,“谢儒言在。”很简单的几个字,换来他了然的点头。
“外面冷,要不要到我们那边先坐一下?”
她摇头,“不用了,我想他应该很快会出来的。”
宁冼玉走到她身边,随着气息的靠近,她忽然生出慌乱,“很晚了,你去睡吧,何况……外面冷。”
他看起来,似乎也没多穿什么衣服的样子。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身体好。就当陪你站站吧,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后面那句话,低了下去。
“啊?”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垂眸看着她放在阳台上的手,说道,“会不会觉得这一次的旅行比较失败?”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由得笑了笑,“也没有啊,至少峨眉山没有叫我失望。”停了停,又看他,“可惜我们没达到效果。”明明说要借助这个机会来撮和成筠和谢儒言的,谁知道这两个人从上车开始就闹别扭。
“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听他这样问,夏舒涵还是吃了一惊,“你不知道?”她没有问成筠,是因为成筠不想说,可是……
宁冼玉摇头,“我的确不知道。”因为谢儒言也不知道,“我想,问题应该出在成筠身上吧?”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成筠没说。”她看了看阳台外,只给了谢儒言十五分钟,现在应该够时间了吧?可惜这里离房间太远,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你和谢儒言为什么那么好?”明明不是一个年级的。
第40节:宁夏的天空(40)
“想不起来了,可能大家都是篮球队的,又比较谈得来吧。”他这样解释。
“那……”她想起那次他在篮球场边对她说的话,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不打篮球了?”
“不为什么,也许体力不如以前好了?”他倒像在问她一样,口气里有些淡淡的嘲讽味道。
不是体力不如以前好吧?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他能够告诉她的地步吧?眉眼间有了些黯然,也不知自己失落什么,就这么静静站了两分钟,夏舒涵觉得不说话似乎也不怎么好,她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你说,他们会谈出什么结果来?”
“嗯?”他似乎神游了很远,恍然回过神的样子,“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真是,原来有神游习惯的不止她一个人。她小声嘀咕着。
换来他淡淡的笑,“每个人都会有发呆的时候。”他解释。
这次,她不再追问他为什么发呆了,因为他们的关系还不到他能告诉她的地步,“噢。你猜明天早晨能看到佛光吗?”挑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这个,是运气问题了。”宁冼玉双手插在裤袋里,不放心似的又看了看她,“外面冷,还是到里面去吧。”
这次夏舒涵点头了,他的确穿得不够御寒,所以她跟在他身后,进了他和谢儒言的房间。他们房间紧挨在一起,路过自己房门口的时候,里面静静的,仿佛没人一样,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像是看出她的忧心,宁冼玉关房门后轻轻说道:“别担心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是啊,”她讷讷地说道,“担心也没有用。”
房间里比起外面暖和许多,夏舒涵在听到门“啪”地合上的声音时,拘谨了起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啊——“坐吧。”他指了指床,自己倒是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瞅着她。
“谢谢!”这个时候说谢谢,倒是挺好笑的。她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喝点水吗?”宁冼玉起身到一旁的茶几前,那里放了暖壶和杯子。
想起他傍晚将书包弄到地上的一幕,夏舒涵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他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你……要不要将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或者……我带了杂志,你要不要看看?”匆忙地看了她一眼,叫她觉得似乎他更紧张。
“好……好啊,”弄得她也不自然,“我看看书吧。你带了什么杂志?”
他背包放在床头,他走过来,夏舒涵才明白原来她坐到了他的床沿,距离很近,他就站在她身边,拉开背包拉链,身体散发的热力侵袭着她,几分暧昧在空气酝酿。
他拿出书,顺势坐到了她身边。床朝他那一边下陷了一点,她身体似乎有朝他倒过去的倾向,她暗自稳住。
他将书递给她,“这本……”
她接过来,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这样的接近心如擂鼓,“《读者》?”笑了笑,“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
第41节:宁夏的天空(41)
他低低地说,温热鼻息几乎喷到她脸上,不用抬头,也能感觉他专注的眸光是锁着她的,心跳得更加不稳了,怎么……怎么气氛突然就变得这么暧昧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手心明明感觉在冒汗,但握着书的手却略微有些干涩,怎样矛盾的一种感觉?诧异自己竟然希望他再近一点,又想,若他再近一点,就把他推开。
莫名地,情生意动。空气中暧昧气息悬为一线,蓄势待发。
“是吗?呵呵……”她压抑着紧张地干笑,一个劲地瞪着书,哗啦啦地翻到了“漫画与幽默”那一页,那是她看《读者》的切入点。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心绪也是一片混乱,不过她还是很本分地笑了出来,手胡乱一指,“这个笑话好搞笑啊!”
“是吗?”他仍旧紧盯着她不放,欲言,又止。过一会儿,才叹息,“舒涵,我……”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砰!”
隔壁突然传来了摔门的声音。
“成筠!”隔音不好的小旅店里,传来谢儒言一声大吼!大力摔门的声音过后,是脚步匆匆远去的声音。
暧昧气氛烟消云散。
宁冼玉和夏舒涵对看一眼,他眼里有遗憾,她眼里是疑惑。但更快的,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他更快一步地拉开门,她跟在他身后,奔了出去。
夜幕里的走廊,黑漆漆,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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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的天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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