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12

  令他受宠若惊的是,任宁远对他似乎越来越好。度假回来之后,不仅让他继续住在家里,在日常起居上帮行动不便的他一把,还拿了点衣服送他。甚至把买重了款式的一支手表也给他。
  曲同秋真是高兴坏了,把任宁远给他的旧衣服都穿在身上,大件套小件,跟任宁远同款的手表也成天戴著,美得冒泡。
  前段时间消失不见的楚漠又从美国回来,约了任宁远吃饭,任宁远也顺便带上他。
  三人在包间里碰面,楚漠一看见他,就满脸的不爽,上下打量之后皱起眉:“装阔嘛你。这身东西从哪弄来的,就你也能戴积家?这外套是宁远的吧,不可能有第二件,怎麽到你手里了?”
  曲同秋提到这个就高兴,忙拉了拉下摆:“是啊,任宁远把它送我了。手表也是。”
  任宁远私人的东西,和商店里那些意义不一样,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楚漠给他一个白眼:“捡点宁远不要的东西也能乐成这样。又不合适,高兴什麽啊你。”
  任宁远在桌前坐好,笑道:“何必这麽刻薄他。”
  “谁叫他一脸贱样。”
  任宁远皱皱眉:“别这麽说话。他没得罪你。”又看了尴尬的曲同秋一眼:“别介意。你先吃菜吧。”
  楚漠嗤笑一声:“怎麽没得罪。他都跟庄维上过床了,要我对他怎麽客气?”
  曲同秋惊得一筷子没夹紧。他一直害怕被楚漠知道,进门的时候还惴惴不安,哪想楚漠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仔细想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他跟任宁远密切得多,他才是局外人。只有他们知道而他不知道的,没有他知道他们却不知道的道理。
  “你们俩不是早就分手了麽,再说你的风流韵事也不算少,还管这麽多。”
  楚漠坦率道:“这是两码事。不管我和庄维之间变成什麽样,他和别人有肉体关系,我都高兴不起来。这是男人的本性吧。我可不像你那麽大方。”
  任宁远只笑一笑:“扯远了。你要是放不下,就趁早去追庄维回来。同秋是老实人,庄维要对他下手一点也不难。你别弄得自己后悔。”
  “都过去了,我追什麽,”楚漠看了曲同秋一眼,又怒从心头起,骂道,“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有手有脚你不会反抗的吗?真不想被他上,你打不过他也不会让他得逞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跟他做吧!”
  “楚漠,算了。”
  “看他那窝囊样我就气。什麽人啊,到这个年纪了还跟废的一样,岁数活到狗身上了。”
  “楚漠。”
  “好好,算了,我们是来吃饭谈事的,不提他了。”
  那两人聊起正事来,曲同秋就彻底是局外人了,听得雾蒙蒙,只能吃菜。
  楚漠骂得不是全无道理,因此他也只能听著,没话可反驳。
  过去的他的确做得不好,那晚被庄维性侵,他也觉得又痛又悔,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也会动手打那个喝醉的不设防的自己,让那个傻瓜清醒过来。
  他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有的仅是事后的聪明,危机之中只有平庸的应对力。
  但这没什麽,他觉得可以一点一点来,就像和任宁远的交情一样,只要努力,一切终究都会慢慢好转。
  任宁远让他对日后充满了希望。
  除了吃菜无事可做,见任宁远筷子动得少,曲同秋便动手给他剥虾壳,涮涮菜,蘸蘸酱料什麽的。室内暖气打得太足,虽然进门时大家就各自脱了大衣,坐著渐渐还是热出汗来,吃得又热,任宁远额上出了汗,他又不是会一脱再脱的人,曲同秋就尽职尽责地给他扇风,弄出点凉快来。
  楚漠终於受不了地翻了白眼:“奴才样。”
  曲同秋说:“我不是。”
  “还敢说你不是?只差一刀你就是个太监了。你是宁远家养的狗啊?”
  任宁远放下筷子:“楚漠,你别总找他的碴。”
  “他都做成那样了,我还用得著去‘找’吗?”楚漠说著又朝曲同秋瞪了一眼,“你小心点,要落在我手里,非虐死你不可。”
  曲同秋被说得哆嗦了一下。
  “好了。楚漠,你何必针对他,你手下那些人,又象话到哪里去。别说剥虾壳,喂你吃他们也做得出来。”
  楚漠倒是被说得笑了:“靠,你别恶心我。那一群没两个长得像样的。”
  “庄维回去也一段时间了吧。什麽时候再来?”
  “下礼拜。等国内接管的这本杂志上了轨道,他就不用两头跑了。”
  话题又回了正轨,两人继续谈他们的正事。而曲同秋到现在才把用来辩驳楚漠的话想出来,不过争论的时机已经过了,不善辩的人就是吃亏。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为任宁远做的,比起任宁远帮过他的,根本微不足道。
  任宁远关照他,他伺候任宁远,彼此的善意是对等的,有来有往。
  只是任宁远在高处,他在低处,看起来就显得卑微。别人看著可能会说得不好听,但他自己觉得挺好,挺平等的。可能小人物的标准,和大人物的不一样。
  他真觉得挺好的。
  请的病假休完之后,曲同秋又回去公司上班。歇了这麽长段时间,成天就是吃吃睡睡,人都胖了些,身体也养好了。
  但不知是不是懒散久了的缘故,明明晚上睡眠质量挺好,第二天却总是爬不起来,总觉得困倦。之前大多是睡到自然醒,不觉得有什麽,现在需要早起上班,那种挥之不去的困乏还真让他有些烦恼。
  这天就是因为晕晕沈沈,差点迟到,一路拼命跑著赶去打卡,结果在电梯口跟人撞了,咖啡泼了一身。
  这天穿的是自己的便宜衣服,脏了倒也算了,但任宁远给的手表和公事包他是当成护身符一般从不离身,包还能擦干净,表带则被弄脏了,把他心疼得一个早上没法好好做事,整个心慌意乱,觉得非常对不起任宁远。
  下了班就揣著表,去找专卖店看看能不能帮忙清洁,他自己没独自来过这种名品店,进门略微有些穷人的忐忑,想先看看别人是怎麽做的。
  站了一站,看见一个皮肤白皙卷发浓密的美貌女人在柜台前和店员说话,长得相当年轻甜美,声音也是软软甜甜,曲同秋隐约觉得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正费力思索,又见一个店员捧了盒子出来给她,礼貌道:“楚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
  曲同秋“啊”了一声,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不由开口道:“楚纤。”
  女人闻声转过头,看他一眼,有些困惑:“你是……?”
  曲同秋叫完便后悔了,说实话与她一点也不熟,谈不上什麽故人重逢,他若不说,她根本认不出他来。何况那段记忆实在令人难堪。
  “你好,我是曲同秋,”既然都打过招呼了,那就该正正经经说上两句。
  “呃……”
  “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个,我跟你哥念同一所大学,我带你去过酒吧……”
  “啊!”年过三十却还是娇艳如少女的女人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惊讶的动作,“是你!你变了好多,我真是认不出来了。”
  “是啊,挺多年了。能记得就不容易了。”
  楚纤笑嘻嘻的:“当然记得了。那次回去我哥把我狠骂了一顿,赶我回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准我去酒吧玩呢。”
  “恩,那种地方是不好。”现在提起来已经可以很镇定,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遇到那种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而楚纤提起往事,却半点阴蠡也没有,觉得很有趣似的,反倒让他有些难以应对。
  “多谢你那时护著我啦,一直没机会当面谢你。”
  “没关系。”说起来那只也是男性的本分。只是他运气太坏了。
  “你后来没事吧。”
  曲同秋愣了一愣:“什麽?”
  “我是说,那一杯酒好像就把你给醉翻了,后来应该没什麽事吧?”
  曲同秋只觉得她问得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惶然起来。
  “那个,你问我?……那时候你不也在那里吗?”
  “是啊,就是我打电话让我哥来把你抬回去的啊。你那时整个失控,我又拖不动你……”
  ~~~~~~~~~~~~~  大概是时间太晚了,任宁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曲同秋把手机揣在兜里,手心里都出了汗,也没敢接。
  他突然觉得不敢回去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任宁远零碎给他的那些衣服。任宁远给他,他就护身符一样全身上下满满当当穿戴著,简直舍不得脱。那个公事包他成天拎著,没再换过。
  任宁远对他的这些好,他觉得非常珍贵。高兴地认为也许是跟著任宁远的时间长了,人都会生出感情的。
  现在心里却觉得隐隐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去怀疑过任宁远说的任何一句话。令他刻骨地痛苦的事,任宁远安慰他不要担心,他就真的不再追究,甚至没问任宁远究竟为他报过仇没有。
  他不觉得任宁远当时只是敷衍他,更不肯设想任宁远其实是在帮别人打发他。
  那样连他那份全心全意的,简单不过的相信都落空了。
  年轻的时候被人奸了,那耻辱可怖的经历,让他很长的时间里都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男人,睡梦中都会惊醒。
  这麽多年以後才发现是熟识的人干的,简直就像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他觉得以後都再也睡不著了。
  他一生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只求能过得平淡安稳。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突然给他两记耳光。就算是他这样挨惯了打的人,也觉得受不了。
  “老板……再给我三瓶啤酒。”
  摊主把瓶子递给这神情惶惶然的上班族,收了钱,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凡事想开些嘛。”
  曲同秋仰头使劲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灌得自己有点发晕。他不是要借酒消愁,是想借酒壮胆,自己去向楚漠讨个公道。
  可他不知道喝多少才能有足够勇气,读书的时候就被楚漠打得怕了,加上那次凄惨不堪的受侵,喝再多酒,心头都是发颤,在路边摊上坐到半夜。
  任宁远深夜接到电话,从店里赶过去,进门就看见楚漠被压在沙发上,曲同秋姿势笨拙地骑在他腰上,一手扯著他领子,一手抵住他脖子,纠缠不清地追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这男人清醒时怯懦畏缩,喝醉了却分外难缠,什麽也不怕了似的,手脚并用,死巴著楚漠不肯放人,八爪鱼一般,扯也扯不下。
  楚漠平日里一巴掌就能打飞他,这时候却招架不住,被缠得气血翻涌,恼怒不堪,冲著任宁远道:“你总算来了!快把这家夥给我领回去!”
  两人一起动手,才总算把男人从楚漠身上硬扒了下来。
  楚漠衣冠不整,气喘吁吁,骂道:“三更半夜的,他找我这是要干什麽啊?你动作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任宁远说了“抱歉”,手上也不留情,硬将曲同秋那抠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扔了他攥著当武器的一个开瓶器,而後把情绪失控的男人带出大门。
  男人还兀自激动,挣扎个不停,一刻不休地喃喃自语,但也终於被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了他还一个劲要往外爬,想去追楚漠,任宁远只得截著他,拦腰把他抱住,不让他闹得太厉害。
  曲同秋挣来挣去也没法从车里出去,被任宁远搂著不能折腾,渐渐觉得绝望了似的,就开始缠著任宁远,把对楚漠的激烈攻势都用在他身上。
  任宁远倒也没发火,任凭曲同秋抓著他不放,口齿不清地纠缠,扯得他衣服一团乱。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著车,对後面的闹剧置若罔闻。
  一路上闹得精疲力竭,徒劳无功的男人泄气之余带了哭腔:“怎麽能那麽对我……我没得罪他……我很小心了……”
  “我知道。”
  “凭什麽那麽对我……我不认啊……”
  “没事的。”
  “我,我要杀了他……”
  “我知道。”
  完全对不上的控诉和安慰,但也算一来一往,有问有答,曲同秋也就得到安慰,安静了许多。
  任宁远应付著他,终於完好无缺地把这麽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攻击性十足的男人弄回家,楚漠要是看到这全过程,一定会佩服不已。
  进了门,要把他抱上床,男人却又受了惊吓,激烈挣扎。任宁远怎麽也没法让他安分下来。怎麽说那也是个成年男人激动状态下的爆发力量,清醒的闹不过耍酒疯的,任宁远终於也被他纠缠不清著扑倒在床上。
  男人死死压著他,像是给吓得全身颤抖,手上用劲,胡乱攥紧了拳头打他。虽然及时避开了,那力道也让任宁远皱起眉,低声呵斥他:“曲同秋。是我。”
  曲同秋突然认清了身下额上出汗的人是谁,一时就茫然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激愤什麽,不再乱动,只低头呆呆地和他对视。
  任宁远抓住他,口吻严厉道:“你快下来。”
  曲同秋却是变成小狗般的凝望眼神,害怕冒犯他似的,哆嗦著,望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任宁远呼了口气,扶了他的腰:“也好,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借著他的温顺,任宁远腾出手来,让他把拳头张开,将他手指都用力捏在手心里:“以後不准你这麽冲动惹事,明白吗?”
  “……”
  “要是不先找我商量,你也不用再跟著我了。”
  男人一下子畏缩起来,不自觉缩起肩膀。
  任宁远把他难得爆发出来的血性都去得干净,而後道:“这件事,你听我说。”
  “……”
  “楚纤把碰见你的事告诉我了。”
  “……”
  “我想你是有误会。”
  “……”
  “楚漠没有对你做什麽。不关他的事。”
  男人还在发著呆,绷紧的身体却渐渐松软下来,泄了气一样。
  “所以你找错人了。”
  “……”
  “明天去向楚漠道歉。”
  曲同秋呆坐著,迷糊地觉得有什麽是该问的,却迟钝著想不起来。只能眼红红地望著任宁远:“你,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积聚的力气和勇气都被耗光的男人变得分外怯懦,又呆了一会儿,抽噎起来:“我,我一定要报仇的……”
  “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
  “你,你别骗我……”
  “你放心。”
  “你,你不能骗我……”
  “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还在抽泣,酒精令人情绪大起大落,也依旧不清醒,连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任宁远出了口气,双手抓住他的腰:“好了,你下来吧。该睡觉了。”
  曲同秋却不肯,压著任宁远让他能得到仅有的一些安全感似的,怎麽也不肯放手。
  “也好,先把衣服脱了吧。”
  曲同秋迷糊地醒过来,晕头晕脑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整晚睡不著,结果却是很沈的一觉。
  梦境也是幽暗深邃,人都陷进去拔不出来,到睁眼了还是分不清真假。做梦也很耗体力似的,身上直发软。
  待到明白自己正以比八爪鱼要恶劣得多的姿势缠在任宁远身上,远远超出“无礼”的范畴,曲同秋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的事他还有六七分印象,知道自己追上门去找楚漠理论,借酒胡闹,还有事後任宁远的安慰。
  任宁远要他脱衣服睡觉,让他喝了蜜糖水解酒,之後他就不记得了。
  记忆空白,再配上零散回想起来的某种桃色梦境,把曲同秋吓得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任宁远。
  曲同秋呆著想了半天,自己是做了错位的凌乱春梦,具体梦见什麽那弄不清了,但朦胧里是有真实的快感。
  看床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任宁远沈睡的脸上显出疲态,心想自己喝醉了一定是兽性大发,把任宁远缠得焦头烂额。就是不知到底後来还做了什麽更失礼的没有。
  曲同秋心下害怕,偷偷爬到边上,见任宁远睫毛微动著睁开眼睛,就慌张了:“任宁远……”
  任宁远看向他,微微困乏地“嗯”了一声,而後道:“早。几点了?”
  曲同秋看清锺上的指针,猛地跳起来:“我得上班去了!”
  任宁远坐起身来:“迟了就干脆请假休息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那不行……”曲同秋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我走了……”
  任宁远看他披著外套夹著提包急匆匆出了门,旋即又心急火燎地折身回来。
  “怎麽了?”
  曲同秋忙著在床头翻找:“我忘了手表……”
  “又不重要,到处都能看得到时间。”
  “我……习惯了……”不戴上就会一整天都觉得都缺了东西。
  任宁远微笑著看他手忙脚乱。
  男人终於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他要的东西,匆忙往手里一抓:“我走了……”
  任宁远叫住他:“不用赶。我送你去,会来得及的。”
  和任宁远并肩坐在车里,独立封闭的相处空间,沈默里曲同秋有了些战战兢兢的尴尬。
  “任宁远……”
  “嗯?”
  “昨晚辛苦你,我喝多了……”
  任宁远微笑道:“你醉了就是那样。也没什麽。”
  看任宁远没有任何不悦,除了宽容之外,也确实是没被自己怎麽样才对。曲同秋一下子放下心来。
  “楚漠那里,改天我去道歉……”
  他好容易凑起来的胆量却用错了地方,把楚漠著实惹毛了,不知道会被怎麽报复回来。
  任宁远笑笑:“你也不用当真。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没事的。”
  任宁远会出手护著他,曲同秋都快觉得头重脚轻了:“那你送我这一趟,今天岂不是睡不够……”
  “我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确实任宁远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为了照顾店里生意就得昼伏夜出。可忙可闲,总是一派从容。但这完全不顺路的“便车”还是让曲同秋受宠若惊。
  任宁远对他这麽一个小人物真的太好了。
  即使是堵车的高峰时段,任宁远也有本事安安稳稳在上班时间之前把他送到公司门口。曲同秋下了车,一个劲道谢:“谢谢你啊。”
  任宁远微笑著,隔著玻璃和他挥了下手告别,而後车子又慢慢开远了。
  曲同秋这一天都容光焕发,做事都特别有力气似的。一点宿醉的後遗症不算什麽,他没觉得精神不济,反而干劲十足,做的帐目连一笔都没出错,
  快下班的时候同事来叫他,看他桌面收拾好的一叠东西,就说:“只用一天就把这些全做完了?是不是遇上什麽好事啊,这麽有精神。”
  好事倒是没有,他只是莫名的就觉得心情很好,心头有股甜味,总是兴冲冲的。
  “对了,外面有人找你。是个外国人。”
  “外国人?”
  曲同秋关了电脑拿上包出去,来客真是个高大的异国人种,模样端整,气势却有些暴戾,曲同秋没能认出他来,试探著口吃地说英文:“So,sorry…you, you are…”
  “你就是曲同秋吧,”得到肯定,对方便伸出手,中文很流利,“叫我Richard。”
  “你好……”
  “我们以前见过的。”Richard一伸手,手臂上的纹身毕露,肌肉线条鼓动著,配上他的个头,几个下班的同事都受惊地远远绕开了。
  “现在我们都变了,我也认不出你,”Richard提醒他,“我们在杨妙的酒吧碰过面。你被我打得很惨。”
  曲同秋猛地想那个骚扰杨妙,揍了他一顿的北欧人,顿时後退一步,警戒著:“你有什麽事?”
  男人双手插回口袋里,胳膊上的肌肉还是充满威胁感:“我们找个地方谈。”
  曲同秋简直是被半胁持著带进一家餐厅。想起当年自己那一时冲动酿成的大祸,他不由紧张起来:“你是替乔四来找我?”
  想不到过了十几年,这事情还是没能躲过去。
  Richard微微一愣:“乔四的事,早就过去了。你不是任宁远手下的人吗,怎麽会不知道。”
  那件事的後续进展,确实没有人再和他提过,曲同秋只知道任宁远为了摆平他闹出来的麻烦,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那次被伤了大脑,没过多久乔四就退了。”
  曲同秋背负了许多年的负罪感又重新清晰起来:“他……他因为被我打成重伤,所以不能再当老大?”
  “那倒不是。伤其实也没那麽重,但事情太突然,乔四脑部受伤暂时管不了帮里的事,就被人趁机挑起内讧,” Richard耸耸肩膀,“这也没办法。任宁远是个狠角色,英雄出少年,我们当年都太小看他了。”
  “……”
  “那片区落在他们手里几年,做得比乔四还好。现在换人接手了,说起楚漠和任宁远,个个还是很服气。他们从那里发家,才有今天的地位。”
  曲同秋听得有些发愣。
  “说起来,打伤乔四的你才是功臣。没有你那一下,现在事情可能完全不一样,他们也不会有今天。任宁远是该好好奖赏你,赏你什麽都是应该的。”
  曲同秋有些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其实任宁远他,现在开了家酒吧,生意是很大,但也都是他辛苦工作换来的,没那麽夸张……”
  Richard皱起眉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以为任宁远会只当个牛郎店老板?他在S城那几年不是白混的。”
  曲同秋喉咙发干,却忍不住又咽了一下。
  “不过他是很低调没错,我们说这个也没意思。我今天来,跟那些事情无关,是和你谈一些私事。”
  “什麽私事?”
  曲同秋想不出自己和这个男人能有什麽私人交集。
  “杨妙你还记得吗?”
  “杨妙!”曲同秋怎麽会忘得了这男人当年对自己女友的图谋不轨,却想不到过了这麽多年,竟然还不打算放手,顿时警惕起来。
  “是的,我知道你们离婚以後还有联系。”
  两人毕竟很难做到“再见亦是朋友”,联系是有,但相当少,每年只寄一些曲珂的照片和消息。杨妙对离婚一直愧疚,不再打扰父女俩,遵守约定不私下直接和曲珂接触。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曲同秋心想,无论今天会怎样,他也绝不能让这个恶人得知杨妙的下落。
  Richard看著眼前这全身绷紧的瘦弱的东方男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在是她丈夫。”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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