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列车没有终点 第18章

  “……我努力地爬上一颗不断滚动的圆球,却始终站不稳,常常跌落……你说男孩别哭!我知道,我会努力擦干眼泪。可是,可不可以让我先放声哭泣,才继续勇敢……”
  筱年轻轻把那本漫画书放回书摊上,转头上车。
  以前哥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先哭,啊,哭完这次以后咱再坚强……现在,他已经没有哭泣的机会了……
  到画室的时间比平常晚了,季雅泽皱着眉头小声说他:“又坐过站了?”
  筱年低下头,没回答,只轻轻地把画架支好夹纸取笔。
  不想打扰其他学生,雅泽没有继续问下去,心里有点不豫,这小子最近轻飘飘地丢了魂一样。迟到,说是上车打盹坐过了站,画画儿时也经常出错,老废稿,是学校功课太累?下次见到忻楠记得要提一提,这种状况不出成绩,不行要去同老师讲手下留情,反正是艺术生。
  不相干的人季雅泽一般是不太搭理的,但曲曲折折下来,林筱年已经算得是自己人了。
  这个下次一直拖到筱年过生日的时候。
  忻楠大张其事,在饭店订了KTV包房,请了季雅泽和方灿,请了钰良和她男朋友,还叫上了筱年的几个同学和在画室比较熟悉的三个学弟,同学其实最初都是忻柏的朋友,学弟是雅泽叫来的,有点罔顾小寿星本人的意愿——如果他自己有意愿的话。但筱年什么也没有说,很顺从地接受了。
  忻楠自己带了周彤来,还订了元祖的抹茶蛋糕,说是已经欠了筱年两年了。
  筱年只在吹蜡烛的时候成为焦点,当烛火也熄灭,少年浅淡的笑意消失在黑暗中时,站在众人后面的忻楠握紧双手。其他人吆喝起来,有人去开亮灯,大家闹成一团,筱年自人缝里找到忻楠的眼睛,只不过惊鸿一瞥,忻楠便转回头去与身边的女孩子说话……
  一帮人吃吃喝喝玩玩,都是年轻人,一下子熟悉起来,都想借机折腾一下,狠狠挥霍一把青春活力。几个小的不是逮着机会猛灌啤酒,就是麦克风霸主互抢,唯一的两个女孩子活泼得要命,一会儿便与几个大男生又笑又叫玩在一起。
  方灿雅泽和忻楠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闹,雅泽终于纳罕地问出来:“你这新女朋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忻楠一径笑,“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雅泽视线没有离开过周彤。
  忻楠笑得很颓废,“随你信不信,我是被她赢到手的。”
  “咦?说来听听,“连方灿都开始好奇。
  “……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我快从汶南回来的时候,一帮同事大家去KTV喝酒唱歌……他们说我喝多了,念叨着说得赶快找个女朋友,现场有三个女的自告奋勇,后来她们就剪刀石头布,她赢了,所以……”忻楠呵呵笑,“所以第二天我就有女朋友了。”
  雅泽像听了个冷笑话,半天才瞪着眼睛问:“喝醉了的事儿你也认?”
  忻楠耸耸肩,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她也还不错。”
  雅泽摇头,想说什么,又放弃,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方灿倒是了然一笑,“你可别伤已伤人。”
  “哪会,”忻楠抬跟看那个红衣服女孩,“我们心里都有数,试着看呗。”
  “你把以前的事跟她说了?”雅泽静一会儿,还是忍不住。
  忻楠摇摇头。
  以前的事儿?谁?雅泽是指安宁,但安宁不是那根剌,他的视线无可抑制地溜到筱年那边去。桃子脸男孩在一帮大男生中显得特别安静可人,笑着听他们瞎扯,眼睛迷蒙,脸颊绯红,他唱了酒?
  忻楠有点失神。
  两三步距离,像隔着整个世界。
  特意营造的氛围,把他推远一点,再远一点……如果只剩下两个人,会忍不住吧?特别脆弱的时候,是不能只剩下两个人的,会忍不住把他抓到自己怀里……
  季雅泽抱着臂,冷眼旁观。
  方灿不让他喝酒,所以他很清醒,所以,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忻楠匆匆忙忙交了女朋友,用很无聊的方式。
  周彤那个女孩子人是不错的,与以前那个冰块安宁截然不同,她大方热情、活泼开朗,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眼睛里透着精明和洒脱,她肯定是喜欢忻楠的,没有人能不喜欢忻楠,但她也不会腻在他身边,她当他女朋友当得很清醒,你不能说这两个人必定没有结果……
  但是突兀而轻率……忻楠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以前不是。
  安宁的事发生的时候,忻楠并没有这样。
  那个时候他忙于处理林筱年的事,你说他隔了一年,才突然感受到了创伤痛苦,这完全说不过去,但事实是忻楠有些反常了。
  失恋症候群,他无所谓的表现散漫轻忽,这暗示着自暴自弃;对待爱情不再认真,整个人虚浮起来,是,他仍然在笑,但那笑容已经不同。如果真是这样,雅泽只能说忻楠在感情上极度认真也极度迟钝,一年前割下的伤口,他到现在才开始痛。
  但,真是这样么?
  “……他快喝多了。”忻楠轻轻说。
  “什么?”雅泽一时有迷惑。
  忻楠茫然回过头来看他,过了几秒仿佛才清醒过来,“哦,我是说筱年快被他们灌醉了。”
  雅泽侧头瞄那孩子一眼,“哼,这帮小子,明天一早头痛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你不去挡挡他们?林筱年要是会喝酒我把头都剁下来,你再让他喝你今晚有得麻烦了!”
  忻楠笑笑,没说话,也没起身。
  雅泽倒是有点诧异了。
  忻楠突然说:“今天晚上让筱年住你那里。”
  雅泽怔住。忻楠忽然有点恶劣地阴笑着,“周彤也喝多了,我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醉鬼。”
  ***
  季雅泽把筱年扔到沙发上之后,跟方灿说:“忻楠不对劲,你看出来没有?”
  他的情人一边脱外套一边摇头,“没看出来,不过雅雅,你再对他这么明察秋毫的,我就肯定会不对劲了。”
  雅泽没理他。
  筱年滚在沙发上,眼皮半搭着,喃喃说:“……我喝醉了。”
  雅泽下身去看他,“嗯,酒品不错,知道自己喝醉了就快睡!”
  筱年脸上那抹恍恍惚惚的笑已经摆了一晚上,好似用万能胶黏牢的表情,视线透过雅的脸穿过屋顶飘向远方,他忽然淡淡地弯一下唇角,轻轻叫:“哥……”
  雅泽刚要答应,就看到筱年半闭的眼睛里滑下大颗眼泪。
  两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过太阳穴,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极浅极浅的印子,然后滚进头发里看不见了……
  方灿放好衣服过来,看到雅泽皱着眉头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问:“你在干嘛?”
  雅泽抬起头,忽然反问他:“你说忻楠现在在做什么?”
  方灿失笑,“你今天怎么了?老惦记着他,快别想了,想了也是白想,人家现在有美女在怀,你呢,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混吧!”说着搂上来。
  “去去!”雅泽推他,“我正经在跟你说话你别老闹!”
  “怎么是闹呢?”方灿装委屈,“我也是正经说话呀,嘘!你别挣,看把筱年吵醒了……”
  雅泽咬着牙。无可奈何地被他拖起来上下其手,身子顿时有些发软,小声抱怨着,一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
  虽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过美女并不在怀,床和沙发隔了几步远。
  周彤酒量不错,喝得有点兴奋,一直在絮絮叨叨转述刚才听来的笑话给忻楠听:“……钰良真天才,在房里贴家规,第一条,太太永远是对的。第二条你知道是什么吗……哈笑死我……第二条是如果太太错了,请参阅第一条!钰良绝对悍!……我问小周怕不怕……为这家规也不敢娶了……他就知道笑……真是勇敢啊……”
  忻楠把手枕在脑袋下面,挑挑嘴角。
  周彤嘟嚷着太亮,爬起来去拉上窗帘,黑暗中她苗条匀称的体态隐约可见。筱年不喜欢关窗帘,所以他们养成习惯,筱年喜欢月亮或是路灯的光线照进来,或者只是淡淡的天光也可以,他不喜欢身处完全的黑暗中。从忻楠第一次带周彤回来,他们就没有再睡在一起了,那个周末周彤睡沙发,筱年和忻睡回上下铺,之后再也没睡在一起过。忻楠故意不再提起。
  筱年有点失措和落寞的样子,虽然不说,忻楠看得出来,可是一定要这样。
  他如今后悔了,雅泽有时说得很对,第一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筱年如此依赖自己;第二,也许是真的,再这样下去就是他离不开筱年了……
  “……忻楠,你今天不开心?”
  周彤安静了一刻,忽然问。
  忻楠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她,“……怎么会这么说?”
  “呵,”女孩子笑起来,“直觉啊,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顿了一会儿,忻楠轻轻说,“对不起。”
  周彤讶异地笑,“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不开心的人是你自己哪!”
  “不是,”忻楠有些迟疑,“是为了……你知道……我们不是很普通的恋爱……可能……可能到最后也……”
  “啊啊,你说这个啊,”周彤无所谓地笑,“跟你说,我呢,是一点不在乎这个。恋爱这种事情完全是靠运气和勇气,我是个机会主义者,碰到好机会,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就算不成功,至少也要尽力,这就跟工作一个样的。”她琢磨了一下,有点懊恼地笑,“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试练,我有种预感……你大概是不大可能会配合我了!”
  “……对不起。”
  “别现在就说嘛,说好试半年的,说不定哪天你会突然发现我的好……”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很好。”
  “可惜此好非彼好,喂喂,不要现在就放弃嘛!我作女朋友真是做得不错哎,“周彤像只小鸟一样吱吱喳喳,“话说回来,我猜得哦,你要不就是刚失恋,要不就是暗恋到惨想放弃,总而言之,在你忻楠老大的心底是有一个人……既然你决定要放弃那个人,那就留点地方好让我挤进去嘛,我挤啊挤的总有一天会把那个人挤出去,那你忘了那人,不就开心了?我也开心啦,皆大欢喜,但你要给个机会我啊,不不不,是给个机会你自己嘛……”
  忻楠听着她讲不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来。
  ……把那个人挤出去……忘了他……他怎么做得到?
  ***
  几个月来的变化很细微很细微,筱年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忻楠哥仍然对他无微不至,但似有若无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巧妙地拉开了。或者是因为忻楠哥交了新女朋友的原因,或者,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忻楠哥不高兴了,也或者,是忻楠哥觉得照顾自己太烦了……
  因为这种变化,筱年变得不明显的沉默起来,但他原本便不是多话的人,然后,然后他开始怕与忻楠独处,因为当只有两个人时,那种疏离感会越来越浓厚,重到令筱年坐立不安,连空气都焦灼起来。
  忻楠总是先离开的那个人,他有无数个理由,加班、约会、同事聚餐……走的时候会笑着问筱年:“怎么样?我大概要晚点回来,你一个人行吗?”
  只能说行!
  筱年像只恋家的猫,可是主人仿佛永远不会回来。
  或者说只留下一个名叫林筱年的躯壳。
  那一点渴盼的小火花还没有来得及燃烧便熄灭了,筱年如一潭死水一样沉静下去。不是失望或绝望,不是灰心,不是伤感,筱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想什么,只觉得异样的静与空白。全部世界退出他的感官,只一次次看到门在面前关上。等忻柏回来大概会好一点吧?他想,忻柏好吵,可是那样的嘈吵总是让他觉得自己还在,周围的一切还在。
  所以当接到忻柏的电话说今年过年不能回来的时候,他格外失望。
  “为什么呢?”
  “过完年有个六省市对抗赛啊,现在正是加紧训练的时候,大家都回不去过年。”
  “那……我去看你吧。”
  “你自己?拉倒吧,到时候我哥还得上新疆去接你去。”
  “……你干嘛看不起我?”
  “那你干嘛目标汶南跑去岚山啊?”
  “……那我是去看你要接也得你去接啊!到底要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很难受的。”
  “不用啦,我哥才不在乎哪,他说我够大了,可以自生自灭了,冷血啊!而且我们可能要封闭,也不是一个人啊,队员一个跑不了。”
  “……哦。”
  “记得跟我哥说一声。他去哪儿了?”
  “……周末,约会去了。”
  “啊说起来,他那个女朋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是楠哥一个公司的同事。”
  “这样啊,下回我回来给他参谋参谋。”
  “你哥谈恋爱还能听你的啊?”
  “嘿,我不是跟你讲吗,我那个哥谈起恋爱来绝对一瞎子,谁知道他又找了个什么呀。”
  “那……你哥应该找个什么样的才不算瞎子啊?”
  “这个这个,反正不能是安宁那样的,唉,真是让人不放心,爱情的世界里到处是陷阱,我哥纯良啊,别又让人骗了!”
  “楠哥听见要骂你了。”
  “他这不是没听见嘛——你可别告诉他。”
  “我偏告诉他!”
  “哎哎,好兄弟是不是……”
  扯了一会儿放下电话,筱年脸上有了点笑意,忻柏啊忻柏,好像一只打气筒,每次筱年皮球有点漏气了,他就来揣啊揣的把他重新揣圆,他自己不知道呢。
  要是爱上的是忻柏——
  皮球爱上打气筒,该是绝配吧?
  筱年趴在窗台上天马行空地乱寻思着,如果是忻柏,自己一定每天笑啊笑的,忻柏真的好滑稽,为什么自己爱上的不是总让自己笑的忻柏呢?
  可是楠哥也让自己觉得幸福。那种幸福,与快乐是不太一样的。
  真的,楠哥和忻柏都令自己感到幸福。以前没有过的幸福,重新有了一个家,有温暖的家,即使现在,即使现在这个家也让自己眷恋,也许有的时候有一点点伤心,但,但那是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
  筱年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
  他要的太多了么?
  忻楠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看二楼窗户,不出意外,窗户开了半扇。
  周彤提些购物袋走在前面,咚咚咚上楼,一边叫:“筱年筱年,快来帮着抬东西!”
  忻楠吃力地搬着金桔走在后面,听到楼上有点惊慌地砰砰关窗上销子的声音,然后是拖鞋踢踢踏踏往外跑的声音。
  这小子!他心里想。
  筱年已经出来,接过周彤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回去,又急忙奔过来帮忻楠一起抬花盆。看着满树金黄的小果子,筱年苦恼地皱着眉。
  “怎么了?不好?”忻楠问。
  “不是,”筱年摇头,“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每年都买金桔树,这个树为什么到了第二年不结果子?”
  “因为不会养啊。”
  “真浪费,那我过完年去……”
  话没说完,周彤在旁边打个大喷嚏,“咦,怎么房间里这么冷,没有开暖气吗?”她回头看到红红的电暖气片,有点奇怪。
  忻楠若无其事地说:“他刚才开着窗户呢。”
  筱年没说话,偷觑忻楠一跟,小声说:“对不起,我忘了关暖气。”
  忻楠伸手拍他后脑勺一下,有点恼,“不是关暖气的问题,是冬天不许开那么大的窗,还开那么长时间,你以为你身体很好啊?”
  筱年抿着嘴,看忻楠一眼,失措与不安忽然变成温顺,小声说:“下次不了。”
  不了。
  忻楠哥还是一样疼自己,并没有变,变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贪心了!忻柏都说,因为他足够大了所以哥放他自生自灭,自己跟忻柏一样大呵。哥对自已像对小孩,比对忻柏还要好!
  忻楠哥已经给了自己很多东西,够了,不能再要更多了。
  周彤比安宁好太多,现在比以前好太多,所以自己一定要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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