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蹄子!」朱芙蓉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并无任何失礼之举,请小姐自重。」李若水捣着热辣辣脸颊,怒眸一瞪,也顾不得要装出温善模样了。
竟敢打她!李若水黑眸喷火,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朱芙蓉被李若水黑幽眼珠子看得心头发毛,骄纵脾气一来,又想举手用人巴掌。「现下便大义凛然了起来,刚才与耶律城主及晋王谈笑时,怎么不装出贞节烈女之态……」
「请自重!」李若水反掌扣住她的手腕,大喝一声。
「来人啊……打人啊!」朱芙蓉大声嚷嚷了起来。
李若水不屑地放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除了仗势欺人、胡乱撒野之外,你可以说些人话吗?」
「你……」朱芙蓉被她的咄咄逼人吓到,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要脸……没有美貌,便想以眼神勾人。你这般身家背景、这张脸孔,若不是有狐媚心机,怎能……」
「耶律城主。」李若水看着朱芙蓉身后说道。
朱芙蓉倒抽一口气,立刻柔弱地捣住胸口,弯身蹲伏于地上。「……我刚才是怎么了?好难受……快来人啊……」
「小姐不到戏班里演戏,还真是可惜你的天分子。」
李若水冷冷瞥她一眼,快步离开院落。待得朱芙蓉发觉自己被骗之后,她已经快步走出院落。
「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我朱芙蓉可不是你一介贱民所惹得起……」朱芙蓉对着她身后,尖声叫骂着。
「给我闭嘴!我明日便离开这朱府,从此不再为你这五斗米折腰。」李若水霍然一旋身,气势逼人地让她闭上了嘴。「你一个名门闺秀,居然要夫子伺候你穿衣喝水、还得应付你的口吐恶言。你若不想我四处宣说你平素的恶形恶状,日后最好别再胡乱撒野!」
李若水言毕,又瞪了朱芙蓉一眼,确定她真有惧意之后,这才大跨步地离开院落,前往竈房。
太好了,她这牛脾气控制不住,又丢差事了。
李若水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气恼到只想捶胸顿足!明明已经忍了半年,再忍几个月,便可得到年节东修了。
朱芙蓉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为了爹的医药费,那刁女便是出手一拳,她也该忍下的。
李若水举手擦去滑落的激动泪水,找了个妩人角落,用尽全力地拼命跺脚。
都是耶律烈惹的祸,若非他明目张胆,她又怎么会被视为眼中钉!
李若水重重咬住唇,不许自己再流泪。她没有哭泣的时间,自怨自艾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走进竈房里,找着厨娘,简单地说了方才之事,并告知即将离去讯息后,她帮忙厨娘试完了几道菜色,接着又替婢女瑞金画了几个鞋面,待得外头已敲起子时梆鼓,这才依依不舍地与众人道别。
拖着疲累身躯回到仆役房的最后一间独居小房,简单盐洗后,李若水开始收拾衣物。
一个软布包,便是她如今全部家当了。
她坐在床沿,微弱烛芯在她胸前晃出一道道不安黑影。
此时她该庆幸还是怨恼呢?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走投无路了,耶律烈总会给她一条生路的。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李若水惊跳起身,倏地回头看向铜镜,确定自己脸上麻子没被洗去后,上前再问一次。「哪位?」
门外没人应声,李若水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在地上搁了张纸条。
她拾起字条,上头写着——
子时,八角亭外小门见。
谁送来这纸条?是耶律烈吗?
李若水胸口一闷,一想起他,心头便有千百种情绪。
她不认为他会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比较有可能一脚踹开房门,大刺刺地命令她跟他走。
李若水愁容里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了解他了。
那么是谁约她三更见面呢?
「李姑娘,你还没睡啊?」出门解手的一名丫头,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正要去睡呢!」
李若水手里紧揪那张字条,慢慢退回屋里,知道今晚将会是个无眠之夜哪!
三更时分,李若水手提红灯笼推开八角亭外小门,一阵寒风朝着她颜面刮来。
她紧揽着薄薄斗篷,虽是穿了三件衣服,在寒风里她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大风吹得她手里红灯笼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李若水倚在小门边,踮起脚尖眺望着远方。
「李姑娘吗?」
一旁草地传来几声窸窣,教李若水的后颈泛起了一阵寒意。
「阁下是?」她力持镇定地转过身。
一块黑布罩住李若水的口鼻,一记快掌砍向她颈后,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人便昏了过去。
接着她被罩入一块黑布里,被人扛在肩上跑了一会儿后,又被扔进一辆马车里。
驾车之人疯狂地挥甩马鞭,快马躂躂声及车轮轧轧声在夜里清亮地响起。
马车很快地驰得远了,只余下车轮回声在秋风里孤魂似地哀叫着,呜呜呜呜呜……
【第四章】
秋风一吹,十月的西北土地已敷上一层冷意。
北夷城土地干旱,此时田里已是稻苗不生、百姓咬牙苦撑之日。亏得北夷城里采矿之事不需停,休耕之农,亦有本事挣钱养家。
只是,耶律烈自挖矿的第一日起,便深知矿石总有挖空之虞,于是打从矿石开始有了丰厚营收之后,他便积极收揽一流工匠,用最佳待遇让他们至北夷城成家立业,好让北夷城除了矿事之外,亦能有其他收益。
今年「北夷窑」烧出的第一批白瓷,品质乃是历年之最,已有商家出了高价要收购。「北夷」银作坊里所制的马具,也因为雕工精细,而造成南方贵族重金采购风潮。
这一年年末,除了耶律烈脸上毫无喜色之外,北夷城一切都很好。
耶律府里的人都知情,打从城主上个月自南方回来之后,便是日日板着脸,稍微一个不顺他意,他就会摔物砸东西,脾气大到一丁点杂事都能让他暴跳如雷。任何人走过他身边,没有不提心吊瞻的。
此时,耶律烈甫用完晚膳,正箕踞于长榻与田管事谈话,长发系成几束发辫垂于身后,一袭青绿丝绣长袍益发衬得他厚胸虎臂、气宇不凡。
「最后一张请帖,是成驼大人邀请您参加今日夜宴。」田管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成驼那晚宴还能怎么着,不就是女人和酒?」成驼是大漠游牧贵族,自小富贵多金,不料这几年商旅买卖不甚顺手,不但不思振作,反倒更加纵情酒色,他向来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我让人回绝他。」田管事说道。
「等等。」耶律烈仰头看着窗外月牙,胸口却不期然地一疼。
「我去!看看究竟有没有一醉解千愁这回事,看看女人究竟能如何销蚀男人心志,让人忘忧!」
耶律烈转身戴上毡帽、披上一袭黑裘走出房间,快步行至马厩。
「备马!」他粗声命令道。
仆役急忙替马挂上全银鎏金马具。烛火映耀于马具之上,闪烁着灼灼光芒,更显得作工细致、光彩夺目。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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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娘子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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