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打老公 第四章

  早上医师巡房,医师才说可以出院,杜绢就赶紧换衣服、整理东西,自己拿了健保卡到楼下批价、领药、办理出院,蒋昊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小套房,替自己煮了一锅泡面。
  对于她自行出院,蒋昊不发表评论,他父母催促他去把人接回来,他亦不置可否。
  隔天,她销假回公司,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情况比她想得严重,可是……无所谓的,她从不在乎别人的观感和评语,她习惯当自己。
  坐在电脑前,她才发现自己不在,并没有堆积任何工作,换句话说,这个位置上,有没有人坐都没差。
  真是的,她还以为自己很重要。
  十点七分,她把能整理的档案再整理一遍,将抽屉打开,把小东西再分类,用湿纸巾把桌上的名牌擦拭千净……蒋誉不在,她清闲得很不习惯。
  电话响起,她想也不想的接起来。『 您好,这里是蒋誉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找哪位?』
  『 我找你。』 简短三个字,她听出来了,是她的「丈夫』 。
  『 请问有事吗?』
  『 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 他下达指令。
  『 是。』
  挂掉电话,杜绢立刻起身,但想了五秒,又坐下,从电脑里面叫出档案,列印,放进档案夹里,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走进蒋昊的办公室。
  当两人面对面时,她看见他杂乱的桌子,有一点同情。
  他的秘书不称职,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有人说他太能干,习惯自己动手.秘书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不做不错、一做便错,长期下来,他的秘书除了过滤电话,没有其他作用。
  她挺直腰、站在他桌前,等他讲完电话。
  蒋昊挂上电话,抬眼,盯住她。
  『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的病才好,应该在家里休息,她自己办出院,他没意见,但不代表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好歹她还是他的挂名妻子。
  『 是你叫我来的。」
  『 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说这个… … 那么是指,她不该来上班?
  杜绢把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和蒋誉签定的结婚契约,上面保障了我的工作权。』
  蒋昊瞄她一眼,打开文件夹,细细读过。
  第一,结婚前三年不生小孩,以防婚姻不适合,还要为监护问题闹上法院。
  第二,男方负贵避孕问题,女方负贵解决避孕失败问题。
  第三,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房间与隐私,在得到对方同意之前,不得越界。
  第四,采财产分开制,但男方经济较好,所以每月提拨二十万元到女方的户头,让女方做为家庭用度支出……
  所以他们是真心要结婚,以合作经营一个家庭为前提,不涉及感情?
  蒋昊抬起双眼,『 我没有说不让你工作。』
  『 谢谢。』 她要拿回文件夹,他却按住她的手。
  『 我只是不认为你今天应该工作。』
  『 为什么?』 他眼底有着她不理解的东西,那是什么?关心疼惜还是不耐烦?
  她弄不通,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以传达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 你昨天才出院.』 他淡淡说。
  恍然大悟,他是关心?
  抿唇,杜绢要求自己别自作多情,他对她向来不客气,别指望一个肺炎,会让他良心发现.
  『 我的身体很好,而且我必须工作。』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 力什么?』
  『 工作、赚钱、缴房贷、保险……很难理解吗?所有人都这样做。』 她直视他,眼光坦诚。
  她是白雪公主,土地比全村的人加起来还多,何况,谁听过哪个白雪公主需要上班?
  『 你很穷?』
  『 我要养活自己,对于我们这种小人物而言,台北居、大不易。』
  『 你嫁给我,我自然会负责你的生活。』
  话在她喉呢里卡了一下。『 我想,你还没有弄懂,我们并没有结婚,我们只是合演一场戏,恰好我是女主角、你是男主角而已.』
  她对他没有期待,虽然面对他,时不时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背对他,说不出口的情绪堵在胸腹间,可……这并不代表什么。
  『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婚礼不算数?』 他浓浓的眉头籀起,不以为然。
  『 你觉得应该算数吗?』 她不答反问。
  『 它在法律上是具备效力的。』 公开仪式、证人,到目前,恐怕连登记都让律师办好了。
  『 所以,离婚手续还是要去办。』 她点头沉吟。
  『 就那么不想嫁给我?』 蒋昊扬起头,双手横胸,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让他难受。
  怪,这是他希望的啊,希望她无功而返,希望她的报仇落空,他要过去的那段彻底清空,两人之间再没有后续问题,可她真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他的心却堵上。
  『 你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 退开两步,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倍戚威胁.
  『 为什么阿誉在你的选择范围内?』
  『 我们合作愉快,我们对婚姻都没有太大期待,我们……』
  他截下她的话,大步离开办公椅,笔直走到她面前。『 你怎知道我对婚姻有期待?你又知道我不会和你合作愉快?』
  天,他在说哪国鬼话?他根本不想与她合作,插一脚是因为时势所趋,并且带着一点处罚意味,怎会越接近她,却越想和她牵扯?
  『 我们不会合作愉快的。』 杜绢尴尬笑笑,躲开他的势力圈.
  『 为什么不?』 他压住她双肩,不准她躲。
  『 我不认识你,而且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 … 』 她喉呢发乾。
  『 觉得如何?』 他逼着她把话说完。
  『 觉得你是会伤害女人的男人。』 她挥开他的手,一阵心悸。
  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她有些怕他,却又不自主地想靠近他,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却清楚理解,趋吉避凶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说她不认识他,她觉得他是会伤害女人的男人?
  哼,她想表达什么?何不开诚布公把他对不起她的过去大方说出口,不必迂回曲折,大费周章。
  『 杜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他双手将她钉在门上,她心虚闪烁的眼光让他心情大好。
  怕他吗?很好,他就是要她害怕,就是要她明白,再多的心计,也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 我不玩把戏,你大可放心。』 她别开脸。
  『 要我放心?』 他邪邪笑着,好啊,要打迂回战,他奉陪到底。『 可以,搬到我那里住。』
  杜绢顿时膛大眼,弄不懂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不是讨厌她吗?他不是希望和她离得越远越好?!怎会… … 『 你在说什么?』
  『 我可不希望被媒体发现我们没住在一起,又炒出大新闻.你很清楚,公司推出的希腊专案迫在眉睫,那是一笔大投资,不能血本无归。』
  『 我不认为媒体会对我感兴趣。』
  『 只要你是蒋昊的妻子,狗仔队就会蜂拥而至。』
  『 可是…… 』
  『 没有可是,阿誉短时间内不会回到公司,你来当我的秘书,我会送你上下班,今天下午你先放假,回去收拾行李,我让司机送你到我住的地方。』不是讨论,纯粹是下命令。
  杜绢犹豫着。这样好吗?理智劝她该多方考虑。
  『 演戏,是你说的。既然要演,当然要演出一场好戏,总不能千疮百孔,处处漏洞。』
  蒋昊不给她拒绝机会,杜绢搬进他家,成了定案。
  三个月过去,他们的确『 合作愉快』 。
  蒋昊终于知道弟弟为什么离不开杜绢,她的确是个一百分秘书。
  有她在,他的行程规划、档案整理、会议报告…… 都完美到一个无法想像的境界。
  她永远能在他出口前,做出最完美的纪录与安排,根本不需要他费心交代。首度,他知道秘书是用来做什么的,那绝不是个尸位素餐的花瓶角色。
  不管她乐不乐意,他还是照阿誉和她订下的结婚契约,每个月把生活费汇进她的户头里面,而她竞也像个正牌妻子,每天为他料理三餐。
  厉害了吧,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他甚至不知道她利用什么时间去买菜。
  如果他不去想过去、不去揣测她肚子里玩什么把戏,如果他刻意忘记她的报复和怨怼,那么大部分时间里,他和她是相处愉快的。
  她是个好女人,无庸置疑。
  没有人可以否定她的好,她体贴温柔,聪明善解,有她在身边,他连呼吸空气都比其他时间顺。
  他喜欢在家时,她为他点上纤解压力的薰衣草精油;他喜欢她把棉被晒得香香的,带有太阳的味道:他喜欢她做的菜,简单、口味淡,也喜欢她在用餐时放的古典的音乐。
  他最喜欢的是她的歌喉,喜欢她在做菜时,一面洗菜一面唱歌,她的歌声很不错,柔柔的、轻轻的,下了亮,但引人入胜。
  就算她称不上正牌的蒋夫人,但身为媳妇该做的事,她半件都没脱漏。
  上个月母亲过生日,是她提醒他带蛋糕和礼物回去帮母亲庆祝;前天,父亲身体微恙,她熬了药膳补汤亲自送去,照料了老人家一整晚,第二夭还挂着熊猫眼上班。
  她是个责任感很重的女人。
  父母亲看着他们的进展很高兴,偷偷把他拉到一旁说:『 阿昊,不是妈夸口,这个媳妇是我亲自挑的,不管是你或阿誉,娶了她,我挂保证,一定会幸福啦。』
  幸福?
  他很少对女人存心,莹青是唯一个。他喜欢她的落落大方,喜欢她的聪明慧黠,他暗恋了莹青四年,结局却让人失望。
  曾经,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因为莹青和禹升吵架时,陪在她身边照顾安慰的人是他,谁知禹升几句道歉,就让他的努力付诸流水;莹青失意哀伤时,是他带她去喝得酩酊大醉,是他载她到海边,让她拉开喉咙大声哭叫,哭掉满肚子不顺,谁知道,禹升一接手,她就忘记蒋昊是谁。
  没有爱情,终究不行一一这句话是莹青说的。
  莹青说,他们之间的是亲情不是爱情,他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这点,但他很固执,固执自己对她有心。
  他想过,如果当年没有莹青,或许他真的会爱上杜绢,她可爱单纯、她是白雪公主、她很爱他… … 更重要的是,被她爱着的那段时光,他感到幸福。
  在莹青身上找不到的感觉,杜绢毫不吝啬地,为他双手捧上。
  昨晚他去应酬,回到家里,只剩一盏昏黄的灯光守候。
  他以为她睡着了,进自己房里冲澡,等他出浴室时,发现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汤放在桌上。
  他不饿,却还是把整碗馄饨汤吃光,热热的汤暖了他的胃、他的心,在疲惫的夜里,他第一次觉得辛勤工作是值得的。
  他问过杜绢,假如她认定他们之间只是一出短暂的单元剧,为什么要做这些?
  她的回答妙了,她说:『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蒋昊回过神,按了按桌上的内线电话,她没接。
  他离开办公桌,打开门,发现她不在座位上。
  他记得她去帮他冲咖啡,只是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走到茶水间,未进门,就看见杜绢靠在门边,尴尬地端着咖啡杯,进退两难。
  他走近,女人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 杜绢真有本事,一口气迷倒我们公司两个黄金单身汉,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 口气里是百分之百的轻蔑,毋需靠表情辅助,光是偷听,就听个了然。
  『 人家床上功夫肯定厉害,不然,二公子怎么肯资源回收?! 』
  『 所以咯,这年头恶女当道,矜持做什么?敢的人就拿去吃啦!』
  『 我听说杜绢表面看起来这样,骨子里啊… … 哼哼,全不是这么回事.』
  『 可怜我们家三公子,为一个淫荡女人兄弟阅墙,搞到连班都不上。』
  『 怎么上得下去?看见女友变嫂嫂… … 杜绢啊,手碗太高超… … 』
  蒋昊皱眉勾起杜绢的下巴,她眼底没有苦恼,只有无奈。
  这些话她听多了,更狠、更恶毒的,都听过,很多时候,她甚至相信,她们是故意说给她听,只不过隔着一扇门,更具戏剧效果罢了。
  她一直热爱工作,从不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但几个月下来,她累了,离职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滚。
  『 反击!』
  蒋昊二话不说,拉起她走进茶水间,她来不及反应,就让他带进门,他冰冻的眼光扫过多话的女人,叮得她们缩成一团。
  他不说话,效果却比说话还大,她们被他盯得心脏衰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样,两方人马僵在那里,你不动、我不动,害怕破坏这个恐饰平衡。
  这个人,真不懂得给人台阶下,看来,只能靠她来打圆场。
  『 不好意思,可以借我过去吗?我要泡咖啡。』 杜绢好心的指指她们身后的咖啡机。
  『 哦,你请用。』 她们恍然大悟般,慌慌张张的离开。
  她转开头,去泡咖啡.
  『 这就是你反击的方式?』 蒋昊的口气压抑,好像肚皮里面存满岩浆,必须极力控制,才不会爆发。
  『 力什么要反击?』 她淡淡回问。
  『 被人家这样说,你都无所谓?』 岩浆在冒泡泡。
  『 她们说的又不离谱。』 她笑笑。
  『 这样还不离谱?』 床上功夫?淫荡?她没有这等条件.
  杜绢把咖啡端到他面前,认真道:『 这是我的选择,我决定演出这场戏,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该承受的。』
  『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他靠近她,高大的身材、精实的胸膛,很有压迫人的威力。她退开两步,把咖啡杯放在柜子上。
  想躲开,但他不让。
  蒋昊双手支在她后方的墙壁上,将她锁在胸前,认真审视她的五官表情,企图从里面读出线索。
  是迂回战术吗?这种战术无法替她赢得胜利。
  『 你不需要懂我。』 她企图推开他。
  『 为什么?』 他再追问一次。
  硬要找出说法才可以那?好……『 我很负贵,该做的事,我会卯足全力去完成。』
  她性格谨慎、做事尽心尽责,她家教太好、品格优良行了吧。
  蒋昊一动不动,专注的眼神让她脸红心跳。
  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他每次靠近,她就会呼吸急促:心跳乱序?
  喜欢他吗?称不上,反而许多时候,她就是认定不能靠他太近,不明所以地,她始终相信,他会伤害自己。
  这种认定无缘由,只能解释为…… 第六感。
  手机响起,蒋昊还是不肯放手,杜绢只好缩小动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 喂,阿凯…… 嗯,我下午请假了… … 对,十二点… … 你不必来接我,我知道那间餐厅在哪里……好,待会儿见。』
  她挂上电话,看看腕表,再看他。
  蒋昊记得那个『 阿凯』 。要研发新品种,应该留在乡下,干么到台北?他的浓眉凑在一块,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爽。
  『 有约会?』 他的手仍然待在她身后的墙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愿。
  『 我递过假条。』 她敲敲表面暗示他,十二点快到了。
  『 我有准假?』 他的声音下探零度。
  她认真回答。『 准了。』
  『 什么时候?』
  『 昨天。』 假条是他签的,都送出去了。
  『 我现在改变主意,不准。』
  『 当上司的,不能出尔反尔。』
  『 这是哪一条法律规定的?』 他耍赖。
  『 所以上司可以随自己的心情,改变主意?』 她不耐。
  『 对。』 他回答得笃定。
  『 那么… … 对不起,我辞职了。』
  杜绢蹲下身,从他手臂间溜出去,走到门边,她回眸,嫣然一笑,『很感激你替我下定决心。』
  她想辞职,已经想很久了,是他推了最后一把。
  蒋昊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而让他最难消化的是,她的笑……是那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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