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奇英 第十章

  最糟的事终于发生了。  
  风云好说歹说,仍说服不了怒气腾腾、一迳逼他交出舞阳的力飙冷静下来,只好领着他来到初月的营帐,让事实说明一切,没想到反而让自己陷入苦境。  
  昔日柔情蜜意的爱人铁青着脸对他,显然舞阳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她了。  
  “初月,你听我说……”风云急着想解释,不愿领受她眼中的寒意。这件事明明跟他无关嘛!  
  “你骗我!”曾经满载绵绵情意的眼眸,如今却盛满怨恨和心痛。“你说舞阳不会有事的,你说力飙会照顾她的,结果呢?伤害舞阳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力飙!”  
  “初月,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风云试着安抚初月夹杂着自责的愤怒,其实若不是舞阳自己跑掉,情况不会这么糟。但他若敢这么说,只会让初月更生气。  
  “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你晓不晓得舞阳受到多大的委屈!”她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发泄心里难以言喻的愤怒。  
  “我知道……”他忍气吞声着,明白初月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我会想办法……”  
  “风云,别跟她废话。舞阳在哪里?”  
  力飙的大嗓门一响起,风云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果然见到初月俏脸绷紧,神色强硬起来,原先还只是烧着小火焰的双瞳,如今却燃起森林大火了。  
  深澈、寒冷的双瞳带着戒备和刺探看向力飙,力飙还不知大难临头,不知死活地威胁道:“快把舞阳交出来!”  
  “力飙,你住嘴!”风云恨不得拿针缝住他那张臭嘴,“你闹得还不够吗?”  
  “我只是要回舞阳而已,你们快把她交出来!”他哑着声音嘶喊,一双眼布满血丝,笼罩着一层薄雾,嘴角抿得紧紧,表情乖戾。“你们把舞阳还给我!”  
  如果风云和初月不是那么生气的话,定然会被他这副可怜又可恶的模样逗笑;  
  可惜,他们都太沉浸在自己的怒气中。  
  风云气的是,都到这种时候了,力飙还像个孩子般只会撒泼;初月则恼恨力飙不但没一丝懊悔,还敢跑到她面前撒野,跟她要舞阳!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堂堂的凤族族长,若连属下都不能保护周全,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眸光转冰,她直勾勾地瞪进力飙眼中。  
  “你凭什么跟我要舞阳?”如冰寒脆的声响,冷幽幽地自初月优美的樱层中逸出。力飙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有初月这个人似的,莫名惊奇地瞪视她,仿佛讶异眼前娇美如花的女子,居然这么大胆地跟他说话。  
  “风云说舞阳在这里……”他不耐烦地回答,眼光转为狐疑。风云会不会在骗他?说不定舞阳根本不在这里。他蹙起浓眉,语气和缓了些。“这里是不是凤族族长的营帐?”  
  初月冷冷扯开嘴角,对这人的无知感到好笑。  
  “凤族族长本人在此。”她好心地告诉他。  
  “你是凤族族长?”力飙的嗓音转为尖锐,充满无法置信。“可是……你是女人啊!”他结结巴巴地道,显然受到了惊吓。  
  “是谁告诉你凤族族长是男的?”她唇角微扬,满是嘲弄。  
  “明明就是男的嘛,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力飙一头雾水地抓着头,喃喃叼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转向风云求证。“凤族族长真是女的吗?”  
  风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你自己不会看哪!人家哪点像男的了?”  
  “可是……”力飙仍想不明白。那次攻击时,明明是男人打扮嘛,怎会变成……他有些懊恼,其实那时他并没有看清楚凤族族长的相貌,肯定是他误会了。  
  该死的!舞阳为什么不告诉他?害他白生了这么多气。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你自己找上门,这个帐我们就当场算。你对舞阳的所作所为,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才不管她放不放过呢!力飙气呼呼地瞪她,不甘示弱地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反正把舞阳交出来就是了!”  
  “在你做了这么多伤害舞阳的事后,你还想我把舞阳交给你?”初月不怒反笑。  
  “你以为我们凤族这么好欺负?”  
  她话声刚落,锵锒之声便不绝于耳,营帐里的凤族女卫士人人举起武器戒备,小兔更是眼光凶狠地瞪着力飙。  
  “只要族长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把这家伙大卸八块!”  
  力飙真是傻了眼,原来舞阳的剽悍其来有自,她们这群女族人全这样,凤族男人怎么受得了?!  
  “大家有话好说。”风云打着圆场,真要干起来,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风云,人家都拿武器对着我们了,你还跟她们好说什么?”力飙气得哇啦哇啦大叫。  
  “你给我住嘴!”风云再也受不了他,“力飙,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不晓得你惹到了什么人!我跟你好说歹说,你还是不听劝。凤族族长是黄帝的贵宾,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力飙没想到会被好友这样指责,眼里聚满懊恼,一颗心更慌的像什么似的。风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绝不能失去舞阳的。  
  “不然你把你的行为解释成什么?”风云不客气地道。“舞阳是凤族人,回到族人身边是理所当然。刚才初月就问你,凭什么跟她要回舞阳,你自己说吧,你有什么立场跟她要舞阳?”  
  力飙恼羞成怒。他是没立场——不,绝对有立场的。反正不管怎样,舞阳都是他的。  
  “我……舞阳是我的,你们叫她出来,让她自己说!”  
  力飙的冥顽不灵十足惹人光火,初月决定不再容忍他。“力飙,我不管你父亲是谁,你惹到凤族人,又在这里撒野,我就跟你没完!你若不想我一剑砍了你最好快滚,否则怪不得我不留情面!”  
  “谁要你留情面了?不把舞阳还我,我……”  
  初月柳眉一竖,取出腰上的弓,手指拿了颗弹丸按在弦上,正对着力飙。  
  “你最好别惹火我。”她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只有那对美眸出奇地明亮。“否则……”  
  力飙才不怕她的威胁呢,他就不相信被颗弹丸打到会怎样。正想冲动行事时,一声娇斥响起,他浑身一震,虎眸里的悍勇全软化成如泣如诉的柔情,怔怔地瞧着从帘帐后走出的人儿。  
  “你走!”舞阳咬着粉唇,带泪的眼避开他的凝视。  
  “舞阳……”  
  “你走!”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么决绝的言语。“我被你欺负成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样?”她气得跺脚。  
  “你是我的!别想我放手!”力飙被她的态度气坏了,大步冲向舞阳,想强行掳走她。  
  初月手中的弹丸在这时候射出,击中他右肩。他吃痛地弯下身,风云乘机在他脑后一敲,力飙应声而倒。  
  风云将好友搀在肩上,抱歉地对初月道:“我先送力飙回去,有话我们待会儿再说。”  
  初月搂着泪流满面的舞阳安慰,不发一语地撇过头不理他。风云暗叹了声,看来,得等她气消后再说了。  
  美丽的夜晚,就这样被力飙破坏了。他的苦又有谁知道?  
  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松木燃烧的脂香、烤肉的馥郁香气传遍四野。围着火堆跳舞的男女,节奏分明的鼓声、铃声,热热闹闹地充盈着每个人的耳目。  
  初月坐在父亲——天下的共主黄帝身边,唇边的笑容几乎要僵硬了,仍得勉强自己对着络绎不绝前来向黄帝敬酒、祝贺的各族族长及重要臣属微笑。任他们对她如花艳容投以赞赏、爱慕的眼光,她心里的苦涩却渐渐扩大,几乎要掩住一双璀璨似夜星、沉静若秋河的水眸了。  
  好不容易上来敬酒的人少了些,初月缓了口气,贝齿轻咬着粉唇,蛾眉微蹙,眼光愤恨、懊恼地射向不远处被几名美丽少女围着的风云。  
  可恶!  
  她银牙暗咬,心里又气又恨;若不是脑中环存有一点清明理智,她就要冲上前掴去他脸上的笑容了!  
  这家伙不是答应她不对其他女人笑吗?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向来冷静的思绪快被嫉妒的情绪淹没了。如果她不是那样生气的话,该记得她仅要求风云不能对九黎族的女人笑,可没要求他不对天下所有的女人笑哦。  
  可是她实在太生气了,尤其是昨晚风云居然没来找她!倒不是她气消了,打算和他重归于好,而是他连试着求和都没有,令她感到愤恨不平。  
  她昨晚忙着安慰舞阳,一番长谈后,终于将舞阳的心情理了清楚。原本也是该困倦的,但想起风云带着力飙离开后,便无踪无影,她的心情便郁闷起来,一晚都睡不好。  
  还说待会儿要跟她谈,他的“待会儿”还真久,经过一天一夜仍没见到他上门。  
  现在可好了,被群美女围在中间,有说有笑的,无比逍遥自在,完全忘了她!  
  呜……这个可恶又可恨的男人,比起昨天大闹一场的力飙还要教人生气。至少力飙心里总惦着舞阳,口口声声说舞阳是他的;哪像风云,恩爱一场后,便将她抛在脑后,一夜一天都不理不睬。  
  可恶!  
  掌心一阵刺痛,是指甲戳进手掌引起的,但比起心头的莫名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初月委屈地忍着眼眶的刺辣感觉,不允许心里的哀怨化为泪水肆流。可是……梗在鼻咽间的酸涩,怕只要略略用力呼吸,便会发出呜咽的声音,到时候父亲要是问起怎么办?她不禁感到呼吸困难,身心都陷入极难受的处境中。  
  坐在初月身边的黄帝早已观察到女儿的异样,将眼光投向不远处的风云。  
  虽然风云仍跟平常看起来没两样,黄帝还是发现他惯常笑容里的心不在焉,以及屡屡投向初月的窥伺眼神。想必是两个小辈吵了嘴吧。  
  黄帝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风云为何老是看他这方向了,他大概是想找机会跟初月解释误会吧。  
  心疼女儿的不开心,更担心她会失态当场哭了起来,黄帝干脆柔声对初月道:“初月,你是不是不舒服?”  
  “呃?”水气蒸腾的眼眸很努力地睁着,怕只要轻眨一下,泪水便会不听话地往外溢出。是啊,她是不舒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地方不难受。  
  “我……”她控制着粉白唇瓣上的抽搐,吞下喉头的哽咽,随意编出了个理由,困难地道:“我头有些疼。”  
  “那你先去休息好了。”他慈爱地拍拍她,初月遂乘机告退。  
  跟她一起赴宴的舞阳和小兔,忙跟着她离开。  
  三人心情低落地朝所住的营帐走去,沿途上都没开口说上一句话。大伙儿都去参加前头的宴会,经过的每处营帐几乎都是空无一人,使得四周更显沉寂。  
  唉。三副娇弱的肩可怜地垮下,像是承载了许多忧愁。小兔看着两名同伴,大有兔死狐悲、自怨自艾的倾向。  
  本来,她是不用像两位表姊妹那样可怜兮兮的,谁教昨夜风强在她心情不好时来找她,她只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摸摸鼻子走人,刚才庆祝会上也没见着他人。  
  唉,男人居然这么不经骂?!  
  想当初两人一起出生入死,他对她百依百顺,那夜让他遂了心意,他就变得对她这么不耐烦,连说几句都不行。唉,还是凤族的男人好,听几位早为人母的朋友说,凤族的祭司温柔体贴,轻声细语的安慰她们寂寞的芳心,哪像外头的男人这么粗野!  
  算了,风强那家伙敢跟她使性子,等回到凤族后,她一定要忘了他。反正族里不乏温柔的祭司可安慰她,何必想着风强呢?  
  她虽是这么想,心里却奇异地难受起来,走在最后头的她,脚步变得有些迟滞,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目不复平常灵敏,连有人欺近她身边都没察觉。直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拦腰抱起,小嘴同时被只巨擘掩住,小兔才猛然回神,奋力扭身间,慌张的眼睛对上风强含笑的俊脸,一切的挣扎才和缓下来,任由他抱着离开。  
  只是她心里难免有些对不住前头走着的表姊妹,待会儿发现她不见了,她们可别太着急才好。  
  小兔不晓得的是不只她要失踪,走在她前头的舞阳,在她被风强带离开之后没多久,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就只剩初月还闷闷地低着头走路,想着心事。  
  唉。初月再度叹气。沿路上她便听到叹息声不绝于耳,好像每隔一阵子,不是她叹气,便是后头两人叹气,再来就是三人一起叹气。奇怪的是,这会儿倒没有任何叹息声应和她,她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回身。  
  这下子初月更惊讶了。后头哪里有人,舞阳和小兔跑哪去了?  
  “在找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得醇厚、迷人。初月的心漏跳了一拍,迎向说话的男子,两人目光交会的那刻,仿佛探触到彼此的心灵。  
  “初月……”风云温柔地唤着,从暗影中走向她。  
  初月站在原处,积压了一夜一天的愤懑、哀愁,在血脉呐喊着要宣泄,却只是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可怜地瞅着他。  
  “还生我气吗?”他伸手搭在她肩上,见她没反抗,便大胆地将她搂进怀中,将挺直的鼻埋在她芳香的颈间。  
  “天啊,我好想你……”吐出了一夜一日的相思,风云心满意足地搂着怀中娇软的体躯。  
  想她?想她还跟那群女人勾搭?这就是他想她的方式!初月好生气,既委屈又愤怒,猛地推开他,转过身捂着脸低泣。  
  “初月……”风云怔愕了一下,随即抱住她僵直的背,见她只是象征性地抗拒,并没有积极反抗,遂搂得更紧。“还在气我吗?我昨晚实在是被力飙逼得没办法,才带他去找舞阳。我晓得力飙的行为过分了些,可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了,发狂似地要找舞阳,我根本拦不住他……”  
  “谁气他了?”她懊恼地转向他叫道。  
  她生风云的气都来不及,哪有空气到力飙上。  
  “你不是为力飙的事气我,那是……”风云摸不着头绪。  
  “你……”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的态度令她气结,怒视他道:“你不是答应过不对女人笑吗?”  
  风云张大眼,他有说过这种话吗?  
  “在九黎族时,你答应我的!”她不死心地提醒他。  
  一抹恍然飞上风云眼中,他的唇角以优美的弧度往上斜掠,扬起一个邪恶中带着美丽、诱惑中带着纯真的迷人笑容,令人屏息、目眩。  
  “你是要求过我不可以对九黎女人笑,我也做到了,不是吗?”他轻佻地扬眉调笑,初月略略平息的怒气又被煽动。  
  “所以……”她颤抖着唇,眼中冒火。“你就对着其他族的女人笑,对不对?”  
  她泫然饮泣的模样,让风云于心不忍,开玩笑的心情全没了,放柔语气说:“那些笑容不过是礼貌而已,就像你对其他男人的笑容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对她们笑时,心里仍想着你。若不是你忙着跟人寒暄,或许你会发现我偷偷看着你。当你到别人笑时,我何尝不是像被针扎般难受,又得时时提醒自己,你的笑容不过是出于礼貌,没有任何意思。”  
  他捻酸吃醋的口气,奇异地平息了初月的怒火。她咬着唇,对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风云说得对,那些笑容不过是出于礼貌,风云跟她一样无可奈何,她不该为这点责怪他。  
  但是,昨夜的事又怎么说?  
  “你昨晚没来找我。”她低着头,闷闷地道。  
  风云低低笑了起来,搂紧心情懊恼的佳人,轻声细语地解释:“我也想去找你啊,可是我想你一定还在生气,去了也是白去。”  
  “可是……”她支支吾吾,还是很不甘心。就算她会拒绝他,他也不该连试都不试啊。  
  “最主要是怕力飙又做傻事,所以我留在他那里开导他。同时想到你必然忙着安慰舞阳,没空理会我,便没去找你了。我不晓得你在等我。”他的语气大有十分遗憾的意味。  
  “谁等你了?”她赏他一个大白眼,不肯承认挂念他的心情。  
  风云嘻笑一声,低下头吻住她的娇嗔,把她心里残余的怨啊、怒啊,全都融化在他的温柔缱绻中,直到她不情愿地反应他,冰凉的唇转为灼热,娇美的胴体抵着他轻颤起来。  
  “初月,初月……”他一再轻喃她的名字,像是天籁般醉人,初月不禁心荡神驰。  
  “我好怕你不理我了,昨天你好凶。”他喃喃抱怨着,心里同样有着委屈。“我没料到力飙会做出那种事,直到昨夜跟他长谈一番后,才知道力飙第一眼见到舞阳时就喜欢上她,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况一样。我实在无法怪他。”  
  初月被他的魅力迷得一团混乱的思绪,在他提到舞阳时醒转过来。她又羞又恼,怪自己一时贪欢,居然把舞阳给忘了。  
  “舞阳呢?你把她带到哪去了?还有小兔……”  
  “你别急。”他打断她,醇厚的嗓音在黑暗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平抚了初月慌乱的情绪。  
  风云充满智慧的眼眸带笑地看着她,优美的唇轻缓地蠕动,语气幽默。“凭我能带走舞阳和小兔吗?恐怕力飙和风强先就不依吧。再说两人就走在你身后,连你都无法察觉她们被人带走,若不是心甘情愿,谁能办得到?你不必替她们担心。”  
  “可是舞阳……”初月倒不忧心小兔,她自有能力应付风强;但舞阳的情绪还不怎么平稳,她实在不放心她。  
  风云看出她的烦恼,细心地道:“初月,我想你一定跟舞阳谈过了,她对方飙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好歹两人一起冒险犯难过,力飙还为了救她受到重伤呢。昨晚我也跟力飙谈过,他错在对舞阳太过着迷,才会一再使用强硬手段。不过他对舞阳是真心的,所以我才劝他不要意气用事,找机会和舞阳把话说清楚。”  
  “但万一他又对她……”初月着急地道,就怕力飙使强逼迫舞阳。  
  “这点更不用担心了。”风云含糊其词。“我跟力飙说了,在舞阳决定接受他之前,不宜勉强她……呃,反正他不会再冒犯舞阳。”  
  “他会听你的话吗?”初月怀疑。  
  “如果他想得到舞阳,就必须听我的劝。”风云气定神闲地回答。“初月,别管他们了,跟我说你不再生我的气好吗?力飙和舞阳的事,我完全始料未及,为这件事怪我,对我不公平。”  
  初月也知道这点,叹口气,勉强点头。  
  “舞阳昨晚就跟我说不追究了,我还有什么好气的?”她的语气轻柔中夹杂着一丝悲凉,既心疼舞阳的遭遇,也对自己和风云的未来感到茫然。  
  她一直找不到机会问风云,他对她的情意是否浓烈到愿意追随她到任何地方。  
  她咬着下唇,目光在那张俊脸上梭巡,脆弱的神情中交织着一缕彷徨,风云很快便看出来。  
  “怎么了?”  
  初月摇摇头,离开他怀抱时,感到寒意袭身,风云很快追过来搂住她。  
  “初月,你有什么烦恼?”  
  他坦率的眼中盈满温柔,初月渴望地看着他。  
  “风云……”  
  “嗯?”  
  “你有想过我们以后的事吗?”  
  “以后?”他挑眉询问。  
  “对。”她眼中的光芒暗沉下来。“我终究要回到凤族。”  
  乍听到这番话,风云直觉地蹙起眉,初月顿时变得心情沮丧。  
  “你根本没想过,对吧?”她在他怀里挣扎。  
  “初月……”他抱紧她,不愿放手。“我的确没想过这问题。这阵子我们忙着逃离九黎,再来又是力飙和舞阳的事,我根本没空想到这问题。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会好好想一想。”  
  “你会怎么决定?”她怀着希望地看进他眼里。  
  “决定?”他纳闷地回应。  
  “你不会忘了我是凤族族长吧?”她提醒他。  
  风云自然没忘,这代表责任心重的初月不可能为了他放下族长的职责。他心情郁闷地瞅着她,思绪如月光穿掠树隙映出细碎的光影,经夜风一拂,光影散落一地,纷纷扰扰地不可收拾。  
  他不想放开初月,这是紊乱思绪中唯一能抓得住的念头。  
  身为风族族长的第三子,他不像长兄那样,从小便在众人的期望中负荷着许多责任;他向来潇洒不羁,尤其是妻子死后,跟随父亲东走西奔,一刻停不下来。  
  漂泊已久,是该定下来了。问题只在于定在何处。  
  是在风族,还是在凤族,对他没有太大的不同。他豁然笑了起来。  
  “你希望我跟你回到凤族吗?”他期待着她的答案。  
  初月没让他失望,坚定地颔首。  
  “初月……”他轻叹着,怎么都没想到会成为一名女族长的夫婿。“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别想要我不清不禁地跟你回去,总得给我个名分吧。”  
  他约略听说了凤族的习俗,总不能要他跟去伺候一族女人,成为人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吧?这样他可不干。  
  “风云……”初月惊喜交加,没想到风云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胸臆间汹涌着激动的情绪,一波波的喜悦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是说真的,别想拿我当种马。”他涨红了脸,很坚持这一点。或许有人会觉得天天有不同女人暖床的滋味不错,但他可不是那种男人——至少爱上初月后便不是了,她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傻风云,就算你肯,我也不肯的。”初月笑眯眯地说,紧紧抱住他,献上热情的粉唇,以实际行动表示她内心的想法。  
  直到两人喘不过气来,四片唇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初月两颊绯红如火,美艳不可方物,令风云血脉偾张。  
  “之前,我或许还认同凤族这种为了传宗接代,不得已行之的方法,爱上你之后,我才知道跟别人分享心爱之人的痛苦。连你对其他女人微笑,我都受不了,更遑论是……”初月的声音变得低哑,还约略记得那股咬啮肝肠的锥心之痛,她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将风云分享给族中的女人这种事。  
  他是她的,而且只能属于她。  
  如果她的女族人想要男人,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别想动风云脑筋!  
  风云能从初月毅然决然的神情中,窥出她对他的感情;他低低笑了声,满足地俘虏她的唇。  
  又过了一会儿,初月才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先请父亲按照你们的礼俗替我们完婚,这样你就是我合法的丈夫了。”  
  “初月,我很希望如此。”  
  不是他不放心,而是这么做,等于向天下的人昭告他和初月的婚姻关系,不怕到时候初月会反悔不认帐。  
  “那我明儿个就跟父亲说好吗?”她依恋着他的体温,磨蹭着他健实的体躯,爱娇地道。  
  风云着迷地看着她柔媚的模样,直到脑中闪过一个不受欢迎的思绪,又不情愿地道:“好。不过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凤族。你知道我还有身为战士的责任,必须等到这场战争打赢,才能随你回去。”  
  “我知道。”初月能体谅这点。“我答应父亲从旁帮助你们。我会耐心等你凯旋归来。”  
  “初月……”拥有个等待他归来的女人,对风云是崭新的经验,他觉得这感觉不坏。他深深看进初月眼中,被她盈满信任和爱慕的眸光迷得晕头转向。  
  他覆上渴望的唇,贪婪地汲取她满心的浓情蜜意。爱情的糖蜜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交流,明月映照下,两个人,两颗心,紧紧嵌合在一块儿,影子般交叠着。  
  接连的一年大旱,使得蚩尤没法再用放火烧林、制造有毒烟雾恫喝敌军这个老法子,加上黄帝在凤族帮忙下,制造出最新锐的武器,更以灵活的骑兵袭击九黎族,蚩尤被打得节节败退。  
  黄帝在战事告一段落后,在初月带领下来到凤族族地,探访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似水的故乡。  
  凤族深处山林中,周围有险峻山谷,还有瘴气围绕,若没有熟识路途的人带领,根本难以接近。  
  站在情人坟前,黄帝的心情复杂;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伊人却早香消玉殒了,徒留憾恨。  
  初月怀了身孕,没再回到战场。黄帝的军队和蚩尤的大军在涿鹿展开关键性的一战,残暴乖戾的蚩尤被打败,为黄帝所杀,黎民百姓盼望多年的和平终于来临。  
  初月痴痴等待风云归来,一直到怀胎八月的某个黄昏,风云在凤族人的引路下,带着贴身的二十余名战士来到凤族,手上还牵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初月,我回来了。”他抱住迎接他归来的娇妻族长,风尘仆仆的面容上,满是对她的思念。  
  初月搂紧夫婿,泪眼里闪漾着惊喜。风云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真是太好了。  
  两人紧紧地相拥,激动的情潮久久低回,直到一只小手怯怯地扯着初月的裙子,她才发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小心地低下身,亲切地迎接另一个家人。  
  “你一定是舞雩,对吧?”她着迷地凝视小女孩精致美丽的五官。  
  “嗯。”她点着头,看看父亲后,乌黑的眼眸灵动地转向她。“父亲说,要带我去新家。我会有个母亲,然后我们全家人会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是我母亲吗?”她渴望地问。  
  初月的泪再度氾滥,欣喜地点着头。风云抱起女儿,拥着爱妻,脸上的表情显示出这是一个男人能拥有的最大幸福。他看进初月的眼眸,温柔地道:“我回家了。”  
  “欢迎归来。”看到他眼中对新家园的认同,初月比什么都欢喜。环抱住夫婿及女儿,她将他们的手叠放在她的小腹上,缓缓笑了。  
  黄昏时分薄弱的阳光泼洒在他们身上,将凤族这块土地照得分外柔和。护佑神殿的小湖上金光灿烂,映照出天际绚烂的晚霞。  
  微风从树林里吹来,拂起了他们的衣棠,将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好长,仿佛融为一体。  
  风云和初月相视而笑,迎向朝他们包围过来欢迎的凤族族人。  
  世界显得这样平和,让人忘记了曾有过的惨烈战争。  
  烽火之中,多少黎民妻离子散,哀艳的儿女情长消逝于风中,只留下英雄诗篇传诵千古,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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