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几个大小各异的杯子在空中轻击之后,众人一起大喊,「欢迎回来。」
梅梅首先起哄,「发表感言,发表感言。」
隽琪将自己的杯子拿高了一点,虽然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但却很高兴。
他们原本是在海滩门口等的没错,可店竟在整修中,后来凌劲捷带他们到距离海滩最近的地方--海滩。
前者的海滩是市区的餐厅,后者,却真的可以看到海洋。
那是一家以大量灯泡装点而成面海的居酒屋,户外放了十来张木制桌椅,让客人享受海风拂面的舒畅,另外,店里还有准备两张桌子,怕吹风的人可以选择在店里。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桌人在吃吃喝喝,老板放的是流行西洋歌曲,气氛很好。
在这之前,隽琪从来不知道原来台湾的海边夜晚居然有这样的场所,对这里她是一眼爱上。
「隽琪别发呆,发表感言啊。」苏怡芝笑。
隽琪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杯子,笑了,「谢谢。」
「不会吧,才一年不见就这么惜字如金?」谢书安取笑她,「这是说在国外没有练习中文的机会,所以中文退步了?」
「才不是。」
林昭宇笑,「否认得好快。」
「这才是我们熟悉的隽琪。」谢书安接口。
「什么意思嘛?」
苏怡芝笑,「他在说妳不老实。」
「我哪不老实了?我连在地上捡到一块钱都会送到警察局。」
「不是那种不老实,是另外一个意思。」
「啊,什么意思?离开台湾一年也没听你说想我,还一见面就说我不老实,告诉你,我可老实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一下热了起来。
隽琪在嘴皮子上是绝对不让人的,谢书安又是抬杠大王,加上苏怡芝偶尔的刺激刺激……凌劲捷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搞笑片。
不过……真好,隽琪又恢复他熟悉的样子了。
有时候会皱眉,有时候目露凶光,
大概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梅梅挨了过去,「隽琪,纽约好不好玩?」
「我又不是去玩的。」
「总有玩到吧。」
唔,这倒是无法否认,隽琪点了点头。
「好玩吗?」
「老实说,我最远只到过亚特兰大。」
凌劲捷原本都是微笑着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几个女生在聊天,到「亚特兰大」冒出来时,原本舒展的双眉突然往上一扬,「妳跑去纽泽西?」
虽然说地图上的纽约跟亚特兰大不过是隔壁州,不过换算成飞航距离也需要不少时间,何况她人生地不熟的,是跟谁去?
面对他的疑问,正在喝冰红茶的隽琪只「嗯」了一声。
「妳怎么没跟我说。」
她放下吸管,「我只是去那边过圣诞。」
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节去了,外籍学生无法回家,有些会在同学的邀请下一起过节。
说来也奇怪,她在台湾并没有那种好到可以在对方家过夜的同学,反而是在美国交了几个。
「台湾的圣诞节很像情人节,不过,国外的圣诞节真的是圣诞节,团聚啊,感恩啊,一起吃饭,吃完饭聊天,感觉很温暖。」隽琪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而且,每一个人都会给你拥抱。」
他点点头,太好了,去朋友家过节居然一句都没说……这小毛头可还是个学生,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隽琪。」
她回过头:「嗯?」
风很大,她的短发被吹得乱乱的,凌劲捷从她晶亮的眼神以及微弯的唇角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书上说,要教导晚辈的时候,语气要温和,眼神要坚定,这样晚辈才不会以为你在开玩笑。
温和又坚定、温和又坚定……「告诉我,妳那个同学是女生,而且是个异性恋。」
隽琪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苏怡芝跟谢书安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谢书安指着他,一脸怪笑,苏怡芝则是不改刺人本色,笑咪咪的说:「你现在是在演隽琪的爸爸吗?」
「我讲过别再说我是隽琪的爸爸。」
「不是爸爸难道是情人?」
「喂。」
面对凌劲捷的目露凶光,苏怡芝倒不是很介意,「本来嘛,隽琪那么大了,交男朋友也没什么,你啊,管太多了,活像五零年代的老家长一样,管东管西,万一她真的嫁不出去,你要娶她?」
娶?怎么可能,隽琪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从来就不是。
他只是关心而已,怕她……怕她荒废学业……对了,就是这样……吗?
应该是可以肯定说出口的,但是当他接触到隽琪望着他的复杂眼神,那感觉突然有点……有点奇怪……不是错觉,她脸上出现的的确是大人的表情。
蓦的,隽琪跟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在海潮声中大声宣布,「我要结婚,我要生小孩,可能不是最近几年,不过我想在三十岁以前做到,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的人生计划。」
「喔,耶。」谢书安显然已经醉了,「隽琪说的好,我支持妳。」
梅梅嘻嘻一笑,「我也支持妳。」
隽琪看着这酒醉二人组,「谢谢。我要再去拿冰红茶,有没有人要顺便拿什么?没有。」
她转身在沙滩上走了几步,后面突然传来谢书安的声音,「隽琪,如果妳三十岁还没人要,我娶妳。」
几个人的聚餐,最后只剩下凌劲捷跟隽琪还清醒。
他开车,她坐副驾驶座,后座刚好放下三个眼神涣散的人,一个住淡水,一个住木栅,然后一个住在台北桃园边界。
送完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梳洗过后,隽琪往床上一躺,一眼瞥到去年夏天,凌劲捷特别带回来给她的玻璃时钟。
以小方块的方式成就一个大方块,浅蓝,深蓝,透明三种颜色交错,简单利落,他说很有她的感觉,所以说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样--稳定,顺眼,但不可爱。
她翻了个身,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不是月初的那种上弦月,是有点胖胖的,接近半月的那种,星光淡淡的,蝉声唧唧……啊,睡不着。
她坐了起来,蓝色玻璃时钟上指着两点--她一定是下午睡太好,才会半夜两点还精神奕奕。
认命的下了床,她到厨房拿了一盒果汁,打算去檐廊,打开纱门的瞬间,却发现有人早了她一步。
「怎么还不睡?」
「妳呢?」
「睡不着。」隽琪看到凌劲捷装着威士忌的厚底杯后笑,「对你这种人来说,啤酒果然不过瘾。」
「回到家,有什么感觉?」
「说有很多也对,说没有也对。想的都不是最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怎么说?」
「我刚刚才发现我的墙壁好干净。」她在他旁边坐下,「国中的时候,同学都在墙壁上贴偶像的海报,只有我不会。使用了十几年的房间,没有胶纸贴痕,也没有日晒过后的颜色落差,那个时候我是很自豪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可惜。」
「后悔太快长大?」
「嗯……是,也不全然是。」
「说给我听,看看我能不能懂。」
「就是,怎么说。」隽琪找寻着合适的词汇,「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经过所谓的叛逆期,现在……好像也回不去了……」
她并不是词不达意,只是,找不到足以表达的方法。
她想知道任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时期才有的特权,大多数的人都会经历,那个时期的孩子无法控制,只能耐心以对。
可是,要怎么说?
以前有男朋友的时候,她不曾对他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原以为是懂事,不过最近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她想任性的对象。
小佩跟她说,对于像她这种别扭的人来说,任性跟撒娇是确定亲爱之后才会有的行为。
可见她不爱他们。
她唯一想任性的对象是凌劲捷,但唯一能光明正大任性的时间却回不去了,她很明白,只是,遗憾难免……
月光下,那样的神色全数收入凌劲捷眼底。
他知道她在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早在他们上次在纽约见面的时候,他就清楚发现两人之间有距离了,他从可以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到无法猜穿她的想法,她的身上像是穿了保护衣,想让他看见的时候才看见。
那感觉老实说……很差。
他原以为她不说了,没想到却又开口,「哎,女生跟你撒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会觉得对方的个性很可爱。」
「还有呢?」
「还要啊。」凌劲捷彷佛想起什么似的,笑容难得的温和,「对男人来说,看得顺眼,个性可爱,那就很够了。」
「可你明明是外貌协会的。」
「那是以前。」
以前?好奇怪的说法,难道是说他现在的女友走普通风吗?不可能吧,他历任女友每个都像画报中走出的名模,艳丽型、柔美型、阳光型都有,类型虽然不同,但容貌的精致程度却是不容置疑的。
「我跟许玲文分手后就没有再交女朋友了。」
「真的?」
面对她的疑问,他似乎早就了然于胸似的,笑笑回答,「我知道妳不相信,不过妳问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妳。」
夏夜的空气有点凉,微动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院子里有植物的味道。
沿墙而植的夏花有着浓郁的香气,蝉声在夜晚听得格外鲜明。
「真难得,你这种人可以忍受一个人这么久。」
「别说妳,连我自己也很惊讶,只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点懒。」凌劲捷顿了顿,「老实告诉妳,原来没有女朋友的日子没我想象中的寂寞,工作、朋友,加上一些自己的乐趣,时间很快打发。」
听了这些话,隽琪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好不像他。
他跟许玲文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许、玲、文--她只看过凌劲捷寄来的照片,很漂亮,是百货公司的电梯小姐,笑起来柔柔美美的,从她知道这个名字开始推算,两人也来往了不短的时间呢,也难怪他再也不交女朋友。
「你这么忘不了她的话,去追回来吧。」她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会有点痛,但是,已经习惯了,「她虽然想结婚,可是眼光很高,我想她不会随便嫁人,找个借口打电话问候一下,也许还有机会。」
「许玲文当然是很好,可是我现在单身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寻求所谓的人生真意。」
「对,没错。」对于她的一语中的,凌劲捷显得颇为高兴,「我在想,不断的恋爱到底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或者说,我应该进入另外一个阶段,不再以脸孔为依据,而是以能不能跟这个人共度一生为准则。」
隽琪噗的一笑,「凌劲捷,你老了。」
闻言,原本在檐廊下坐得惬意的他一下扳正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正当男人最好的三十岁,还有,他刚刚讲的话是深层的心灵语言,她居然回他这么一句?
「喂--」
「老实说,我比较习惯那个游戏人间的你。」她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要学我,不要勉强自己去谈恋爱或者不要谈恋爱,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如果你的真命天女真的来了,就算你赶,她也不会走的。」
隽琪说完,将从房间带出来的小毯子一拉,包住了身体,靠着柱子,半瞇上眼睛假寐。
夏日夜晚的院子里,有种催人入睡的氛围,她打算培养出睡意后再回房间。
只有月光的院落,凌劲捷却看得分外真切,那熟悉至极的眉眼,还有她的小动作……
一方面为着她刚刚超龄的言论所震讶,一方面,心中好像也隐约明白了什么--那跟许玲文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那是不对的……
凌劲捷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逃难似的到了意大利。
这原本是林昭宇的团,但他却把自己的纯德国团和他换了过来,一样都是晚去早回的十天,一样都是三十五人的大团,唯一的差别,意大利团早纯德一个星期出发。
由于是美妆公司的抽奖活动,因此团员中不少是妙龄女郎,都很美,都很女人--基于职业道德,他从来不会去碰团员,这次也一样。
中正国际机场,他开始发着护照,「马家瑜。」
美女一风姿绰约的过来拿走了。
「吴新蕙。」
美女二号伸出纤纤柔荑。
接着戴钧洁、蔡婉丽、张薇薇……然后,他看到怵目惊心的两个字--隽琪,写法完全一样,姓陈,陈隽琪。
「陈隽琪。」
「这里。」也是美妆得奖者,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女孩子。
皮肤白细,眼神妩媚非常。
凌劲捷感觉很奇怪,他是为了不愿意去想那隐约的明白才提前出团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一个隽琪。
啊……烦。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上高速公路后才想起把手提电脑留在桂冠,打电话回去办公室,谢书安说他下班后没事,可以顺便帮他送过来。
他在约定的地方等候。
谢书安还没来,倒是有人在他旁边坐下,顺便给了他一杯咖啡。
他转过头,迎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四海旅行社」的领队,也是隽琪以前的社团学姊。阳光型的女生,干脆、大方,做起事来魄力十足。
他们因为工作的关系见过很多次面,也曾在等候飞机的时候一起吃饭或喝饮料什么的,他知道她叫何姿允,她也知道他叫凌劲捷。
「谢谢。」他接过她手上那杯咖啡,「我出意大利,十天。妳呢?」
何姿允笑着把她的行程表递给他。
那跟桂冠的行程几乎一模一样。
凌劲捷摇摇头,「真可怕,又要一路黏了。」
「你还好,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家的跑到你那里去,我在车上真的吓坏了,数来数去就是少一个,而且是第一天的第二站,那时紧张死了。」她喝了口咖啡,「因为是自由活动两小时之后的集合,想说要去哪里找,还好你把那个小男生送过来,要不然真的是欲哭无泪。」
「我以前一个团员在公园的椅子上睡着,我也是找得人仰马翻。」团员不见的经验大家都有,每一次都是鸡飞狗跳。
何姿允抿嘴一笑,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哎,那个是不是你们家的小可爱吗?」
凌劲捷随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隽琪,他家的隽琪,不是那个美妆小姐。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有,斜背在身上的那个黑色包包好像是他的手提电脑。
「哈啰,隽琪。」何姿允很大方的打了招呼,「好久没看到妳,听说出国念书了,回来过暑假的吗?」
「嗯,顺便赚学费。」隽琪把背袋对着凌劲捷递过去,「喏。」
「怎么是妳拿过来,谢书安呢?」
「出门前突然肚子痛,他说你忘了带,所以我就送过来了。」她笑笑,「我要回去了,一路顺风。」
她走了几步之后,何姿允突然跟着追上去,「隽琪,等一下。」
然后凌劲捷就看到那两个女生在他面前五公尺处小声说话,隽琪神色如常,反倒是何姿允十分惋惜,后来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轻轻拥抱了彼此一下。
那时他以为她们说的是女生的秘密,后来才知道她们说的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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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蝉儿鸣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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