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我在听呢!”小心翼翼地搬了张椅子坐下,苏恬儿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一脸正经,实则狡猾不已的俊秀男子。
练锦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床上坐着,如果让我娘知道在这洞房花烛夜,你和我居然隔着七、八尺远对坐,不大惊小怪才有鬼。”
苏恬儿连连摇手,“不……不必了,我在这儿坐着,你说吧!”
练锦莞尔一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将她那慌张却掩不住秀丽绝尘的姣好容颜尽收眼底,“你真美!”
苏恬儿一愣,“什么?”
“你真美,经先前我在饼铺看到你的时候更美了!”
他细细打量着她,见她蛾眉淡扫,梨颊生涡,一对秋水般的眼眸滟潋含情;她的鼻梁小巧挺直,樱唇娇艳欲滴,小小的贝齿轻轻咬着,神情显得紧张与不安。
练锦的视线轻轻往下移,只见她肩若削成,腰似弱柳,肤如白雪,娉婷袅娜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轻灵、风情与娇艳。
让他不由得想到“扁如惊鸿,婉若游龙”八字,这八个字用在她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苏恬儿,则让练锦那毫无遮掩的赤裸眼光瞧得不安极了!
对于男人赞赏的眼光,她看得多了,因为每天帮着爹爹开铺子、做生意,所见过的男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所以她很清楚男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但眼前这男人不一样,他眼里含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无法逃避的热情和魔力,总觉得在他的注视之下,全身仿佛未着寸缕般地被看透,这使得苏恬儿感到没来由的紧张。
她不安地扭绞着双手,“你……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让我走的原因吗?”
练锦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我得了一种怪病。”
“怪病?”苏恬儿以一副打量猴子似的神情看着他,瞧他瘦归瘦,力气却大得很,而且刚刚还笑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如果他有病,那全天下的人岂不都是痨病鬼?“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而且你的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怪病,我娘才不会这么急着替我娶亲呢!”
苏恬儿越听越糊涂,“我还是不懂,生病和娶亲两者间会有什么关系?况且生病的人娶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练锦嘴角微微往上翘起,形成一道极好看的弧度,“你没听说过冲喜吗?”
“冲喜?你是说借由娶亲来冲掉不好的事,是吗?”
“没错。”
“那我也是来冲喜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苏恬儿行事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就说什么,此刻她实在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也受不了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她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练锦嘴角上的笑痕变得更深,但他努力压抑着,不想吓跑好不容易才踏进陷阱的猎物。
他低下头,装出严肃、正经又带着三分可怜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凡是练家的男人,都必须在二十六岁那年娶妻生子,否则就会死于非命。”
“是谁规定练家的男人必须在二十六岁娶妻生子?为什么我从没听人家提起过?”
“因为练家是个受了诅咒的家族,而练家的男人个个身上都背负着祖先所留下来的祖咒。这种诅咒,你怎么可能听别人提起呢?”
苏恬儿压根儿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我不相信,如果练家真受了诅咒,怎能三代为江宁织造,你爹更掌管文绣院呢?”
练锦笑了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应该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练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苏恬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何不直接说练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你怕我书读得不多,听不懂这句话,你也可以告诉我练家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至少我还懂得‘富不过三代’这句话。”
如果这世上有谁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的,那么这个人铁定就是练锦!只见练锦不住咳嗽,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前,还得继续维持那正经八百的严肃模样,简直憋死人了!
好半天,练锦终于开口:“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接吗?”
苏恬儿语气酸溜溜地讥讽道:“我只是个穷人家的女儿,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书,说些文绉绉又拐弯抹角,让人听也听不懂的话。”
练锦知道这丫头又在贬损自己了,但奇怪得很,他却丝毫不以为忤,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别生气,既然你不喜欢我拐弯抹角,那我就直接说了。”说着,他动手解开自己的上衣。
苏恬儿见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你脱衣服做什么?”
练锦一挑眉,“不脱衣服怎么向你证明我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过来,你看这是什么?”他指着自己胸前说道。
苏恬儿涨红了脸,头手齐摇,“不……不必了,我不想看。”
“不想看?可你如果不看清楚,又要说我强抢良家妇女,说我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老百姓,那我可受不了。”练锦边说,边站起身走到苏恬儿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乍见他光裸精壮的上身,苏恬儿忙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不要,我不要看,也不想知道!”
哪知练锦像是故意刺激她似的,居然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不成,就算不看,你也得摸摸,否则你又要拿刀子砍人,说我骗你了!”
骤然接触到他温暖光滑的肌肤,苏恬儿如被雷击般,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
练锦一脸正经,同时握紧她的手在自己胸前游移着,“你摸摸,这儿是不是有点硬硬的?还有这儿,是不是有块黑黑的东西?”
苏恬儿抽手也不是,伸手也不是,只能闭着眼睛,任由练锦抓着自己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奇怪,他是个大男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他的皮肤摸起来感觉好好,好温暖、好光滑、好舒服呢?
除了这样,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硬硬的地方,而她又不敢睁开眼睛看他说的那块黑黑的东西……
如果苏恬儿不是闭着眼睛,那么她一定会被练锦脸上那抹无法遏抑的恣肆情欲给吓着。
练锦着火似地瞅住她,满是热情的眼直盯在那嫣红诱人的小嘴上,几乎忍不住想低下头狠狠地亲她一亲,但他却压抑了下来,用着再正常不过的声调开口,并放开了苏恬儿。
“恬儿,你也知道练家湘坊的绣工独步江南,你曾祖父、祖父到我父亲,三代任江宁织造。所以从我曾祖父开始,练家的绣坊便几乎没有停过工,白天是绣工在工作,晚上则是练家的女家眷穿针引线,有时候人手不够,连大小老婆及丫鬟都得工作。”
“大小老婆?”苏恬儿脸红心跳的抽离自己的手,急急闪到距练锦足足有好几步远外的距离。
这让练锦几乎笑了出来,“没错,我曾祖父有十四个老婆、八个侍妾,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和陪寝。”
苏恬儿眼睛瞪得老大,“十……十四个老婆?你曾祖父娶那么多老婆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振兴家业,增产报家,否则他一个人哪应付得了那么多的女人?”
“可是十四个老婆、八个侍妾,要是一个弄不好吵起架来,届不是像市集一样热闹?”
“一点也没错,所以我曾祖父为了他这十四个老婆和八个侍妾伤透脑筋,生怕宠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好了这个、又坏了那个。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曾祖父毕竟只有一个,老婆却有二、二十个,不免厚此薄彼,终于闹出事情来。”
听到闹出事情来,苏恬儿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与幸灾乐祸的表情,“什么事情?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天我曾祖父收到皇帝的命令,说是希望能有一幅‘梅竹山禽图’的绣画。由于事关练家名誉与个人的仕途升迁,因此我曾祖父命令所有的从小老婆各绣出一幅来,等大家都交齐,再从中选出一幅最好的呈给皇帝。”
“结果呢?”
“结果第十四个老婆绣的绣梅竹山禽图入选,呈给皇帝后,皇帝也赞不绝口,连升了我曾祖父三级官。”
“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为什么你会说闹出事情来?”
“问题就出在那幅绣梅竹山禽图身上。”
“那幅绣画不是得到皇帝的赞赏吗?”
“那幅绣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但那并不是十四老婆绣的,而是她偷别人的绣品来充数。”
于是练锦将那第十四老婆怎么偷天换日、怎么陷害第七老婆偷取她绣品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第七老婆很会刺绣吗?”
“当然,她曾经是江南第一绣女,手上的针线功夫自然是一等一,加上她好胜心强,不甘于被人陷害,于是选择在皇帝圣旨下达练家的那天上吊自杀。”
“上……上吊自杀?”
练锦点点头,推开窗户指着花园里那颗最高、最大、枝叶最浓密的树,煞有其事地说道:“她就在那棵树下上吊自杀,她临死前还留下遗书,诅咒所有练家人和练家子孙,让他们代代都活不过二十六岁。”
望着那棵枝叶浓密似乎又带有几分阴森的大树,苏恬儿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她随即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可是从你曾祖父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代,你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练锦哂然一笑,“问得好,这正是我不能让你走而必须把你留下来的原因。”
苏恬儿闻言有些不服气,“为什么?是你们练家祖先夫妻不和,上吊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个诅咒一出现以后,我曾祖父就到处寻求高人化解,最后终于找到一个老和尚可以化解。那名老和尚告诉我曾祖父,要化解诅咒不难,只要练家的男人在二十六岁前成亲,成亲后将第一个孩子过继给第七老婆,自然就能化解诅咒。”
苏恬儿听到一头雾水,“我不懂,过继孩子和诅咒间会有什么关系。”
“恬儿,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又有那么多个老婆,你会以什么来评断对哪个老婆好些,对哪个老婆不好些?”
“如果我是男人……”苏恬儿小脸一偏,认真想了起来,“当然是看谁能生儿子就对谁好些。”
“没错!我曾祖父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其实当初一看到绣画,我曾祖父就知道那绝对不是第十四个老婆绣的,但他还是将错就错,将绣画呈了上去,这当中的问题症结就在于子嗣。”
“子嗣?你是说那第七老婆没有子嗣?”
“嗯!我曾祖父虽然娶了那么多老婆,不过奇怪得很,几乎每个老婆都生女儿,只有第三老婆、第八老婆和第十四老婆生了儿子,所以曾祖父对她们的宠爱不免多些。。”
“那么第七老婆就因为生不出儿子,绣画又被别人冒用,加上得不到丈夫的关怀与信任才上吊自杀的?”
“对!正因为如此,那老和尚才会要练家子孙,尤其是练家的男人必须在二十六岁臆娶妻生子,再把孩子过继给她,否则就会死于非命。”
苏恬儿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诅咒曾经……曾经灵验过吗?”
练锦淡淡地开了口,眼中却闪过一丝狡猾的说:“如果没有,那我曾祖父又何须到处求人化解?”
“你今年几岁?”
“刚好二十六。”
“如果……如果你先休了我,再另娶妻子呢?那样来不来得及?”
他想都不想便悍然摇头,“来不及,因为今天正好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如果我不在今天完婚圆房,那么过了子时,我就会死于非命。你刚刚不也看到我身上已经出现黑黑的硬块吗?那就是发病的前兆。”
“可是,可是我……”
练锦忽地跨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恬儿,我知道你孝顺,否则你也不会在洞房花烛夜还想着你爹。但是你想想,你爹没了你,或许还可以撑个一年、两年,可我没了你却会马上死去,你不忍心让你爹孤苦无依,不忍让你爹伤心,难道你就忍心看我死,看我的父母亲伤心吗?”
“可是爹爹他……”
练锦无声无息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往床边坐下,“恬儿,我们是已经拜过堂磕过头的夫妻,你的爹就是我的爹,既是我的爹,我怎么可能不照顾他呢?”
“你……”
练锦悄悄将她搂近自己一点,让她半贴在自己的怀中,“我会照顾你爹,只要你答应留下来,做我的妻子,替我生儿育女,我一定会照顾你爹。”
苏恬儿喜出望外,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入虎口,“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练家少爷、江南四公子,怎么可能骗你?”他轻轻说着,一寸寸低下头,一点一点覆上她的小嘴,滚烫的唇吸吮着她的。
苏恬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傻愣愣地任由他亲吻着自己,任他的唇瓣流连在自己唇上,任他将舌尖探进自己嘴里,恣肆地纠缠、侵扰着。
练锦满足地低叹口气,略略松开她喘一喘气,再继续堵住她的小嘴,密密啃食她的甜蜜。
老天!她远比他所想像的还甜、还香、还诱人,简直让他谷罢不能,再也不肯放开她!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
那天她正在饼铺里帮苏老头的忙,一身浅绿色衣衫,发上扎条碎花头巾,雪白小脸上沾了些面粉和几粒芝麻,手上忙着将烧饼放进炉子里烤,嘴里却嘟嘟哝哝地教训那直排到秦淮河畔等候买烧饼的男人,她的模样说有多可人就有多可人。
打从十五、六岁开始,练锦就不曾为女人的事烦恼过,一来因为他家世显赫,想攀亲带故的人多得数不完;二来他相貌俊朗飒爽,文武双全,为人又随和潇洒,是以对她示好、暗恋,乃至投怀送抱的女人也就特别多,他又何须为女人之事而烦恼?
不过,练锦见过的女人虽多,碰过的女人也不少,却从没见过像苏恬儿这种让他一见倾心的奇特女子。
没错,她的确奇特。她聪明活泼、直爽开朗,虽然有时不免有些无理取闹,却没有一般姑娘家那种扭捏矜持,也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死气沉沉;甚至还主动要休书,敢拿刀子威吓人,嚷嚷着要把丈夫阉掉,那真可说是临安城奇闻!
而最吸引练锦的,就是她对着一长排表面上是来买烧饼,实际上却是来看她的男人大加数落,念得众家英雄好汉面有渐色,恨不得跳河自杀算了!
正因如此,练锦易容打扮,把自己化成一个又丑又怪的大麻子去接近她、戏弄她,哪知道人是见到了,却也顺便带了满头满脸的面粉和芝麻回来。
这次娶亲,练锦压根儿心里就不愿意,因为他心底始终存着苏恬儿那可爱、俏丽又活泼的影子,对于婚事自然是兴趣缺缺。
不过,在婚姻大事本就非他所能自主,而身为练家长子又不能不以家业为重的情形下,他只好答应成亲!
想不到……想不到老天爷竟然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的新娘从杨家姑娘变成了苏家饼铺的苏恬儿。
他不知道这当中究竟发生什么事,可他确定,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他打算将错就错,就在今晚,就是现在,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让她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女人,让她没有丝毫反悔的机会。
她头一偏,避开他那缠绵不断,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热吻,“不要,放开我,你放开我……”
练锦摇头,半撑起身子半压住她,俯视着她动人的娇艳面庞,“恬儿,你想让我死吗?”
两人密密贴在一起的身子,让苏恬儿既羞又急,而经由他躯体不断传来的热度则让她心惊,“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练锦又摇了摇头,微微挪了挪身子,让腿间肿胀的硬挺轻轻抵住她,哑着嗓子,意有所指地道:“恬儿,我说过没了你,我便活不过今晚午夜,难道你真的要我死在你面前?”
苏恬儿被他那恣意奔放的情欲吓住,拼命扭动身子想挣脱他,“我不管,我只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练锦原本就想要她想得快疯了,她这一扭动更如同火上加油,直烧得他快克制不住自己!他一面威胁、一面恐吓,还一面忙着脱她衣服。“该死!你这小傻瓜!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和你爹还能活下去吗?”
苏恬儿听了整个人愣在当场,“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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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女出阁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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