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很麻烦 第四章

  习玉芃来到姐姐玉琤的绣房,见她手上正忙着绣一对枕套,上面绘有鸳鸯戏水的图案。哪个少女不怀春,就连习玉琤也一样,嘴角噙着如梦似幻的美丽笑容,似乎正做着美梦。
  “姐姐,你找我吗?”她走到习玉琤对面的椅子坐下,趴在桌面上,看着习玉琤一针一线地绣着,换作是她,可没这分耐心。
  习玉琤抬起头来,温婉一笑,“玉芃,最近几天怎么都不见你的人,成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不过是去找朋友玩罢了厂’她可没胆说对方是个男人,不然,这个恪遵礼教的姐姐又要训人了,  习玉琤颦起柳眉,“是什么样的朋友?”
  “嗯——是一位住在街尾大杂院的姑娘,前几天在街上认识的,我们聊得很投机,聊了聊就变成好朋友了。”习玉芃随意编了个谎。
  “你没骗我?”她正色问道。
  习玉芃头摇得像波浪鼓,“没有,我怎么会骗姐姐呢?改天有空的话,我带她来见你,证明我没有骗你。”
  她知道说谎不对,可是,既然自从没错,必要时撒点小谎也无妨。难道因为对方是男人,两人就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吗?那么,当女人也未免太悲哀了,  “我不是怕你骗我,而是人言可畏,即使你女扮男装,要是因此为所欲为,不把礼教放在眼里,将来出了事,害苦的是自己,爹和我也帮不了你,知道吗?”她身为长姐当然有义务要教导妹妹。
  习玉芃像听话的好学生般点点头,“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你放心,我做事向来自有分寸,绝不会做出让你和爹为难的事。”
  连续几天只要没事,她就往滕园跑,有时追风大哥会带她在园内四处走走,难免就会碰到那姓滕的,两人少不得又是一阵唇枪舌剑.不过,说也奇怪,她好像越来越喜欢看他被自己逗得勃然大怒、七窍生烟的模样,看他不再冷若冰霜,而有些“生气”,就会格外得意。以前她可从没这么无聊过,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奇怪了?
  “玉芃?玉芃——”习玉琤连叫了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将飘远的意识收回来,“什么事,姐姐?”
  “明天会有很多宾客上门,你可不能再这种打扮,必须回复女儿身,不然,让爹看见又有一顿好骂。”她一直想将这走人歪道的妹妹引人正途,  听到换回女装,习玉芃反应可激烈了。
  她张皇失措地道:“我不要——姐姐,从我十二岁开始就这样穿,从没有一天当个姑娘,现在要我穿上女人的衣眼,打死我我也不干!顶多我到外头闲逛一天,反正寿星是你不是我,爹不会介意我不在场的,”搞不好还巴不得她不在呢!
  “我不答应,你是我最亲的妹妹,明天怎么可以不陪着我呢?玉芃,难道为了姐姐,你也不愿意吗?”习王琤了解妹妹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只要泛红着眼圈瞅着她,最后她一定会答应的。
  习玉芃噘着嘴、垂下头,十分为难,“姐姐,穿女装我会很别扭,全身不对劲,可不可以不要?”她已经忘记小时候穿女装的模样了,要是穿起来四不像,岂不是出丑了?
  “明天姐姐得见很多亲戚朋友,我一个人会很害怕,你就留下来陪我壮胆,不然,我怕自己会紧张得晕过去;玉芃,我跟你保证,仅只这一次,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了,好不好?”
  她柔声地再三乞求,让习玉芃狠不下心拒绝。
  “好嘛!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喔!”她事先声明。
  习玉琤笑意嫣然,颇感安慰道:“我向你保证!谢谢你答应我,玉芃,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不枉这些年来我这么疼爱你。”
  “为了姐姐,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习玉芃语出真心。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姐妹情深,自信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破坏她们之间的感情。
  @@@@@  翌日——
  “砰!”
  “哎哟!我的天——痛死我了——”
  习玉芃摔趴在石阶上,龇牙咧嘴地揉着发疼的膝盖,不用看也知道,准又是一块淤青了。“裙子这么长干什么呢?真会害死人——”
  原来穿女人的衣服这么麻烦,还容易跌跤,还好,她只要忍耐一天就够了,不然,总有一天会摔成白痴。
  她费力地爬起来,两手撩高裙摆,注视着地面,以免不小心又踩到了,要是跌个四脚朝天,可是会让家里的下人看笑话。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告诉自己不能急,慢慢来——
  “咚!”
  “哎呀!我的头——”她捂住肿了一个包的额头,居然没瞧见前面有根柱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一时头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围的仆人见了,在一旁偷笑兼看好戏。
  习玉芃一身狼狈地赶紧离开众人的视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在家中本来就没地位,下人们也不把她当二小姐看待,现在又被他们看见自己糗状百出的模样,看来,以后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
  都是这身衣服惹的祸,要是不穿它就没事了。习玉芃自卑地看自己一身女装扮相,这衣服穿来不仅笨拙又难看,加上自己的举止粗鲁,一点都没有姐姐那般的婀娜多姿.真想马上把它换下,免得让外人见了,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唉!她叹了一大口气,祈祷今天快点过去,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们习家的二小姐——”
  听到这声音,习玉芃身子一僵,收起挫败无奈的面孔,倨傲地抬头挺胸,准备应战,  来人正是习有财刚纳进府一年多、正受宠的小妾梁  氏,年纪才二十出头,倚恃着自身年轻貌美,加上华服珠  宝的穿戴,整个人显得更是贵气逼人,身旁还有两名婢  女搀扶着,派头十足,就连三夫人吴氏都略逊她一筹。
  “见过四娘。”她生硬地道。
  梁氏小蛮腰轻扭地来到她面前,轻视地瞄了眼习玉  芃的穿着。
  “我说玉芃,你就穿这样想出去见人吗?也不怕丢  老爷的脸,让人家看笑话。就算你不在乎,也得为其他  人着想,穿得不男不女,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不关我娘的事,你没有资格说她!”她疾言厉色地  道,没有人可以批评她可怜的娘,  “要不是为了老爷的面子,你以为我爱管吗?有其  母必有其女,瞧你一点女人味也没有,难怪老爷不喜欢  你娘,唉!女人不懂得打扮自己,怎么留得住男人的心?
  我看,老爷将来要帮你找丈夫可难了。”
  她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听得习玉芃气得浑身直颤抖,  习玉芃顾不得一颗心被她的话扎得血淋淋,勇敢地昂起头,无畏地直视她,“我嫁不嫁人,不劳四娘多费心,四娘还是好好抓牢爹的心,以免哪一天他又娶了个女人进来,那么  ,四娘的下场可会比我娘还凄惨。”
  “我自有办法将你那色鬼老爹收眼地服服帖帖,让他对其他女人没兴趣,玉芃,女人光有傲气是不行的,男人可不吃这一套,以柔克刚才是要诀,懂不懂?”她轻佻地抛了个媚眼。
  “多谢四娘的关心,我还有事,先走了,”每个字都是从她的齿缝中迸出来。
  若不是娘临死前拼命地求她要忍耐,绝不要意气用事,她早就给这女人好看了、这个家,除了姐姐玉琤会站在她这一边之外,实在无法让她感觉到温暖,要不是舍不得离开姐姐,她早就待不下去了。
  习玉琤眼圈微红地进了习玉琤的绣房,立刻被姐姐盛妆打扮后绰约多姿的身段所吸引,那纤柔的美态我见  犹怜,连女人都会心动,何况是男人。
  “姐姐,你好美——简直就像天仙一样漂亮广她暂  时忘掉自己的悲伤,毫不矫情地夸赞,看得两眼发直,  习玉琤含羞带笑,似嗔似喜道:“我这样打扮可以  吗?这妆会不会太浓?衣裳会不会太隆重了?”
  “不会、不会,姐姐,你这身妆扮不知会迷死多少人,待会儿到大厅亮相,肯定会惊艳四座,说不定还会封你一个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在她眼底,这世上,谁也比不上姐姐的美貌。
  听了妹妹的赞美,习玉琤掩住唇咯咯娇笑,“什么江南第一美人,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说的是实话,姐姐本来就是江南第一美人,我可没见过比姐姐还美的姑娘,不然,等一下就知道了。”
  习玉琤惴惴不安,“我好紧张喔,玉芃,刚刚听婢女说前厅来了好多客人,我的手就开始在发抖了。”
  习玉芃像是要将自身的勇气传给她,紧紧握住姐姐春笋般的纤纤玉手。
  “姐姐,你不要紧张,有我在旁边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习玉琤这才慢慢地调整呼吸,深吸了一口气,朝妹妹一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一定紧张得连一步都走不了——咦?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是不是哭过了?”
  “没——没有,你知道我从不随便掉眼泪的,是刚刚有沙子跑进眼睛里去了。”她掩饰般地眯起笑眼,好证明自己没事。
  “没有就好。”习玉琤的心思又被引开,抚着胸口,“现在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好像要从喉口蹦出来,娘还跟我说,今天有一位贵客会来,爹娘都很中意他,要我偷偷地看一眼。”习王琤绯红双颊,羞怯地道。
  习玉芃杏眼发亮,“姐姐是说,那位贵客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姐夫是不是?”
  “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坏死了——”她娇嗔道。
  习玉芃故意调侃道:“难道不是吗?既然爹和大娘都很中意那个男人,那么不就是我未来的姐夫了吗?姐姐,快告诉我,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爹这么势利眼的人看上,此人铁定身价不凡。”
  “我只知道对方家里是开牧场,其他的,我——不好意思多问。”她掩住火红的娇颜,害臊地说。
  “姐姐,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可以不问清楚呢?要是将来嫁过去才发现彼此不适合,那该怎么办才好?”习玉芃不以为然地问。
  习玉琤可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婚姻大事原本就是依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就算嫁得不好,也只好认命了,怨不了任何人。”
  “姐姐,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吗?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万一嫁错了人,却只能认命地过一天算一天,直到死了为止?那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快快不快地说道。
  “从古到今,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人认为有错,你就爱一个人胡思乱想!玉芃,听姐姐的话,好好地学做习家的二小姐,当一个真正的姑娘,即使外表可以改变,你也永远当不了男人。”
  最后一句话像雷击般震慑住习玉芃。没错,就算她穿男装假扮男人,扮得再惟妙惟肖,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可是,她不甘心只能当个认命的女人,任人摆布她的一生,就像娘一样。
  此时,一名婢女受老爷之命,进来通知习玉琤到前厅和宾客见面,习玉芃心事重重地跟在身旁,头一回对自己的未来产生难以掌握的无力感。
  钱氏从前厅过来接女儿,瞥见习玉芃也在,心中有丝不悦,可是,也不想做得太明显,免得落人话柄,说她这大房没肚量接受妾室所生的子女。
  “玉琤,快过来让娘瞧一瞧,不愧是我生的女儿,怎么打扮都是这么好看。”钱氏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右看,真是没有一处不满意。
  习玉琤不觉莞尔,“娘,哪有人这样夸自己女儿的。”
  “怎么会没有?娘说的都是老实话。”她悄悄地附过嘴,和女儿咬起耳朵,“娘在前厅见到你爹说的那位滕二少爷,果然是人品俊俏、风度翩翩,娘相信你看了也会喜欢,待会儿要好好看仔细,听到了没有?”
  习玉琤娇软地嗔道:“娘——”
  “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们赶快出去看一看,大家都等着看你。”钱氏急切地挽着女儿的手往前厅而去,才走几步就停下来,佯装关切地膘向习玉亢,“刚刚听下人说你在石阶上跌了一跤,有没有摔伤了?我看,你还是先回房上个药,不用跟我们到前厅去了。”
  习玉芃瞧出她眼中的冷意,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朵难看的笑容。
  “谢谢大娘。姐姐,那我就不陪你去了。”如果她还听不出大娘话中的意思就该死了。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去。
  凝睇着她们渐渐走远的身影,她忍住想哭的欲望,眨眨眼皮,将泪水往肚里吞。没关系,比起娘所受的委屈,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她只能自我安慰,告诉自己绝不哭,绝不要让人看出她的软弱。
  @@@@@@  滕伊寒无趣地斜睇屋内一群伪善者,表情更加沉凝和淡漠。习有财一公开他的身份,所有人全涎着脸巴了过来。谁教风云牧场的名号太响亮,只要能和它扯上一丁点关系,绝对有助于生意的发展。
  他实在不耐烦去应付那些人,从那清冷无波的黑眸中迸射出的冰冷刺骨的寒光,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一将想上前巴结他的人吓退,直到没人敢再上前来为止。
  追风看出主子的脸色不对,忙道:“二少爷,这种场合,习老板是不可能让他的二女儿出席,看来,在这里是见不到她的人了,不如四处走一走,也许刚好就让我们碰到。”
  趁着习有财忙着招呼其他人,滕伊寒和追风两人步出大厅,信步游走在回廊间。看得出这座习家庄建造耗费巨资,亭台楼阁完全承自苏州林国精致典雅的风格,不过,匠气太重,失去了原有的自然与协调。
  “二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追风道。
  滕伊寒冷睇着数名正忙进忙出的习家仆佣,示意他上前询问。
  他会意后,立即拦下经过身边的仆人,拱手问道:“对不起,敢问贵府二小姐如今身在何处?”
  男仆愣了一下,“你们是——”
  “我们是你家老爷的客人,有事想见习二小姐一面,不知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他暗中祈祷能顺利地见到人。
  “原来是老爷的客人!你们要见二小姐——”一听是习有财请来的客人,谁也不敢怠慢,他想了一想,“我刚才好像在凉亭旁见到二小姐坐在那里不如两位过去看看,说不定她还没走。”
  两人循着方向趋上前,的确有一座造型别致的八角凉亭。
  “二少爷,我们过去瞧一瞧。”
  当距离慢慢缩短,果然见到凉亭内坐了位姑娘,正背对着他们;当两人走进亭内,还听见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和主子相觑一眼,像是怕惊吓到对方,追风轻声地低唤道:“姑娘?姑娘?”
  叫了两声,对方却置若罔闻。
  他又跨前一步,声量稍微提高,“姑娘——”
  “喝!”习玉芃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弹了起来,猛地旋过身。
  “干什么?你们——”她陡然瞪大一双熠熠的乌眸,小嘴张得可以塞进一颗鸡蛋,纳纳地道:“追——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姓滕的,你怎么也来了?”
  原本滕伊寒还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她这一喊等于暴露了身份,他霍然有种被人捉弄的感觉,瞅着她明艳不失英气的俏脸,俊脸勃然变色,一半是恼怒自己居然会被个女人骗了。
  追风已惊奇地嚷道:“你——你是刘玉?你竟然是女的!”
  她这才想到自己身上的装束还没换下,看来,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我是女人就不能和你做朋友吗?追风大哥,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吧?”习玉芃满心期盼地问道。
  “我当然不会了,只是觉得很讶异,实在是太意外了!”北方人可不像南方人拘泥于礼教的束缚,很快,他就接受了她真实的性别,“可是,既然你是个姑娘,为什么又老是要女扮男装呢?”
  习玉芃才要开口,膝伊寒讥嘲的男性嗓音冷冷地响起,道:“除了好玩之外,恐怕也是习老板刻意的安排,目的就是要接近我,我说得对不对,习二小姐?”
  方才的男仆不是说习家二小姐在凉亭里,结果一来就遇上她——答案已经揭晓,这几天化名为刘玉的少年,便是习有财那不受宠的二女儿,也是娘要他找的人,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小骗子,把他和追风耍得团团转。
  “习二小姐?二少爷,您是说她是——”追风张口结舌地问道。
  她大皱其眉,“什么好玩?什么我爹要我接近你?
  娃滕的,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她虽然不清楚,可是还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温意和讥刺。习玉芃坚决要弄明白,不想蒙受不白之冤。
  滕伊寒沉下冷峻的面孔,嘲讽道:“我有说错吗?令尊一心想要和风云牧场攀上关系,难道不会利用各种可能的手段达到目的?包括让你乔装成见义勇为的少年,伺机接近我们,取得我们的信任,让我们无法对你设防。”
  “你这是存心还赖我!我从小就爱穿男装,这是家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况且,我爹连跟我说句话都懒,根本不可能派我去接近你。”习玉芃声量越来越大,羞愤不已地吼道。
  他牵扯下优美的嘴角,似笑非笑道:“是吗?也许是你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才这么做的,好夺得他的注意,毕竟你在这个家并不得宠,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你——”她登时气结。
  滕伊寒冷漠地斜瞅她,“无话可说了吧!”
  “你莫名其妙,脑子有问题!自己老爱把事情想歪就算了,别随便用莫须有的罪名定我的罪。”她火大地冲着他大吼。
  “真的是莫须有吗?你爹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一方面邀我来参加宴会,一心一意想把大女儿推到我怀里,还担心我不会上钩,又叫二女儿惜机来和我们称兄道弟,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还要我再详加解释吗?”
  他的态度轻蔑到了极点,说得习玉亢的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
  习玉芃眸底燃起两簇怒焰,骂吼道:“你少冤枉人,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不稀罕跟你这种眼高于顶、傲慢无礼的人解释。”
  他僵冷着俊颜,语出讥消:“事情被人揭穿了,你大可以否认,不过,我这人最痛恨被人欺骗,永远不可能原谅存心欺骗我的人。”
  “你以为我在乎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在我心中,你什么都不是。”被他的话一激,她不经大脑地说出最伤人的话。
  滕伊寒脸色更形阴沉铁青,像一头被冒犯的狮子,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很好,最好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可不敢担保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坚决忽略心中那股隐隐作痛的感觉,不愿正视它的存在。
  两人遂像仇人般互瞪着对方,让夹在中间的追风不知如何是好。
  二少爷很少这样大发雷霆,以前单单沉下脸冷冷地凝望对方,就已经充分显示出他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像这种声色俱厉的态度,可以说是空前绝后。追风第一次遇上,顿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主子息怒,而又不会扫到台风尾。
  “看到了、看到了——滕二少爷就在那里,我们快点过去。”习有财在前厅没见到滕伊寒的人影,便领着妻女循经找了过来,很快便发现气氛不对,立即将话头指向不受教的二女儿,“你这死丫头!滕二少爷可是我请来的贵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他了?”
  习玉芃怒火未消广我怎么敢得罪他——”
  “啪!”一个耳光猛地甩上她的脸,在她的惊诧间,左脸颊马上肿了一大片。
  “你还敢顶嘴!成天只知道给我惹事,还有脸强辩?!还不快跟滕二少爷道歉!”习有财厉声道。无论如何,他也要设法保住这个大财主。
  她捂住脸颊,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道歉?该道歉的是他,不是我——”
  习有财又扬起手,“你还敢顶嘴!”
  眼看一巴掌又要甩下来,习王芃倔强地昂起脸,不间也不躲,滕伊寒心没来由地一揪,便要出手阻止——
  “爹,您别打了,王芃的脸都肿了。”还是习玉琤看不下去,制止了那一巴掌落下,眉心微拢地轻斥道:“玉芃,不要惹爹生气,听话,快跟人家道歉,”
  习玉芃紧紧地咬住下唇,香眸含恨地死瞪滕伊寒,她从没这么讨厌一个男人像讨厌他这样,她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我不要——我没有错,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道歉。”话一说完,她扭头就飞奔而去。
  这分明是要让习有财下不了台,难怪他会气得脸涨红得像猪肝,破口大骂道:“你这死丫头,今晚不准给她饭吃,我倒要看看她多有骨气!也不想想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居然还敢跟我作对,哼!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惹人爱。”
  钱氏忙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暗示他还有外人在场,别骂过头了。
  “滕二少爷,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这位是小女玉琤;玉琤,快来见过滕二少爷。”钱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于这未来的女婿人选,可说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习玉琤这才正式行礼,心口怦怦乱跳,羞答答地盈盈一福。
  “玉琤见过滕二少爷,方才合妹诸多失礼之处,还请您勿见怪。”她从没见过如此集俊秀刚毅、捉摸不定的气质于一身的男人,美目中自然流泻出无穷的倾慕之情。
  相对于她的仰慕,滕伊寒面无表情地膘了她一眼,没心情再去搭理别人。
  “习老板,在下还有要事待办,不便久留,告辞。”
  他旋身扬长离去的行径,看在习家人眼中,等于说还没有获得他的谅解。尤其习有财更是愤恨难当,都是他太放纵玉芃那死丫头,不仅使他颜面尽失,还因此得罪了大财主,非好好地教训她不可。
  “那死丫头居然敢在背后扯我后腿,她是存心跟我作对——从现在开始,不准她再随便乱跑,我就关她个两天两夜,看她以后还学不学乖。”
  习玉琤留恋不已地凝睇滕伊寒离去的方向,芳心早已暗许,直到听见连连的咒骂声,这才回过神来。
  “爹,或许是误会也不一定,您就先别全怪在玉芃头上,等我问清楚再说。”习玉琤好言劝说。妹妹讨厌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惹人家,其中必定有原因。
  钱氏不悦地火上加油,“玉琤,你别老替她说话,她若没有得罪滕二少爷,人家怎么会给她脸色看,要是因此连累到你,让他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我们去哪里找比他更好的对象。”
  习玉琤欲言又止,想再为妹妹辩驳,可是娘的话已经影响到她,心想:要是滕二少爷因此嫌弃她,那该如何是好?
  就那么一眼,他的影子已深深地烙印在习玉琤的心版上,只愿此生能成为滕家的媳妇儿,便了无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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